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克刚》BY 七面鸟(出书版|完结)

看了看好像吧里是没有的。

因为自己很心水啊所以搬过来。

分上下部。

啊是的其实我是万年潜水人士。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07:00 +0800 CST  
「放、弃、挣、扎、吧!」
面对社长骆令之的压制,几乎打遍全社无敌手的夏智衍,竟不小心生出放弃比赛的念头!?
好可怕的气势与实力,但真正可怕的,却是自己在面对他时,总是不自觉萌生的软弱心情……
该怎麼办,才能逃过那一波波接踵而来的凌利攻势?

看过练习,骆令之就知道眼前的学弟,并非挟著金牌光环,一进到强队中就慢慢黯淡掉的小草包。
不仅如此,他对柔道的热情,更令他情不自禁地著迷……
要怎样,才能制得住这条滑溜又有力量的小鲨鱼?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08:00 +0800 CST  
第一章

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私立名校。

 校门和前庭的部分,简直就够当以前读的高中的操场了,校区内部连体育馆在内共七栋楼,从一馆到最远的七馆,连脚踏车都得骑上个七、八分钟。馆内全面空调,不仅夏天提供冷气,冬天也有充盈的暖气。

 餐厅里的菜色比吃过的任何外食都要高级,自己最常用的体育馆,更不用说,占地超过一百五十坪的十层大楼,可以说聚集了最高级俱乐部的设施。

 不只是奢华的设施。这里的升学率在创校后短短的五年内,窜升到98%。最重要的是,这里一年三十万的学费,绝不是自己读得起的——如果没有这笔奖学金的话。只因为四个月前拿的那一面全国高中柔道金牌,贵德中学,这所位于北投区的私立名校愿以一年四十五万的条件提供自己完成剩余两年的高中学业,像这样,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努力拼命在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上,不必担心缴不出下个月的练习费用,不必担心今天晚餐的去向……

 当时的夏智衍,认为自己来到了乐园。

 「智衍,柔道会不会很难学啊!」

 「嗯?什么!」

 往理科教室移动的途中,冷不防被拍了一下肩膀。「你……」

 「我是梅龄啦!赵梅龄。」

 看出夏智衍一脸就是人和名字连不起来的困惑表情,女同学索性直接替他解答,顺便继续追问:「柔道难不难嘛!」

 「啊?这个嘛……」

 为了弥补记不住名字的失礼,夏智衍尽量挤出笑容来回答,「我想应该不难吧?……我以前常去的那个道场也有很多女孩子在学呢!」

 「真的吗!那……」

 女同学难掩兴奋地接话,却被另一个粗糙的噪音抢过:「我想也是不难,要不然凭他这副德性也拿得到全国冠军?梅龄你去练的话,大概三两下就成了奥yun国手啦!」

 「唉!张国祯你怎么这样讲啦!」

 女孩略显不悦地撅起嘴,「你不要介意喔!智衍,我男朋友讲话就那么贱。」

 虽然顺着男友勾手往前走去,女孩仍不忘回头追加一句:「下次再跟你讨教罗!」

 「呃……好……」

 望着似乎略有争执的两人离去的背影,夏智衍轻轻叹口气,他大概可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让人忍不住出言相讥。

 智衍也不是个孤僻难相处的孩子,但他实在不太习惯私校的气氛,听说贵德有不少达官显要的孩子,大家交谈起来免不了一些社交辞令,这些都让智衍感到有些做作。因此,开学已经好一阵子了,看到同学老师,还会觉得全身懒懒地提不起劲。

 现在唯一能让夏智衍提起干劲的,莫非让自己身处在拥有八个比赛场地的宽广道场,尽情流汗直至筋疲力竭。粗糙的麻质道服适度地摹挲着肌肤,胸腔里吸入的尽是榻榻米青涩的草香;脚趾尖接触到榻榻米的瞬间,全身毛孔就像触电般迅速扩张……

 这才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活着吗?夏智衍这样问着自己。甩甩头,答案是怎样不重要,今天也要在这里彻底放纵身上所有细胞。

 「智衍!今天也这么早!」

 是同一量级的学长许哲璇。为人和气,虽然有点小八卦,但自然大方的谈吐令智衍感受到在这个新环境中难得的亲近感。

 「是啊……今天英文课看完片就提早结束了。」

 夏智衍拉拉左侧肩颈的筋骨,歪着头回答。

 「对了,」许哲璇对着道场草草行了鞠躬礼,便也跨起弓箭步,开始拉脚筋。「你知道今天教练不来了吗!」

 「啊?是喔?为什么!」

 看着学长粗鲁的暖身动作,不知为何突然有了「闲话家常」的心情。

 「听说是女儿要结婚了,所以这个礼拜起,都是队长带我们练喔!」

 夏智衍不明白他表情里的意思。但令他更在意的是,队长带队操练的事。「队长啊……骆令之吗……」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0:00 +0800 CST  

 「不是他还有谁,」许哲璇笑着拍了夏智衍后脑一记,「你这小子,才开学几个礼拜,已经念书念到昏头啦!」

 「嗯……」

 夏智衍敷衍地应了一声。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上个学期,县大赛那场令他惊心动魄的比赛。骆令之,从来没有在赛程表中出现过的名字,就在夏智衍的面前以惊人的气势与速度连续使出扫腰,在时间之内夺得一胜,拿下高中男子组第三级的金牌。这是仅仅在夏智衍被宣布得到第一级金牌之后,不到一分钟之内发生的事。

 没有华丽的招式,纯粹用最基本,却标准得可以编成教学影带的细腻动作、惊人的瞬间爆发力破坏对方的平衡感,完成无法闪避的扫腰招式,但,真正捉住夏智衍的眼光的,却是那一瞬间骆令之脸上的表情。

 换作是我,也逃不出这样的攻势。

 根本不会有反抗的欲望。不,应该说是压根不认为自己能挣脱得了。

 因为骆令之的眼,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从小训练自己的父亲,不断不断强调的就是除了体技的锻炼,心与精神才是柔道克敌制胜与自我锻炼的关键。而自从国中稳坐三年王座之后,夏智衍一度几乎要忘记了这些告诫,直到看见骆令之的那一刻……

 「贵德中学,骆令之……」

 等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节奏,夏智衍意识到自己已经冲到了赛程表前,找到了那个名字。连道服都还来不及换下。

 七点整,几乎是一分不差地,骆令之踏上了榻榻米,向着道场的内侧轻轻敬礼。除了事先请了病假的,一向纪律严明的贵德中学柔道队,队员几乎都到齐了。

 「绕场十圈,开始!」

 骆令之以宏亮的嗓音发出号令,便带头绕场跑了起来。十圈过后,前滚翻,侧翻、龙虾运动、匍伏前进……即使是队上的女孩子们,做起紧凑的热身也易如反掌,每每令夏智衍咋舌。「这些女金刚们……」

 「让学姊们听到,等会儿免不了一阵狂摔喔!」

 许哲璇小声笑道。

 智衍吐吐舌头。一回头,又见到骆令之双臂交叉,专注地检视着队员热身的步骤。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表情,就如此的温和呢?

 不管是发型、发色,五官线条。皮肤色泽……都和几个月前的骆令之相差无几。但是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骆令之,和那天锦标赛场中的骆令之不是同一个人。这一个月来难道漏失了什么时机,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眼神?那种凌厉宣告:「放弃挣扎吧!」

 充满张力的眼神。

 一个月以来,出现在夏智衍眼前的,始终是谈笑风生、谦和有礼的骆令之。

 「……夏智衍!还在发什么呆?该你了!」

 这回宏亮清澈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夏智衍才发现自己已经造成后方的大塞车,赶紧「砰」地一声趴下,开始匍伏前进。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0:00 +0800 CST  
经过昨晚畅快淋漓的练习,夏智衍虽然感到轻微的肌肉酸痛,但在精神方面却觉得振奋得不得了。上个礼拜给钟教练带着练习,虽然也很是痛快开心,但感觉上队长带练的节奏明快,队员虽然累得七荤八素,还是忍不住想要前仆后继、上阵厮杀。想到今天也要继续着这种风格的练习,夏智衍脸上不自觉浮现雀跃的笑容。

 「咦?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呢?学校里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从厨房端出热腾腾的稀饭时,夏妈妈惊讶地发现,儿子似乎回到念公立高中时那种精神奕奕的表情。

