【楼诚—文】莫不静好(凌季,原创)

终于回到霖市,果然是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话糙理不糙。季白窝在沙发上看着凌远里里外外地忙活,感觉亲密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这就是明媒正娶和私定终身的区别吧。
“亲,我帮你啊。”季白笑嘻嘻地站到凌远身后,言语殷勤但没有一点实际行动,他主要负责看着凌远挑虾线。
“我谢谢你了小祖宗,您不添乱就算帮忙了。”凌远能理解季白的好心情,得到了母亲和长兄的默许,他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和释然。
季白一副受教的样子,却在掌心里掬满了水,迎面朝凌远泼去。凌远灵活闪过,认命地拿起拖把收拾残局。他已经习惯了季白这副心智退化到幼年时代的样子,这孩子也许是烧坏了脑子……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12 13:44:00 +0800 CST  
下午赵寒打来电话,说大伙知道季队回来,想一起吃个饭,季白欣然答应。挂了电话就向凌远发出邀约,这是第一次季白带“家属”出席全队的聚餐活动。
许诩和姚檬选的地方,谈不上高端大气但也是洁净雅致,刑警队这群糙老爷们只要啤酒管够就能心满意足,可到底是为队长接风,也不能太寒酸了。
二十分钟寒暄垫底,大伙的酒道已经打开,季白酒品上乘,得到凌远的许可更是坦坦荡荡,该喝的一杯不落,可机智如他,自己喝下一杯就有理由灌下对方两杯。来往之间,大伙知道在队长那里绝对讨不到好处,便把矛头指向凌远。
虽然只有赵寒、许诩知道凌远和季白的关系,但是能跟着队长来参加这种聚会,大家理所应当地把院长大人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出手毫不客气。
凌远来者不拒,拼了三轮仍脸色不变。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踢到了硬铁板,难怪队长拦都不拦,敢情是胸有成竹。
这是对刑警队赤裸裸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统一战线立即达成,赵寒叛变,连许诩和姚檬也跟着凑热闹。
季白和凌远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犯了众怒,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起初看着凌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言谈举止间闪耀着精英的璀璨光环,一些仰视季白的年轻警官都没敢轻举妄动。可饭吃到这里,发现凌院长也是一位豪爽人物,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和高级知识分子的清高,也就全部放开,轮番举杯替自己的队长感谢救命恩人。
“都给我滚蛋,用你们替啊。”在新一轮攻势即将展开的时候,季白出声制止。
大家都已微醺,气氛极其热烈,早没了刚开始的顾忌和约束,以为这是凌远到了酒量,季队帮忙解围,大家不依不饶,一个接着一个起哄。
季白抬起胳膊指着这群混球,脸上却挂着舒适妥帖的笑意。迎着大伙的目光和声浪,季白起身端起酒杯,面朝凌远站好。
凌远以为他会顺着大家的意思说些感谢的话,也准备好了回辞,能为人民警察服务也是他们医生的责任和荣幸嘛。
然而季白语出惊人:“在座都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正式跟你们介绍一下,我的爱人——凌远。”
喧闹的酒席瞬间鸦雀无声,仿佛时间也跟着静止。季白仰头喝完了杯中酒,望向凌远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情谊,专注而热烈。
“荣幸之至。”凌远扬起嘴角,跟着干杯,手还没有落下,就听席间起哄:“队长这可是你不对啊,没诚意啊,得交杯酒啊。”
“刚才这杯可不能算。”
“嗯,得三杯!”
“你们谁见过用啤酒定情的?换白的。”
“上茅台,这酒我报了。”
“服务员,上大杯!”
