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该明白什么？！燕籍的眸子深邃将燕襄从上到下一点点扫过，眉头松了又紧，他回想跟儿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儿子的疏离，想起儿子的小心翼翼，想起儿子恍惚间提起的不公平，有个想法冒了出来，让他一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母亲做过什么需要你担承？”
燕襄抬头，脸上如料想中的惨白，燕籍心里一痛，抢在他前面开口道：“你母亲所做皆是为了夕国，不惜生命，不惜名节，百死不悔......”
“父王......”
燕襄脑子嗡的一声，他当然希望过当时的事有隐情，可真的从父王嘴中说出时，他又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你爷爷没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他......大概希望你活的简单一些……”
燕籍长叹一声，再次伸手去搀燕襄：“起来，父王慢慢告诉你！”
“当年夕国孱弱，夹在谭朝与北疆之间苦苦支撑，我们探得王后私下与谭国密谋拥立王储，将夕国献于谭朝，无奈之下，我们只能联系北疆，希望谭朝与北疆鹬蚌相争，北疆同样抱着拥立傀儡，掌控夕国的心思，倒是答应与我们联手，不过要求我入北疆为质，为解燃眉之急，我求父王答应我入北疆，希望以一己之力，与北疆周旋，令两国相争，父王无奈答应，只是我当时深受父王宠爱，贸然入北疆，恐打草惊蛇，我做计自污，少年风流，最是自然，但事到临头，出现的人却是你母亲.......”
燕籍的声音不自觉沾染了一丝落寞：“你母亲是我这生最为仰慕的女子，我怎肯毁她清誉，可她历数厉害，说以我的地位，普通人巴结尚来不及，哪有什么被迫承欢，硬要追究的道理，而她是父王义女，平素对我也颇为冷淡，最为适合，而且我们并没有王后王储的把柄，如何废黜，她可以一石二鸟，用以构陷，如我不准，那她便前往谭朝和亲，于新婚之夜刺杀谭王......”
“你母亲主意极正，而且她趁我不备，点了合欢香，我无法自持......”
燕籍难得脸上一红，他轻咳一声，复叹道：“我原指望我们终有携手荡平天下那一日，并不知她早已灯枯油尽......”
燕籍的手抚上燕襄的脸，透过儿子，似乎看到逝去的爱人，他的眼眶忍不住湿了：“你问我可曾释怀，我如何能释怀？原谅那个护不住爱人的自己？”
可他又能怎样？他是夕国的王，他不能软弱，无权颓废，他只能稳稳地站着，给儿子给百姓撑起那一片天。
“父王......”
燕襄从未想过父王对于过往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惶惶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用脸蹭蹭燕籍的手，无声的安慰。
“襄儿，哪有什么出生的原罪！”
燕籍收拾心情，认真地盯向燕襄：“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救赎！”
“你母亲临终之际告诉我，她一生为夕国，你是她私心为自己做过的唯一的事。而能养育你也是你爷爷后半生最快乐的事，至于我......”
燕籍的嘴角挤起一丝笑容：“看着你，我才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

“父王！”
燕襄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哗的一下就下来了，他不曾想自己在父王心中是如此的重要，他忍不住扑向燕籍的怀抱，放声大哭。
“这些年，委屈你了！”
燕籍怜惜的望着怀中的少年，反手抱紧了他，这些年自己旁观着燕襄长大，看他一步步领军，叱咤疆场，看似强大，却竟是默默在心底承受了那么多他本不该承受的。
“没有！”
燕襄闻言，脸上的泪水都顾不上擦就下意识摇头，也是他没有查清楚又没有追问，才造成了误会，他不希望父王因此内疚。
“乖！”
燕籍抬手拭去燕襄的泪水，柔声道：“之前是因为谭朝尚有利用的价值，父王才没有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等谭朝残余的势力都瓦解了，父王定是要给你母亲和你该有的名誉的！”
“嗯！”
燕襄乖乖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了燕籍的怀抱，却又想起一事，迟疑道：“可是这样的话.....儿臣不想争......”
“父王明白你的意思！”
燕籍抬手阻了他继续说下去，正色道：“储君的事，本就是适者居之，公平不是挺好吗？然儿一直就知道，你跟他一样，都是父王的儿子，没有什么不同。”
“父王恕罪，儿臣不该妄议储位！”
燕襄知道，一旦他的母亲被追封，那以他的军功人脉，已占了先机，不过燕然还小，父王也刚即位，以后的事还不好说，按规矩，不管父王属意是谁，他都无权置喙。
“咱们父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燕籍知道燕襄的心思，忍不住感叹道：“担一国之重于一身，未必就是好事，然儿还小，等他长大，要是让他选择，他也未必愿意担承！”
燕然自小随他在北疆为质，寄人篱下，养成的性格自是与燕襄不同，他想尽力让两个儿子都过得好些，少一些无谓的纷争。
“也许吧！”
同爷爷父王一样，他一直以守护夕国为己任，但想来若是可以风花雪月，云淡风轻也不错，燕襄不知该如何评判，一切只能等燕然长大自己决定。
燕籍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总之日子好长，他们兄弟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于是他便转了话题，皱眉道：“说来你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总给你些错误的情报，若不是孤每每发现，真闹出了事，他们担待的起吗？”
“父王息怒，是儿臣判断失误，没有再细究，请父王饶过他们！”
父王对自己是温和慈爱，但燕襄也是见识过燕籍的手段的，若真要追究起来，恐怕他手下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你的人你自己管！不过......”
燕籍挥挥手：“孤把暗卫交给你，他们都是你娘亲一手调教随孤深入北疆的人，以后情报让他们去查！”

Ps:感觉父王恨不得把襄儿宠上天了，还怎么拍！望天......

