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罔极三之混水摸鱼》BY 清静(出书版完结)

「地火?」
「对,焚尽一切金石之物,非凡水可熄。所以乌山之树树龄都没超过五十年的,土地沃黑。但它也是冶铁之人最好的帮手,地火一升七天,凡铁被烧七天,早化为铜汁,而冰域玄铁仅是软化。当地火熄灭之时,正是锻造神兵最好的机会。」
「原来……洞庭山庄的人不是出来购买兵器,而是趁机将冰域玄铁带出来铸成神兵。」
「没错,而且孙甫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因为,真正的冰域玄铁,不是装在车上的箱子,而是车下那个大铁锅。」小娃儿笑了起来:「五十年前锻造玄铁时,不知出了什么事,总之,当时神兵没铸出来,却铸了个大铁锅出来。那铁锅传热不易,煮起东西极慢,分量却重得超乎凡物。一般出门在外不可能带这样一个累赘的。」
「所以你知道车上那个箱子是假的,一直负责搬送铁锅的孙甫是知道内情的人。」
「没错。现在你知道你的破绽了么?西绝卫公子。」
撕下面具,清秀的五官,是一路上相遇好几次的灰衣少年。他默然片刻,叹道:「你是何时发现我?」
「一开始。」昊娃干脆回答:「从你拿着野鸡回来开始。」
「怎么可能?」卫怀霖不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居然一开始就被人认了出来。
「雷百动在走之前,问我要吃什么,我说鸡肉。你回来后,又问我一次要不要吃鸡肉。」
「只因为这?或者我忘了刚才跟一个小孩子说过什么话也有可能。」
「当然有可能,所以我只是稍微怀疑一下,继续观察。你扮一个人,从神情气度语气甚至小动作都很像,我以为我多心了,不过,你给我夹烤鱼和鸡肉……」
卫怀霖又苦笑了起来,昊娃也笑了起来:「轩辕无名很麻烦是不是?吃鱼一定得剔光刺,吃鸡肉也得剔骨,不然他会哽到,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很多不好的习惯一直改不掉。」
「确实。你跟他很像,我太不谨慎了,才会把你当成他,给你剔刺剔骨。」
「不是你不谨慎,而是没有几个人会对一个小孩子从头提防到尾的。你这馅露得也不冤。」
「如果对象是您的话,我确实不冤。」
「哦?」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翻手为云覆手雨,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样的人,普天下也只有一个。」
「谢谢。」
「不怕我猜错?」
「你即说普天下只有这样一人,我当然只有笑纳了。」
「天下第一?夜语昊之名果然不是白叫。」
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你是应祈世子之约,来追踪我的?」
卫怀霖神色微变,好半晌才道:「原本是。」
「那现在呢?」
「我也不知道。」不再模仿任何人时,卫怀霖的眸子如琉璃般反射着周围的情绪,却看不出他本身的情绪。
「你跟着我们,是因为内疚?负罪?还是放不下?」
他低眸看了下昊娃,又飞快移开目光。
昊娃摇了摇头:「事不可过三。」
卫怀霖不明白地看他。
「你一路已经握住他两次,也放开他两次,第三次,可不能再松手。」
卫怀霖脑袋转动,想到昨夜昊娃让自己握着慕容恋尘的手,又想到那次在溪边,昊娃他们放着慕容恋尘不管离开一夜的事,「你是故意的……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哪怕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你们都在呼唤彼此。」
「呼唤?」卫怀霖轻嗤了声:「不如说是怨恨吧,我怨恨着他,他也怨恨着我,你知道。」他直直地看着昊娃。
「恨是比爱更强烈的存在。你不能保证你能爱一个人二十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18:00 +0800 CST  
年,但你一定能轻易保证,你会恨一个人二十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19:00 +0800 CST  
年。」
昊娃微微一笑:「是吗?」
「不是吗?人总是对让自己受到伤害的恨记得更深,认为爱比恨更深的,那是圣人。」
「你想知道我家小朋友的答案么?」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说起我家小朋友,实是令人发噱,卫怀霖却没法笑。
他琉璃般的目光多了层迷惘:「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傻瓜。」
「所以这个傻瓜的爱比恨更深。」
「现在不会了……如果你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你就不会奇怪为什么他会恨我。」
「我知道。」昊娃依然说得平平静静,换来卫怀霖惊讶的一眼,转瞬释然。
是啊,天下哪会有这人不知道的事。
「独孤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说过,慕容内功心法特殊,特殊处关系个人私密,又说他干了不该干的事。你碰过他的手,你该知道,他元气大泄,真气一直无法回归气海。这些原因加在一起,答案是,他的心法特殊在大成之前不能动情欲,而你强迫了他破了童身,导致他精元大泄精关难守。」
昊娃顿了下,又叹气:「这大约也是慕容霁云当年背负一身美人债的缘故吧。他在功力大成之前,没法接近女色,但他又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自己不去惹情孽,情孽自然来惹。以他的骄傲断不肯对人说明自己不能近女色一事,反倒在武林中揭起了不少波澜。」
「孤阴……」卫怀霖说到这,顿了下,神色有点淡淡的倦累,像挂了层面具一般,似笑非笑,似悲非悲,转口道:「如果只是波澜也罢,但他可害苦了好几位女人。」
「这就是你跟慕容恋尘的仇?因为他是慕容家唯一的传人?慕容霁云唯一的血脉?」
卫怀霖不语,这关系到上一代的恩怨,他不想说明。
「明明不是你们的仇恨,为别人活一辈子,不累么?」
卫怀霖依然不语,神色却有点微妙的变化,不再如泥塑木雕。
这话,慕容恋尘也对他说过,他说:恩仇真是世界上最难解的结,明明不是你我造成的,为什么却一定要你我来承担后果。
但他早已掺与其中,怎能不关他的事,又怎么不关他的事!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终——但也要遇上对的人才是佳话。一片痴情对上错的人,只是笑话。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秤陀浮,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发尽了千般誓,可是负心人到底是留不住的。
「你知道春风穴吗?」卫怀霖终于再次开口。
「春风穴?风山之首吗?」昊娃不假思索就回答:「太平御览?外国图记载,风山之首高三百里,春风穴方三十里,春风自此出也。」
「如沐春风……哈,如果有人跟我一样从小住在风眼里被风刀所困无法出去,他就不会说这种屁话。我最讨厌的就是春风,其次讨厌的就是据说笑得令人如沐春风的人。你能想像我有多讨厌他!?」
昊娃小心地摸摸自己的脸,记得也有人说过自己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好吧,情人眼里出钉子,卫怀霖估计不会注意到自己笑容的,于是他继续微笑:「可是你也喜欢他。」
「是啊,不知怎么,就喜欢上那个傻瓜了。」卫怀霖笑意变苦:「越喜欢,就越讨厌,越讨厌,也就越喜欢。总有想把他撕碎了吃下去的想法。这样,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爱和恨就不会再困扰我了。」
「或者可以换一种吃法……」昊娃小声自语,在卫怀霖看向自己时转大声:「一定要同归于尽?就没有两全的方法?」
「我没办法。」卫怀霖目光空洞冷淡:「当我真正离开春风穴进入人间后,我没办法原谅……」他下颚收紧,咬肌紧绷,目光直直望着天际。
「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怀怨恨的女人,尤其几个心怀怨恨的女人。」卫怀霖陷入回忆,木然而笑:「她们心情好的时候,会对我很好,但不幸,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只遇上五次她们心情好的时候。而她们的恨仅仅是为了无梦谷慕容恋尘的出生。
从来没有人知道慕容霁云有兄长,她们以为这孩子是慕容霁云的孩子,而慕容霁云没有否认,
由爱转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受到伤的痛总是比得到爱的幸福要深刻。」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19:00 +0800 CST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便是老天爷的最爱了。昊娃也不由苦笑,这种时候语言的无力昊能明白,除非他自己看破,没人能帮得上忙。
「你瞧慕容恋尘睡时再痛苦也不出声,你不奇怪他出身名门世家自幼娇养为何会有这种习惯么?因为他看到我睡觉时是这样,他说我总认为他无法体会我的感觉,所以他就要从这些细节仿起。」话匣子一打开便不容易止住。或者是昊娃的目光让他觉得,这人是真正承受过,也明白自己情绪变化的人,而不像那些说着空泛安慰的人:「他以为我会高兴他更理解我?我讨厌他对我了解太多。他让我无所适从,如果能简单爱或简单恨就好了。明明在一起只会更加沉溺更加恨彼此,再也挣不脱束缚。他是对的,什么都没错,他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我。那变成现在这样,就全都是我的错。」
卫怀霖捂着额,语气与逻辑都渐渐混乱,声音低得近乎自语。欲爱不能,欲恨不得。心魇成魔,焚烧无名。想将那人推离了自己的世界,也真的做了。却又因缘错会下被轩辕和祈又拉了回来。
「如果这件事真的令你痛苦,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昊娃微微一笑。
「……什么方法?」
「遗忘。独孤有药名忘世,吃了之后,就会忘了让你最痛苦的事。你将永远也记不起他,他吃了也记不得你。对你们两人来说,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昊娃笑得平淡而冷酷。
「忘世。」低低重复了遍,卫怀霖怔怔地看着昊娃的笑靥。是最好的方法。那么,要忘么?要忘了这世间残忍的一切,要忘了那个让他无所适从自以自制的人?要将记忆里那一连串痛苦、挣扎、悲伤都忘却?
很好的主意,有什么舍不得?虽然那些悲伤也牵连着部分的喜悦,可是那点喜悦是多么微不足道。
「如果真的有这种药的话……」卫怀霖慢慢道:「请给我一粒。」
「只要一粒?你真狡猾。」昊娃摇头:「你想要记得他,又不愿他记得你……」
他还要再说,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吹得人衣袂乱舞,明明是七月盛暑,狂风刮过之处,冷入骨髓的阴寒从头浇灌到脚。
「不好。」昊娃脸色大变,往林子里掠去。卫怀霖不敢怠慢,也跟了过去。两人轻功展到极点,有如两道白线,几乎令人看不出身影,昊娃的功力原本胜卫怀霖一筹,但他身形变小,腿也变短了,施展轻功大是不利,仅跑了个不相上下。
冲到小山岗上,树下仅有些马蹄乱印,此外再无他物,更不用说人。昊娃一眼扫过,马蹄虽乱,在场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不似遭到意外,马上弯腰踪地上的足印。
「发生什么事?慕容人呢?」卫怀霖跟在他身后,见状也知发生什么事,粗戛着嗓门心下焦灼。
「不知道,最好快点找到慕容恋尘!」顺着脚印飞快蹑踪,昊娃抽空抬眼看着橘红色的天空:「地火马上要升起了。」
卫怀霖的脸色白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跟在昊娃身后笑道:「来得可真巧。」
「是啊。」昊娃明知他的意思,故意道:「如果经过这一劫还没事,证明老天也是要你们在一起的。」
「承你吉言了。」卫怀霖哈哈大笑,笑声清扬直上,却听不到半丝希望与期待。
足印很快来到河边,消失在河水中。河水很浅,而对岸完全看不到有足迹踏过的痕迹。昊娃很快下了决定:「你往上游,我往下游。谁先找到,以啸声示意。」
卫怀霖点了下头,对着昊娃有些不信任的目光,直视道:「放心,现在的我没资格为他生死做决定。我也想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
「好。」也不多话,昊娃往下游掠去,注意着河岸两边可有草木折断之处,奔跑了半刻钟,依然未见有用线索,天空越来越红,溪水也越来越热,他不由有些焦躁。
地火的传说他只在书上看到些简略记载,并未亲身经历,却也知道大自然之力并非人力可抵抗。再耽误下去,万一地火升起,你就是大罗金仙也经不起七天的锻烧。
难道,天意便真的不许教人朝暮相守?
心烦意乱间,他突然停下脚步。地面微微震颤,被土沙搅浑浊的溪水中掉了个小玉瓶,捡起一看,正是慕容恋尘用来装糖果的小药瓶,吃空了被抛掉。他抬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清越,在山林间直传出数十里。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19:00 +0800 CST  
远远的,也响起一声长啸清和。他收起药瓶,越发小心地查找两岸线索。不久,终于在岸边看到一点露水打湿的痕迹,那是慕容恋尘从水里走上来时带上的水迹。
在旁边顺手打个坑当记号提醒卫怀霖,他顺着水迹找了下去。这边却与前边不同,脚印很轻,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给昊娃的追踪带来麻烦,速度不如先前之快。他猜慕容恋尘应是用上轻功了,但他神智有没恢复却不清楚。
「小慕容。」他用上真气传音,声若龙吟远远传开。
四面并无回声。他又叫了次:「慕容恋尘。」
地上的水迹渐渐稀薄,只剩下些微线索。水迹先是顺着水洼往下走了会儿,又渐渐往山岗上走去。身后传来衣袂带风声,卫怀霖的声音有些急促:「还没找到?」
昊娃抿紧唇不语,颊畔抿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他不再寻找地面的线索,直接往山岗上跑去。
山丘时不时有碎石滚落,地底震颠,呜咽暗鸣,诡异的空气气压让两人的真气都受到影响,短短一段路却跑得艰辛无比。
慕容恋尘杏色衣袍在丘顶一闪而没。
「慕容恋尘!」卫怀霖大声吼叫。
慕容恋尘的脚步停了下来,犹豫一下,回头看向两人:「……你在叫我吗?」
他的声音冷淡又疏离,手中握着柄剑,神色又是骄傲又是迷惘。昊娃也不确定他现在是怎么样的状态,正想招呼他下来,却听一阵沉闷的呜鸣波动,眼前的景物全出现扭曲,仿佛隔着大火看东西一样。
「不好,地火!」他纵身跃到附近最高的树上,却见卫怀霖不退反进,纵身往慕容飞跃。
一团青色的气从一无所有的地面冒起,草木霎时变黑。而以青焰为中心,一片橘红的地火熊熊升起,不只是草木,有些泥土都被火焰烧融为气体。
昊娃在树上连跃数株,只见火焰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如风摧槁木般倒了下去,熊熊烈焰漾着金色的光芒,恍若未世之际天降红莲。
这也是能毁灭一切希望的人间地狱。