凌远不慌不忙,悠悠开口:“第一人民医院是咱们警队的定点诊疗机构,鄙人境界不高忝居院长之位,在座谁能保证日后不落在我的手里,就尽管热闹,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并在此保证,绝不手软。”
“那个——茅台挺贵的,别开了。”
“对,啤酒就不错,象征着爱情的热烈,嘭——”
“一杯就好,酒轻情意重。”
“用什么大杯,还得辛苦人家多刷一个,身为人民公仆,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编,季白笑意深沉。
赵寒带头,到底让季白和凌远喝了交杯酒,大伙跟着起哄鼓掌,差点没掀翻了人家的屋顶。
氛围稍缓,许诩起身,坦率直接:“师父,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搞事情?大家的目光唰的一下汇聚过来,季白还是笑意吟吟,凌远点点头,赞赏道:“好眼光”。
许诩不慌不忙,十分真诚:“但是我知道,凌院长才是最好的。”
季白在酒桌下握紧了凌远的手,我当然知道,你才是最好的。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12 13:44:00 +0800 CST  
那个~~楼主弱弱地说一句,大招正在酝酿中,最近更新可能不太规律~~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12 13:46:00 +0800 CST  
楼主年末略忙,本来今天没有更文的打算,但是有小伙伴说今天生日,希望看到,于是就草草更了,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指正。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15 20:03:00 +0800 CST  
头疼。
胃疼。
酗酒果然要不得。
凌远起来做了早饭,草草吃上一口。大半个月没有出现,医院那边的催工电话已经严重影响正常生活,今天要去上班。季白的伤假余额充足,但是身体恢复良好,独自在家无聊,打算去队里瞧瞧,凌远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也就没有阻拦。
堆叠如山的文件让胃部的不适感又加重了一个等级,凌远有点恍惚,总觉得身边有陌生气场,但并不威胁他的安全,许是昨天醉酒又晚睡的缘故。
“院长,咱们昨天收治了一名患者,重度肝硬化,韦医生说治愈的希望不大。但是,患者的家属不死心,还打通了卫生部的关节,上面刚刚点名请您做主治大夫呢。”
凌远从实习医生那接过病例,检查的各项结果都证明韦天舒的判断没错。的确,他有救死扶伤的责任和义务,但他毕竟不是神,回天乏术。久假方归,第一件事就是判人死刑,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出于惋惜或是重视,凌远明知没有意义还是去了那名患者所在的重症病房。见他脸色发黑、眼皮肿胀,的确是很明显的肝硬化病征。
“医生,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您象征性地给我用些药,让孩子们安心就可以了。”
其实这样的话凌远时常听到,有些垂垂弥留的患者都是出于对家人的安慰才没有自我放弃,实质上后续的治疗并不能产生明显的效果,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是在无谓地延长患者的痛苦。
这行做的久了,凌远希望自己暮年的时候,安乐死可以合法化,既然不能永生,那就有尊严地死去。而且,他希望季白是先离开的那一个,生离死别永远是人之大痛,他不希望由他来承受。
凌远想像以前那样,说些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患者,可经历了这次云南之行,他的观念和心态都发生了太大的改变,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依对方所言,采取些意义不大的常规治疗,有时候爱你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承担着痛苦,也要你心安理得。
凌远从病房出来,无意识地抬手看了眼时间,九点二十五分,这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甩开那些突如其来的生死感伤,叫上年轻大夫们,逐一查房。
凌远是整个医院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他言语生动、深入浅出,但异常严厉,所以每次一起下病房,大家怀着矛盾的心情,既觉得受益匪浅又惴惴不安。
凌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作为医生,他们的经验和能力往往会在眼中暴露无遗,他擅长察言观色,能看出你胸有成竹还是茫无头绪。
一个今天第一次到医院实习的年轻人被他这样洞若观火的目光盯得彻底失了分寸,刚想摔了自己的记录板就见凌院长毫无风度的拨开众人,朝门口跑去。
赵寒被逮了个正着,尴尬道:“那个,院长,我有点不舒服想找你走个后门。”
“你现想的借口有点蹩脚。季白叫你跟着我的?”凌远明面上在打量自己的学生,实际是故意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痕迹,并且密切地关注着门口和窗外,他想引出那个一直在盯着他的人。
赵寒暗暗叫苦:三哥啊三哥,叫你没事训练人家的反侦察技巧,自食恶果了吧?三嫂不能把你这么样,可看这来势汹汹的架势显然不会放过我啊!我是招了还是招了呢?
凌远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没有耐心等赵寒开口,直接拿出手机拨通季白的号码。
已关机。
赵寒感受到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也出于对季白的担心,决定告诉凌远实情:“三哥家里出事了,他乘省厅的专机直飞北京,出发前叮嘱我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什么时候的事?”
