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海啸八年(师徒,强强)

他向季蕴心示意,离座去接电话,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发青。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季蕴心问道,他一向关心后辈。

“冉遥的电话。他说,集团还没有审批同意给我这笔钱,最快也得下个月。但是我的付款期还剩下十个工作日,如果超期,我就会失掉这笔订单,还要赔偿违约金。”

元学谦很聪明。

他不仅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庐大,并且,在其他本科生还沉浸在考学升学的氛围中时,他已经创立了自己的小公司。

前段时间,他参加全国大学生创业创新竞赛,以“远程医院医疗系统对接软件”的命题荣获一等奖,得到知名投资公司九盈的垂青。

冉遥正是九盈的项目总监。

但这不是元学谦最聪明的地方。
他最聪明的地方在于——他分得清什么项目能得奖,而什么项目才能真正赚到钱;在他成功赢得竞赛、获得冉遥的青睐之后,迅速掉头转向,从长周期的远程医疗软件领域转向了赚快钱领域,并且成功说服冉遥投资他的新项目。

竞赛,只是他人生的一块跳板,亦或者说他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时,美国著名的购物网站谜贝正准备打入苏国市场,而它进入苏国的第一步,就是要精准地寻找大批客户群。

在这个时代,营销早已不是在公路旁树几块广告牌,互联网营销,是一场科技的战争。

这正是元学谦干的事。

他利用技术手段替谜贝寻找客群,进行引流,以成功注册用户的数量收取相应的营销费用。

这点,在技术上并不难,但是,要快、准、狠;因为在市场上,能做这件事的人有很多,阻挡他们唯一的壁垒,是信息不对称。苏国在外交上与美国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谜贝此次进入苏国市场,是抱着试水的态度,因此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代理商,这就给了元学谦机会。

他迅速签掉了合同,完成了一系列手续,现在,就差定金了。

谜贝提出,要合作,必须对接系统;而对接系统,要先交五万美元的定金,并且签订相应的保密协议。

定金支付的期限是在这个月月底之前,否则,合同无效。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18:00 +0800 CST  
“你要付的定金是多少钱?”

“五万,”元学谦顿了顿,他满面愁容地补充道,“五万美金。”
五万美金,折合不到四十万苏元。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元学谦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四十万元搞得焦头烂额的经历,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哂笑自己当年的稚嫩。其实这笔钱,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季蕴心啊,冉遥啊,这些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辈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凭借个人的力量都能拿得出这笔钱借给他。

然而在当时,这个从苏国农村走出来的小伙子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五百元,他身上所有衣服都是在夜市地摊大减价的时候捡的便宜货,从头到脚所有衣服、鞋子加起来的价值也超不过一百元。四十万元对他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他做梦都没梦到过那么多的钱,甚至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

因此,他不曾求助,或者说,他不敢求助,他不敢想象有任何人能够给得出那么大一笔钱,他更加不敢欠任何人那么大的一个人情。

就像《海啸》里为了母亲的手术费铤而走险的尚羲,为了四十万,元学谦也摇摇晃晃地走上了属于他的投注台。

他的筹码,是他的人生。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18:00 +0800 CST  
第四章 刁难

“小元,”季蕴心见他魂不守舍,问道,“冉遥那边不能再争取了吗?”

元学谦摇了摇头:“他是一个好人,可是……他性子太温柔了,争取不到政策。”

季蕴心沉默片刻说道:“钟坎渊是奕盛的老大。”

“什么?”

“奕盛,”季蕴心重复道,“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他见元学谦一脸迷茫,调笑道:“奕盛是冉遥的竞争对手。一会儿坎渊回来的时候,你要是说自己不知道奕盛,会被打的。”

“我有那么不讲道理?”

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季蕴心没回头,却笑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

钟坎渊牵着卢卡,坐回卡座。
这次,他直接做到了元学谦的身边。

他的眼神落在元学谦手里一直拿着的红酒杯上,似是有几分出乎意料的满意,连同满脸的寒霜,都好似融化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威严。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0:00 +0800 CST  
季蕴心道:“你来的正好,你学弟有话跟你说。”

“我?”突然被点名的元学谦一愣,他要说什么?
旋即反应过来,季蕴心是要他介绍自己的项目。

可他是应季蕴心邀请来观看舞台剧的,冷不防被要求介绍自己的项目,还是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不知为何,他有点怕他。尽管这时候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但他还是怕他,打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那种害怕。

“我……我签了一个订单,是美国的一个网站的……那个网站叫谜贝,谜贝在美国是专门做互联网销售的,就是他们会在平台上销售东西,主要是卖高端珠宝,比如珍珠这些,哦,也卖定制礼服……”

季蕴心眼见着他吞吞吐吐、东扯西扯就知道他要搞砸,截过话头:“小元有个项目,九盈已经同意投资,但是打款时间来不及。你下周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抽半天的时间,我让小元来找你具体汇报一下项目,你看看能不能帮他?”