山丘的东北,正是地火的焰心。与风眼一样,焰心方圆十里,是唯一没有火的空间。
卫怀霖抓着慕容恋尘,正挂在山丘削去一半峭壁上。山丘受不住烈焰已崩塌了一半。
脚下是烈火,身外是烈火,十丈之外还是烈火。谁也不知道这峭壁能在烈火中撑多久。
慕容恋尘抬头看着死命抓着自己的人。他的汗水滴到自己脸上,很快被周围的热气蒸发干了。
「干嘛要抓着我?」他有些疑惑地问。上面有些小石子滚落,或者很快卫怀霖抓着的大石头也靠不住,两人要一起焚身火海了。
「因为事不过三。」火海的映射下,周围尽是橘红,却又隐隐泛着金光。卫怀霖笑了,心中突然一片轻松:「我已经放开你两次了,这第三次,我绝不会放开手。」
「你是傻瓜吗?现在放不放手有什么意义?」慕容恋尘歪着头:「反正都要死。」
「或者都是死,也或者还有一丝活的机会……」卫怀霖静静地看着下方慕容恋尘那张美丽的脸。
如果你真的忘了我,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在手中扣着的大石摇晃之前,奋起受热而撩乱难聚的真气,轻喝了声,将慕容恋尘往山丘那片尚未着火的空地抛去。
人才离手,手中抓着的大石已滚落。轻轻叹了声,正要闭上眼,风声急促,他的手被人一把扣住。垂在眼前的杏色衣袖让他知道抓住自己的是什么人。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19:00 +0800 CST  
金石撞击声和一阵尖锐刺耳的磨擦声后,两人的落势停了下来,下方的火焰危危可及,慕容恋尘一手紧紧抓着他,一手用力扣着剑柄,剑身刺入石壁,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是只有你能抓着我。」他仰头看着上方,不看卫怀霖:「我也可以抓着你。」
「你内伤未好……」卫怀霖说着,突然止住。半空中滴下的液体虽还没碰到自己就被蒸发成气,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味:「你快放手。」
「你不是说再也不放手了吗?我不许你放。」慕容恋尘冷静地说着,缓缓转动手腕,寻找着将卫怀霖扔上去的机会。
「但那是……」
「你说出就得做到,你对我失信太多次了,难道连这最后一次你也要失信?」
「你……」卫怀霖难以置信地仰起头,慕容恋尘依然没有低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你记得?」
「我不记得。」慕容恋尘的声音有点苍凉,「一个人在大火中独自生存七天未免太可怕了。你要死,也得把血肉给我留下。」
「……哈哈哈哈。」卫怀霖大笑起来,笑得极度疯狂快意,笑得慕容恋尘忍不住低头看了眼。
「那便再好不过了。」卫怀霖声音是他从来没听过的柔软缠绵,幽溢着罪恶的诱惑:「你吃了我,活下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慕容恋尘在大火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怕卫怀霖说的话,而是怕觉得这样好像也很好的自己。
原来,我也是个疯子啊。他忍不住露齿一笑。
得成比目何辞死。
你我,果然只能共死,不能同生。

火焰焚烧得极快,没几下树木已尽毁,几乎难以找到落脚之处。地火只在乌山一定范围内燃烧,并不扩散,只要能逃到火焰边缘便可逃离生天。但最后一株落脚之处,离火焰边缘,足足有数十丈开外。放在往日,要越过并不是难事,但在身形变小的此时,能不能一跃而过,却是难以预测。
地火无情,并不给人犹豫的时间。眼见火焰将吞噬自己足下树木,昊娃咬紧牙,真气在三十六周天急转,强提十二成真气,自点膻中守护心田,吐气腾身而出。
越过十来丈,真气已滞,一直凝聚在左手的真气轰拍地面,火焰四散中,他借着力道略转真气,再次凭空而飞。
焰缘在望,还差数丈,他正想使用右手最后那道真气,却觉清风迎身,一道柔和的真气卷了过来,将他身形带离火焰,投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虽然知道你不会有事……」笑吟吟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一如他想像中,逃难逃得十分狼狈灰头土脸的青年笑得狐眼弯弯,「不过,还是让朕尽一下情人的义务,伸个援手吧。」
「轩辕……」