 「没有啊!没什么特别的事。」

 智衍和着土豆面筋扒了两口稀饭,糊糊地说:「有差那么多吗!」

 「嗯。」

 夏妈妈疼惜地摸摸的头:「开心是好事啊!不过,稀饭很烫,不赶时间就慢慢吃。」

 「知道了啦!」

 智衍傻气地笑道。

 夏妈妈一面吹凉自己碗里的稀饭,一面从蒸腾的雾气中看着智衍从小就改不过来的、囫圃吞枣的吃饭方式,心中不禁有点酸。

 七年前,智衍当刑警的父亲在一次追捕枪击要犯的攻坚行动中,因为防具不足,导致流弹击中左肺叶伤重不治。个性坚强的夏妈妈虽然力图振作,一肩扛起家计以及教养夏智衍的责任,然而夏家幼儿寡母,不论是工作或是改嫁都让夏妈妈受到不少阻碍。她也曾经气馁地叹息,自己年轻时为什么要因为家中反对两人的婚姻,一时负气与亲戚断绝了音讯,弄到现在连求助都拉不下脸。但想到为了爱不顾一切结合的丈夫、两人疼爱逾命的儿子,靠着微薄的抚恤金与薪资低微的钟点工,夏妈妈还是咬牙撑着,身兼父职一手把夏智衍带大。

 而看着儿子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个身高不满一百三的小不点,每天放学就第一时间冲去道场做好一切的整理工作与杂工,练习完毕也留到最后整理打工,只为了能在不增加妈妈经济压力的情况下继续留在道场练习。夏妈妈除了欣慰于他的体贴懂事,也不免心疼智衍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拥有同年快乐嬉耍的一面?

 「只要能练柔道就很开心了呀!」

 一年多后,忍不住问起儿子的夏妈妈,得到了这样的answer(混蛋baidu),她便了然于心了。因为智衍从五岁就一直练习的柔道,现下不仅仅是一种习惯与嗜好,更成为夏家母子对父亲的思念与精神支柱。

 今年五月,智衍拿下台湾区柔道锦标赛第一级的金牌,进一步获得贵德中学的体育奖学金,夏妈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鼓励他进入了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学习环境。她不是没有想过,贵德虽然能提供智衍最优秀的柔道环境,却也是一个用金钱与权力堆积起来的社会缩影,智衍身在其中,也许会自惭形秽,也许会学坏……但她相信先生教给儿子的柔道精神,那是智衍一直奉行不怠的,希望能成为他在这个野蛮世界的护身符。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3:00 +0800 CST  
高二的课业压力不再像高一那样可以轻松混过,即使像夏智衍为了减少一些补习时间而选择了第一类组,但贵德高升学率带来的高压力,使得所有的学科老师在开学后的两周内就变身成火爆教头,下课时间不时传来左邻右舍同学的哀嚎声。唯独夏智衍觉得这个礼拜过得飘飘然,连上课也跟着精神抖擞了起来,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么原因。

 「厚~~~小智喔!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这么有精神。不像我们,下礼拜就要第一次模拟考了,想到就烦……」

 看到活蹦乱跳作着伸展操的夏智衍,许哲璇忍不住埋怨起来:

 「把你的精力分给我!!!」

 说完便揣起夏智衍的道服衣领,一招小内割把他扫倒在榻榻米上,准备进行压制。夏智衍金牌岂是拿假的,一个变招,把学长抛摔出去。

 一向最早到的两个人,就这么在榻榻米上玩起「变招攻防战」。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两人,有默契地同时停手,随性地对坐,相视大笑。

 「你小子很灵活嘛!动作串联还是那么流畅。」

 许哲璇一掌拍上学弟肩膀。

 「还说呢!姜不愧是老的辣,」夏智衍笑道:「我之前也吃了你不少暗亏说。」

 由于同是第一级,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交手的机会,许哲璇对这个老是抢在他头上夺走金牌的学弟早就不陌生了。看到今年的社员名单,知道学校挖了这块金墙脚,不但不感到威胁,反而雀跃不已。这点,夏智衍从他一向都很罩他,还不时到班上找他哈拉的行径中,也能深深感受到,很庆幸在这个处处不习惯的新环境中,找到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好朋友。

 就在他们打算起身继续伸展操的同时,一向「准时」的队长,却意外地提早十分钟进了道场。「同学,今天怎么这么早!」

 许哲璇跟他同班,私底下根本不来「队长」这一套。

 「今天餐厅煮了豆……煮了我不喜欢的菜,待不下去,随便吃吃就走了。」

 夏智衍愣了一下,他以为像队长这样体格高壮的男孩是不会偏食的。

 「喔……」

 许哲璇则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望了一眼身旁的夏智衍,回过头来用食指戳戳骆令之结实的胸膛,「我看……是都没吃吧?可怜喔,三不五时就会来这么一下。算啦!等会儿练完让我尽一下同学的义务,请你吃顿好的,省得你这180的大个子身上数百亿的细胞一齐对我哭夭!」

 「阿哲你喔……」

 骆令之一改平时的意气风发,对着许哲璇苦笑:

 「不要教坏学弟啦!」

 「教坏?智衍还需要我教!」

 许哲璇耍宝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你这个美国长大的阿度仔,大概不知道他的严厉,我们智哥进贵德之前,念的可是『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的流氓学校……」

 「学长!!!」

 夏智衍觉得脸上没来由的一阵燥热,想也不想就用力捉住许哲璇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耍得正上兴头的许哲璇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悻悻然道:

 「好啦……不说就是了。开个玩笑嘛!」

 「学长,不好意思啦……」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4:00 +0800 CST  
这不是开玩笑,夏智衍心想,自己以前的确因为省车钱以及道场的缘故,选择最近学区的高中,而那所学校还真是一般家长口中的流氓学校。

 以前一直不在意的,总认为自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够好好学习,也交到了不少好朋友,他不会以否定的态度看待自己的高中,然而,今天面对着骆令之,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不想让一个人知道他这段过去。连提都不能提。

 我到底是怎么了?

 夏智衍陷入了沉思,脸上表情数度变换,但都是明显的低落。许哲璇以为他还在自责刚才的态度,笑着哄他:

 「喂,别想了,等会儿跟着去做陪客行了。」

 「啊!」

 「放心,不会要你出钱的,甲级贫户。」

 唰地一下,夏智衍的脸颊又红了起来。

 这个礼拜的练习仍旧维持着队长特有的明快步调,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骆令之加长了对战练习的时间,而且在最后几天,针对教练不太鼓励的越级对战,也给队员很多挑战的机会。虽然钟教练认为,若实力不够的人,在这种越级挑战的过程中很容易受伤;但骆令之是在作风大胆的美国受的柔道训练,当时的铃木教练就鼓励他们:

 「这种训练方式可以强迫你注意自己的用力方式,学会四两拨千金的巧劲。」

 被这样的教练带了四年,骆令之也养成了不以力量与对手硬拼的风格,反而注意强调动作串练与力量的整合,切中要害地侵入对方的空隙,破坏平衡。如今回到台湾,带领着这群天资优异的学弟妹,他也想大胆验证自己与思师的理念,并且在作风较为保守的台湾柔道环境中,尝试洒下一点奇花异草的种子。

 虽然柔道本来就讲求施力点的重要性,但这么清楚揭示「力」的使用方法与时机,对夏智衍来说还真是头一遭。以前的几位教练都是强调肌力、体能与爆发力的重要性,也为他们安排了很多增强基础体能的锻炼课程。但是对于夏智衍这种从小就吃不胖,身上挂不住几两肉的体质,这种训练方式总是让夏智衍心里产生一片模糊地带。他隐约感觉自己并不是这样在摔柔道的,但要说有什么明显的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以说,他有一半是靠直觉在摔,到后来连教练也摇摇头随他去。反正,还不是照拿金牌。

 因此,当骆令之清楚明确地传达了铃木教练的理念,夏智衍像是被小槌子轻敲了一记后脑,把塞住的地方敲散开了似的,突然间,豁然开朗。

 在几轮的对战之后,骆令之也发现这个学弟绝不只是个挟着金牌光环,一进到强队中就慢慢黯淡掉的小草包。不仅是自己所属的第三级,在第四级的选手也几乎被他「清盘」之后,这小家伙已经渐渐侵略到第五级的领域了。

 「呜哇~~~那个蒋岳?足足多了他二十公斤有,智衍这家伙竟然眉头不皱一下对他使出『肩车』(一种把人侧抬成海星状,翻过去摔的动作)!」

 许哲璇咋舌道。

 「嗯……不过我想那只是『刚好』而已。」

 骆令之仍不为所动地交叉双手,嘴边轻轻浮上笑意。许哲璇没看见那抹微笑,眼睛只死盯着榻榻米上激烈的战况:

 「那才不是『刚好』!你没跟他摔过……」

 「是不是……」

 骆令之瞥了好友一眼,笑得更开: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许哲璇还待要反驳,却见骆令之早已大步跨了出去,哨音吹响八个练习场,「停——交换对手。」

 这个指令一下,级数轻的队员们都积极往级数重的方向寻求对手,谁也不想放过难得的练习机会,只是对夏智衍而言,放眼望去,几位还没对战过的重量级的队员几乎都是初学者,这……

 「找不到伴吗?那跟我对练好了,夏智衍。」

 不知不觉,骆令之已经走到身边。也许是比自己高出十多公分的高大身型带来了压倒性的威胁感,一瞬间,夏智衍在他身上似乎能够感觉到四个月前那股重量级的压迫感。「好。」

 身体里有什么燃烧起来了,在理智和紧张之前,双唇已经毫不犹豫地为他吐出answer。

 「喂……你看队长……」

 「啊!金牌对金牌哦!那我们别摔了,去看!去看!」

 察觉到这组对战的队员越来越多,一个个放弃自己的练习,围了过来。骆令之不以为意,只挥挥手要他们让出场地,夏智衍则是根本听不进周围的喧闹,只等被骆令之拉来当裁判的许哲璇一声令下——

 脚步轻移,微张的手掌几次试探性地伸出收回。场中两个不同量级的高手之间,凝聚起一种微妙的张力,一旁观战的人不禁跟着屏气凝神。

 先出手的是夏智衍,与其绷紧了精神也看不穿对面的铜墙铁壁,不如伸手动摇它,希望在移动中能捉到一丝的破绽。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5:00 +0800 CST  
就在被抓到衣领的一瞬间,骆令之身上的杀气像是醒过来一般,突然剑拔弩张地叫嚣起来,反揪住夏智衍的领口衣袖,一扭腰,带动修长有力的腿回扫。

 夏智衍被这么一带,险些失了重心。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他,顺着骆令之推动的方向往后跨出左脚,先稳住下盘,被扫到的右脚竟然就这么滑了开来,像条鱼似的,骆令之知道一招必定撂不倒他,左手一沉,趁夏智衍右脚还未着地前将他重心扯向空虚的右侧,再次扫他右脚跟!

 这次应该倒定了吧?围观的众人中,几个清楚队长实力的,都暗暗为夏智衍可惜,毕竟是敌不过队长巧妙的招式串联吧?等下若被压制住,凭夏智衍一百六十八公分的娇小个子,不被压到「IPPON(一胜)」,估计是起不了身了。但「哇~~」地一阵惊呼,拉回他们的思绪。刚被夏智衍用肩车给抛了出去的蒋岳,心急地晃着许哲璇的肩头。「刚刚是怎样!」

 「啊就夏智衍重心稳得恐怖,硬是用左脚撑着赏了队长一记巴投。」

 许哲璇不耐烦地拍掉肥厚的手掌,叫他别打扰他执行裁判的工作。

 被夏智衍在翻滚中抬脚顶住腰带中心,骆令之因为这记「巴投」反被抛摔出去,差点双肩着地让夏智衍取得一个压制的机会,仗着反应快,一个前滚翻又站稳了脚步,一度缠斗的两个人现在又回到了原点。「还有两分钟。」

 许哲璇提醒道。

 一向谦和有礼的两人现在像蛇盯住猎物一般的凝视对方。

 要怎样,才能制得住这条滑溜又有力量的小鲨鱼?

 该怎么办,才能逃过那一波波接踵而来的凌利攻势?

 不想了。骆令之决定速战速决,这次换他先抓上对方衣领。两人越来越大胆的试探动作,让夏智衍有些急躁。「他到底想怎么做?不行,我不能用这种被动的想法来面对他。」

 寻找切入点的同时,发现骆令之双肩下沉,正打算转进他的内侧。

 「想对我用过肩摔吗?傻瓜!」

 以身高来说,骆令之可是不利的一方啊!正得意在捉到这个破绽,扭身想要闪过的时候,骆令之竟然往竟然就着他闪躲的方向一扯,不仅顺势瓦解了他的重心,更成功的伸出右腿扫向他仅剩支撑重心的右脚!一向自诩稳重的下盘,在一阵变招拉扯之后终于松动,让骆令之的「大外割」拖招成功!

 「有效!」

 还好夏智衍及时旋身,只让单肩着地;但骆令之接着以不可抗拒的速度与强势切入进行袈裟压制。若是以往的对手,夏智衍只消几个扭身便能撑起肩腰,挣脱压制。但顶住自己右胁下的大腿肌肉强硬而具有热度,自己被牵扯在对方大腿上方、违背意愿而伸直的右手,感到前所未有的热与麻。

 使不上力!!夏智衍感觉到对方跨越自己胸口、锁住后衣领的右手倏地收紧,那张自己观察无数次却理不出结论的脸孔,缓缓靠近自己,接着,耳中传来了低沉的男声:

 「放、弃、挣、扎、吧!」

 放弃挣扎?

 他没有听错。是那个男人说的。除了他所熟悉的,英挺的鼻梁、深刻的眼神、握手着清晰角度的剑眉……他在骆令之的脸上还看见了四个月前,令他震慑而难以忘怀的神情。

 放弃挣扎吧!他的眼神也这样说的。绝对的、不容违背的。夏智衍从来没有过放弃比赛的念头,却在这一瞬间闭上眼睛不敢直接。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希望,这25秒赶快过去。

 「IPPON!」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6:00 +0800 CST  
紧盯着码表过了压制的时间,许哲璇宣布骆令之胜利的声音仿若解除魔法一般,破除了令人窒息的高压。首先站起身来的骆令之脸上挂着一向耀眼的笑容,向还坐着不住喘息的夏智衍伸出手:

 「学弟,干得好!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哪里……」

 夏智衍感觉自己的声音像从几千里外的山谷传来。「队长的变招好流畅,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顿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自己仍然微微颤抖的右手交给对方。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轻颤,将夏智衍稳稳拉起之后,骆令之并没有放开他,继续握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说道:

 「我也只是『刚好』想到应该这么转的!你如果再多累积些经验也能运用得很不错。」

 这一握,虽然有力却不带挑衅。掌心源源传来的温度充他不再颤抖。夏智衍愣住了,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情的许哲璇还以为这一斗激起了骆令之好胜的一面,现正打算再给学弟一记下马威,急忙打入两人之间:

 「喔~你们两个也帮帮忙,连练习赛也可以这么认真……」

 「但是真的好利落、好精彩喔!」

 「就是啊!没想到智衍的反应也那么快。」

 几个队员被许哲璇的打趣所感染,也挤上前来凑热闹。骆令之在他们额头上一人弹了一个爆栗,笑骂:

 「谁像你们,柔道也是要用脑子的啊!收操!」

 「知道了!」

 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各自找伴做着反背等动作。

 夏智衍和搭档闪到角落做操。他还弄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手被握了那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够把那个人所带给他的一切压力、震撼与威迫感一并消除。是因为那压力本就是骆令之造成的,所以他要「回收」也易如反掌?

 脑子摔坏了?怎么会有这么怪力乱神的解释……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7:00 +0800 CST  
第二章

 隔天一早,夏智衍感到前所未有的昏沉。才第二节下课,他的额头就忍不住跟桌面相亲相爱了起来。

 「夏智衍,班游的缴费明天是最后期限了,你到底去不去啊!」

 看著夏智衍一副死鱼样,总务股长不耐烦地直接走向他的座位催债:

 「除了那两个公假不能去的,只剩你没交同意书面已。办保险也得花时间啊!」

 「啊,对不起,我……我一直忘了问我妈……」

 夏智衍瞬间弹跳起来,也顾带吓到了总务。

 「不管怎样,咳咳……」

 总务看着智衍一脸歉容,也减弱了力量:

 「明天你再不交我就当你不去罗!」

 「谢谢,我知道了……」

 夏智衍并不是真的健忘,他只是犹豫不决。

 从以前就一直为了省钱,尽量不参加校外教学。在以前念的那种平民学校里,同学都能够谅解这种状况,但在现在这个环境……如果不去,该找什么理由来塘塞才说得过去?更何况他也为了自己一直和同学格格不入的状态烦恼了很久,不去说不定还会加深隔阂……新的,旧的……理不清的烦恼、情绪似乎在短时间内一并堆积了起来。这种事比起不规则动词和空间向量还要叫他头大。