钟坎渊没说话,他像个大爷一样懒散地靠着沙发靠背,半晌才扔过来一句:“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说不明白?”

元学谦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脸色刷地涨红了。

“我给你面子没问题,”钟坎渊这句对着季蕴心说的,他接过服务生手里的醒酒器递给一旁的卢卡,手指一点,点到元学谦身上,“但是他,得先喝完这杯。”

他话音刚落,卢卡已经从跪姿站起来,拿着红酒醒酒器给元学谦手里的红酒杯倒满了酒,却没有把分酒器还给服务生,而是端着醒酒器自己跪回原先的角落里。

盛有红酒酒液的部分不能接触人的身体,因此卢卡单手擎着握柄,端在胸前几寸处。

钟坎渊一个字也没吩咐,卢卡的整个过程却一气呵成。

懂事,这便是他喜欢他的理由。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1:00 +0800 CST  
对于西方人而言,红酒,是拿来品的。

品的意思,是要放在红酒杯里轻轻摇晃,再小口啜饮,品嗅自口腔蔓延到鼻腔的葡萄香气,再品尝吞入腹中的清香甘甜。

但是在苏国独特的酒文化里,任何种类的酒只有一个用途——干杯。

威士忌可以满杯干,白酒可以满杯干,红酒也同样;漂亮的弧形红酒杯可以被一次性倒满,然后喝尽。

这种猪八戒生吞人参果的吃法当然算不得是品位,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权力流动的方向。

元学谦的脑子是懵的,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从来没有喝过这么满的一杯红酒,因此只是盯着酒杯里红色的液体愣愣地看,配上他涨红的脸蛋,显出几分笨拙来。

季蕴心提醒道:“小元,你要喝吗?”
他的意思是,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替你圆场。

少年稚嫩的脸蛋上还带着羞涩的红晕,他的手指紧紧扣住红酒杯的底部,却没有接话。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1:00 +0800 CST  
元学谦把酒杯举到脸前,红酒的芬芳浸润鼻腔,他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把酒精灌入腹中,充分醒过的红酒,入口没有酸涩,甚至连酒精特有的苦涩都带着回甘,对于不经世事的少年而言却仍是难以下咽。

他的眉毛,随着杯中酒的减少而越皱越深,直到最后一滴酒液被吞入腹中,一股强烈的恶心从他的胃里翻腾出来,元学谦忍不住偏过头压住滚滚而来呕意。

他干咳了几下,捂住嘴咽下要吐出来的【玉】望,一双眼睛里已然被呛出了水雾。

钟坎渊却怡然自得地翘着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悠悠地说道:“这杯,不应该是敬我的吗?”

元学谦端着空杯,少年不知所措地向季蕴心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们钟总教训人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手,但是——”季蕴心脸色沉下来,语气却是一扬,“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让你找服务生给他给他也拿一个杯子,然后,再敬他一杯酒。”

他说完再一个响指,就有服务生端着托盘把杯子送过来。

与此同时,卢卡也膝行到了他们面前。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卢卡没有替他们倒酒,只是如雕塑一般擎着醒酒器。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2:00 +0800 CST  
季蕴心沉声道:“接过来。”

元学谦刚要伸手去拿,钟坎渊却道:“什么都要别人提醒,你自己没长脑子吗?说个话吞吞吐吐,家里没教过你怎么做事?!”

元学谦还未及说话,季蕴心已经站了起来。
且不说元学谦是他喜爱的后辈,就算只是他带来的人,钟坎渊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当着他的面发脾气刁难人,也是拂了他的面子。

季蕴心把手按在元学谦的肩膀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若是受不了,随时把酒泼他脸上。”
说罢转身走了。

钟坎渊像是没听见似的盯着元学谦看,后者也如同没听见似的,拿过卢卡手上的醒酒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如刚才一样的满,又给钟坎渊手里的酒杯倒上了一点点。

“钟总,我敬您。”
少年绷着脸。

钟坎渊探身向前,男人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紧绷的嘴角,然后捏住了他的脸蛋。他的手冷极了,就是一双冰冷的铁枷。

“你不情愿?”