“嗯？”
燕籍上下打量着燕襄，眉梢轻挑：“你觉得呢？”

“袁家虽然是武将世家，但都说袁小姐温良淑德，儿臣以为......”
燕襄中规中矩答道。

“够了！”
燕籍却是怫然不悦，一推棋盘打断他道：“以后不准再提这种事！”

“儿臣愚钝！”
燕襄诧异，不懂为何燕籍突然生气：“不知父王为何动怒？”

“然儿都明白，你却不懂？”
燕籍冷哼：“孤的后宫不收人！”

“然儿？”
燕襄思量着，燕然是担心父王纳了后宫，忽略了他，可自古帝王都是三宫六院的，难不成父王还要为了他们，不纳后宫？这有违孝道，燕襄只能诚心诚意道：“父王，然儿还小，难免有些小任性，儿臣又怎能跟他一样胡闹，一国后位不能一直空悬，后宫亦如前朝一般重要，再说父王身边也要有人照顾，还请父王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燕襄！”
燕籍喝了一声，眼见燕襄虽是闻言老实跪了，却仍是一副还要直谏的样子，不由气闷，这巴不得他纳后宫的劲，让他心里甚是不爽：“孤方才说了，不准再提！”

他左右探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工具，便捞了竹简卷起来，上前拽起燕襄将他压到桌上，抬手就朝他臀上打去。

燕籍的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燕襄并没有想到要挨打，臀上就已经挨了一下。他脸色一变，下意思就想挣扎，燕籍却是一把摁住他，竹简噼里啪啦，毫不停顿地落了下来。

“唔......父王息怒！”
这般连续的责打，任谁也无法硬抗不出声，更何况燕襄委实没想到燕籍竟生了这么大的气，他只能暂避锋芒，小心翼翼地求饶道。

“这下记住了？”
燕籍倒也停了手，只是仍板了脸问道。

“.......记住了！”
燕襄终是没有顶嘴的勇气，可又有些不甘心，嘟囔道：“父王，明君合该广开言路，采纳忠言，不能随意殴打臣、子！”

“挨了多少下？”
燕籍面容不变，像是没听到燕襄的话一般，只似笑非笑问道。

“儿臣......没数！”
燕襄面皮发烫，咬唇道。

“下次记得数！”燕籍也没计较，只道：“再提孤后宫的事，就照着今天的打翻倍！”

“......是！”
燕襄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头称是。

“那些平衡前朝势力，延绵子嗣的话在孤这不顶用，孤还不至于靠联姻固权，子嗣有你们俩也够了！”
燕籍见燕襄一副被欺负了的小模样，顿觉好笑，便也解释了一句，又转念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孤身边总要有人照顾，那你便回去收拾收拾，入宫来住吧！”

“父王，成年的王室子弟不能住在王宫，这不合规矩！”
燕襄下意识回道。

“孤并没有后宫，无需避讳啊！”
燕籍理所应当道。

.......臀上的痛意尚未消去，燕襄张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孤去看看然儿！”
燕籍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起身挥挥手道。

之前的文已经搬完了，现在是新的内容

“儿臣也一同前去！”
既然父王已经决定，燕襄也只能接受，更何况，在他内心对和父王同住在宫里也是有着压不住地期待。燕襄不再纠结，又想起自己晨间跟燕然说的话，倒是他枉做小人了，之前的诏书下来，众人议论纷纷，唯独燕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越这样，燕襄心里越没底，生怕跟燕然之间产生隔阂。既然父王执意不再娶，那他自然也是要在燕然面前改口的。

“慢点！”
燕籍回头，见燕襄匆忙追他，脚下一绊，怕是牵动了伤口，不由停下脚步，好笑地摇头。

“多谢父王！”
燕籍走的很慢，燕襄知道父王是在迁就他，心下不由一暖，他的父王很多时候宠爱他更像一个爱孩子的普通父亲，而不是一个君王，他初时不敢接受，如今慢慢体会，更觉身在福中。

“父王，王兄”
燕然听得下人通报，跑出来迎接，未等燕籍说话，就自己耷拉了脑袋道：“然儿错了，然儿不该逃课……”

“知道不对，还做？！”燕籍瞪他一眼：“找打是吧，去拿戒尺过来！”

“父王……”
燕襄以为燕籍至少会先跟燕然讲道理，没想到弟弟乖乖认错了，父王还上来就打，他忙想上前求情。

“一旁站着！”
但他刚喊一声，燕籍就喝止道。

“父王，这事也怪儿臣，父王本无意再纳后宫，是儿臣多嘴，让然儿误会了，他才不愿再与晓星一同进学！”
燕襄不想燕然伤心，只能硬顶着燕籍的威压，继续道。

燕籍皱眉望向燕襄，燕襄头一缩，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父王不会再娶新的娘娘是吗？”
燕然眼睛一亮，亦顾不得燕籍还在黑着脸，就扑上去问道。