 ***

 「天啊……十一点半了……」

 虽说是在复习功课,似乎也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吧?认命地抓起桌边放著的同意书,夏智衍打开房门走向客厅,客厅的大灯没开,只有茶几上的小台灯隐约照出母亲瘦小的身形。

 「妈……」

 夏智衍轻唤一声,却发现回过头来,手持代工小饰品的母亲,脸上竟是自己从不曾发现的疲累。

 「怎么了!」

 「嗯……没事,我去睡了。」

 心一横,手中纸头揉成一团,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小智,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毕竟是母亲,一下就看穿智衍的心绪。「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啦!垃圾,顺便丢……」

 「那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呃……」

 看到母亲笑眯眯地望著他,智衍知道不下去了,乖乖交出了同意书。「我想……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花莲报好玩呀!以前爸爸带我去过,风景很漂亮喔!」

 「去……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被污染到。」

 智衍对著母亲苦笑一下:

 「那不是重点啦!要五千五百元耶……」

 心想,那几乎自己一个月的交通生活费呢。

 「可是,你从小学到现在,几乎没参加过远足呢!」

 夏妈妈用夸张的表情说著:

 「算妈妈拜托你,帮我跟久违的太鲁阁公园打声招呼吧!」

 「……」

 「好啦!不要连学校给的奖学金都省成这样。这些钱本来就是多出来的,你的生活费妈还出得起。你就当做去放松一下好了。」

 夏妈妈笑著摸摸智衍的头发,很轻很柔的触感,让他突然有点想哭。

 其实妈才真的是该去放松的人,可又不能把名额让给她。

 「那……我帮你多拍些照片回来。」

 「不要光照石头和海水,要叫同学拍你喔!」

 妈妈轻轻捏了夏智衍的脸颊:

 「我想看儿子的帅帅照喔。」

 「知道了啦!」

 拿回妈妈签过名、已经发皱了的班游家长同意书,夏智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那……我先去睡罗……」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7:00 +0800 CST  
总算在最后关头搞定班游报名。几个小时后,那个总是热热闹闹的赵梅龄又找上了他。

 「夏智衍,听说你终于交了班游费用罗!」

 赵梅龄挑起柳眉,一脸不善的靠近。

 「是,是……我很惭愧,给班代添麻烦了。」

 赵梅龄是班代,如果本班班游的事务一直搞不定,开会时想必会频频遭到白眼。

 「知道就好!」

 赵梅龄摆出了个「孺子可教」的表情,接著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上夏智衍的桌面,一手搭上他肩头,靠得比刚刚更近。「来,为了表示你赎罪的诚意,帮姊姊接了这个好差事。」

 「好、好差事!」

 夏智衍紧张得左右张望,深怕看见她男朋友张国祯杀人的目光。

 「我们班联会现任的副主席前阵子出车祸,听说得住院休养至少两个月。」

 赵梅龄无视于他的节节后退,继续交代著夏智衍必须用来「赎罪」的新任务:

 「我这个班联会总务因为了解很多事务细节,只好先跟主席分担他这部分的工作。」

 「是……然后,这跟我有关系吗!」

 夏智衍的背部已经紧紧顶到后面的课桌。

 「当、然。」

 赵梅龄甜甜一笑,让夏智衍身上冷汗流了下来。「你的好差事就是在这两个月间帮我们分摊一部分工作。」

 「啥……」

 夏智衍张大了嘴: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交钱的吗?我好歹赶在期限之前……」

 「别说了,明天第七节联课活动记得班联会办公室见。」

 赵梅龄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记得等一下就去跟训育组长报告喔!」

 不等回答,赵梅龄跳下桌子迳自离开,留下夏智衍一个人兀自呆坐到上课钟响。

 隔天下午,夏智衍终究是乖乖的出现在班联会办门口。离上课时间还有七分钟,门还是关著的。「总比迟到被梅龄碎碎念好吧。」

 正当夏智衍这样自我安慰的时候,长廊外侧熙来攘往的学生群中,有个人影转了进来。

 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吗?万岁,还以为是救星梅龄,飞奔到一半,才发现那根本是一个身高体型相去甚远的男孩子。「队……长!」

 放慢了脚步,注意到眼前的骆令之手中抱著五六本厚厚的资料灾,夏智衍忍不住问:

 「队长,难道你也是来……『赎罪』的!」

 「赎罪?你在说什么……」

 骆令之一脸疑惑,这才见到赵梅龄右手晃著钥匙一蹦一跳的走进长廊。「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啊?迷糊小智。」

 「啊!」

 「这个人呢,出现在班联会是正大光明、天经地义。」

 赵梅龄搬了半叠的资料夹塞给智衍,一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凝视著他。「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转学生?他就是现任的主席啦!」

 主……席?

 不是听说这个人已经三年级了?是个「考生」?

 然后一肩撑起柔道队的集训重任?

 再加上……班联会主席?

 那……他什么时候睡觉啊?

 「呃……」

 看着瞬间「当机」的学弟,骆令之尽可能有礼貌的打断他的冥想。「我们要不要先进去再说!」

 「可以,可以——」

 梅龄一面开著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所以罗,你就知道为什么一个副主席挂点影响会这么大。」

 梅龄一边领著夏智衍整理各班的家长同意书,一边向他解释联会现在的状况。「本来Roy做的都是分析资料,整整意见以及决策的工作,实际的联络和事务的执行大多是副主席在调度。因此我们现在必须帮他分担一些初步以及琐碎的联络工作,如果连这些都由他亲力亲为,那他就真的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了。」

 「原来是这样……」

 偷瞄一眼旁边正专注在讲电话的骆令之突然有种释怀的感觉,甚至有点庆幸自己能在这里帮忙——似乎比待在美其名为「阅读社」的地方,偷偷做著自己因为练柔道而缺乏时间可温习的功课还来得有意思些。「不过,我对于自己的沟通能力没什么自信,不会把事情搞砸吗!」

 「放心啦!我不会一开始就把你推进火坑,从简单的事务性联系开始练习就好啦!」

 梅龄拍拍他的肩,一副要他「安啦」的样子,只是,看到梅龄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夏智衍肩膀只有更垂。「是喔,不会『一开始』喔……」

 「喂!别一副好像被我陷害的样子啦!」

 梅龄笑著拍上他的肩。「老实说,你还是主席『钦点』的呢!」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7:00 +0800 CST  
接下来,梅龄请每位班代拿出自己班上的缴费纪录副本,与班联会所整理出的资料作核对与清查。夏智衍趋著这个空档戴上耳机,找寻之前记不完整的事项,赶紧作补充。

 写到一半,一只小腿翅从左侧横到嘴边,把他吓了一跳。拨下耳机,不解地瞧著骆令之。

 「一边吃吧,时间快到了。」

 骆令之没拿腿翅的那只手支著下巴,微微一笑:

 「你每次都这样,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样你二百九十九yuan就浪费罗!」

 夏智衍愣了一下,也笑了开来。抓了耳机戴上,继续整理纪录,一边就著骆令之手上的腿翅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交代几个班代回去补齐保险资料之后,班游事务大致底定,接下来就是等学务处的通知了,骆令之笑著劝大家再追加一轮,可是一个半小时的会议时间,经验老到的班代们早把自己塞得饱饱的,几乎都不行了,于是,骆令之宣布散会,大家各自离开进行接下来的预定。

 「我去个洗手间,你们不必等我。」

 骆令之把带来的资料收进自己的包包,对还在整理文件的几个干部说道。

 夏智衍怕把会议记录挤烂,所以把卷好的整套道服先拿出来放桌上,再把会议记录等文件塞进包包最底层,等他弄整齐了,再抬起头,身边只剩下赵梅龄和张国祯。

 「嘿,梅龄,跟你男朋友先走啊!不必等我。」

 夏智衍不好意思地笑笑。

 梅龄没有回话,脸色一沉,就要转身离开,张国祯则是看都没看,扬手把她给捞了回来。

 「你还知道我是她男朋友!」

 张国祯眼神凌利地盯著夏智衍。

 「啊!」

 不确定这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眼下认识的人都走光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形?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张国祯再次逼近。现在,夏智衍很确定他是对著自己发飙的。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棒球队的大块头,只记得说话难听的人一向都是张国祯。「你是要我说什么!」

 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国祯,走啦……」

 梅龄扯了扯男友的衣袖,张国祯仍是看也不看她,继续逼问夏智衍:

 「既然你知道梅龄还有我这号男友,干嘛还跟她那么亲密?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深刻帅气的轮廓,现在全因为忌妒气恼而扭曲狰狞,张国祯现在的脸孔,是梅龄从来没看过的,吓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智衍翻了个白眼,把背包甩上肩,不客气地说:

 「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但我跟梅龄只是很好的朋友,其他什么都不是。我还有事,拜拜!」

 闪过张国祯想要离开。

 不料,右手被紧紧抓住。

 「那你就不要一天到晚跟她同进同出,明明不是班联会干部还三天两头往班联会跑。而且,还当著我的面搂搂抱抱!你知道班上传得多难听!」

 担任外野手的张国祯手劲奇大,夏智衍痛得鼻子都皱起来,怀疑自己手臂是不是已经瘀青了。梅龄见他吃痛,也想用力扳开男友的手。「你不要这样啦……」

 「喔,你舍不得了是吧!」

 张国祯冷哼一声,蔑视的表情让梅龄无力放弃,颓丧跌坐进一旁用餐区的沙发。

 这一幕让夏智衍对这个鲁莽的大块头的忍耐力飙到上限。使劲一甩手,反身过来指著张国祯的鼻子,怒道: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梅龄都快哭了,你还有空在这里跟我纠缠不休!」

 「我管不了那么多!总之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想离开这里!」

 张国祯拉开嗓门,即使人声鼎沸的用餐时间,还是引起了几个客人的侧目。

 夏智衍觉得难堪极了,也不忍看梅龄那个样子,只想尽早解决。「要怎样才算给你交代!」

 「你别再接近她,跟她有说有笑的聊天,更不准成天跑班联会纠缠May!」

 张国祯说得一副理直气壮,夏智衍却快气炸了。「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或梅龄的交友啊?会不会太野蛮了一点!」

 他觉得自己真是超倒楣,跑班联会也不是他自愿的。现在好不容易做上手了,和骆令之、赵梅龄也渐渐熟络起来,正开心交了好朋友的夏智衍,凭什么为了这个荒谬的理由就退让?他觉得张国祯已经气疯了,唯有自己赶快离开才能让他好好冷静一下。倔强地闭上嘴,夏智衍再次尝试挤身穿过被张国祯挡住大半的通道。没想到下一瞬间,左脸一阵剧痛,夏智衍的身体往右后方飞倒,连带撞倒了还留有残肴的餐桌。

 「客人不要这样!」

 「小智小心盘子碎片!」

 「夏智衍!」

 这一拳,打得必胜客里喧闹声四起。梅龄心疼的上前想查看夏智衍伤势,却发现本以为早就离开的骆令之,不知何时出现,扶起了夏智衍。

 「Roy……帮我照顾小智。」

 看见骆令之,顷刻放松的赵梅龄眼泪忍不住滚出眼眶。「嗯,我知道了。」

 骆令之报以令人安心的一笑,把夏智衍带到一旁坐下。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9:00 +0800 CST  
张国祯自己也吓了一跳。本以为精通柔道的夏智衍也许会闪开这一击,没想到搞得这么严重。瞬间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全清醒了,呆立在当场。梅龄忙著跟经理赔不是,表示愿意赔偿损失。

 正在沟通的当儿,安置好夏智衍的骆令之神情严肃地走向张国祯,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你这个白痴,闹够了没?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就算你不信智衍说的,也该听听梅龄怎么说吧?班联会是我要夏智衍去帮忙的,你如果再敢动他,我不敢保证棒球队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冷然的眼神,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让整整比骆令之大一号的张国祯全身震撼,只觉像是接受了绝对的指令,无法反驳。

 抛下犹如木人的张国祯,骆令之回头背起夏智衍的背包,扶著有些直不起腰的倒楣学弟离开混乱的战场。

 「腰很痛吗!」

 看他弯著腰吃力的下楼,骆令之不禁皱起眉头,手微用劲,轻轻按揉。「喔……啊……」

 这次换智衍疼到皱眉。

 看这情况不太好,先向服务生要了一楼内侧的沙发座位,让夏智衍趴上,拉起腰间衣物,直接推按他的后腰肌肉驱散瘀血。

 夏智衍痛得闷哼。骆令之边推拿边说道:

 「像那种人跟他说声『我知道了』先绕跑就好了,干么跟他硬杠!」

 夏智衍痛得满头青筋,没好气地说: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能言善道,几句话说得人家呆掉,还有,你是几时开始在那里听的!」

 「我!」

 骆令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我吗?唉……」

 「算了。」

 早知道你三两句讲得张国祯张嘴发呆,也不必让梅龄伤心落泪。

 「我不好插手你们的私事嘛,但又不放心你们,只好先站著静观其变。」

 这时的骆令之身上完全没有刚才「恐吓」张国祯时的霸气,却有种令人心安的气息。夏智衍突然发觉对一个关心他们的人口气那么差真是不应该,语气顿时软了下来。「真是丢脸,还亏我是学柔道的,摔成这样……」

 「道场里可没有硬梆梆的桌子在后面等着顶你啊!不过,下次别只是站着挨打,你若有心避开,还怕不行!」

 骆令之温柔的手劲与掌心的温度,让夏智衍的疼痛渐消,温暖低沉的嗓音也慢慢平复了他一度激愤的情绪。「从来没有遇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没想到他还来真的……」

 「这就是现实啊!你得先用柔道保护自己没有破绽。」

 「嗯。」

 「你所学的柔道也要跟现实慢慢结合。」

 「嗯……」

 「思考如何用在日常生活中……」

 「唔……」

 本想借著谈天转移对方对疼痛的注意力,这下看来是不必了。感觉到手掌下推揉的身体,呼吸渐趋平稳,仔细一看,夏智衍竟然沉沉地睡著了。慢慢收回力道,骆令之趁著这安静的片刻,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家伙。

 和他对练的时候并不会这样满身破绽呀!骆令之失笑。「果然只要遇到跟『人』有关的问题,你就变得很天真。是因为满脑子装的,尽是和柔道相关的事吗!」

 骆令之轻声自问。那么,是得庆幸自己也摔柔道?而且还颇有成绩,否则,大约只会是在同个杜团里的点头之交罢了。

 高二下才回台湾念书没几个月,就轻易夺下第三级级金牌的骆令之,即在不久之后听说贵德不惜重金,从别校挖角一块金砖。

 刚开始只是想会会他。听说这个身高不到一百七的小子打遍天下无敌手,有时候连不分级别的比赛也进去搅和,相当了得。

 只是没想过,一见之后,就放不下了。

 想更加了解,这瘦小的身躯里到底隐藏了多少能量?除了力量与速度,还有优雅的身形,几乎找不出破绽的标准动作,若不是队长的职责在身,骆令之真的不想移开目光,他想看著,这条小白鲛到底有多少成长的可能性。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9:00 +0800 CST  

 成长到足以与他并驾齐驱。

 眼前,纤瘦的男孩似乎睡得很香甜。略大的运动T恤沿著精链的骨骼与肌肉被挂成具有韵律感的线条,随著平稳的呼吸,上下起伏。天生略红的发丝遮盖了大半的额头,似乎有些扎到了眼睛,可以看到夏智衍的长睫毛在睡中还不时扇动。骆令之伸手为他拨了拨,夏智衍却因为运动作而慢慢转醒。「嗯……我睡著了吗!」

 胡乱揉著略感酸涩的眼皮。

 「嗯,睡了一下而已。」

 听见骆令之略带沙哑的嗓音,夏智衍才猛然忆起现在的情况,弹起身来坐正。「真不好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手忙脚乱的找寻自己的背包,才发现骆令之已经笑吟吟地捧在他眼前,夏智衍不好意思地接过,「不过,队长你还真是多才多艺说,连推拿都这么行,我现在几乎都不痛了喔!唉唷……」

 为了掩饰尴尬以及彰显骆令之推拿的神奇功效,夏智衍手舞足蹈的结果是差点再次拉伤后腰肌肉。

 「好了好了,别把我说得像跌打师父似的。」

 骆令之苦笑。「而且也没那么神啦!你还是别乱动的好。」

 「这没什么呀!听说很多教练也都擅长按摩喔!」

 轻轻伸展手脚,夏智衍笑道:

 「像我们道场的陈教练就很厉害,有一次我同学被对手勒颈勒到昏过去,还是他第一时间冲上去帮忙处理才恢复呼吸,真是有够惊险的。」

 两个人一边聊著,用缓慢的脚步终于踏出了必胜客的大门。再次向骆令之道过谢,本来打算往公车站走去的夏智衍,被前者叫了回来。

 「你要回去了吧?我载你!」

 指指路边的机车群。

 「哇!你无照……」

 「嘘……」

 骆令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我再一个多月就满十八了。」

 看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已经是闪避临检的老手了。而且他

 骑的是YAMAHA的Majestx,坐垫很宽很软,还有高度恰好的靠背,夏智衍松了口气,这的确比公车舒服又快速多了,接过安全帽,他疑惑地问道:

 「队长你常载人吗?准备得这么周到。」

 「没有,只是置物箱还放得下,就准备着了。」

 骆令之回头笑了一下。「你是第一个坐后座的。」

 星智衍觉得,心脏附近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

 「呐,你家怎么走!」

 骆令之缓缓催下油门。

 「嗯……我要先去一趟道场。」

 夏智衍心虚地说。

 「什么?还去道场!」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19:00 +0800 CST  
果不其然,骆令之才启动的车子又停下,回头扬起面罩,一脸不可置信。「你受伤了耶!」

 「呃……可是已经答应教练要去做示范赛了嘛!」

 夏智衍越讲越小声:

 「会有很多学弟妹去观战呢……」

 骆令之叹了口气,压下面罩。「真拿你没办法。」

 顺著夏智衍指示的路线,左弯右拐的,四十分钟后终于在万华区狭小的巷道中,找到了他所说的道场。

 「夏智衍,你没事跑这么远的道场干么!」

 边收著星智衍的安全帽,骆令之忍不住问起。

 「离我家比较近啊。」

 整理鞋带的夏智衍头也不抬,简短的回答。

 原来他住这么远……那柔道社每次都练到九点多,到家都几点了?

 骆令之不禁讶然。

 整理好鞋带,夏智衍再次向骆令之道谢。「唉……我欠你们班联会的债越积越多,会不会两个月苦工还是还不完啊!」

 夏智衍打趣道。

 「这哪算欠什么债,你想太多了。就算有,也是欠我的。」

 骆令之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夏智衍突然有种被骗的感觉。

 ***

 从懂事起,就像第二个家一般存在的自强柔道会馆,是个建在住宅区地下室的小空间,只有两个比赛场地。也不像学校道场拥有良好的采光与空调设备,在自强道场里经常可以感觉到些许潮湿闷热的气息。

 主持的陈忠成教练是爸爸的同事以及警专的学长。虽然高他六级,但两个人在个性上一拍即合,相当投缘。因此智衍从小把这里当自家后院跑来跑去,爸爸过世后,教练不上不下的公家薪水还要支持道场,只能不定期地给予夏家少许的支援,但夏智衍已经感激涕零了,尽管进入贵德之后有了更好的练习场所,夏智衍还是会定期报到,毕竟这里存在着许多快乐的回忆。

 还蹲在道场门口脱鞋子,就听到陈教练热情的大嗓门冲著他逼近。「小智,你总算来了!令天还带朋友喔?!好好好……」

 「带朋友?我没……」

 疑惑地顺著教练的视线回头一望,夏智衍吓得跳起来。「队,队长?你怎么也跟下来了!」

 「怎么,我不方便进来吗!」

 身后的人一脸嘻笑。

 「不、不是……」

 夏智衍这时开始痛恨起他的口才。「我是怕耽误你念书的时间……」

 「我这个考生都不紧张了,你紧张什么!」

 骆令之摆好随性用脚褪下的运动鞋,起身对陈教练道午安后,拉著夏智衍一起向道场内侧行礼。

 「请问教练,我能不能在旁边见习呢!」

 骆令之用擅长的乖宝宝口气,礼貌地征求陈教练的同意。

 「当然!欢迎之至!」

 陈教练一副很熟的样子把骆令之揽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为他指定坐席。「先坐这里,等下不要被摔倒的人吓一跳啊!」

 「教练……」

 夏智衍揉揉太阳穴。「教练,他是骆令之啦!」

 「骆令之?哪个骆……」

 神经很大条的陈教练一沉默下来,脑海中一下地闪过几个名字和人影后,大声叫出来:

 「骆令之?你是贵德那个第三级金牌!」

 场上一干练得昏夭暗地的学员,被教练的大嗓门一吓,全看了过来。

 独自坐在榻榻米上的骆令之,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所以,教练,他懂得怎么做啦!」

 「啊,是吗……」

 陈忠成不好意思地抓抓略显灰白的五分头。「那好吧!到时后再请你指教罗!」

 和骆令之两人互相点个头,陈教练又回身对智衍说道:

 「小智你快去换衣服吧!学弟妹等著呢!」

 「说到这个嘛……」

 夏智衍支支吾吾地红了脸。「教练,中午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现在……腰有点不舒服。」

 「我看看。」

 陈教练要智衍趴在榻榻米上,手掌扶住他的腰间,俐落地翻弄了几下,引起闷哼后,神情一下严肃了起来。「怎么弄的!」

 「呃……就一点小意外……」

 「打架!」

 陈忠成锐利地瞪著这个不善说谎的小孩,智衍慌得一时不知该如河接话。

 「不,智衍是被打的那一方,他并没有出手。」

 骆令之靠过来解围,把当时所发生的事情重点式地解说一遍。当然技巧性的避开了「感情纠纷」这一点。

 知道了智衍是受委屈的一方之后,对他疼如亲子的教练也软化了口气,叹道:

 「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老实啦!不知变通,你摔柔道不会这样的啊……」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20:00 +0800 CST  
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进办公室拿跌打酒。

 帮智衍又推拿了十来分钟,陈教练终于放他自由,不过,却唉声叹气道:

 「好可惜,小朋友们听到你今天要来都好开心,说等下一定要跟你过招呢!」

 「是吗……」

 自从跑到北投念书之后,就没那么常来,说实话,自己也念那些小鬼念得紧,夏智衍不禁露出失落的表情。

 「教练,我可以代替智衍陪陪他们吗!」

 「咦?这怎么好意思……」

 听见骆令之主动提出要求,陈教练其实暗自高兴著。不要说是这些小鬼了,看过骆令之的比赛,连陈忠成自己都想跟他试试身手。

 「要不是我硬拖他帮忙班联会,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件发生。」

 回望一旁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夏智衍,骆令之报以微笑,「如果教练不赚弃我的功夫,我愿意试试看。」

 「那……办公室里有几件备用的道服,我带你去试试。」

 陈教练欢天喜地领著骆令之进去试穿,留下智衍一个人坐在榻榻米的边缘,兀自揉著又犯疼的太阳穴。

 不一会儿,变成了夏智衍一个人坐在道场边无聊地伸懒腰。本以为骆令之这种有钱人家少爷,对这样气闷、又都是些初学小鬼的道馆大概忍受不了多久,没想到,骆令之跟这群小鬼居然玩得起劲,示范的方式又明了易懂,连教练都被他哄得开开心心。「看来是没有我上场的必要了。现实的小鬼们……」

 百般无聊地又打了一个呵欠。

 「碰」地一声被个三年级的小女生过肩摔的骆令之,弹跳起身,牵著小女孩的手走过来,笑道:

 「好大的嘴啊。」

 「呜……」

 夏智衍吓得差点咬到舌头。骆令之蹲下拍拍他的头:

 「很无聊对吧!要不要来示范固定技?对你的腰比较不会有负担。」

 「好啊好啊!」

 小女孩在旁边跳来跳去,「小智哥哥,你说好要跟人家练的,没事干么又受伤!」

 「去……」

 又不是我自己想受伤的,夏智衍苦笑,「好吧,我跟教练说一声,看他觉得怎样。」

 跟场地另一边忙著摔学生的陈教练报道过,智衍进更衣室换道服。出来的时候,学弟妹们已经一字排开,或坐或站,围绕在比赛场的红色框线周围。

 「今天很难得小智学长带朋友来,而且骆学长是全国高中第三级的冠军,投技和固定技的动作之标准都堪称范本,我们就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请他为大家做个示范,学过的同学也不要掉以轻心,这跟你们的等级完全不同!」

 陈教练宏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道馆,毫不掩饰地夸赞外人,害骆令之小小担心了一下,偷偷瞄向夏智衍。

 没想到智衍也是一脸开心兴奋地回望他,这对师徒真是……骆令之终于了解学弟的没心机是怎么来的了。「呃……教练,」叹口气,骆令之走近陈忠成,低声提醒道:

 「我想,还是让智衍示范固定技好了,被压在底下对他的腰伤不好。」

 「喔,对喔!」

 陈教练一拍大腿,笑道:

 「还是你细心。」

 假意拉扯了几下后,夏智衍抬腿一扫,骆令之很合作的倒下,然后被对方施以纵四方固定。接著,必须这么维持著上下交叠的姿势,直到教练解说完毕。

 「这个动作可以融合你们使用袈裟压制时的部分经验……」

 陈教练说得越多,声音反而越飘越远,骆令之脑中越来越清晰的是,鼻腔漫入的,淡淡的薄荷味道。

 是夏智衍头发上,洗发精的气息。

 骆令之这才尴尬地意识到,为了教导学弟妹如何有效的箝制对手的行动,夏智衍作出了非常标准的动作,躯干四肢都密合地贴近了自己的关节施力点。胸前道服无法遮蔽的部分,清楚的传来智衍肌肤的触感以及呼吸的律动。

 第一次,被压制的时候感到四肢僵硬,如果是正式比赛,以现在四肢不听使唤的程度,会不会根本挣脱不了?