业火熊熊,红莲倾天,焚烧尽一切无名。
斩无名,断执着,起智慧,证真如。
只有在生与死的边缘,才能锻烧出一切爱恨真谛。

《完》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0:00 +0800 CST  
磨牙记

小小昊八、九个月大的时候,长了六颗牙齿,经常一见人便咧嘴笑,笑出嘴里细细白白的小牙齿。用祈私下说的话,就是在证明自己不是无「齿」,仅是「下流」之徒。
小孩子长牙时期身体上的种种折腾不提,在宫娥乳母的精心照顾下算是平安渡过。但长牙时期爱磨牙的毛病,却教大人们伤脑筋得很,小小昊抓到什么东西都要送往嘴里咬,口水舔得到处都是,宫娥们给他穿上练习走路的小鞋子,他身子往腿上一趴头一抬都要咬,幸好鞋子是刚洗的。
宫娥们无奈的叹气只会换来小皇子更得意的笑容,紧紧咬着自己鞋子不肯松口。好不容易拿了摇铃小鼓又是摇又是敲的吸引来小皇子的注意,松开咬着鞋子不放的牙,转身撅起屁gu爬爬爬,去抢宫娥手中的铃铛。
小伊祁来得巧,见小小昊正对铃铛起兴趣,便从宫娥手中接过铃铛逗小小昊玩。在他伸出小手来勾铃铛,眼见快触到时,猛地往上收,小小昊总是差上那么一点点碰不到铃铛,八、九个月大的小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情绪了。他再次伸手,还碰不到时,小脸就有向中心集中皱成一团的趋势,啊呀啊呀抗一。
「宝宝来,站起来。」小伊祁眉开眼笑地想诱拐宝宝扶着墙起身。但他一靠近,宝宝就想抓他手中的铃铛,于是他又把手远远举开,摇晃着叮铛叮铛响个不停。
宝宝抱着他的腿,抬头看了会儿,一低头就往小伊祁腿上咬去,小伊祁吓得一把抄起他——当然不是怕被小小昊咬出什么事来,就那六齿之徒,还没这能力,不过他一身风尘仆仆刚回来,小小昊咬了万一拉肚子可就不妙。
「宝宝坏孩子。」
宝宝开心地搂着小伊祁的脖子,小手用力捞啊捞,想将小伊祁的左手捞到自己身边。小伊祁笑眯眯地任宝宝一寸一寸努力中,直到他快勾到铃铛时,左手微微一扬,铃铛顿时从宝宝努力捞的左手飞到抱着宝宝尊臀的右手。
宝宝眨着黑水晶般的大眼,呆呆地看着小伊祁那空了的左手,听到铃铛声从自己身下传来,扭头到处找铃铛在哪里。
小伊祁逗够了,右手一扬,铃铛又回到左手,在宝宝眼前招摇地晃着,叮铛叮铛。
宝宝愤怒了,宝宝爆发了,宝宝抱着小伊祁的脖子就是一咬。
「哎呀。」

祈世子捧着案卷要往养心殿,半路上见到埋头急走的小伊祁,他身体忙碌到极点,精神上反而无聊到空虚,本着有美人不调戏白不调戏的精神,叫唤了声:「小伊祁——」
伊祁一怔抬头,见到是祈世子,不由神色微变,伸手捂住左耳,却已经来不及,祈世子早就看到伊祁耳垂上那六个隐约的小小牙印,噗哧笑道:「哎,小伊祁,你也长大了,居然有情人给你留爱的印痕了,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恭你妈巴羔子个头。」在边关待久了,脏话十分熟练地流出来。
伊祁翻了个白眼想绕开这个无聊痞子,祈世子却不放过他,将所有卷宗都移到左手抱着,右手勾住伊祁的肩,吃吃笑道:「小伊祁,美人恩重不可辜负啊,你要记得他那柔软的小嘴,甘美的接触,细小的牙齿咬上时欲舍不舍无力的颤抖,然后留下微痛的记忆……」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伊祁吊起眉梢狠狠地抬起眼。

养心殿里,终于等到资料的轩辕帝百忙中抽空一抬头,瞄了祈世子一眼,大讶:「哟,朕不记得最近柳武圣有回京省亲啊。」
祈世子翻了个白眼,摸摸耳垂上的牙印,一脸正色地叹气道:「我还记得他那柔软的小嘴,甘美的接触,细小的牙齿咬上时欲舍不舍无力的颤抖,然后留下微痛的记忆……」

《完》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0:00 +0800 CST  
只慕鸳鸯不慕仙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不提逃走的跷宫皇帝和变小的无帝大人遇到什么境遇发生什么困难,且让我们来看看身负追捕跷宫皇帝重责的祈世子,又遇上什么事。


之一 帝子降兮北渚

六月廿 癸亥日 心
宝亲王的命令向来是铁面无私,无论是长久以来小云积压的余威,还是朝廷上中书令的威风,都让祈世子不敢在京中多耽搁,到暗流稍做指示后,便单骑出京,幸好这次发现得及时,跷宫的那一狼一狈来不及灭去所有蛛丝马迹。要追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追到后要怎样才能将皇上身边还跟着个无帝的情况下「请」回宫。
存了这种心思,祈世子追赶得也就不是那么快,路上只是一直思量该安排人手。于是,他在一条小道上被一面旗子挡了下来。
旗子上甚得张旭真传的字体仿佛写了四行大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字体写得七扭八弯粗细不均,偏还乱得洋洋得意,祈世子摸摸额头,痛啊。到底是谁教小小昊山贼切口的?被小云知道又要惨了。
「祈叔叔,你好慢啊。」一直隐在林荫下的马车车门打开,钻出小小昊疑似甜蜜又可爱的小脸——如果这张小脸不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出现的话,确实可爱又甜蜜。
接下来探出的脑袋彻底打破祈世子勉强维持的修养,据说正在回京路上的柳公子也探出脑袋,露出和小小昊一般甜蜜可爱令人一见便想捏碎踩扁的笑容:「相公,你终于来了。」
那只狐狸皇帝说的果然没半句是真话,什么还在半路上,分明已进京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祈世子铁青着脸,一个大惹事包加一个小惹事包,加在一起的效果一点也不比那一狼一狈加在一起的效果差。祈世子隐隐觉得胃又要痛了。
「为人子嗣,当为双亲分劳解忧,听闻爹亲出事,小小昊怎能安坐皇宫无动于衷。」小小昊说得声泪俱下,小笔猴在他肩上跳来跳去,吱吱助势。「柳叔叔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是唯一能与父皇爹亲对抗的人。小小昊无计可施之下,求助与他。祈叔叔,为了找回父皇爹亲,请你务必前嫌尽释,与柳叔叔携手共商大计。」
小小昊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越来越像皇上了。祈世子默然不语。
小小昊肯乖乖听话,就跟小云不会在公事上压榨他一般不可思议,绝对不要指望他会老实回去。如果只有小小昊一人也罢,管他肯不肯,直接让暗流带回去便是,偏偏他身边跟了个柳公子。
祈世子完全不想去考虑柳公子肯乖乖听话的可能性。一想到他便胃痛加头痛。料来柳残梦也不敢真对小小昊怎么样。祈瞥了那两人一眼,径自策马离去。
「祈叔叔,祈叔叔,你不要小小昊了么?」小小昊大呼小叫着,马车也驰出林荫,紧跟在祈身侧。
「相公,你不要我了么?」柳公子跟着叫,叫得祈世子想回头捏死他,双膝一夹马腹,赶紧加快速度。
山林道上马车比马难驰多了,祈世子一加速,两人就被抛后。这马车是柳公子找来的,不比祈世子那辆在平地上跑得再急也晃不动杯中水的玉珞车。车一快,便颠簸起来,小小昊一双大眼被颠成蚊香眼,小笔猴在他肩上嗷嗷叫。
「相公啊,你不想抓回那两人么?带我在身边,总有用处的,比如,我可以带你赶到小小昊双亲的前方去。」柳公子笑得慈祥。
祈世子心中一动,缓下马来:「哦?」
「相信我吧,他们这种走法,我闭着眼也能猜出他们要去哪里。他们为摆脱你的追兵要绕远路,我们抄近路,如果三天后你等不到他们,我这脑袋砍下给你当球踢。」
柳单于素来滑不溜丢,很少说这般肯定的话。
祈世子仰着头居高临下打量他片刻,珊瑚鞭轻敲手腕,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再信你我是白chi!」

「还要多远呢?」小小昊抓着小猴,认真地问。
小猴也认真地看着他,吱了声。
「半个时辰么?」
「吱。」
「一个时辰么?」
「吱。」
「我屁gu都坐痛了。」
「吱。」
「祈叔叔,你抱抱我好不好?」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0:00 +0800 CST  
「吱。」
车子出了山林道转上官道,行人渐多,祈世子的脸色也舒缓起来,四下打量着有无赏心悦目的美人。闻言断然拒绝:「让你柳叔叔抱。」
「不要,柳叔叔不会抱人,抱起来不舒服。」小小昊也断然拒绝。
「前面有西坪镇,到了祈叔叔给你多买几个软垫,现在先将就一下。」柳公子不会抱人么?祈世子嘴角扭曲了下。
「不要嘛——」小小昊撒娇着,从车里扑了出来。祈侧身一避,捉着小小昊腰带。
「下去下去,这像什么样。」祈世子想把小小昊扔回车里。
「不要啦。」小小昊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祈的大腿,手脚并用地趴了上去,动作娴熟,绝非一日之功。
于是小笔猴四肢齐用地抱着小小昊的辫子,小小昊四肢齐用的抱着祈的大腿。虽然以人猴体积大小来说,称不上迭罗汉,但祈世子的风流架势也变得十分滑稽。
祈世子收到路人奇怪的目光,呻yin了声:「好了小小昊,我抱你就是。你先松开手。」
「祈叔叔,你不能趁机抛开我啊。」小小昊眨着大眼,纯洁地看着祈。
「不会不会,祈叔叔是大人,怎么会说话不算,你快放手,太难看了。」祈世子催促着。
「好。」小小昊终于松开手。他一松手祈便提起想扔回车厢,结果小小昊比他还快,一转手又抱住祈的胳膊,甜甜笑着:「祈叔叔,刚才柳叔叔传音入密说,你一定会言而无信的。」
祈世子横眉竖目翻了个白眼,左右是扔不开胳膊上的小包袱,只得转手将他抱入怀中。
抱着个小油瓶,一路上自不能再指望有红颜秋波了,祈扭头与一大一小两「美人」面对面,顿时心碎。小小昊却自得其乐,在祈怀里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挥斥方遒指点山河,一会儿在祈的袖子里扒拉着有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祈世子面无表情地任他爬上爬下折腾。
「祈叔叔,还有多久才到呢?」小小昊终于玩够了,又想起这件事。
「明天应该能到吧。」
一直在心底默念白衣大士静心咒的祈世子,边说边回头看独自驾着马车的柳公子。
明天就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假的你这头颅就给我乖乖摘下。
柳单于迎着祈世子目泛凶光的双眼,继续笑得有若神佛般慈祥。