“嗯，不会！”
燕籍认真的答了一句才催促道：“还不快去！”

“父王……”
燕然脸又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望向燕籍，如果早知道父王不同意，那他还逃什么课，这打挨得是有多冤枉：“不打行吗？”

“来人，拿小杖过来！”
燕籍不再催促，只扬声道。

“父王息怒！”
燕然不想燕籍如此计较他的磨蹭，吓得不敢再说什么，看眼看燕籍接了小杖，眼里不自觉就包了一包泪水。

“按住他！”
燕籍似已没有耐心跟燕然纠缠下去，他将燕然推到桌边，吩咐了小太监一声，抬手就向燕然的臀上砸去。

“啪”
响声清脆，燕然只觉一阵剧痛在身后炸开，他下意识想动，却被小太监死死摁住，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泛了上来，“哇”的一声就哭了。

“父王”
燕襄再也不忍心看下去，想都没想就挡在燕然身前，挡下了接下来的一杖，忍痛道：“求您罚儿臣吧！”

“讨打是吧？孤成全你！”
燕籍片刻没有迟疑，将手中的小杖往下一扔，就吩咐小太监道：“打！”

“谢父王！”
不管为何父王今日对他和燕然如此没有耐心，燕襄是不敢再招惹燕籍的，他规规矩矩地跪直了身子领罚道。

小太监望了燕籍一眼，见他并未多言，迟疑了一下，只能跪在燕襄一侧，举了小杖向燕襄的臀上打去。

“啪......一......”
君王的责罚，总归要有些规矩，小太监虽然手上没敢用力，但仍是勤勤恳恳地报了数。

燕襄刚刚被打过一顿，又走了路过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这一杖挨下来，虽不至于熬不住，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他努力跪稳身子，却又听到小太监报数的声音，脸腾地就红了，忍不住求饶般望了燕籍一眼。

“啪......二......”
燕籍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眼见燕襄害羞，他不由有些犹豫，而这是已经从疼痛中反应过来的燕然也慌慌地扑了过来：“父王，然儿再也不敢了，不要打王兄，不要打王兄。”

“不准哭了！”
燕籍颇为头疼的喊了一句，见燕然抽抽嗒嗒止不住泪水，无奈地：“够了，退下吧！”

小太监匆忙退下，燕籍伸手擦了一把燕然的泪水，仍板着脸道：“出去收拾好自己，去向夫子道歉，把课补上！”

“是！”
燕然哽咽地答应一声，又转头望向仍跪在地上的燕襄，又是内疚又是委屈：“王兄......”

“还不快去，晚上孤检查，若是不满意，就加倍罚！”
不等燕襄回答，燕籍又催促一声道。

燕然扁着嘴望了燕籍一眼，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屁股，终是不情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燕籍摇摇头，见燕然出门，才转向燕襄道：“还不起来，看被你闹成什么样子，一个两个这么不省心！
”

“都是儿臣的错！父王息怒！”
父王怪到他的头上，燕襄也只能咬牙认下。

“怎么？不服气？”
燕襄虽然看上去老实认了，但想来也是认的不情愿，燕籍已经不生气了，但仍忍不住逗他道。

“儿臣怎敢！”
这话让自己怎么回？燕襄只能让自己愈发恭谨道。

“觉得冤枉，就找袁家去，想往孤的后宫里送人还绕上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燕籍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

“父王......”
燕襄心头一跳，他怕燕籍为此事再迁怒袁家：“袁家此举也是好意，还望父王莫要怪罪，南府军这些年也一直尽心尽力，父王莫要寒了他们的心......”

“好意？”
燕籍眉头轻挑，望向燕襄道：“通过这种手段固权，难道你觉得孤应该提倡不成？”

燕襄心头一震，便又听燕籍正色道：“身为臣子，建功立业才是正途，这次孤不公开处置了，袁家心中也该知分寸才是，你告诫袁亦河好好把心思放在行军打仗上，少做些投机取巧的事！”

“是，儿臣遵旨！”
父王御下甚严，这已是给了他面子，燕襄心里虽觉袁家在此事上冤枉了些，也不敢再求情，更何况，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君王有道，下面臣子才会下效，所以他又真心补道：“父王圣明！”

“还有陈晓星......”
燕籍对儿子的奉承还是很受用的，脸色温和了些，对于如何处置陈晓星也有些迟疑。

燕襄心头一紧，忙劝道：“晓星年纪尚小，然儿跟他相处的还不错，小孩子一时矛盾，父王就不要追究了吧！”

“嗯，等然儿回来，你问问他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再留下陈晓星吧！”
燕籍也不愿跟小孩子计较，他摆摆手道：“行了，孤还有国事要忙，等然儿回来，你来检查他功课，顺便......哄哄他！”

“父王怎么不自己......”
燕襄一愣，下意识问出口，说了一半儿但见燕籍不悦望向他，不由有些了悟，怪不得父王今日对然儿这般严厉，想来父王是怕燕然为此事怨自己，特意扮了黑脸，为他们兄弟调合，他不由感激道：“儿臣知道了，多谢父王！”