 「喂,你有点喘,我会不会压得太用力!」

 倏地,夏智衍轻声的探问如雷击般锐利地窜进骆令之的耳膜,不等他回话,智衍迳自抬头插话。

 「不好意思,教练,我可以起来一下吗!」

 「哎?不好意思,差点把你们给忘了。」

 夏智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来,等教练一声令下,各自练习,两人又开始忙着帮著教练纠正学弟妹们的动作。

 这么一折腾,等夏智衍再想起要看墙上大钟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五点了。「哇哇!这么晚了。考生,你不用回家吃饭喔!」

 「嗯,的确是满晚的了。」

 骆令之也瞄了一眼时钟。「不过,回家也是一个人吃,你陪我去吃好了。我请客。」

 「不会吧?又请!」

 但想到刚才他说著『回家也是一个人吃』的神情,夏智衍不忍扫他兴头,「好啦!我先打个电话跟我妈报备。但是说好,各付各的喔!」

 骆令之笑笑不答,看著夏智衍一蹦一蹦地跑去跟教练告辞兼借电话。

 不知道这个一天到晚爱请客的大少爷吃得惯什么,掂掂自己的荷包,夏智衍提议去麦当劳。

 「好啊!」

 看起来吃得很好的大少爷一口答应。夏智衍想起上次听说餐厅里煮了他不敢吃的东西,害他连踏都不敢踏进去,当时的苦笑,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有趣。

 「笑什么?鱼堡有好吃成这样吗!」

 骆令之不解地看著一旁傻笑的学弟。

 「没什么。」

 夏智衍笑得更贼。「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敢吃什么。」

 「哎唷……想那个干么!」

 为了转移注意力,骆令之赶紧接着说,「啊,你嘴角有美乃滋。」

 「唔?哪里!」

 夏智衍赶紧伸出舌头,左右舔了几下。「还有吗!」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20:00 +0800 CST  
骆令之又是一愣,不解地自问,现在明明不是被压制的状态,为什么又是一阵手脚僵硬?面对夏智衍慌张的询问眼神,一直发呆也不是办法,骆令之伸指扫向夏智衍的脸颊。「这里还有。」想也不想,直接伸出舌头舔去黏附在自己手指上的酱汁。

 这会儿,轮到夏智衍傻住。

 「啊!那么边边!难怪舔不到。」尴尬地撇过头去猛吸可乐,他发现自己的呼吸没来由地变得急促,再吃下去,恐怕会噎著。

 接着,两个人像比赛大胃王似的,安静又迅速的把手边的汉堡薯条一下吞下肚,正在解决饮料的时候,夏智衍开口了,「你刚刚那样……」

 骆令之竖起耳朵仔细听。

 「好像我妈喔……」

 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

 亏他认真烦恼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的结论竟然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啊!」

 「是真的啊!」

 夏智衍总算为自己刚才的震惊找到一点合理的解释,而且颇有自信的解说著,「我每次吃饭吃得很难看的时候,我妈都这样,然后会笑著敲我的头。」

 「拜,托,」骆令之笑到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首先,我是身高一百八的大男生,第二,我又没有敲你的头。我只是不想浪费餐巾纸罢了,别把我当妈……」

 左手捞过夏智衍,把他的头发用力揉乱,引起阵阵哀嚎:

 「学长不可以虐待学弟啦!」

 骆令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手: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成天队长、学长的叫?跟著梅龄叫我『Roy』吧!」

 「可是你是学长啊!而且我叫习惯了。」

 头颈还靠在自己臂弯里的智衍,向上看的眼睛瞪得老大,骆令之心脏重重一跳,放开了手。

 「你叫得习惯,我听了别扭。」

 迅速收拾餐盘倒掉垃圾,骆令之恢复自若神态说道,

 「我也跟著梅龄叫你小智,扯平。就这么说定了。」

 「喔。」

 智衍不以为意的歪了歪头,「好吧,就这样。」

 两个人,一个混乱的星期天,好像过得比别的日子都来得长。

 而且多了些什么。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21:00 +0800 CST  
第三章

 两个礼拜后,大家在还算平稳的气氛下度过第一次段考,接著,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们就毫不掩饰出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班游兴奋不己。

 只有班联会和学务处还在作最后的奋斗。

 「#@#&……班联会真不是人干的,真搞不懂你哪来的精神,这把年纪了还在这里搅和。」

 梅龄低头确认行程公告,一面抱怨道。

 「我也是被逼的呀!!」

 骆令之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定格了两秒钟,梅龄放下手中铅笔,猛然站起来。「说到这个,我倒是要问问,你最近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

 「打什么主意!」

 骆令之轻笑:「你是又听到什么流言,我自从转到贵德以来,稳重能干又安分守法,」再朝梅龄眨两下眼,「你知道的。」

 「你真敢说。」

 梅龄无力地叹口气,丢下手边的工作,绕到骆令之面前。「我可不是听信什么流言喔!是『苦主』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苦主,讲这么难听。」

 骆令之皱眉,心里隐约间有不好的预感。

 「小智问我说你是不是没道场可以练习,要不要介绍比较近又比较宽敞的地方给你。」

 「喔,学弟真乖,真为我设想。」

 有人开始装傻。

 「你够了喔!」

 梅龄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你家不是有自己的道场?你干么每次都跟着人家大老远跑万华练柔道?你很闲喔?考生?还知道学弟为你设想,那你死缠著人家到底想干么?说!」

 「你管太多了,梅龄,」骆令之也收起笑脸,冷冷道,「你我虽然熟,却没熟到可以管我私事的程度。」

 「我是怕你忘记你为何被伯父强行带回台湾!」

 梅龄激动地指着骆令之。

 这话像咒语似的,一出口,骆令之整个脸黑了下来。「我说过了,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那个小鬼一厢情愿,我爸却宁愿相信他。」

 脸上挂著赵梅龄从没有见过的阴沉表情,「还有,我警告你,不要把这两件事扯在一起,更不要让我知道你走漏一点风声!否则,就算你我两家是世交,我也会让你后悔认识过我这个人。」

 碰地一声甩上门,骆令之头也不回地走出长廊,留下不知所措的梅龄,呆坐在班联会的长桌上。

 其实梅龄也相当后悔,刚刚又提起了那件事。

 现在回想起来,不只对骆令之而言是场恶梦,就算是事后才知道来龙去脉的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去年秋天,刚当上高中生没多久的梅龄,听到和自己同校五年的学长骆令之要回台湾定居的消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赶紧央求老爸带他去骆家,想第一时间见到这位以为要十年后才能再见的青梅竹马。

 还记得出国前他一派轻松自得的,安慰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自己,说好两个人都要努力用功,将来继承家业后还要继续当商场上的好伙伴好小子,言犹在耳,你竟然没几年就给我愉懒溜回来,我若不好好亏你一顿,就把赵梅龄三个字倒过来写!