“他到队里后拨了一通电话,之后神色就不对了。”
凌远沉默了一会,眼神逐渐转凉。又问:“在姐告,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赵寒惊讶于凌远的敏锐,“密林之战里,有黄金蟒集团以外的人,想要暗杀三哥!”
“你是说‘暗杀’?”凌远捕捉到了关键,当时季白受到围攻,胜出几率渺茫,趁火打劫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对方隐藏身份和行迹,暗中使力,说明他与黄金蟒不是一路人,甚至站在对立角度。
如果暗杀季白只是为了报复,大可不必如此讳莫如深,如果不是报复,就是铲除?季白的死,谁会受益?季家声名煊赫,却也树大招风,如果来人针对季白的目的在于削弱季家的实力,那么从云南离开的季母和季清呢?
凌远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15 20:04:00 +0800 CST  
澄清一下,楼主只说了暂时不虐~~~~


准备磨刀的小伙伴请冷静,HE是可以保证的~~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15 20:06:00 +0800 CST  
季白恼火于自己的不仔细,他以为母亲和大哥在一起万无一失,而家里以为他们跟随季白去了霖市,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失去了家人的踪迹,整整四天,存在无数种可能。
飞机降落后,季白直奔爷爷的住所,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依旧是季家最具话语权的人,掌控着家族发展的方向。
大隐于市,北京城中的幽静小院,何止寸土寸金,葱葱郁郁的梧桐,悠长静谧的回廊,加上一池碧波,倒像是西南的园林。
“你怀疑陈家?”季爷爷穿着普通唐装,仍可见昔日挥斥方遒的笃定与豪迈。过往的峥嵘岁月、暗涌激流全部沉淀在灵魂深处。时光磨平了刀枪的锋芒,也沉淀了深邃高古的卓越气场。
“姐告密林里,如果我悄无声息的死了,功劳就会落在陈茂身上;放眼这几大家族,只有我们与陈家还有后代在军警两界,弱化了我们,他们就会成为某些人眼里的一枝独秀。”在更高层的权利角逐中,无论陈家还是季家,都不过是筹码罢了,季白不甘心被人拨弄,所以远走霖市,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
季爷爷点头,他赞同季白的推测,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一面之词,这些日子他也听到许多风言风语,查出了不少痕迹。“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把工作关系调回北京。”季白不忍却又坚决,不管身在哪里,与何人相爱,他都是季家的血脉,如今有人怀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他不能不尽一份力。
季爷爷倒是不意外,他的孙子他最了解,懂事得叫人心疼,所以拒绝:“还没到你以身为饵,首当其冲的时候。放出话去,季家的小孙子回来了,老头子我高兴,今晚盘古酒店请客吃饭。”
管家应声而去。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22 09:41:00 +0800 CST  
下午季白直奔公安局刑警队,队长祁斌亲自接待。查实季母和季清的确从云南登上了回京的航班,但从首都机场出来后,经一黑衣男子安排,坐进一辆捷豹轿车,这辆车目前废弃于沧州某工厂,季母和季清下落不明!