“不用谢孤，以后少给孤惹些事回来就行！”
燕籍见燕襄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又有些不悦，没好气地数落道。


“有父王在儿臣身边时时指点，儿臣以后定不会总惹父王生气了！”

大抵父王也是需要哄的，燕襄忙斟了茶水，双手奉上去，讨好道：“父王，请喝茶！”

“嗯！”
儿子还算上道，燕籍便也满意了，伸手接了茶喝了几口，说了这么久，他也是渴了。

夕阳都落山了，燕然才拖着自己的小短腿回来，入目见只有燕襄等在屋里，他不由左右张望，不确定道：“王兄，父王不在？”

“父王有事，嘱我来检查你的功课！”
燕襄示意小太监拿过燕然的课本，问道：“太傅今日教了什么？留了什么功课？”

“王兄，然儿饿了，能不能吃过饭再检查？”
只有燕襄在，燕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可怜兮兮道：“中午然儿就没怎么吃！”

燕襄意味深长地望了燕然一眼，燕然立马就嘟起了嘴：“是不是父王不准？父王越来越凶了！”

“没有！”
燕襄好笑地摇头，一边命人传膳，一边柔声道：“父王最疼然儿了，临走吩咐人做了好多然儿喜欢吃的，好让你回来就能吃上！”
他往前凑了凑，轻笑道：“王兄是见你坐的狠，想问你屁股不疼了吗？”

“王兄你笑我！”
燕然羞红了脸，转头不想理燕襄。

“好了，不逗你了！”
燕襄将他的头板正了，正色道：“以后要记得教训，这做学问的态度一定要有，不能一不高兴就拿罢学来做要挟，这功课总归是学给你自己的！”

“嗯！”
安然折腾了一整天，如今见桌上果然都是自己爱吃的饭菜，燕然眼都看直了，燕襄将人都打发下去，自己给燕然夹菜递汤：“慢点吃，不急！”

吃的饱饱的，燕然满意地砸砸嘴，继而又愁眉苦脸道：“王兄，然儿困了！”

“那你早点睡吧！”
燕襄无奈地望了燕然一眼，妥协道。

“那父王会不会又怪王兄？”
燕然却又不放心问道。

“不会的，然儿以后好好上课就行！”
燕襄见燕然困的直打哈欠，不由心软地哄道。

“嗯，那也不要再怪晓星，我退课了，夫子就打了他，他也很可怜的......”
燕然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迷迷糊糊道。

“好，谁都不怪！”
燕襄俯身将燕然抱起，放在床上，轻轻拍着他入眠：“睡吧，睡得饱饱的！”

Ps：大家想看袁亦河被拍吗？想的话就加一段，其实不拍也行🤭

“亦河，你说王上是不是针对我们袁家，咱们送你姑母入宫，就算王上不满意，最多也就是将她冷落在后宫，这直接拒绝连大公子的面子一起驳了算是怎么回事嘛！”
袁成芒本已经乐呵呵的做好了送妹入宫的准备，谁知道兜头一盘冷水浇下来，浇的他心都凉了。

“爹，这事是我考虑不周，王上……王上雄才大略，不能以常人度之……”
袁亦河有些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强稳心神，凝眉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去大公子那边负荆请罪。”

他凑到袁成芒身前低语了几句。

“要这样吗？”
袁家世代从军，疏于文墨，到了袁亦河这辈竟得了个文武双全，袁家上下都宝贝的紧：“从小到大，你也没少气老子，但老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你，老子还真怕倒时候下不去手！”

“呵......”
袁亦河却不领情：“爹，都什么时候啦，我都舍得自己，您倒舍不得了，大公子仁善，您要是打的狠了，他还会拦一拦，这要是我们自己没数，等王上旨意处置下来，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袁成芒略一迟疑，袁亦河已上前拽他道：“好了，爹，您好歹也是带兵打仗的一方统帅，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爷爷揍您的时候可没像您这么心慈手软，您也不知道随谁！”

“你小子，也是欠揍！”
袁成芒被撩拨起了火气，色厉内荏地吆喝道：“痛的时候可别怂！”

——————————-

等两人一路赶到燕襄府上，说明来意，燕襄听了倒是颇为欣慰，他总算可以跟燕籍交待，所以也没客气就传了军棍。

军棍交到袁成芒手上，他掂了掂分量，先是愣在了当场，袁亦河心里发急，忍不住出言催促道：“父帅！”

袁成芒也知不能在燕襄面前露怯，可他确实也没教训过儿子，情急之下只能依着葫芦画瓢，飞起一脚将袁亦河踹倒，喝道：“趴下！”

“我......”
袁亦河倒吸一口凉气，险些骂出脏字，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不靠谱的爹，忍气吞声地趴好，想着回家以后一个月不跟袁成芒说话了。

“嗖……砰……”
袁亦河这般想着，军棍已裹挟着破风的声音砸下来咬进了臀肉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只打的袁亦河闷哼一声，身子抖了抖，他爹真是没打过孩子，出手这么重，是要打死他嘛！

“嗖……砰……”“嗖……砰……”