“没有……”
少年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他那么瘦,在男人健硕的身形阴影下,弱小得不堪一击。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3:00 +0800 CST  
“说响一点!”

“没有,先生。”他叫了他先生,声音软绵绵、毛茸茸的,这是某种在游戏中也会被选择的称呼,元学谦也略向前探出身子,他的腰肢软极了,垂着睫毛在男人的手里略微发抖的模样显得乖顺极了。

这幅羔羊似的模样瞬间击中了钟坎渊,男人傲慢地冷哼一声,抬起手背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冷声吩咐道:“喝了。”

酒杯轻碰,元学谦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把赤红的酒液灌入喉咙。

“咳……咳咳咳!!”
猛的被灌下两杯红酒,酒精呛得他反胃。

钟坎渊没说话,他端着酒杯也不喝,就那么端着他的小半杯酒晃着,冷眼看元学谦被灌酒灌得咳出了眼泪。

直到少年稍微平静些了,他才说道:“是谁教你的规矩,敬酒是坐着敬的?”

少年的颌骨,用力咬合住了。

钟坎渊手里酒杯往地上一点:“跪下。”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3:00 +0800 CST  
元学谦跪了。

他与卢卡很不同。

卢卡赤裸的背脊一路往下到臀部和大腿,细腻温润的皮肤恰到好处地挺着,他垂着眼睑,却平着脑袋,显出骄傲又恭顺的态度来。

元学谦是埋着头跪着的,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听钟坎渊的。

他不是圈内人,也从来没有跪过什么人,可是这个男人,似是有一种天然的君王气息,他一立,便是兵临城下,叫人不由地想屈下膝盖、臣服于他。

钟坎渊抖抖手腕,站起来,少年生涩地跪在他脚边,跪姿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懂事的新人,他却展现出了格外的耐心,把醒酒器拿来又倒了一满杯:“喝了。”

少年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他仿佛被控住了心神,捏着酒杯往腹中灌去。

葡萄酒的芬芳侵入鼻腔的一刻,短时间内吞入大量酒液引发的呕吐反应让少年剧烈地反胃,他一阵咳嗽、干呕,呕得眼泪都要出来。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8:00 +0800 CST  
钟坎渊猛地伸手,一把捏住少年的下巴,把他抓过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脸蛋,拇指指腹擦掉上面的泪痕,又端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动作优雅极了,也傲慢极了,他说出口的话去毫无诗意:“现在舌头捋直了吗?用不用再给你倒几杯漱漱口?”
他的声音凉薄极了,透着一股不屑与轻蔑。

这样一副闹剧,自然不会被人错过,会所里的人已经渐渐围了过来,在他们附近逗留。

元学谦闭上眼睛,努力要自己不去注意周围围观的人群,他低声道:“对不起……”

“传瑞是我朋友,不然,这酒轮不到你喝,我给你灌进去都算便宜你了。”
后来元学谦才想明白,钟坎渊说的“灌进去”,并不是指从嘴里“灌进去”。

钟坎渊又给他倒了一满杯酒,只不过这一次,是要他双手捧着。

“第一,以后在人前说话,想好了再说;不要等到开了口,才知道东拉西扯。第二,回去好好查查奕盛是做什么的。第三——”钟坎渊解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漫不经心地放在少年头顶,“自己数着秒数,我不为难你,到三千秒自己起来。下周一拿着这块表来找我。地址,传瑞有。”
他说罢便牵着卢卡走了,丝毫不在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9:00 +0800 CST  
那天晚上,季蕴心赶到的时候,元学谦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昏倒在地。

他昏睡半晚,又吐了半个晚上,眼泪鼻涕混杂着晚饭残渣和红色浆液吐了满满一盆,从凌晨吐到天明,才算勉强睡下。

季蕴心把少年安顿在会所的客房里,彻夜陪着他,替他清理呕吐物,换洗身上沾脏了的衣服。

那一天,钟坎渊当众罚跪罚晕了一个小奴的事迹传遍了整间俱乐部。消息传播得越来越离谱,最夸张的版本传得有模有样,讲那少年如何妖冶魅惑,钟坎渊又如何带着卢卡和少年玩双飞,极尽手段,做得少年脱力,却又喜怒无常地在人身上砸碎酒瓶、把人扔出门外,狠心地扬长而去,任由人跪着求他直到晕过去。