六月廿一 甲子日 尾
赶到伏牛山附近的西坪时,还是早晨。三人在城门外蹲守了一天,直到傍晚,霞光暮霭中向城门走过来的熟悉人影看起来实是亲切无比。
「爹亲居然真的变小了!」小小昊兴奋得不能自已,被祈伸手一把压下小脑袋。三人都在车厢里从窗缝偷窥。
「如何,我说得不错吧。」柳单于轻轻吐了口气,摸摸脖子,嗯,甚牢。
「祈叔叔,你说我和现在的爹亲,哪个看起来大呢?」小小昊继续兴奋地问,小脸笑成花朵:「我吧我吧,我看起来比较大对不对?」
祈世子将小小昊往柳单于怀里一塞,皮笑肉不笑:「娘子,孩子就给你带了。」
前方轩辕和昊娃并没有进城,在城门外那家小客栈停下,大约要落脚。他们进去后不久,有位灰衣少年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咦。」祈世子挑了下眉。
「怎么?」柳公子也看了出去。
祈想了想:「你知道他们俩接下去会去哪里?」
「这就难说了,只能猜个大概。」
「大概也行。」
「那大约是丹水。」
祈世子在心中比划下地图,再想想最近收集到的情报,已有计较,不说一声闪下车。
「柳叔叔,祈叔叔不会抛下我们吧?」小小昊见柳叔叔端坐马车全不在意祈叔叔的行踪,顿时急了。
「放心,现在就算我们想不跟,你家祈叔叔都不会同意的。」柳单于老神在在。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0:00 +0800 CST  
小小昊对柳公子不像对祈世子那么百无禁忌,虽是心中着急,却不好爬到柳公子身上手脚齐下要挟答案,只好趴在车窗往祈世子离去的方向直眨巴眼。
过了一会儿,祈世子果然回来,还带了个车夫打扮,名唤柏叶的暗卫回来。柏叶带着一个大盒子,放上车散发出阵阵凉气,却是块从官府冰窟里提出的大冰块,祈上车后便不说话,柏叶熟练地坐上车辕驾车。
有了冰块,马车里的温度立时降下好多,三人挤着也不嫌热。
「祈叔叔,现在要去哪里?」小小昊看着父皇爹亲住的客栈越来越远,不解问着。
「去找美人。」祈世子回答得很干脆。
「祈叔叔,你要当着柳叔叔的面红杏出墙啊?」小小昊瞪大眼,见祈瞪自己,忙又改口:「是脚踩两条船。」
「没关系。」柳单于也笑了起来:「你祈叔叔水性好,不怕翻船的。」
「祈叔叔水性好吧?」小小昊顿时好奇起来:「有多好?」
祈哼哼两声不作答。
「有多好啊……」柳公子笑眯眯将背靠到车厢板上:「好得他踩七、八条船也不会翻的。」

六月廿二 乙丑日 箕
据说是不到半日的路程,但他们起程时天色已晚,马车驰不了多久,小小昊便晕晕欲睡。马车什么时候停下来他都不知道,被人抱来抱去也不知道,等他醒来,天已大亮,他们早已离开马车。房间里云锦簇拥,床脚金猊篆香微熏,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小笔猴在他头边上,也睡得很香甜。
一见他醒来便有美丽少女慰询:「小公子醒了,奴婢为您更衣吧。」
房间很大,离床铺不远处摆着桌椅,一排云母屏风半掩着内外之隔。祈世子站在窗边,身边有人正在向他低声禀报着事情。柳残梦坐在桌旁,遥遥相对,显然怕小小昊醒来见不到人不安,瞥见小小昊醒来,祈挥手示意对方暂停,对方拍了拍手,不久便有侍从送了二、三十碟早膳进来。
「祈叔叔,我们现在在哪?」小小昊抱着小笔猴端坐椅子上让侍女为他梳头发,小笔猴被他弄醒,有些不悦地张牙舞爪,却因身形太小,一点威胁都没有。
禀报消息的人已经退下,祈世子瞧了眼滴漏,笑道:「等美人啊。」
「美人在哪里?」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听祈叔叔说等美人,可是美人到现在都还没到?
「美人么?」祈世子身子半倚窗口,拿起流光逸彩的琉璃杯,斛了杯郁金香,晃了晃杯中琥珀色酒液,顺手往窗外抛去,笑吟吟唤道:「小美人,要赏光喝杯酒么?」
小小昊见状不理才梳了一半的头发,跳下椅子趴到窗口往下看,才见他们住的是临大街的一家酒铺二楼,窗旁还挂着平安酒铺的招牌,招牌下有个路过之人伸手接住祈世子抛过去的酒杯,抬头看向二楼。见到小小昊探出的脑袋,他微微一笑,灿若春阳,可不正是美人一个。
「祈兄有请,岂敢不从。」

沈焱上来,迎面一小娃儿扑来,长发未梳,笑容甜美,白nen嫩的小脸,菱角分明的嘴唇。见到他便亲热叫道:「大哥哥。」
「小弟弟我们认识么?」沈焱有些惊讶,他虽觉小小昊眼熟,可这般漂亮的孩子,真见过不可能忘了,但他又确实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们自然是见过面的,但那时小小昊使用时光镜将轩辕他们全部变小而自己变成十、三四岁的少年,与现在模样大不一样。是以沈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祈世子怕小小昊说漏嘴将往事也说出来,忙打岔道:「这是我家小公子。」
「原来是贵上的小公子,长得可真好。」沈焱笑眯眯一拱手:「祈兄,许久不见,今日狭道偶遇,实是巧极。」
「自然不巧,区区是特意在此等候你们。你们用过饭没有?这里有早膳,还没用不如一起用吧,我令他们多添些菜来。」祈世子对美人素来态度殷勤言笑晏晏令人如沐春风。
小小昊见他这态度,再瞧瞧被冷落在一边的柳公子,走过去握住柳公子的手:「柳叔叔你不要伤心,如果祈叔叔真的不要你,我要你。」
柳公子很镇定地放下茶杯,咽下嘴里的茶水,摸摸小小昊脑袋:「小小昊,为了你好,你以后还是离你祈叔叔远点。」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0:00 +0800 CST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焱当真拉着谢长缨坐下,拿起一双还没动用过的碗筷吃得飞快:「昨天走错路,在山里绕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正道。祈兄竟能消息灵通先一步在此守株待兔,这眼力沈某佩服。」
「哪里,区区也是赌个运气罢了。不过两位似乎惯常在山里迷路?」祈世子一脸似笑非笑。
沈焱叹了口气,谢长缨低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沈焱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谢大侠的脸皮跟他的春冰一样薄,还是别刺ji他了。只是为什么迷路这么多次,小谢还是会对自己选择的道路那么深信不疑非走不可?这是个谜。
「祈兄特地在此等我,不知有何要事?」
「也不算什么要事,你与西绝交情如何?」
「卫怀霖?交情一般,点头之交。」沈焱耸了耸肩,在祈露出失望表情前,指着谢长缨道:「但跟他交情不错。」
「哦?」祈世子原本是低音长调的音尾再次上扬,看着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谢长缨,不知这人要怎么跟人交情不错。
「你知道,卫怀霖擅长易容,喜欢观察人。所以,像我这种太复杂的,当然不如小谢更合他胃口。」
谢长缨终于抬起头来抛下一句:「你不错。」
「哎,谢谢夸奖。」沈焱笑眯眯想顺豹毛,被瞪了回来。
「那能帮我个忙么?我昨天在西坪见到他,有事想借他一臂之力。」
沈焱吃饱了,瞄了眼小小昊和柳公子:「又是那两人的事么?」
祈世子脸垮了下来,叹了口气。
「小谢?」沈焱看看谢长缨,叫了声。
谢长缨沉吟了会儿,嗯了声。
「小谢可以帮你去说,成不成就不打包票了。不过卫怀霖这个人……其实也有很多麻烦事,希望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沈焱说到这,顿了下,又道:「万一他真肯帮你们,你们在他面前,也莫提一人名字。」
「谁?」
「东绝……慕容恋尘。」