军棍起起落落，一下接一下的抽在袁亦河的的臀上，袁亦河咬紧牙关，堪堪适应身后又麻又钝的痛意，可没等他松口气，军棍再落，砸在已经肿胀的伤口上，痛楚反噬上来，和在一起痛的又深又锐，袁亦河只觉自己高估了自己挨打的能力，他忍不住也随着军棍的再一次落下痛呼出声。

“亦河，没事吧？” 袁成芒转头去看，但见儿子的脸上惨白，尽是汗水，不由吓了一跳，高举了军棍没有落下来，背对了燕襄，低声问道。

没事就怪了，袁亦河心中狂喝，嘴上却仍逞强道：“没事，快打！”

“哦，好，你撑着点！”

平时袁亦河在战场上受点轻伤，就吆喝的厉害，袁成芒不疑有他，只道他真的没事，军棍再一次落了下去，并未想着给他留些喘息的机会。

“砰！”
“唔……”
军棍沉重，又无间歇，上一棍打完，下一棍又接着落了下来，袁亦河的痛呼生生被又逼了回去，痛的连叫都叫不出来。

“砰砰”
没有再听到袁亦河的痛呼声，袁成芒心下略安，同样力度的几棍又落了下来，袁亦河似乎都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臀肉被砸陷进去又肿起来，身后的皮肉剧痛地抽搐，受刑的臀上便如被热油浇过，无边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 他便也只能死死攥紧拳头，闭了双眼，全力抵抗身后的刑罚。

“砰砰”
军棍再落，袁亦河不知熬了多少下，亦不知还要再熬多久，他只知，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身子不自觉的扭动，想要躲开这番捶楚，好在他的脑中尚留灵台一丝清明，让他拼尽力气低呼道：“爹，按住我！”

“这......”
袁成芒再粗枝大叶，这时也看出儿子是痛的扛不住了，他的手触上袁亦河的背，入手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转头望向燕襄，却见燕襄并没有喊停的意思，咬咬牙，只能又打了下去。

“好了……”
燕襄其实并不想为难袁氏父子，只是他若太过放水，父王那关过不去，如今见袁成芒已经要下不去手了，他也不愿做那恶人：“父王素知亦河聪慧，也是希望他将心思多放在建功立业上，父王奖罚分明，定不会亏待于他，此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多谢公子！”
袁成芒将袁亦河扶起，只觉儿子整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抖得厉害，他根本无心再给燕襄寒暄：“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卑职先告退了！”

“将军慢走！”
燕襄自不会多留，他目送袁家父子出门，隐约间瞧见，袁亦河一口咬在袁成芒胳膊上，久久没有松口，他不由摇摇头，袁成芒还真是宠儿子宠的紧啊！

“儿臣给父王请安！”
燕襄送走袁氏父子，略作打点，便动身入宫，这边燕籍已着人给他收拾好了宫殿。小太监得了燕籍的吩咐先领燕襄看过后才又引他谨见。

“嗯，给你准备的宫殿看过了？还需要什么直接跟内务府要！”
燕籍从一堆奏折中抬头，见太阳已经落山了，不由又皱眉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袁将军带着亦河去儿臣那请罪了！”
燕襄正好向燕籍禀告，便笑了笑道：“动了军棍，就耽误了些时间！”

“袁亦河倒也知趣！”
燕籍知燕襄趁机给袁家求情，轻笑道：“不过也是讨巧，知道你心软！”

见燕籍没有再追究的意思，燕襄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袁家父子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又道：“袁将军看起来粗犷，可是个十足疼孩子的，当着儿臣的面罚了亦河已是心疼的不得了，这要是换成父王处置，怕是要豁出面子替亦河受刑了！”

“你这是......羡慕？”
虽然不知道袁成芒在燕襄面前做了什么爱护袁亦河的举动，但看燕襄的样子，燕籍也不难猜出他的言下之意。

“儿臣的父亲是夕国的君王，英明神武，儿臣羡慕旁人做甚！”
燕襄回的很快，恪尽守礼，只不过听在燕籍耳朵里就有那么一丝的言不由衷。

“昨天让你检查然儿的功课，你检查的怎么样了？”
燕籍转转眼眸，忽地转了话题问道。

“呃……”
燕襄尚沉浸在上一个话题中，闻言一滞，反应过来又不得不苦着脸实言道：“父王恕罪，儿臣见然儿又困又饿，想着也不急在一时，就没检查！”

燕襄瞟他一眼，沉默不语，燕襄只道自己一时嘴快惹燕籍不悦，故意挑了自己错处整治他，只好伏低做小，躬身道：“请父王教训，儿臣今后一定督促然儿做好功课！”

“咳......”
燕籍见燕襄一副委屈求全的小模样，心底不由一乐，只是面上仍做了严肃，轻咳道：“不遵王命，合该重罚……”

“不过呢......”眼见燕襄被唬地变了脸，燕籍才又大度道：“孤今日就做一回慈父，放过你这次，也省的你日日羡慕别人家的父亲！”