祁斌斟酌着言辞,他如今的地位经不住季家一根手指的碾压。“能接走林部长和季司长的人一定是他们熟悉且信任的,但这个人反侦察意识非常强,我们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车辆呢?从北京到沧州没留下半点影像?瞬间移动过去的?”季白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有点敌意。
祁斌忌惮他的家族,但更敬佩季白其人,这种出身的人物能到侦查一线去,短短七年时间成为西南地界上首屈一指的传奇,即便身在帝都也早闻其名。其实,如果季白愿意,凭他的资源和能力,自己这队长的位置早就是人家的,可咱们汲汲追求的却是人家不屑一顾的,祁斌暗暗自嘲。回答说:“影像倒是有,也截取了这名男子的正面图像,可他是个影子人,我们的户籍信息甚至军籍、警籍内都没有半点痕迹。”
能收归这种影子人作为私家保镖的,在北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是敢动季家又能从中获益的实在不多,这种行径几乎等同于当面宣战。大哥是年轻一辈中的领路人,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家族地位都举足轻重,以他为饵,爷爷一定会让步,但以大哥的性格恐怕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季爷爷不放心外面的人,特意叫警卫员选了几名出色的心腹归季白调遣,外面的事他不操心,但眼前这位客人需要好好招待。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22 09:42:00 +0800 CST  
凌远提着百年的普洱老茶和一套极品紫砂茶具,坦坦荡荡地站在季爷爷面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白衣黑裤配浅棕色短外套,显得干净利落又沉稳精练。
直来直去地闯到自己门前,这年轻人倒是不简单。季爷爷心里看好,面色却不和善,烈鹰一般的眼睛专注地审视着,眉心微蹙,强大的气场带着些杀伐的果断和侵略性。
凌远不慌不乱,挺直腰板、神色谦逊,还是那句话,他对季白问心无愧,所以不恼不惧。
黑白两子,最是简单分明,却变化无穷,既考验人的眼光头脑,也检视着生活阅历和处事习惯。几番焦灼,季爷爷投子认输,多少年了,与人对弈从未败过。
凌远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承让”。
老爷子性格洒脱,输得起。
棋局撤下,换了两杯清茶,氤氲的热气让深秋多了一丝暖意,急躁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凌院长年纪轻轻已是国手,每每听莫家小子提起,总说是前途无量,你看中我家三小子什么了?”
莫家小子?莫教授?老爷子德高望重,这样的称呼倒也寻常。
凌远脱口而出:“熟悉。”好像他从轮回开始就印刻在自己的灵魂里,仿佛是这世界上的另一个你,懂得、熟悉、了解、默契,相处起来毫不费力,也不会而时光流转而黯淡。若是这一生不曾相见,怕至死也不知情爱究竟是何滋味。
季爷爷一愣,凌远所说的熟悉他无法体会,但他能从这年轻人的深远目光中寻出浓浓的缱绻和依恋,一个高古奇岸又精练果断的男人能有这种眼神,心中必有一份厚重而温存的挚爱。三小子的伴侣,他在这里认下了。
“今晚我做东,请几个老家伙吃饭,你也一块去?”
凌远对这样的邀约受宠若惊,但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此。“我是送上门来做备选项的,现在还不适合抛头露面。”
季爷爷一改慈祥的样子,变的冷毅而威严,这孩子似乎太通透了些,又处事决绝。“不要替季白做决定,季家既然享受得了这份尊荣,就能承受相应的磨难和风险。别主动把自己卷进这漩涡里,你才是陪他走得最久的人。”
“都说了是备选项,我只为他提供可能,让他尽快得到他最想要的。您是一家之主,若结果不尽人意,请您给他更多的庇护和偏爱。”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1-22 09:42:00 +0800 CST  
大家新年快乐~预告一下,今天有更新~~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3 09:14:00 +0800 CST  
“在凌远和季清之间你选谁?”
这句话成为季白余生中最恐怖也最顽固的梦魇。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3 10:06:00 +0800 CST  
当季白和凌远赶到指定的位置,疯狂的爆炸声将眼前的一切摧毁得彻彻底底,季白内心的崩溃全部显现在空洞的目光中,凌远知道过往的美好将如面前的废墟一样,即将被全部埋葬。
季白通过关系指挥北京市刑警队找到了季母,同时收到消息得知凌远和大哥被困的地址,他选了凌远,因为消息中明确显示大哥已经死亡。在可能出现的舆论攻讦和实实在在的爱人性命中,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这意味着接下来的狂风骤雨他将一力承担。