据暗卫所报,那天灰衣少年走的方向与轩辕两人方向不一样,是往阳坡山而去。为节约时间,沈谢两人去找卫怀霖,祈他们一行人继续追轩辕。如果卫怀霖肯同意,大约也就是这两天的事,祈定了大家在柳残梦先前说的丹水会合。
众人分手,小小昊重新坐上新的马车,好奇地问:「祈叔叔,你找西绝干嘛呢?要说易容,小小昊也会啊。」
你那叫鬼画符不叫易容。祈想到宝宝上次镜花水月回来后,宫人太监人人自危一片惨容的景象,轻轻吐出口气。还好后来柳公子及时送来洗颜药,皇宫才没变成万世笑柄。
「西绝擅长易容,他人有没易容逃不开他的眼力,有他相助自是方便。」祈世子随口说着,将后半句「你双亲太爱装神弄鬼,不盯紧点不行」吞下。
「易容很有趣啊,昨天看父皇变成那样,小小昊都认不出来。」小小昊拍着小巴掌,眼珠子转了转:「祈叔叔,我们现在又是去追爹亲他们吧?」
「你在打什么主意?」祈一见小小昊这神色便头大。
「那我们也易容吧,正好一家三口。」小小昊笑得甜蜜蜜。
「哦?」柳公子和祈世子都挑起眉看着小小昊。祈想了想,笑道:「这主意也不错。」边说边拿眼瞄向柳公子。
柳公子咳了声,一脸苦笑。不用问就知道,娘子一定是他。
「所以,祈叔叔你女装吧。」小小昊眨巴着大眼,颊畔笑出深深的酒窝,一脸憧憬:「不知道祈叔叔女装跟红袖阿姨像不像。」
祈世子笑脸僵住,和红袖互换身分都多久前的事了,他现在这堂堂八尺的大骨架摆着,能和红袖像个鬼。
「小小昊,柳叔叔穿女装比较好看啊,别忘了,柳叔叔的妹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可是柳叔叔的女装我早就看过了,上次大婚柳叔叔不就穿了一天的女装么?我还是想看祈叔叔的。」
小小昊不屈不挠继续奋斗,祈世子瞪着柳单于:「这是你教唆的!?」
柳公子飞快地摇头喊冤:「当然不是,我怎么舍得你受难。」
「听你放……」祈世子顾着小小昊的教育,咬牙苦忍半天将最后一字改掉:「风!」
「绝对不是我。」柳公子为证明自己,弯腰对小小昊说:「小小昊,别为难你祈叔叔了,你祈叔叔堂堂八尺昂藏,岂可干这种三丫梳鬟两截穿衣的事。」
「可是……」小小昊委屈地皱起眉来,可爱到没天理可言的小脸蛋摆出这种神色,祈心中一荡,险些答应了,幸好还有最基本的理智压着,闭口不接小小昊的话茬。
「小小昊,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柳公子笑得十分慈爱:「不如你穿女装如何?」
祈世子险些一口血喷出,再听小小昊兴奋道:「好啊好啊——」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让小小昊穿女装?被他双亲知道,自己下场可预见的不可预见的都只有四个字:非常凄惨。更不用说京中还有小云的宗正寺在等着,靖叔也会为没见到宝宝女装而……
祈世子吐字艰难地道:「等……等……」
「祈叔叔,你穿还是我穿啊?好像都很有趣。」小宝贝兴奋地眼珠子闪闪发亮,眉开眼笑。
这张脸,果然是格老子的没天理可言!
「我来好了。」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0:00 +0800 CST  
之二 目眇眇兮愁予

一路上,祈世子找了无数的借口,如要赶时间了,没有能穿的衣服了,没有合适的房间了,都被柳公子随口一两句击破谎言。
祈瞪着柳残梦都想杀人了,柳公子老神在在,反正他怀里帐单够多了,也不差几张。
要解决小小昊是容易的,要解决柳公子却是复杂的。于是,城门在望,丹水已到,小小昊还是眨巴着大眼等着祈叔叔女装。祈世子能用的皮调都用完,眼见不行,只得认命。
偷偷摸摸让柏叶寻了间青楼包场,此时刚过晌午,正是青楼歇息时间,没什么生意,倒也不麻烦。祈世子是不敢在自家的青楼里鼓捣这种事的,谁知道色部会不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他不要姑娘服侍,只要了间临街的房间。这房间虽不是花魁的,但级数也不算低,屋里什么行头都有。
小小昊和柳公子在外面等着,祈在里面翻了半天,花红柳绿,没一件入得眼。感觉时间不能再耗了,这才用两指捏起一件黑红相间的深衣,郁闷地在身上比划着。
其实祈世子对女装也没那么抗拒,当年他流落江湖,青楼小厮扮过,为人奴仆也扮过,相比之下,扮个女装倒没什么,问题是柳公子在外面。
素来只有柳残梦在他面前扮女人,从来没反过来。他都已经被人吃干抹净了,再穿女装,真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以后要怎么笑话他。
继续捏着深衣在手间抖了抖,祈世子叹了口气,想到几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刻未到,时刻一到,万事皆报。

「祈叔叔好慢啊,进去这么久。」小小昊原本还很有耐性地等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些不耐。想进去催又怕祈叔叔恼羞成怒索性以此为借口不换了。当下坐在高椅上两条小腿不停晃荡着,时不时瞄了眼对面很有耐性喝着茶的柳公子,又对着小笔猴抱怨起来。
「有耐性点,这好歹是你祈叔叔第一次对吧。」柳公子笑得纯良。
「姓柳的你在放什么狗……风!谁第一次!」里间门推开,祈世子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小小昊睁大眼张大嘴,瞧得目瞪口呆——「为什么完全没改变?」
祈叔叔的脸还是那张风流脸,眼也还是那双桃花眼,头发只是放下来随便绑在后面,走起路来大剌剌地。虽然换了件女装,但那深衣层层回绕,与男装看起来也没差多少。小小昊觉得自己完全受骗了,在祈身边直绕圈,总觉得不对劲,又想不起是哪里。
「所以说完全不有趣对不对,这事本来就很无聊。」祈世子心下大喜,神色不动:「那我换回去了。」
「嗯……」小小昊有些失望地抬起头想说话,目光正巧对上祈世子的胸部。他呆呆看了半晌,又看看旁边,突然一拍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祈叔叔你没有胸。」
祈世子脸抽搐了下。
小小昊向旁边冲过去,祈扭头,见柳公子不知什么时候要了一盆馒头抱在一旁,小小昊拿了两个又回来:「祈叔叔,给。」
祈世子死瞪着柳公子,欲哭无泪地接过馒头,还在挣扎,听柳残梦笑吟吟道:「要不要我帮你?」
祈世子回过头,冷眼睨着他,扬扬手:「五百两黄金!你自己先写一张!」
「相公,我的不就是你的。」柳公子咋了咋舌,乖乖退开。
这种闹剧还是快点结束比较好。祈世子背过身将馒头塞进衣服里,又略缩了缩骨架,细腰丰胸,看起来还挺像那回事。小小昊满意了点,祈世子咬牙:「可以了吧?」
「施朱傅粉……」小小昊细声细气念着,看祈叔叔额角崩出的青筋,识相闭嘴:「那就不用了。」
眼见小小昊就要打退堂鼓,柳公子又英勇地站出来接过话题:「我来给你梳头发吧,这是最后一步,梳完了就换装完成,想必小太子再不会有其他意见了对不对?」
「对对——」小小昊欢快地点头,小笔猴在他肩上也不停地点头。
小小昊你这死小子,到底哪边才是你亲叔叔!罪魁祸首全在这人身上,怎么说自都由得他。祈折腾半天,也没力气生气,直接坐下:「要梳快点。」