“多谢父王宽宥！”
自己的把柄拿捏在父王手上，燕襄明知燕籍拿他打趣，也是敢怒不敢言，还得规规矩矩谢恩，只能撇撇嘴以示不满。

Ps：请珍惜我日更的日子，我觉得日更不适合我！！！

燕襄在王宫中住了下来，父子三人相处的愈发融洽，而在旁人看来，王上对大公子的恩宠有增无减，燕襄距离王储的位置也不过是差了个虚名而已。

“父王.......父王......”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普通的父子，国事政务一堆事，他们无法日日岁月静好地度过，今日早朝，御史大夫萧博弹劾南府军借与北疆交战督办粮草之时，强征虏掠，贪墨军粮，并呈上众人的联名的诉状，群臣激愤，历数南府军恶行，燕籍震怒，当场将袁成芒革职，令三司严查论罪，燕襄本想开口求情，却被燕籍直接阻止了，他不甘心，一路随着燕籍，追到了御书房。

“父王，南府军虽是有错，但事出有因，连年征战，粮草不足，换作是谁都难以周全，更何况，军队旧疴，非一朝一夕能改，希望父王只追涉事人员之罪，不做牵连！”

眼看燕籍落座，燕襄终于有机会求情道。

“整顿军务是孤一力力主，不能雷声大雨点小，袁成芒是一军主将，南府军之事，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燕籍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

“大战刚息，便罪及将帅，岂非寒了一众将士的心，以后谁还肯再上阵杀敌！”

燕襄见燕籍并不像朝上表现的那么愤怒，心底反而有不好的预感，说话也就不由有些急。

“功是功，过是过，战场杀敌是军人天职，又岂能携功要挟！”

燕籍不为所动，避重就轻道。

“父王没看出来吗？”

燕襄心里一凉，痛心疾首道：“以朱相为首，明明就是怕武将势大，压到他们头上去，故意借南府军之事打压，难道父王就任由他们假公济私？”

“你既然也明白，孤也就明言……”

燕籍却一点都不惊讶，只不紧不慢道：“我朝历来以文官为尊，也是为了防止武将拥兵自重，百年来的规矩都是如此，你说他们有私心，孤不反对，但他们也是为朝廷考虑，文臣武将，群臣之间，关系复杂，没有绝对的对错，为君之道在于平衡，历代君王都是这么做的。”

“四军之中，震西，北府旁人不敢擅动，震东一届叛军不足为惧，牺牲掉南府军可以稳住一众文臣，所以是否对错，根本就不重要，袁家注定是要被牺牲掉，这就是父王的平衡之道？这就是父王的君王之道？”
燕襄无法接受燕籍如此冷漠，越说越激动道：“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因儿臣出身行伍，文臣怕之后儿臣亲近武将，坏了他们的权势，父王何不驱逐儿臣，一了白了！”

“燕襄！”
燕籍没料到燕襄会这么说，被气得一拍桌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孤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吗？！”

燕襄见不得燕籍如此冷静的处理袁家，但真惹火了燕籍，他还是本能有些腿软，跪到地上，燕襄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忠言逆耳，父王难道听不得谏言吗？”

“你要当谏臣？”
燕籍冷哼：“那孤就先教教你为臣之道！”

“来人，取荆条过来！”
燕籍走向门口，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擎着一根沾水的荆条，他扬手就是一下抽在燕襄的背上：“为臣者，以顺上为志，为主分忧，不敢以私利取舍，你与袁家相交颇深，此事便该避嫌，你看不到局势复杂一心相逼君王，哪里是人臣之道！”

背上肉少，燕襄只觉这一下就要将肌肤生生撕裂一般，他狠狠皱眉，将痛呼压在唇边，缓了半刻才咬牙道：“君王之命若利国利民自当遵从，可若是君王之命不利于江山社稷，便当劝谏，父王前几日还要儿臣转告亦河，要他将心思放在建功立业上，转眼就让他见识朝堂险恶，父王就不怕君威颜面不存？”

“激怒孤，对你有什么好处？”
燕籍气急，手中荆条毫无章法地随意往燕襄身上抽去，荆条韧性十足，燕襄只觉荆条落处，火灼般疼痛，他全身的力气就都用来抵挡痛楚，再也没有力气还嘴。

“冷静了吗？”
又是一下抽过，燕籍停手问道。

“儿臣很冷静！”

燕襄稳了稳被打地发抖地身子，攥紧拳头凝声道：“儿臣不希望看到忠臣含冤，小人得志，儿臣不信父王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那你说怎么办？”

燕籍用荆条将燕襄的脸挑起，让他看向自己：“你难道不清楚，朱相三朝元老，文臣上下大多出自他门下，一旦处理不好，治国安民政令都将不达，小不忍则乱大谋，孤不退让，袁家不牺牲，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儿臣日后定当注意，维系与文臣之间的关系，儿臣只求父王放过袁家这次！”
燕襄软了语气，膝行几步，去抓燕籍的衣襟：“父王打都打过了，就帮儿臣想个法子可好？”

父命难违，纵使浑身酸痛，燕襄还是艰难地起身，上衣滑下来蹭到伤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咬牙跪起身子，动了动胳膊，却只觉手连举起地力气都没。

“抬头！”
燕籍见他纠结半天都没下得了手，轻咳一声道。

燕襄扬头，但见燕籍面上不怒自威，他浓密的睫毛微不可察的抖动，父王是真的不肯放过他吗？
燕籍但见儿子忽闪的睫毛刷着被泪水微微润湿的眸子，如小鹿般惹人怜爱，举起的手微微一顿，险些就落不下去，只是他已给了燕襄调息的时间，若再心软，怕是真的没法教了，这样想着他还是狠心扇了过去。