尽管事情的真相远非如此,元学谦不是小奴,他甚至都称不上一个圈内的人。

但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人们只关心自己想听到的事。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29:00 +0800 CST  
第五章 相见不如不见


“坎渊哥,生日快乐。”
元学谦在手机上删删改改,终于选择了“坎渊哥”这个称呼,并且掐着周二的零点零分,按下了信息发送键。

——白天的会面非常顺利。

在办公室里的钟坎渊似是完全忘记了在前一个周末自己是如何逼人灌下三大杯红酒,又让人在大庭广众下罚跪的事,他表现得很随和,还有专业。

办公室里的元学谦,也不再是会所里那个畏畏缩缩的少年,这次,他做足了准备,和钟坎渊不知倦怠地整整聊了五个多小时,从互联网购物聊到国际贸易,从传统广告投放聊到新兴建筑形态,他们的契合超出彼此的想象。

一切都愉快极了,除了一点——钟坎渊的投资要求。

钟坎渊的条件十分优厚,他提出愿意一次性投给元学谦一百万苏元,但是,他要求,他必须是此轮融资唯一一位投资人,并且要求拿到公司的财务和人事一票否决权。

也就是说,任何的财务或是人事政策,只要钟坎渊不同意,都不能实施——包括下一轮的融资计划。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44:00 +0800 CST  
这几乎是霸王条款了。

如果同意,那么元学谦对于公司的控制力名存实亡,看似仍然是最高决策者,实则会处处受到钟坎渊的牵制。

经过上个周末的事件,元学谦对这位大佬的脾气秉性略有了解,他没有当面反对,却在心里把钟坎渊拖黑了。

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他留着钟坎渊还有别的用处,是以,当晚发了这条生日祝福的短信。

当初在会所,季蕴心提过周二是钟坎渊的生日,这一提,他便记在了心里。

片刻之后,钟坎渊的信息回了过来,两个字“谢谢”,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元学谦略有些失望。

谁知紧接着,钟坎渊又追了一条信息过来:这么晚还没睡,在忙什么?

元学谦勾起嘴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复道:给您买了生日礼物,明天送到您公司。

钟坎渊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贿赂我?

元学谦莫名其妙地开始脑补男人说这话时嘴角上扬的神情,他大方地回复道:是啊,可以吗?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45:00 +0800 CST  
那天离开会所以后,他查了奕盛。

奕盛由三位合伙人共同创立,除了钟坎渊,其他两位分别是审计师珞凇和大律师秦子良。珞这个姓很特别,特别、而且少见,让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联想到北庐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珞明城——珞凇的父亲。

这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好,被称为“铁三角”,但奕盛真正的老板,仍是钟坎渊,不仅仅是制度层面的——珞凇和秦子良都各自有自己的本职工作,钟坎渊是奕盛的决策者,剩下两位,则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专业领域,给予投资意见。

奕盛的投资风格非常有趣。

市场上的其他机构,要么,是注重培育,对每家企业投资额小,却在早期介入,往往十个项目里面只有一个能成功,可那一个就能赚回百倍的利润;要么,是注重收益,对每家企业投资额大,却直到快上市才会介入,往往十个项目有八个会成功,可加起来的收益也不过数十倍。

但奕盛不同,钟坎渊不轻易出手,他每年最多投两三家企业,有时甚至一家也不投;但每次出手,都是一场豪赌。

他投的企业不多,每一家,却都倾尽全力,在钱和资源上慷慨得很,总是一次给到位。

而最难得的是,他从来不曾失手,从来没有。

钟坎渊总是能伏击到黑马,总是如此。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47:00 +0800 CST  
——————————————
“一个调教师最重要和首先要做的事,是要取得自己孩子的信任。即使你们与客人之间仅仅是游戏关系,信任也非常重要。他必须——至少在游戏室内——完全地信任你。你们之间的信任不仅是关乎调教师的荣耀,更重要的,会涉及客人的体验。如果他不够信任你,那么他的游戏体验一定是不好的。他不相信你真的了解他、关心他的话,就会绷着神经抵抗,甚至可能时刻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将直接导致他无法沉浸到游戏中……”