打散了漆黑的长发,拿了柄雪白的象牙梳子,细细梳理起。祈的头发丝丝缕缕并不细致,谈不上潘妃光可鉴人或张丽华的芳草碧色,却很柔软,触手滑腻。柳公子忍不住多梳了几遍,直到祈抗一般扭了扭头,才停止梳理,将头发分绺盘起。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1:00 +0800 CST  
祈原是气哼哼地坐着,但柳残梦梳头的力道不轻不重,梳子梳在头发上亦到好处的触觉很令人受用,神色也就缓了下来,半闭着眼,也不去管柳公子要梳怎么样的发髻。
感觉柳残梦手指穿过他的发际,手指依然带了点凉薄之意,移动间却刚劲有力。
那是一双信手拈来擅变天下武学的手,也是能指点山河令奇兵迭出的手。
此时,却只是在灵巧地盘着髻,在发间带来酥酥【百度】痒痒的麻意。
祈不由想到两人交欢后,他也曾将手穿过他的头发,顿时,头皮变得敏感起来,连那手指抚过的力道都不堪承受。
「还没好么?」祈睁开眼,语气粗暴想扭开头。
柳残梦低下头来,在他耳畔轻笑着吐气:「快了。」
热气吹在皮肤上,祈不由打了个冷颤,险些跳起来,细细的鸡皮从臂间颈后冒了出来。
不要这么敏感吧。祈暗自呻yin,呼吸微乱,不敢再开口。
「好了。」柳公子终于开恩盘上最后一绺头发。祈如蒙大赦马上站了起来。坐着气势始终低人一等,很要命。
「我看看。」小小昊正无聊地趴在窗口看下面人潮,闻言回过头来。柳残梦给祈世子梳了个倭堕髻,环绕着串浑yuan的珠串,一支凤尾步摇颤危危压在鬓侧,凤口含珠正垂在眉心,浑yuan柔和的珍珠软化了祈世子纵是女装也太过凌厉的眉目。与红袖仿佛有些相似,又仿佛不相似的样子。
「怎么样?」其实祈也有些好奇,找到枚铜镜揽镜自照。
「跟红袖阿姨不大像,不过也很漂亮。」小小昊正要爬下椅子,眼角余光扫处,突然失声咦了声:「爹亲!」
「他们来了?」祈顾不上打量自己女装,跑到窗口往外看。反正他扮成这样,也没人认得出他。
「还多了好多人。」小小昊同样趴着,但小心隐藏着小脑袋,有些不满地嘟起嘴,父皇身前坐着变小的爹亲,跟旁边那美女有说有笑。
「快追上。」柳残梦突然道:「现在才晌午,他们不会现在落脚休息,再往下我就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了。」
听说会追丢父皇爹亲,小小昊忙从椅子上跳下,往外就跑。柳公子跟了过去,祈世子哎哎两声,伸手抓了件长袍披身上,头上步摇珠钿拔下,但头发不知柳公子怎么梳的,盘得挺牢固,拔了两下,头皮发疼却没拔散,只得转手扔掉长袍,顺手抽了件带着挡风帽子的氅子,不管六、七月的天气穿这样怪不怪,就追了下去。
暗卫已套好车,小小昊和柳公子坐在车里探头,祈世子脸色发黑地冲进车里。小小昊见他脸色,又从车厢里钻了出去,跟暗卫一起坐在车辕:「快追,快追。」
「倒楣透了!」车厢里祈世子啐着,继续跟自己的头发做斗争。柳公子握住他的手:「别这么粗鲁。」说着帮他解开发髻。
祈气哼哼地由着柳残梦帮他解头发:「粗鲁?本王从七岁起就没人说我粗鲁。」
「那都是我的错了?」柳残梦低头看着手下的黑发,目光越发深沉。
「你肯认错最好不过。」紧绷的头发松散开,祈放松身子,却在下一刻被柳残梦压倒:「你!」
「嘘……」柳公子有备而发,抓紧他双手,膝压着膝:「小声点,别吵到小小昊。」
「滚开!」祈压着嗓门吼:「我不介意当着小小昊跟你打一场!」
「你也不介意穿着女装跟我在大路上打?」柳公子笑眯眯一语戳中祈世子死穴,祈世子最大的毛病大约就是死要面子。
祈果然僵住。柳残梦单膝顶入祈双腿之间,占据战利位置,将祈双膝分开:「从你穿上这个起,我就一直想看,你穿这个躺我身下双腿勾着我的样子,果然很棒。」
「你疯了!?快放开!」祈世子气怒交加,又如柳残梦所说不敢大力挣扎,又要防着柳残梦又要防着马车外面,一颗心随着路面颠簸七上八下。
「放心。」柳残梦俯身在祈耳畔轻轻吐气,祈打了个哆嗦,身体软了大半:「我把车门闩上了,我跟小小昊说你要换衣服,跟穿衣服一样久……」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咕碌驰过,小小昊对小笔猴嘀咕道:「祈叔叔和柳叔叔在一起,居然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柏叶神色专注地看着前路默念君子有四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1:00 +0800 CST  
「公子。」马车终于停下,柏叶敲敲门:「宣公子他们落店了。」
「我看到爹亲了。」小小昊也跟着兴奋地叫。
关了一个下午的车门终于打开,祈已经换回平时穿的鹅黄公子衫,头发梳得整齐异常,看起来除了眼圈红了点以外,并没什么不一样。
小小昊却觉得好像有些奇怪:「祈叔叔,你没事吧?」
祈世子板着脸,清了清嗓:「没事,前面也有家客栈,我们先到那边订下房间,再把这边的也订一间。」
「祈叔叔?」小小昊有些不解地又叫了声,往内看看,柳公子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地坐着,不过衣服好像也换了一套,「柳叔叔你也换了衣服?」
柳公子咳了声,祈狠狠翻了个白眼。
车到了前面祈说的客栈门口停下,祈跳下车,却脸色微变,红一阵白一阵,手扶车厢不敢动弹。
「祈叔叔,你没事吧?」小小昊吓了一跳,想帮祈叔叔把脉。
「没事,你祈叔叔就是年纪大了点身子骨不大好。」柳公子也跳下车,笑眯眯伸手要来扶祈世子,被祈世子直接抽手拂袖:「滚!」
「所以说,你祈叔叔确实年纪大了点,脾气越来越不好。」柳单于不以为意笑笑,向小小昊解释。
小小昊心有戚戚地点头,见柳公子被骂后比起之前脸色还要好,几乎就是神清气爽一般,与祈叔叔正成反比,不由赞道:「柳叔叔却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好了。」
打落门牙和血吞的祈世子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柏叶订好房,缩在客栈里不敢出来,这种时候,但凡有眼力的都不会想去做这个炮灰。只是王爷沉着眉眼滴溜溜想找人迁怒,要是找不到人被搁个办事不力的名号,下场只怕更惨,忙在祈世子发现自己龟缩行径前迎了上去。
「公子,房间订好了,两间天字房,一间地字房。」
「地字房的改成通铺!」祈世子咬牙说着,在柏叶险些哀叫他不是救主不力时,补了句:「另一间天字房就给你住。」
柳公子摸摸鼻子,知道祈世子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再招惹,免得发生惨剧,他看看小小昊,正想开口,小小昊已经被祈一把抱起,全不让两人再有接触机会。
柏叶瞥了他一眼,不知该说同情还是活该,转身追着王爷去了。
祈边走边问:「西绝可有消息?」
「属下方才经过城门,并未见到暗记。」
「尽量别用府上的暗记,改用榭里的,一旦与西绝联xi上,便将暗记全换一批。」
「换成醉记那批?」
「不可,霓记最少用,用霓记那批。」
「明白。平安客栈那边要不要让人进去盯着?」
「不用进去,不过四墙都派人轮班守着,不可松懈。幸好有孩子,不容易改装,先盯紧这点,但其他可疑也不可放过。」
路上小声说着直到进了房,天字号不愧是上房,里外两间,虽谈不上雅致大气,却也不难看。祈世子点点头,没多挑剔,将小小昊放下。
「抬两桶水来,一桶为小公子更衣沐浴,一桶抬进内室。」
「祈叔叔,你不跟我一起洗么?」小小昊扁扁嘴。
「下次。」祈世子摸摸小小昊脑袋,只想快点去净个身,洗去柳残梦加在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你帮我洗好不好?」小小昊笑得像朵花,拉着祈的袖子直往他怀里钻,但这朵小花却有点蔫蔫无力的。
祈世子摸摸他的小脸,想到离京也有数日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双亲近在咫尺又怕惊动了他们而不得相聚,只剩自己这个亲熟之人。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儿,难免对亲熟之人腻了点,想到这,祈顿时怜爱之情大溢,忘了下午受罪时心下的臭骂。
其实小小昊也是很无辜的,不过是被姓柳的小人利用罢了,岂可迁怒于他。
「好,我来帮宝宝洗。来人,准备。」

东西一样一样送进来,特制的大浴桶、热水、小药包、香胰子、大干巾外,还有件很大的罩衣。
「这个干嘛?」祈世子拎着这个,有点危机意识。
柏叶苦笑:「王爷等下就会知晓,先穿上吧。」
祈世子果然很快就知晓。入了水的小小昊兴奋无比,哪还有先前焉焉之色,堪比哪咤闹东海,一下子踢着水一下子潜下桶,还爬到木桶边上再一个倒栽葱冲进水里,溅出大半桶水。祈世子一开始还任他玩,但眼见水剩不多,大半都溅到桶外与自己身上,却还是没给小小昊抹上香胰子时,就有些头痛。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2:00 +0800 CST  
手探入水中,精准地扣住小小昊手腕,将他拖出水面:「小小昊,别闹了。」
「非礼啊!」小小昊尖叫,吓得祈以为自己真的抓到哪里不该抓的地方,赶紧放手,却听小小昊格格笑着,再次从他身边脱离。
柏叶默默无言又扛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倒进浴桶,没敢和王爷提楼下房客和店主的抗一。给小太子洗澡绝对是件要命的事,万一不小心抓伤碰伤,他们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小小昊,乖一点,洗完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有一条猛龙过江来,有怒斩黄龙,还有西子捧心……」祈世子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洗澡水的液体,苦口婆心地劝着,一张嘴就是一堆小小昊没听过,连柏叶也没听过的菜名。
柏叶心下大赞王爷不愧是王爷,都是第一次来,居然知道这里的特色菜。
小小昊听了,有些犹豫,祈世子忙趁机抓住他,不顾他湿答答的身子,往自己怀里一塞,拿起香胰子飞快地给他抹。
小小昊挣了两下挣不开,只好抬起无辜的大眼信任地看着祈叔叔:「祈叔叔,你刚才答应我的菜要买给我吃哦。」
「自然、自然。」祈世子满口应着,又让柏叶提桶水来冲洗。大水当头当脑地冲下,小小昊像小狗一样甩甩头,高兴道:「再来再来。」
如此冲了数遍,直到柏叶过来说没热水了,小小昊才肯罢休让人抱出。
沐浴过后的小小昊整个人都用干净巾子包起来,只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圆溜溜的大眼犹带兴奋痕迹,看起来便是令人心疼不已的宁馨儿,让人只想怜惜。但室内每人都可以看到他的小尾巴。
祈世子召来店主叮咛菜单,店主边听边不断点头,神色有点怪异。店主退下,祈世子让柏叶继续打水送进内室,冷水也无妨,然后闭门沐浴。小小昊记挂着他先前说的菜,倒也没去闹他。
过了会儿,店主很快将祈世子点的菜一一送过来摆上桌。小小昊兴奋地爬到椅子上,一入眼便心碎大叫:「怎么这样,你送错了!」
「没送错啊,大爷点的就是这个。」店主拿出一张菜单,念道:「一条猛龙过江来、怒斩黄龙、西子捧心……」
是不错,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大受打击的小小昊呆了会儿,扁扁嘴,跑去敲门:「祈叔叔,你骗我!」
「没骗你啊。」祈世子洗过两遍,正在浴桶里泡第三遍,懒洋洋道。
「你说一只猛龙过江来……」
「就是清汤里一条白菜。」
「你说怒斩黄龙……」
「就是切黄瓜。」
「你说西子捧心……」
「就是猪蹄。」
门外与门外一问一答,随着祈世子的不断解释,小小昊脸越垮越厉害,呜咽道:「祈叔叔大骗子,呜哇哇……」
祈穿好衣服,打开门,招招手足无措的柏叶,小声道:「给柳残梦换间上房,把小小昊送过去。」
柏叶脸色扭了扭,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2:00 +0800 CST  
之三 固时俗之工巧兮