刑警、消防、急救、家人,往来呼啸的声浪都像是另一个空间里的光景,季白的世界荒凉凄艾、静止无声。看着坐在路边,狼狈而又消沉的凌远,季白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被碾碎,自从相逢他一直在泥沼风暴里,身心俱疲却从未退步,他爱得那样毫无保留却迎来这样的结局!季白替他痛恨自己,却没有勇气在母亲面前走过去。
季母的悲痛不止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季清是她最得意的孩子更是她的希望所在,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更无法接受季白的选择。血浓于水的亲兄弟,生死关头竟比不上一个外人!说什么季清已死,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凌远的目光追随着季白来到季母面前,那些痛斥和责打也全部落在他破败的心上,本来已经麻木的痛觉忽然又敏感起来,尖锐而又沉重。从爆炸声响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天崩地裂,可怜季白一面是生离一面是死别,季家人绝无可能再接受他,无论事实如何,在这样的设定下,季清是代替他死的,这层罪恶隔阂将成为他与季白之间的柏林墙,终此一生,横亘常存。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3 10:07:00 +0800 CST  
没有遗体的追悼会,季母几次痛哭昏厥,她已经不是那个往来自若、谈笑风生的政坛女子,而是一个失去孩子、失去骄傲、失去希望的母亲,她无法冷静,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无法保持一贯优雅从容的理性姿态。这些天的惊惧和伤痛已经完全摧毁了她的意志。她难过、她孤独,甚至有隐隐的恨意滋生。如果没有凌远,如果不是他迷惑了季白,她怎么会承受这样的苦难,始作俑者得以保命、放肆逍遥,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起灵、入葬,季白全程红着眼睛却没有流下一滴泪,有记者围堵在灵堂外,声声问他为何舍弃亲人搭救外人,他与凌远是否有亲密关系不为人知。
季白穿一身黑色西装,本来心情郁郁并不显眼,可这句话似乎点燃了他心里的那一团火,转眼间目光犀利如刀,冷冽的气场让人退避。
“我以为,媒体的作用在于指引舆论方向,弘扬正能量,推进民主化进程。而阁下所为,既没有为人者对逝者的基本尊重,也没有遵守一个媒体人的基本道德底线,更别提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请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看看手里的记者证,如果觉得烫手,就赶快放下,德不及品,终会害人害己。关于本案的详细内容,请各位等候北京刑警的官方报道。”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3 10:08:00 +0800 CST  
“后悔吗?”
凌远从老爷子手中接过茶盏默默摇了摇头,他可以远在霖市不闻不问,那么结局就是季家以巨大的代价换回季母和季清,或者二人全部罹难,无论怎样都会对季家造成实质性的削弱。他来,一是加速这一局的推动和演化,二是提供一个可能性,对于世家而言,丑闻比削弱更具摧毁力。想想季三少出柜的爆炸性新闻将会带来怎样的震荡,不过,对方显然低估了凌远和季白的控制力。
季爷爷没有更多的话可以安抚凌远,他心疼也无奈。与季母不同,季爷爷对于季清的死没有任何疑问,他相信季白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也了解季家的长孙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筹码,应该是在对方提出条件的那一刻,季清就给自己判了结局。还是那句话,身为季家人享受得了这份荣光,就要承受得起这份风险和苦难,只是可怜了凌远。
“你先离开北京,我会派人护着你。”
凌远还是摇头,疲惫无力却十分坚定,“眼下的颓势我还能使上一份力气,等棋子全部用完才是离开的时候。季司令,您答应我的,会偏爱季白。”
“只要老头子在世一天,三小子就是我整个家族手心里的宝,谁也动不得、惹不得。”
“那承您厚情,咱们后会有期。”凌远起身告辞,随后传来消息,医疗界泰斗巴泽尔教授为新课题在全世界范围内遴选助手,中国只有凌远在列。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3 10:37:00 +0800 CST  
楼楼的更文和小伙伴们的留言被吞了~~百思不得其解中……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3 19:33:00 +0800 CST  
随着名单的公布,凌远又一次声名鹊起,莫教授在协和医院特设讲座,邀请他来主讲,列席的当然少不了卫生系统的领导和媒体朋友。
凌远气场沉稳,旁征博引,自然是喝彩连连,接近尾声时终于有人想起了前些日子十分轰动的绑架案,凌远内心了然,这场讲座也不过是为了在公众场合就那件事说上几句话。