耳边疾风传来，燕襄下意识闭上了眼，“啪”的一巴掌扇上了他的左脸，火辣辣地痛意接踵而来，他的头顺着巴掌的方向偏了过去。

“啪”的又一声，不等燕襄自己正过头，燕籍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到他的右脸上，蓄势已久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燕襄喃喃地喊了一声：“爹！”

他从未被人如此扇过耳光，一时又羞又痛，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委屈吗？”燕襄的心便如猛地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他用手抬起燕襄的脸，瞧着两边通红的掌印，凝眉问道。

“儿臣......不敢！”
燕襄哽咽，他抽抽鼻子想把泪水憋回去，却是徒劳无功，泪水顺着脸颊流到燕籍的手上，一滴一滴将燕籍的手打湿。

“襄儿，孤愿宠你护你，但你也要清楚！”
燕籍抬头去抹燕襄地泪水，却仍寒了语气：“你若是过分了，孤亦有的是手段整治你！”

燕籍说完便伸手去压燕襄的背，让他的屁股撅出来，燕襄尚沉浸在燕籍的话中，就觉背后一凉，上衣重新被挑起，荆条灌着风声又砸了下来。

“啊！”
燕籍下手颇重，红肿的肌肤经不起荆条的蹂躏，淡淡的血水渗出，汇成一串晶莹的小血珠，燕襄只觉尖锐的痛楚牵动以往伤势，痛楚便如巨浪一般汹涌而来，让他难以承受。

“啪.......啪......”
燕籍的手压在燕襄背上，荆条扬起毫不留情地一气打了下来。红肿的肌肤相继被荆条带破，殷红的血一条条渗了出来，燕襄疼得气都喘不上不来，燕籍只觉手下的少年浑身筛糠般乱抖，他忍不住地捋了捋他的背，安抚道：“四十下已经打完了，你可以先歇一歇！”

“呜呜.......”
刚刚一直紧绷的身体乍一放松下来，疼痛一下子舒展开来，燕襄抹了一把无意识的泪水，心里一酸，真真切切地哭出了声。

燕襄隐忍的哭声传到燕籍耳朵里，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儿子这么哭让他狠不下心来继续教训，他只能默默等着燕襄哭完，再说其他的。

燕襄哭了半晌，回过神来抬头，正撞上燕籍无奈的目光，一瞬间，害羞难受委屈全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他的哭声不由就大了起来。

燕籍见燕襄的哭声非但没止住，反而有越哭越厉害地趋势，他不由有些头疼，缓了语气：“还哭个没完了？！别哭了，之前跟孤顶嘴的气势去哪儿了……”

“儿臣......没有......顶嘴！”
燕襄可不想担这个罪名，他立马抽抽嗒嗒地纠正道：“儿臣......是进谏！”

燕籍见他哭成这样还不忘纠正自己，忍不住摇头：“有你这样进谏的嘛，孤想不听都不行！”

“父王......”
之前燕籍寒着脸，燕襄也不敢问，如今燕籍的态度缓和下来，燕襄便又记起：“父王难道不是打一开始就想好要帮袁家？”

“孤没有义务帮袁家，如今的结果一半是袁亦河自己争取的，一半是你帮他们争取到的！”

有些道理，燕襄不得不教给燕襄：“对于君王来说，臣子首先要有用，其次才讲情，袁亦河若不主动来孤这，孤就算想过如此处理，他也没有资格看到，即便孤安顿了袁亦河，亦是对朱相他们做了妥协，因为他们虽有私心，于孤现在，确是有用，孤亦希望天下臣民都品格高尚，但现实难以如意，如何取舍，如何抉择，孤要有数，你也要有数！”

“是！”
燕襄体味着燕籍的话，缓缓点头。

燕籍知他听进去了，抚了抚他的头顶道：“之后孤会安排你接触吏治，给你和朱相讲和！”

“儿臣明白，儿臣会与朱相好好相处！”
燕襄保证道。

燕籍知他懂进退，一笑道：“倒也不必对他们太客气！”

燕襄被燕籍的话吸引，慢慢地停止了哭泣，燕籍便又道：“孤希望你主持新一届的科考，替孤选拨人才，不拘门第！”

“父王是想......”
燕襄迟疑道：“可是......爷爷也曾想选拨新的人才，但终还是朱相等一派.......”