入夜时分,卫怀霖终于到了,他先到丹水,再由暗卫们带过来。
「卫兄弟,我们等你很久了。」祈世子一听柏叶禀报便迎了出来,笑迎春风。
「卫某才疏学浅,仅可一尽绵薄之力,只怕难当王爷厚爱。」与祈世子的热情相比,卫怀霖的态度只能说尽到礼貌范围。
他相貌清秀,看起来仿佛很年轻,又仿佛比祈世子还年长;才不过一日隔,若昨日在客栈见到时,他是初出江湖不知深浅的热情少年,那今天见到的便是位在山中砍了多年柴的贫苦樵夫。明明是同一张脸没有更改,仅只是神色服饰气度装扮的变化,便能让人觉得恍若两人。莫怪武林中人常传只要给他十天时间,他能装得让你以为他是你亲爹。
「切莫过谦,此事除了你,委实再无他人可担当。」祈世子瞧得满意,伸手握住卫怀霖的手。他的手心有点凉,略带了些木石枯硬之感,仿佛不是活物,祈心下微讶,却神色不变。
卫怀霖有几分心不在焉地一笑:「谢长缨素来少与他人交好,却肯为王爷向卫某讨人情,卫某一直好奇王爷是怎样人材。」
「如今见到,可满意?」祈世子对自己的魅力可是相当自信,当下便笑弯眼。
「应有可取之处。」卫怀霖淡淡说了句,又道:「王爷寻我来,可已有计较否?」
「你来得正好,他们现在还在左前方平安客栈西厢院三房,你可想办法与他们见上一面。」祈知道四绝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不是轻易可服人之辈。当年沈焱与自己也是数番相遇相识,才肯倾心而谈,当下对卫怀霖的态度不以为意。话说一半,停了下,笑吟吟一抚掌:「其实你们昨天在客栈就已经见过了。不知你对他俩印象深否。」
「昨天?」卫怀霖摇摇头:「我一日见人无数,哪知你说的是谁。」
「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哦,那记得。」卫怀霖颔首。他记得那孩子长得十分秀美可爱,连他都忍不住多管了点闲事,建议他们先到楼上休息去,想到这,他眼睛微微眯起:「他们就是你要追的目标?」
「没错。你现在先到平安客栈去,再次确认下那两人的相貌,别让他们中途易容溜走。」祈世子说得牙痒痒的,「还有,确认一下他们途中突然加上的第三人是什么身分。」
「第三人?」
「好像是个病人,他们中午从九条岭上带下来的。」祈示意卫怀霖来到窗边,他这间屋子正好可以将平安客栈西厢院的一切收入眼底。他指着平安客栈:「那里是西厢院,另一边东厢院住的是神威镖局的,他们下午正好一路同行过来,你可以扮成小二,也可以考虑扮成镖局的人。」
镖局押镖出行,警惕自非寻常,扮成镖局的人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但扮成小二的话,纵能进出客房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话。卫怀霖知道祈世子也是在试验自己,也不多说,便出门而去。
「王爷,这样不太好吧?」柏叶见卫怀霖离去,小声道:「他脸色看起来不大高兴。」
「他脸色什么时候像高兴过了?四绝这类人物,如果给的任务太轻松,才会被他们瞧不起。」祈双手抱胸靠在窗前,笑吟吟目送卫怀霖的身影步入平安客栈,「四绝各自名重一方,必有其真才实学,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物尽其用。且不说他,人手召集好了没?」
「暂时未曾调动兵营,只在『间』里调了三十人,皆是善于搜寻踪迹的能手;『罪赦』调了一百人;『神仙府』色部七百人、财部七百人、气部一千人、酒部一千人;暗流以外已召集了神剑穆修、笑面鬼叟,柴老也正往这边赶来,只要王爷定下地方,随时可行动。」
暗流掌下三个分支,间擅长潜入细作,在搜索方面派得上用场而武力方面派不上用场,只调了三十人。罪赦负责暗杀,高手是不少,但都是擅长杀人技巧,不适合用来追回皇上,所以调动最多的还是神仙府的人。
「好。」祈世子懒洋洋地躺回床上,柏叶忙为他更衣脱靴:「我休息会儿,卫怀霖回来时再叫我。」

「公子。」门口传来叩门声,浅眠的祈世子马上醒过来,看下更漏,已是二更天了。他打开门,柏叶和卫怀霖站在门口,示意柏叶退下,将卫怀霖迎入房内。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6:00 +0800 CST  
「如何?」
卫怀霖他没有马上回答祈世子,走到窗口望外发呆。祈也不急,拿支小银剪挑了挑油灯里的灯芯。
「刚才我扮成镖局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和大小姐一起去了那屋子,那位大人的易容确实精巧,上次萍水相逢不曾细看,竟不曾发现,小孩子倒不曾易容。床上那个大约就是你说的第三人……」
卫怀霖的声音停了下来,祈敏感地听出话底之音:「那人你认识?」
「认识,谢长缨和沈焱也认识。」卫怀霖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微微带了些讽诮:「名门公子的慕容恋尘,谁不认识。」
「哦——」祈的目光终于离开灯芯,看了眼卫怀霖。他记得沈焱对他说过,别在卫怀霖面前提到慕容恋尘一事:「这可有点难办了。」
「不难办,慕容恋尘走火入魔,短期内不会对你造成麻烦。」卫怀霖的声音有些生硬,说完不再看平安客栈,坐回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方才易容过的缘故,他的脸色看来有些苍白,瞳子隐在灯火暗处,看不清情绪。仿佛是静止的灰烬,却在深处燃烧。
祈看了会儿,看不出他对慕容恋尘走火入魔一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想起沈焱的话,决定什么都不多说。
「你要不要休息下?客房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不用,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这里是我的房间啊。祈世子苦下脸,他不习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入睡。但卫怀霖如此「尽忠职守」,他身为主人,也不大好拒绝。
卫怀霖拿起身边的酒囊,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陈年竹叶青的沉香勾起祈世子的酒虫,眼见晚上是不指望睡了,祈拍案叫道:「来人,准备桌酒菜,我要与卫公子秉烛夜谈。」

六月廿三 丙寅日 斗
一大早,柳公子开了房门,便见对面祈世子住的天字一号房门口,站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柏叶。他赶了好几天的车又得不到安歇,眼圈黑得十分明显。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柳公子,你起得真早啊。」
「不算早,小小昊昨晚折腾到半夜。」柳公子打了个哈欠:「你怎么不去休息?」
「王爷和卫公子一见如故,昨晚秉烛夜谈直到现在都还没休息,主子不休息,属下也不好休息。」柏叶受感染也打了个哈欠。
「哦?」柳公子笑得温文无害:「这么说卫怀霖现在还在房间里?」
柏叶迷糊地点了个头,突然一个激灵,死了。他家王爷讨厌与外人在寝居共处一室的毛病柳公子肯定也知道,自己这话不会惹出什么是非来吧?悄眼抬头,却见柳公子神色如常,笑容益发亲切。
小小昊光着脚丫拖着小被子也走了出来,头发凌乱微翘,脸上还有睡痕红晕。柏叶见了忙跑过去:「哎呀我的小祖宗,这里可不比『家』里,快穿上鞋子免得受凉……」
柳公子趁机闪进天字一号房,只见厅上烛火未熄,地上堆着好几个空酒坛,祈世子赤足盘膝,单指顶着个大酒坛微倾,耍杂般亲手为卫怀霖又斛了大杯酒:「卫弟,你的酒量真不错,区区好久没遇上像你这么能喝的人。」
卫怀霖也不客气地端起大杯一饮而尽,顺手为祈世子满了杯子:「祈兄的酒量才教人惊讶。」
「哪里,这点酒才够醒醒脑,再来。」祈世子爽快地干了,兴高采烈地继续换花式斛酒。
柳残梦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祈世子在人面前总要摆足王孙贵胄的架子,不肯让人见到一丝狼狈之处,此时赤足袒衣,放荡不羁,在这位新识之人面前全无惯常端的架子,看来这人还真合了他胃口。
祈世子说那些酒只是醒醒脑,果然不错,转眼便盯着刚进来的柳残梦,双颊酡红眼神清明:「柳兄可要饮一杯?」
「柳?」卫怀霖抬头看了眼柳残梦,祈世子越喝脸越红,他却是越喝脸越白,也不知地上那些酒到底喝到哪里去:「可是柳武圣?」
「不敢当。」柳残梦在祈世子身边坐下:「两位谈了一宿,不知谈出了什么结果?」
「哪有什么结果,不过聊些江湖趣闻。许久没出来走动,原来多了这么多有趣的小事未曾知道。」祈世子笑眯眯道:「比如小沈前段日子和小谢在终南迷路,一路闯到终南派历代停棺之地,正遇上人家在祭祖,只好涂了土扮诈尸逃走,哈哈哈哈,下次见面定要笑死小沈。」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6:00 +0800 CST  
卫怀霖唇角微微一勾,似在笑又没在笑,低头小酌一杯。
「此事我也有听说,终南派还告上武圣庄去。」柳残梦为祈世子斛了杯:「控诉四绝太过目中无人。」
「后来如何解决?」祈世子追问,柳残梦还没回答,小小昊冲了进来:「祈叔叔——」
卫怀霖看到小小昊,杯一停,一脸惊讶转瞬释然,已瞧出不似之处:「平安客栈的小公子可是这位小公子的兄弟?」
祈世子咳了两声,含糊道:「不是,不过两人确有血缘关系。」
「祈叔叔,这位就是你们说的卫哥哥吧。」小小昊鬼灵精怪,马上猜出这人身分,兴奋问道:「你见到我爹亲了吗?」
「你爹亲?」卫怀霖想到那位大人,应该就是这位小娃儿的爹亲了,他带了另一个孩子出门,却没带他,顿时起了同情之心,决意要帮他到底:「见到了。」
祈翻了个白眼,眼见卫怀霖误会了,也不敢更正,示意柳残梦抱走小小昊免得说漏嘴,柳残梦却完全没看到他眼色般,又斛了杯递到他唇边,笑吟吟道:「夫君——」
卫怀霖一口酒呛到喉咙,咳个不停。祈世子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扬声叫道:「柏叶!」
柏叶应声而入:「王爷?」
「宣公子他们动身了没?」
「尚未。」
「再盯紧些,但不要让他们发现。若有个万一,你提头来见!」
可怜被迁怒的柏叶只有吃吃应是,快步退出下令。
卫怀霖脸色已恢复正常,也没多问,只是喝酒。小小昊这种时候便很识相,眨巴着大眼:「祈叔叔,我饿了。」
「祈叔叔带你去吃早点。」祈世子脸色稍霁,趿上鞋子整好外衫,留下柳公子和卫怀霖在室内。
卫怀霖又斛了杯酒,目光散漫依然,突然曲起一膝侧首饮酒,眉眼微挑流波一笑,虽容貌并无一丝相像之处,柳残梦却心头一跳,仿佛坐在眼前的是易了容的祈世子。
卫怀霖收起了笑,改为怒目相视。祈的这种样貌他应没见过,只是想像着模仿,居然也像了七八分,只是少了祈那种出自骨子里的傲慢。
再次微笑,笑容温柔宠溺,却是方才对着小小昊的微笑。柳残梦只瞧得抚掌不已,大叹道:「卫兄弟这手易容模仿能力足可誉为当世无双之客。只与祈世子相处了一个晚上,便能拟到七八分像。」
「只是七八分罢了。」卫怀霖收起所有的表情,回归散漫神色,自斛自饮:「王爷未曾防我,但我拟他最多也只到这七八分,再多是不能了。在武圣眼里,这七八分怕是一分都做不得数。」
「若在混乱之下,或者在下会错认了也说不定。」柳残梦没有否认,吃吃笑着。
「武圣看王爷,看的并非皮相,我拟不到骨,仿个皮相有何意义。」他无声无息中,又喝完一坛,再开了一坛,目光瞄着柳残梦:「王爷虽然难仿,但最难仿的却是武圣了。大物无形,大音希声,武圣的心、形、性,我却无论如何也仿不来。」
「你若真能仿出来,也是趣事。」柳残梦继续微笑。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6:00 +0800 CST  
到了中午,轩辕一行人还待在客栈没动身,祈世子带着吃饱的小小昊回来,站在窗前打量平安客栈:「他们还没出发?」
「是。早上神威镖局离开后,他们就一直锁在房间里未有动静。」柏叶小心禀报。
祈世子咬紧牙,嘿声道:「他们不会又玩了招瞒天过海吧?」
「镖局那边属下也派人去盯,未曾见有动静,人员如旧,地上车痕印重与昨日亦相似。」
「他们若真混水摸鱼,岂能计不及此,加添加人手盯紧。至于这边……」
卫怀霖放下酒杯:「我再去看看。」
「拜托你了。」祈点头。