“季家是军警世家,舍己为人的高风亮节透在骨子里。我对季司长的牺牲表示沉痛哀悼,救命之恩也必当涌泉相报。至于我跟季家三公子的关系,我曾作为入缅行动的医疗专家随队前往云南,生死关头救他一次。这样说来,我们之间的确渊源很深。”官方而又场面,凌远的神情和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可季白其人到底是深深印在了心上,每次提起都烙得生疼。
这是凌远的最后一张牌,助手的名额是他向巴泽尔教授主动申请的,这次讲座也在他授意之下,无非是求这一点发言权,撇开自己与季白的关系,也许无济于事,却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任何消息在金字塔的上层都平原上的狂风一样流通无阻,季白听到“渊源很深”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心头一点热血炙烤得整个人都没了生机。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整个家族在风口浪尖上还承担丑闻,可是,叫凌远来承担这样的后果也实在太残忍。
不管怎样,总要见一面的。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4 11:10:00 +0800 CST  
季白的邀约恍若隔世,凌远特意冲了个澡,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只是凌远这份欢喜里有太多的心酸和悲戚。
季白坐着看凌远一点点走近,三年的时光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他依旧英朗而温存,像和煦的日光,毫无保留地照耀着心中每一寸阴冷的地方,让人熨帖而又温暖,这个人注定是生命中无可复制的存在。
“就要出发去德国了,临行前请季队长吃个饭,聊表谢意。”凌远这话不知是防备隔墙有耳,还是催眠自己。
季白微不可查地一皱眉,炽热的液体瞬间涌进眼眶又被生生压下。“其实不用这样客气,当时的情况下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
“季司长英年早逝,还请节哀。当日葬礼未在受邀之列,追思在心了。”
“多谢”。
压制着爱意与相思,宁可忍着痛来相见,也不愿意遥遥一别孤鸿远影。
其实,季白可以不管不顾返回霖市的,他还是铁血铮铮的季队,凌远也能做回妙手仁心、雷霆手段的院长。可这中间到底隔着至亲的血和坚决无比的不肯谅解。分别不易,在一起也不易,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是神,无法回到过去或是更改结局。季白迟迟不忍抉择,因为他在亲与爱的两难里,而凌远所谓的“挥慧剑斩情丝”,于他自己而言都是莫大的讽刺,他早知道自己比季白付出更多、爱的更深,现在生生扯断的是他毕生最在意的牵连。古人远走尚有“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的潇洒惬意,而他此刻的选择无疑是残酷的自我放逐,将这一生的悲喜全部托付给时间的治愈能力。
季白想把凌远脸上的平和笑意撕个粉碎,这些日子他忙于大哥的丧礼,安抚母亲,收集凶案证据,看陈家一步步走进陷阱,几乎不眠不休。就算身体的负荷达到极限,心里的痛苦也不曾放过他片刻,有无数次他想抛下一切跟凌远远走异国他乡,不计个人得失、不管家族荣辱,可凌远都是不冷不热地拒绝。他是那样了解自己,知道这一走就是一辈子的追悔愧疚,所以将这场巨变带来的伤痛生生分给两个人。
凌远一意孤行要把自己拉下水,以季白的成熟沉稳不会在爱情中崩溃颓废,但他的忠直刚毅承受不了负疚的长久侵蚀。痛苦和割舍是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无法规避的界碑,从此以后他只会更加坚定勇毅。
“凌远——”骄傲如季白,仍是忍不住语气中带上一丝哀求。
凌远朗月清风,笑意晏晏:“只是暂别而已,三年归期,无论我人在哪里,此心常在。”
至此,季白终于知道何谓苍冷奇漠。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4 11:10:00 +0800 CST  
凌远的车毫不犹疑地驶离视线,季白隔着干净透明的玻璃窗怔怔地望着街景,少年时,他以为这繁华雍容的帝都是座牢笼,所以使劲全身力气挣脱束缚,于是有了西南警界的传奇,也有了和凌远的相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不迈进霖市一步,宁可终生不识爱滋味,也不要带给他这样无奈的伤痛和离别。
凌远决绝的背影后是满面悲戚的泪水,一生的挚爱就这样亲手推开,有时候主动选择的痛苦远远大于被动接受,他不忍心叫季白去做,却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一生至此,被抛弃、被质疑、被攻讦、被否定,自问事事努力尽心,到头来还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原来,孤独是如此可怕。
再去看他一眼吧,时间未必会给出你想要的结局,说不定这一别就是永别呢!