“所以朱相自有他的本事，若是由孤来提，自有阻力，但由你来提，孤便可左右制衡！”
燕籍笑道：“襄儿可愿替父王做这马前卒？”

“儿臣愿为父王马首是瞻！”
燕襄郑重道。

燕籍见儿子眼眶尚红却一副坚定的模样，不由柔了眸子：“父王许你一片清治安康的天下，到时亲手交给你！”

不够甜吗

南府军的案子闹的沸沸扬扬，最终以袁亦河幽禁终生，永不得入仕的结果惨淡收场，着实也让人唏嘘，只是这案子结的迅速，军中虽都觉不公，但各军主将都默契的三缄其口，底下的人又在他们的压制下，终也没闹出什么乱子，而对于文官，这一场真真算是大胜，遏制了武将崛起的势头不说，据说连大公子都因替袁家求情受到了牵连，连圣眷正浓的大公子都宰了跟头，足见王上对一众文官的重视。

“王兄，王兄......”
燕然一溜小跑钻进燕襄的房间，带来了暮春的暖风：“王兄，你伤的厉害吗？”

燕籍动手很有分寸，当时痛极，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过一夜就好多了，燕襄抬头，撞上燕然担忧地目光，不自然地偏了头：“什么伤啊？没有的事！”

“宫里都在传父王打了王兄，打得很厉害，还说打了脸......”
燕然往前凑了凑，打量着燕襄地脸道：“王兄的脸是很红呢……”

“是谁这么没规矩在王宫里传这些......”
燕襄正是少年最好脸面的年纪，闻言忍不住恼羞成怒，起身就想出门，被燕然拽了衣角，才认识到自己失态，脑中也反应了过来，以燕籍的御下手段，这些话若不是他默许传的，宫人断不会有这么大胆子，想通这一点，他顿时发作不得，只得恨恨在坐回床上。

“王兄没事就好！”
燕然松了一口气，但转头又见燕襄脸色很难看，他第一次见燕襄生气的样子，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然儿先走了！”

燕然又慌不迭地往外跑，迎面就跟燕籍撞了个满怀。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不知道看路吗？”
燕籍一把将他捞进怀里，一巴掌打在燕然的小屁股上，训道。

“然儿跑的急了！”
燕然苦着脸用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去揉屁股，不满地解释道：“王兄，嗯，王兄生气了！”

燕籍放下燕然，迈步走进燕襄的房间，只觉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谁惹着你了？生什么气呢？”

“儿臣没有生气！”
燕襄见燕籍牵着燕然进来，只当他明知故问，也没见礼，只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燕籍皱眉，目光直直扫了过来，燕襄被他一看，顿时就有些气短，他心底暗道自己没用，鼓起勇气道：“宫中也是该管治了，哪有奴才随便议论主子的道理！”

“你这是在说孤御下不严？”
燕籍明白过来，倒觉气鼓鼓地儿子甚为可爱，忍不住逗他道：“也是，看你就知道了，见了孤连礼都不下了？！嗯？！”

燕襄一时被堵的愣愣的，反应过来时倒也忘了生气，只闷闷低头道：“父王恕罪！”

燕籍见他如此好欺负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不再逗他，反而安慰道：“好了，不过是些闲话，有什么好在意的！”

燕襄才知父王是跟他打趣,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如此在意别人怎么说的，但他也知自己实实在在的在意了，燕襄凝眉，低头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大概在意的并不仅仅是那些闲话，当初他被父王掌了嘴就没有释怀，是后来议事分了神，父王又说了令他震惊的话，他也就顾不上别的，而现在父王有意让这些闲话传出来，之前的羞愤便一并又激发了出来，他才会如此介意。只是，就算他想明白了这些，他也无法诉诸出口，父王之前已经许了他美好的光景，他总不能为了一场打，让父王再三哄他。

燕襄下意识别过头，默默不说话，燕籍半天没有等到他回应，又见他脸上仍是不忿，不由好笑地摇头，无奈道：“走，孤带你们俩去个地方！”

说完，燕籍就当先走了，燕然见燕襄还在愣着，便上前牵了燕襄的手，硬拽着他往前走：“王兄，走啦，再不走,要追不上父王了！”

燕襄抬头，见燕籍大步向前，果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只能牵了燕然一路小跑跟上去。

等他们一路追上去，但见院落里，燕籍一袭长衣已端坐于一方古琴前。
“叮咚，叮咚” 燕籍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划过，琴音如同飞瀑流泉，鸣金溅玉一般倾泻而出，燕襄早前听闻燕籍精于琴艺，但第一次听到，仍是惊艳不已，他一时沉浸在清美的琴声里，忘却了烦人的闲话，忘却了之前的郁结，心里只余平静美好。

“叮，叮”
一曲完结，燕籍手下不停，重新落在琴上，琴音一下子变得凛冽起来，燕襄的心被激的一荡，却见燕籍的手挥舞在琴弦上，越弹越快，越弹越急，琴声也随之越来越大，琴音激越，练成一片。

“襄儿，父王送你这两曲，第一曲是希望你淡然心境，不惧流言，不被情绪所扰，第二曲是想告诉你，父王同你一样，亦愿以身许国，鞠躬尽瘁，不惜马革裹尸，然居其位，谋其政，热血既在，纵案牍劳身，亦曲意逢迎都不减其志！”

“父王......”
父王给他弹琴，费心开导他，他本是极高兴的，可父王的话却让燕襄心莫名的有些慌，他能感觉的到父王言下的悲怆，他的父王一直以来到底承受了多少。

“咳咳......”
昔日在北疆，他以一手绝佳的琴艺游走于纸迷金醉之间，弹的尽是靡靡之音，今日本只是为了哄燕襄开心，但他不自觉地就多弹了一曲，说了那些压在心底的话，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一声收拾心情道：“父王只是想跟你说，从明天起随父王一起处理吏治，做的好，自然有赏，做的不好，也有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