 带著兴奋的心情踏进童年好友家中,却发现一切不是她所想像。

 这个人……是她认识的骆令之吗?像一块超大型破抹布似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摊在床上,要不是皱到不行的上衣还会随著呼吸轻微起伏,赵梅龄真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具死尸。

 一向修剪得清爽有形的短发,现在已经长成一片干枯的长草,遮住了大片俊脸,即使如此,还是能够清楚的发现他泛黄凹陷的脸颊以及眼周遍布的青灰色泽,平常闪烁著自信光芒的双眼,里面除了蔓布的血丝外,就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黑色玻璃珠似的眼球瞟了梅龄一眼,又缓缓移回它刚刚的位置。

 直到梅龄忍受不住夺门而出之前,骆令之一动也没有动过。

 一问起这件事,大人全都像死蚌壳似的,一个字也不肯说,还是自己百般耍赖,才好不容易从妈妈那里套出一点概略的讯息。

 但听完也够难过了。

 据说,Roy是被骆爸还有三个保镖硬架上飞机才回台湾的。

 只因为放暑假前,骆爸接到一封密件。内容是一个署名?的少年,自陈是Roy在宾州私立艾法威尔中学的学弟,与他相恋数月,也已发生亲密关系。但Roy近来却为了与另一名女子的恋情而对他始乱终弃。

 当然,还附上了几张和Roy开心出游、状似亲密的合照。

 骆爸按捺情绪,和私交甚笃的教务主任确认确实有?这样一名学生的存在之后,大发雷霆,硬是把骆令之给架了回来。

 当然,Roy也不是省油的灯,死活不想离开情人的他,甚至和情人一起搞失踪,费了骆爸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到人。

 当然还差点上演殉情记。

 待到事情逐渐平息,骆令之渐渐回复正常,甚至在台湾柔道界崭露头角之后,梅龄才敢亲自跟他确认这件事的始末。

 但梅龄所得到的答案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是那个小鬼一厢情愿,我爸却不信我,只信他。」

 当时骆令之难看的脸色,和今天不相上下。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21:00 +0800 CST  
夏智衍非常庆幸自己有听妈妈的话参加班游,原本就很好动的夏智衍,把他三天两夜不能练柔道的精力,全拿去玩,所有行程中提供的运动,上山下海、骑马、浮潜、攀岩样样来,疯狂的程度让所有同学对他全面改观。

 「你是五百年没玩过喔?这么疯。」

 梅龄一手扶着快断掉的腰,还不忘挖苦他。

 「被你发现了!」

 夏智衍搀着梅龄到一旁的休息区和几个已经快阵亡的同学「放」在一起,吐吐舌头,又冲向前方俱乐部里的攀岩练习区,「在这里等我,我挑战完这一级再来找你们!」

 「是是,您慢慢来……」

 花东海岸也比他想像中还漂亮。当他从游客中心眺望太平洋的刹那,真觉得有股冲动想抛下那个从小长大的拥挤都市,在这里找块地种田。带著些微咸味,阵阵清爽的风扑面吹来,夏智衍闭上眼睛,用其他感官更贴近的感觉这一切。

 碧海蓝天的景象退去,脑中却浮现一个身影,一个身材高佻、剑眉英挺,脸上总是挂著温和微笑的大男孩。

 现在开心的感觉很想让他知道,想和他分享除了柔道之外的其他想法。

 还有很多很多事,如果也能告诉他……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东海岸巧夺天工的美景……」

 夏智衍甩甩头,笑自己傻,怎么可能没有?又不像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穷鬼……

 「嘿,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要点名罗!」

 副班长走过来,也不自觉露出笑容。「很舒服的地方,让人不想离开,对吧!」

 「对呀!三天两夜真的太短了。」

 万里晴空中,小型飞机凌空而过,留下彩带状的云气。再次按下快门,夏智衍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相机。

 管他那么多?照片洗出来后,第一时间拿给他看。

 ***

 「阿哲学长!Roy!」

 结束了收假后第一天令人痛苦的的课程,夏智衍总算在餐厅找到一整天见不著人影的两个人。

 「精神很好嘛!小鬼!」

 两人捧著刚打好的饭菜,依次坐在智衍身边。许哲璇一拍手,把夏智衍的头发揉得一团乱。「考得好不好啊!」

 「喔——不要提那个啦!」

 智衍十指猛梳,抓回自己的发型。接着掏出书包里的相本,一人塞了一本。「要不要看?刚洗好的喔!热腾腾的。」

 「唷!刺激我们这些不能去玩的考生喔!」

 许哲璇随手捶了学弟一拳,另只手却翻个不停,目不转睛地看著夏智衍拍摄的花东纪行。「想不到你还满上相的嘛,小智。」

 「嘿嘿!拍得太多了吧!」

 智衍吐吐舌头:

 「都觉得会不会太自恋了一点。」

 「不会不会,上相的人有资格多拍一点。」

 回头问向右手边的骆令之:

 「你说对吧!」

 骆令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翻着相本。许哲璇挑了一下眉头,自讨没趣地转过来。

 三人之间突然只剩下翻页的沙沙声。

 「看完了,给你。」

 吐出数分钟来的第一句话,骆令之接过好友手中的相本继续默默欣赏。

 这一幕却让夏智衍心口一紧。他原本以为经过那个混乱的礼拜天,两个人间的距离已经没那么远了,而且骆令之还三番五次的跟着他去自强道场,彼此多多少少都介入了对方的私人生活。

 现在这种低气压又是怎样?

 发现连许哲璇都被影响得无法搞笑,夏智衍只好乖乖专心扒饭。

 没想到,右手边突然递来自己的相本,骆令之修长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张,「这张,可以加洗给我吗?!」

 「呃……可以啊!」

 总算有松口气的感觉。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22:00 +0800 CST  

 收进书包前再看清楚是哪一张,只觉得没什么特别,就只是跟其他三个比较要好的同学一起,在海洋公园跟顶着球的海豚拍照而已。

 也许Roy喜欢海豚吧?

 ***

 班游加上周休,算起来,夏智衍将近一个星期没踏进道场了。加上前几天忙完女儿婚事的教练也意气风发地回到了训练场,精神抖擞地带练,更是让他一刻都不敢松懈,一丝不苟的完成每一项练习。

 只是,他偶尔还是会偷眼看向骆令之,观察他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两个多钟头的练习再来,他一无所获,就像平常一样,骆令之干净俐落地做完教练交代的基本练习,并以宏亮的声音继续带操,做着近乎完美的示范动作,并在对战练习中以漂亮的投掷技连续解决对手。

 连教练叫自己和他对招示范的时候,他也还是那一派平和有礼的态度。

 难道是自己太一厢情愿?只因为之前在班联合的密集接触以及几次相约去自强道场,这些事,就让自己把两人的关系想得比实际上密切?

 想是想出了结论,但,就是有种不爽的感觉。

 「喂,你这小鬼,是得了收假症候群啦?怎么脸这么臭!」

 今天和他一组收操的许哲璇忍不住发难。

 「没、没有啊!」

 夏智衍赶紧陪笑一下。「可能玩太疯了,喔——腰酸背痛。」

 「你喔!」

 许哲璇空出一只手,轻敲他额角。「年纪轻轻就这么虚怎么行?呐,等一下学长带你去进补。」

 偷瞄骆令之一眼,许哲璇眨眨眼,悄声道:

 「不要理那个怪里怪气的家伙,就我们两个去。我请客!」

 「这个——」

 又要请客?夏智衍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家少爷的心态,待要回绝,一旁收操完毕的骆令之已经出声:

 「阿哲,学弟住很远,你别老拉人家陪你吃宵夜!」

 「啊!被你发现了。」

 许哲璇逃也似的离开现场。夏智衍正想讲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尴尬,却发现骆令之也缓缓转身,朝放著书包衣物的置物柜走去。

 叫我「学弟」?是你自己说要叫我「小智」的,不是吗?

 两天后,和海豚的合照洗出来了。夏智衍找了一节比较闲的下课,要拿到三年级教室去。

 还没出教室就给梅龄拦截了下来。

 「小智你好诈!」

 梅龄一把抢过照片,仔细端详。「要加洗也不算我一份。」

 「呃……可是这张你自己也有拍到啊!」

 夏智衍苦笑。

 「我那张没拍到你笑。」

 梅龄一本正经的抗yi,再把照片近距离推向左邻右舍的同学眼前,要他们作鉴定似的。「这张小智笑得超可爱!」

 「就是说嘛,站在你旁边都觉得被比下去了。」

 当时也一起入镜的副班长嘉祺,跟着一脸认真的附和着。

 抢回梅龄手中的照片,夏智衍笑道:

 「哪有那么夸张!好啦!别挡路,最多我再加洗给你就是了。」

 「别跑!要给谁的?从实招来……」

 不管背后一阵鬼叫笑闹,夏智衍突破包围赶紧往楼上冲,却差点在楼梯口跟骆令之撞个满怀。

 「Roy……」

 夏智衍喘口气定神,「我正要拿照片给你。」

 「我也有事跟你说。」

 骆令之把他带离人来人往的楼梯间。「第一件事,我大概没空再跟人去万华的道场了。」

 「OK,考生,我了了。还有第二件吗!」

 「第二件事……」

 骆令之深呼吸了一下。「之后,你就不用再到班联会帮忙了。」

 「咦?副主席出院了吗!」

 「没有,他还在医院休养,而且听说要办休学了。」

楼主 墨洒江南  发布于 2009-03-07 18:22:00 +0800 CST  

楼主:墨洒江南

字数:175841

发表时间:2009-03-08 02:0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49: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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