凌远的理智拗不过内心的执念,调转车头,按原来的路线返回。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6 14:11:00 +0800 CST  
季白提了自己的越野车,有些恍惚,也许是太过疲惫,也许是心里承受太多,那些压抑许久的躁动因子隐隐开始复苏。在灵魂深处,他其实憎恨着所谓的责任感与担当,正是这些让他丧失勇气,不能坚持跟凌远在一起。现在他终于明白,只要爱的人开心,一骑红尘妃子笑如何,烽火戏诸侯又如何?
季白连做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眼下,爷爷年迈,母亲沉痛不已,父亲和二哥身在商场,反击能力有限,这一局还需他来主导,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有一生的时间去补偿凌远。现在稳住阵脚,步步为营才是正道。
黑色的皮卡已经跟了季白三条街道,一直若即若离,前方是通往别墅区的山路,车辆并行、道路变窄。季白毫无预兆地猛然加速,与后车瞬间拉开距离。
皮卡司机意识到自己的行迹暴露,索性明目张胆地急速追逐,这辆车经过改装动力惊人。
两车的间距越来越短,季白猛打方向盘,车身几乎原地旋转九十度,调头疾驰。皮卡自然不肯罢休,跟着右转,司机正想加足马力,却见后面的白色越野发疯似的朝他冲来!
金属的撞击声差点刺破季白的耳膜,他下意识地加速,目光瞥了一眼后视镜,急刹!
极快速度下的惯性让他撞得脊背生疼,此刻却丝毫抵不过心疼,那是凌远的车,那辆以自毁的决绝撞向皮卡的白色越野分明是凌远在北京用的车!他明明已经离开,却调转回来一路跟随,见情况不对,根本不计后果、用这种玉石俱焚的办法为季白解除危机!
凌远,你不是说你的血液里一半是自私薄凉,一半是迷惘疯狂,却为何一次次对我倾尽所有,弄得遍体鳞伤?我何德何能?我甚至不敢许下一个坚定的承诺,不能在你如此痛苦孤寂的时候给你一点温暖和安慰,我是如此痛恨我自己!
季白使尽全身力气跑到凌远身边,车辆侧翻,挡风玻璃粉碎得彻彻底底,不知有多少碎片在他的身体里。凌远伏在气囊上,瞬间涌来的剧痛让他脸色惨白,额前满是细密的汗珠和浑浊的血液。看到季白焦急痛惜的样子,硬是说了一句:“我没事,至少死不了——”
季白没有理会,先拨打急救电话,再脱下自己的衬衫撕成几条捆扎好出血点,然后对上凌远的目光,坚定而又执着,这个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我们还有漫漫余生要一起走,我不会让你失望,你安心等我就好。”
“你从不曾让我失望,季白,不要以为你辜负了我,你生死一肩挑的模样才是我最爱的样子,我希望你勇敢坚定地走下去,中直勇毅、铁骨铮铮。可惜我孑然一身,没有人可以托付,就只能请你善待我的季白,免他悲伤寥落,保他平安喜乐,这是我一生所愿,季白,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6 14:11:00 +0800 CST  
急救的红灯持续亮了很久,季白难过却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和慌张,他相信凌远不会骗他,相信命运给了他诸多礼遇,不会就此带走他最爱的人。大哥离开,季白固然伤心,母亲的悲伤和不肯谅解也的确叫他无法释怀,但凌远遭遇劫难带给他的是另一种痛苦,他偏执地不肯接受,尽管护士一次次地拿来病危通知书,他仍旧拒绝面对凌远垂危的现实。凌远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
季恒闻讯赶来医院,在回廊拐角处看到三弟坐在手术室外,他穿着一件灰色外套,纤长的手指撑着额头,看起来疲惫而又紧张。季三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爷爷和父亲疼爱有加,就连一向严肃克己的母亲都对他颇为纵容,大哥更不必说,俨然将小弟当成另一个自己,凡有所求,必尽全力。
老三自小独立潇洒,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显赫背景在他看来不过是上位者的拨弄,所以他不屑一顾也真正靠自己闯出了今日成就。如果陈家没有出手,季白的一生都将伴随着温情和热血,肆意潇洒。
季恒一直是忌妒他的,直到这次剧变。在长兄和母亲陷入危局时,他沉稳睿智;大哥罹难,季白一面克制悲痛一面撑起了季家全局。凌远,那位还不曾见过的、季白的伴侣,他在不被接受和支持的情况下,依然舍了自己去为季白筹谋牺牲,这种震撼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震动吧。
“二哥。”感受到肩膀上的坚定力量,季白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依赖。
季恒点点头,温声安抚:“是母亲叫我来的,你安心在医院守着,家里的事还有我们。”
“母亲她——终于肯相信了么?”