元学谦到会所的时候,季蕴心正在一间游戏室里给三位青年讲课,看起来是在培训新来的调教师。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站在门口;不过后者显然看到了他,给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等他一下。

“……因此,当你们和客人第一次踏入游戏室的时候,你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拿起鞭子,而是和你们的客人坐下来,给他们倒一杯热茶,以平等的身份好好地聊上几句。现在,我希望你们每个人想一想,和客人的第一次见面你们要怎么卸下他的心理防备。等下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扮演客人,跟你们一个一个地过一遍。”

季蕴心说完便出门,径直走向元学谦:“小元,你找我?”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50:00 +0800 CST  
“你今天没有戴面具?”
元学谦问道。

“对,”季蕴心把他往自己的办公室领,“我之前跟你说过,会所辞职了新的老师,这几个是我招来的新人。我这次招的全部都是圈外人,刚刚给他们讲了整整三个小时‘什么是BDxM’,这会儿正在一点点给他们讲如何做好一名调教师。我没有戴面具,是想让他们更有安全感。新人有新人的坏处,很多坏处,比如他们心里多少会对BDxM有所抵触,因此我必须首先消除他们的抵触。但是,我仍然更喜欢招新人,因为在一张白纸上画画,总比在一张成熟的画稿上擦掉再重新画,要容易的多。”

元学谦笑了,他歪过头打趣道:“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控制欲?”

季蕴心温和地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答反而说道:“有时间我也给你讲讲。”

元学谦的眼神躲闪了:“讲……你们也是正常的人?”

“你啊!你知不知道,倒退二百年,像你这种同【姓】恋,是要被我们异【姓】恋给烧死的,恩?时代在进步,要懂得包容和理解,更要有一颗开放的心,小朋友。BDxM是并不是某种新兴的性关系,它一直存在在人性之中,只不过近一百年才被理论化、概念化。疼痛感、羞耻感以及控制欲、权力欲,这些BDxM中的重要元素,本就是人性的组成部分,它们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心里,只不过有些人更强、有些人要弱些,有些人愿意承认,而有些人不愿承认罢了。要我说,就没有所谓的圈内圈外,我们每个人,都是圈内人。”

元学谦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的重点:“您是……”

“对,我喜欢女人,更确切地说——我只喜欢女人,”季蕴心似是毫不在意,反问,“我以前还有过女朋友。怎么,你不知道吗?”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52:00 +0800 CST  
“我……但是这家会所里的人,都是喜欢男人的……”

“那又如何?所有的同【姓】恋都是异【姓】恋生下来的,难道异【姓】恋就不能开一家经营同【姓】的会所了?”谈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季蕴心打开房门,拍了拍元学谦的肩膀,似有深意地再次强调,“要有一颗开放的心,否则你没办法和钟坎渊相处的。”

元学谦面色一红,却是低头小声道:“我没想着跟他能相处。”

元学谦这一句,是实话。
前一天在办公室,他和钟坎渊聊得十分投机,他倾慕这个男人独特的思考角度与广阔的视野,他甚至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对那个男人生出一些特别的情愫。
但是,事关公司的前途,他不会感情用事。

钟坎渊开出的条件太霸道,就算他给的是两倍于冉遥的价码,早在元学谦踏出钟坎渊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他也已经决定了,绝不会与钟坎渊合作。

至于后面的送礼和约见面,不过是因为在他们彻底结束前,钟坎渊还有利用价值。

季蕴心反问:“没想着跟人处,你上次默许他灌你酒灌到烂醉?”

“这算什么,”少年小声嘟囔,“只要他能让冉遥把那四十万给我,让我跪下喊他主人都行。”
他这样说,他也是真的这样想的。
他以为,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放弃一切;他也以为,他也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包括钟坎渊。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53:00 +0800 CST  
“让冉遥给你钱?”季蕴心重复,他皱起眉毛,追问道,“你选了冉遥?已经决定了?”