卫怀霖离去,柳公子在旁道:「别想太多太复杂了,也许他们只是有事耽误了。」
「会被抄家的又不是你,你自然说得轻巧。」祈世子怒上眉梢。
「哎,夫君,你的不就是我的,我当然关心。但此时担心无益,先等卫怀霖的消息吧。」柳公子脸皮甚厚,全不管祈世子听了脸色又发青。
「屁,你的全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好好,我的都是你的,包括我这个人。」
「除了你这个人以外!」
柏叶在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过了会儿,暗流有情报送达,他出门听了之后进来禀报:「卫公子易容成店小二进入西厢院地字三号房,说人员未换,他们停下缘故在于慕容恋尘生病了,他暂时不回来,先在客栈附近就近观察着。」
生病?就近观察?看来卫怀霖对慕容恋尘的关注确实是超乎寻常,但却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的寻常呢。祈世子挑了挑眉:「好,你们也别松懈。」

傍晚时分,轩辕一行人终于出发了。祈世子柳公子小小昊再加个卫怀霖,一起躲在柏叶新牵来马车里跟着,马车里照样用密封的铁箱子放着新提出来的大冰块,中间一张小几摆了不少吃食和稀奇古怪的玩具,以免小小昊无聊折腾人。
他们见轩辕他们出发后,竟先到市集去买马。
堂堂天子跟人讨价还价的样子,看得众人一片哑然,祈世子和赶车的柏叶无声地偷偷擦汗。后来买好马,慕容恋尘却不肯自己骑,最终以三人共一骑,轩辕前拥后抱艳福无边地出发了。
「这位慕容公子,可真厉害得紧。」祈呻yin了声,没想到那一狼一狈居然这么好说话,对这位东绝公子一路忍让纵宠,那慕容公子可是给他俩下了迷魂药不成?
小小昊抱着小笔猴不悦地扁着唇,他不喜欢看到双亲对别人亲切照顾。讨厌、讨厌,爹亲父皇是自己的。他伸手戳戳小笔猴的小肚子,看它委屈地吱了声。
卫怀霖继续喝着酒,目光悠悠散漫,并不往外瞧,不想看到慕容恋尘那张笑脸。
他喝了几口,便看看自己的手。
昨晚,就是这双手,将那人面上的泥污一点一点洗开,那人原本便是个明珠美玉般的人,不适合蒙尘,只适合衣冠楚楚,笑容清雅地站在高堂门第,笑望俗人。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7:00 +0800 CST  
他听到那位宣公子叫他小慕容。真是奇怪,明明已是与自己全不相干的事了,为何会为这个曾是自己独属的调笑称谓而介意?是自己害了他,是自己令他走火入魔,也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事已至此,何以心中竟似依然有憾。
他回过头来,仿佛是看自己,仿佛又不是在看自己,随后对着宣逸微笑,那种纯粹清爽的笑容已经很久没见过。
现在的有憾,大约像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了师傅那只珍惜的缠枝莲纹白瓷章,瓷身洁白细腻,色泽淡雅,线条流畅完美无缺,却也是脆弱的。
只是一个失手,便成了无数细白的碎片。
美好的事物被破坏,难免惋惜,但这种脆弱的美好,打破也就罢了。
轻轻地搓了搓指端,枯硬的感觉一如他的心,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曾抚在慕容脸上那种细致柔软的感觉。
被自己这样一双手抚上,是什么感觉呢?卫怀霖忍不住想冷笑——也难为你忍受得住。
「卫哥哥,你这样笑很难看耶。」小小昊爬过来,小小软软的手握住卫怀霖的手,卫怀霖一惊,抽了回来。
小小昊不以为意,兴奋地趴在他膝盖上:「卫哥哥,听说你易容之术冠绝武林,能不能教教无名?」
卫怀霖瞄了他还有他肩上的小笔猴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滑嫩的小脸:「这样一张脸,易容了未免太暴殄天物。」
「不可惜不可惜——学会了多有趣,可以……」说到这,小小昊吐了吐舌头,看了下祈叔叔和柳叔叔,将打算做的坏事全吞进肚子里。
柳残梦笑眯眯看着不作声,祈世子闭眼靠着锦锻休息,全当没看到没听到,反正再怎么折腾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就先让小小昊折腾卫公子去。
小小昊继续磨着卫怀霖要易容秘方,卫怀霖被他缠了半天,觉得小朋友挺可爱的,便道:「其实易容方式倒是容易,千变万化不离根本。你猜猜难的地方在哪里。」
「在哪里?」小小昊敏而好学,马上眨着大眼请教。
卫怀霖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作,没有表情,明明什么改变都没有,却从眼角眉梢渐渐透露出一层女性妩媚之色。眼波儿流转,欲诉还休,半垂着睫咬唇一笑,便是一怀春妙龄少女。小小昊看得呆了,不由伸手去摸卫怀霖的胸。
「卫叔叔,你真的不是卫阿姨吗?」
柳公子在旁老神在在地咳了声:「小小昊,你要知道一个人是男是女,不该去摸他的胸部。」
「那要摸哪里?」卫怀霖没有拒绝,小小昊拍了又拍,确定手底下按的是坚实平坦的胸部后,回过头来一脸无邪地问。
柳公子还没说话,一直闭目养神的祈世子睁开眼,双眼冰冷地横扫过柳残梦,一脸你敢再说半个字我给你死的表情,柳公子身为能屈能伸的人杰,识相闭嘴。
小小昊没问到答案,失望地转回脸,幸好他还不到能了解男女之别的年龄,继续好奇地看着卫怀霖拍手笑道:「好厉害啊,再来再来。」
卫怀霖笑了笑,闭上眼再睁开,脸上肌肉微微跳着,左手有点发抖,眼神晕沉地半眯着,仿佛身上所有的肌肉都耸拉低垂下来,一身的风残烛年。他以手捂口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喘不过气来的神色入木三分。
「太厉害了,卫爷爷。」小小昊瞧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小巴掌都拍红了。
卫怀霖眼珠一转,恢复一脸平静严谨,用微微有些拘束和警惕的目光抬眼看了下,又飞快低下头,抱拳道:「王爷。」难得的是,连声音都唯妙唯肖,几难分出差异。
「是柏叶。」小小昊难以置信地指着卫怀霖:「卫叔叔太厉害了,连声音动作都一样。」
车门外赶车的柏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有哪家美女在说他吗?

楼主 舒慕远  发布于 2009-03-07 15:27:00 +0800 CST  

楼主:舒慕远

字数:124361

发表时间:2009-03-07 22:4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51:17 +0800 CST

评论数:101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