“以母亲对大哥的了解、对你的信任和疼爱,她根本不会怀疑。只是她心里难过,只能向最亲近的人发泄,委屈你了。”
季白低下头,眼眶发热,但眼泪终究没有流出来、两家之争水深火热,凌远也没有脱离危险,这个时候软弱给谁看!“我叫许诩请回了薄教授,赵寒现在也在北京,那个皮卡司机交给他们去审,一有结果立即通报军警两方,这份证词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让陈家万劫不复!”
“要不要叫人保下陈茂?那孩子实在是可惜了…”
“二哥不要怪我心狠,针锋相对,我没有心思怜悯别人。”
季恒离开不久,急救室绿灯亮起,凌远在撞击前有意保护自己,闪躲得当,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颅内损伤,锁骨和右侧肋骨断裂,肺部淤血,可能会有头痛、气闷等后遗症。
对季白而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最坏的结果他不敢想,但在潜意识里已经做好准备,为他抬棺、如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下半生,或是一辈子守在他的病床前,总之为了凌远,他什么都愿意做。
颅内积血压迫造成凌远一直昏迷。其间,赵寒拿到了皮卡司机的口供,连带着勾结黄金蟒走私毒品、贩卖人口和枪械、绑架、故意杀人、支持境外武装反叛势力等罪名一起将陈家主事人和叔伯辈分上的中坚力量告上法庭。
接下来才是生死交量的时候,证据虽然确凿,但世家间的争斗更主要的是背后势力和上层资源,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例子太多,千钧一发的时候不容半点马虎。季白有些心力交瘁。
凌远醒来时只觉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脑子里除了博杂的医疗知识外,就只有巴泽尔教授的邀约,连这浑身伤痛从何而来都没有半点记忆。
季白迎着凌远陌生而疑问的眼神,心猛地一沉。虽然莫教授有过相关提醒,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凌远会把他忘得如此干净!曾经的爱巢还在,手上的铂金指环还在,经历过生死坎坷的爱人还在,可真真切切、刻骨铭心的爱情却不在了!
你肯为我舍弃性命,我已决定不计荣辱,即便是不够完美的花好月圆我也要全力去争的时候,你却带着疏离的笑意,礼节性地询问我是谁,这种失重感让季白头晕目眩,乾坤颠倒。
“他的状态很糟糕。”魏麟坐在病床前,目送季白强撑着离开,转头望向凌远,全不见方才迷茫空洞的样子。“你脑子里的血块根本就没有压迫到记忆控制区,失忆这种狗血的戏码你也亏你想的出来。”
凌远被逐渐清晰的强烈痛感折磨得有些烦躁,他现在的状况也很糟糕。“季白要孤注一掷斗垮陈家,这个时候他需要心无旁骛。”
“你也是真心累,既要舍了命去救人家,又担心自己的存在毁了人家的名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早知今日也会有当初,有此三年不枉一生。”
“切——”魏麟嗤之以鼻,“德国还不是照去?”
“去。三年的时间足够季白抚平家族的创伤,到时候是聚是散由他决定。”
案件的终审结果还算让人满意,赵寒开车带着季白直奔首都机场,飞往墨尔本的航班已经驶离地面。赵寒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懊恼着没能让三哥见到凌院长“最后一面”。而季白疲惫至极的面容上却浮现出清冷而舒朗的笑意。
急什么,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楼主 shuimuqiqi  发布于 2017-02-07 10:59:00 +0800 CST  

楼主:shuimuqiqi

字数:75642

发表时间:2016-12-05 18: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0-18 22:41: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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