“恩。钟总要我公司的绝对控制权,这条件太霸道了,绝不可能。”

“他就是这么霸道的人啊!你去查,奕盛以前投的每一家企业,都要了绝对控制权。”

“我知道,”元学谦咬了咬嘴唇,强调道,“所以我才说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接受这种霸王条款的。”

“好吧,”季蕴心耸耸肩,“在这种方面,我绝对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要提醒你,钟坎渊这个人很骄傲,他绝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你拒绝过他一次,你们就结束了,彻底结束。如果你的选择反过来,你选了钟坎渊,或许冉遥还会接受继续做你的好兄长、好朋友;但是钟坎渊绝不可能接受。所以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做好准备。”

“我做好准备了,”元学谦快速地回答道,“我也想清楚了,我选冉遥。只不过因为钟总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所以我觉得在我正式决定以前还是应该先和你说一声。”

“你想清楚就好,不要让自己后悔,”季蕴心的手指划过自己的桌面,在他桌上,放着《海啸》舞台剧的剧本,剧本由于被人多次翻阅,页脚已经翻卷发黄,“有些人,放下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却足够让你后悔一辈子。”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5:54:00 +0800 CST  
第六章 相见不如不见(2)

元学谦的工作室,就选在庐大附近的一座写字楼里,名叫“星世纪广场”。从庐大宿舍楼出发,骑车二十分钟就能到,租金很便宜,月租金加上物业费一共只有10块一平米。庐大有好几个校区,元学谦就读的是新校区,位于城市西南方向遥远的新区,周围还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因此附近的写字楼品质也普遍一般。

钟坎渊的司机载着他到了写字楼楼下,出乎意料地,男人这次没有让司机在楼下把他放下,而是随车一同下了地库。

鞋子是一个人品味的象征,停车场则是判断一栋物业好坏的标杆。有些大厦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停车场却臭气熏天,里外不一致得令人发指。

星世纪广场倒是从内到外都很一致,一致的破烂,一致的糟糕和邋遢。

钟坎渊从北庐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新区,星世纪广场坐落于一片破旧的商业区内,一栋小型的综合商场,配上几座低层商业楼,再加上这栋孤零零的写字楼,构成了所谓的“广场商业区”。低层商业楼的底商是“笠县小吃”、“老刘手打面”一类的快餐店,门口还停满了各色自行车和掉了漆的电瓶车。

星世纪的地下一层是食堂,也兼有停车场,黑漆漆的柱子布满块状的不明粘稠物体,大型抽风机把从食堂抽出来的油烟排到停车库里,糟糕的排水系统让车库的下水不断地反臭,整个车库散发着一股油腻而腐败的气息。

钟坎渊快步穿过一塌糊涂的车库,眉宇间露出深深的不满意,他向来肆意妄为,此刻却几乎是强压着自己转身离去的愿望,逼着自己往电梯走。

进了电梯,就更糟了。

三十二层的写字楼,没有设高低区的分层,甚至没有给车库单独设置电梯,钟坎渊在散发着令他难以忍受的恶臭的车库里等了足足十二分钟才等到一部电梯。

一开门,嚯,电梯里的装修木板还没拆掉呢。

钟坎渊是一个对品味注重到变态的人,他的小辈哪个不注重容貌衣住?就算是最年轻的光斑设计,租的办公地也是在市区的设计师集中地,低调却透出优雅独特来。

他从来没有踏进过如此肮脏的写字楼。

这种垃圾,能称作写字楼吗?

但这是元学谦能租得起的最贵的写字楼了。

他为了租下这间钟坎渊眼中的“垃圾”,花费了每个月全部的生活费,因此不得不一边做项目,一边又做了两份家教维持日常开销。他的中饭,常常是在学校食堂点一份一块一毛钱的炒鸡蛋,配一大碗白米饭吃,有时候甚至连炒鸡蛋都不点,就着每天免费的例汤,啃两个馒头。

这些,钟坎渊都不知道;并且即使他知道,他也绝不会谅解,恐怕还会凉凉地讽刺一句“一个对办公场所都没有要求的人,也不用指望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任何要求”。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6:00:00 +0800 CST  
何不食肉糜呢?

元学谦的办公室,在十一楼,1104室。

钟坎渊出了电梯已然是满脸的不耐烦,他耐着性子沿着脏兮兮的走廊走,走廊的圆形白炽灯底部是成堆的黑色虫子尸体。他先是经过一家散发着浓浓艾草味的“袁式传统医疗推拿馆”,又路过一家招牌上都蒙了灰的“爱鲁财富”,门口贴着被法院查封的封条,这才到了1104。

他的火气已经压到了头顶,而这种暴怒的情绪,在他踏入1104的一刻到达了巅峰——办公室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里面不只有元学谦,还有一个人,冉遥。

楼主 竹牱  发布于 2019-05-05 16:01:00 +0800 CST  

楼主:竹牱

字数:188558

发表时间:2019-05-05 22: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28 18:53: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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