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爸爸，漂亮阿姨就是妈妈吗？”梵希突然趴到百里昀川耳边小声耳语。
百里昀川没说话，习惯性地皱着眉，伸手揉了揉梵希的后脑勺。倒是孙欣怡从镜子里看了父子俩一眼，温声道“梵希在跟爸爸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没什么！”梵希紧张地扯着爸爸的袖子。
孙欣怡订的高档餐厅，甚至有很大一片儿童游乐区，梵希眼睛都看直了，扯了扯百里昀川的手“爸爸，我想去玩。”百里昀川不明所以，侧了侧头“去哪玩？”孙欣怡忙道“前面有儿童游乐区，让他去吧。”
见百里昀川点头，梵希撒欢跑了过去，孙欣怡引着百里昀川坐到了休息区，梵希离了身边，百里昀川又看不见，心中有些不安，奈何耳边太多小孩子的欢笑声，根本无法分辨。
“放心，我会看着他的，而且这边有工作人员专门负责看护孩子的安全。”孙欣怡看出他的情绪，安慰道。
“谢谢。”百里昀川神色稍微松懈，抿了口面前的茶。
坐了没一会儿，百里昀川的手机响了起来，机械报出了祁遇的名字，孙欣怡有些不悦，看着百里昀川接起了电话。
“喂？妈说你带着梵希出去了，你朋友请客？哪个朋友？在哪？让我去蹭个饭呗？顺便也认识认识。”祁遇随意地问道。
百里昀川沉默了片刻“酒吧的，你想吃，下次我们单独出来吃。我先挂了。”不等祁遇说话，百里昀川已经挂掉了电话。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住到在你家？”孙欣怡试探性问道。
百里昀川只闷闷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孙欣怡的问题。孙欣怡识趣地没有再问，目光一瞥看到百里昀川左手红肿的伤口不由得小声惊呼“你的手……”百里昀川微微侧头，原本握着咖啡杯的左手不紧不慢撤了下来“不小心磕的。”孙欣怡看他右手还有昨日被盲杖腕带勒出的於痕，心中有些内疚。“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上去吃饭吧，我去叫梵希。”
吃饭的时候孙欣怡给梵希夹了许多菜，甚至忍不住去喂他，梵希起初很不安，后面也渐渐放松下来，虽然孙欣怡跟百里昀川没有明说，但机灵的梵希从两人的谈话中也意识到了这就是妈妈。吃过午饭，孙欣怡开车将父子俩送到了小区门口，她并没有急着开车门，而是转过身子问梵希“今天玩得开心吗？”“开心！”梵希笑得灿烂。“梵希，你去……去妈妈那里住几天好吗？妈妈带你去更多好玩的地方。”孙欣怡想趁热打铁。
梵希摇了摇小脑袋，小手抱着百里昀川的胳膊不肯松。孙欣怡微微一顿，转而又温声道“那就不去，你跟妈妈说声再见好吗？”“再见……”梵希小声道。“宝贝，叫妈妈。”孙欣怡耐心诱导。梵希抬眼看了看爸爸，可他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梵希为难地抿了抿唇，懦懦道“妈妈……”“宝贝真乖。”孙欣怡松了口气，揉了揉梵希黝黑浓密的头发。
进了小区，梵希回头已经看不见那辆白色轿车，虽然奶奶说过爸爸走路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扯了扯百里昀川的手“爸爸，妈妈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妈妈不喜欢梵希吗？”百里昀川点着盲杖，声音温和“当然喜欢梵希，妈妈是……有别的事情。”“那妈妈以后会很我们一起住吗？！这样我家就也有爸爸和妈妈啦！”梵希想着就高兴的紧。
百里昀川握着梵希的手紧了紧，“妈妈不跟我们一起住，梵希想跟妈妈一起走吗？”
“不要！虽然……妈妈很好，但是我最爱爸爸，爱祁遇爸爸，爱奶奶。爸爸……你让妈妈和我们一起吧……好不好？”梵希边撒娇边晃百里昀川的手。
百里昀川抿了抿唇，没再理会。默然了片刻又道“见妈妈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许告诉祁遇爸爸，也不许告诉奶奶，能做到吗？”
“嗯！”梵希乖巧地点点头。
祁遇下班回来果然还是问了起来，梵希记着和爸爸的约定，一问三不知，百里昀川也算松了口气，越是什么都问不出，祁遇就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在开车送百里昀川去上班的路上，他仍锲而不舍地问着
“怎么？是去约会了吗？一个字也不跟我说，。”祁遇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
“祁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百里昀川语气淡然，墨镜遮挡的脸看不出神情。
“行行行，我不问了还不行吗。”祁遇没好气道，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自己是他什么人？什么人都不是……
他仿佛突然醒悟了一般，少有的沉默了下来，甚至接连几天都没有太多去招惹百里昀川，只是吃自己的饭，上自己的班，睡自己的觉。冷战持续了一周，而打破这冷战的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百里昀川把梵希送走了，甚至连秦雪梅都不知情。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祁遇下班回来推开门便听到了秦雪梅低闷的哭声，他赶忙换了沾水的鞋上前询问，秦雪梅难过地摇了摇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仍然纤长的手指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声音里满是疲惫“洛洛啊，梵希让那个混小子送走了，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秦雪梅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祁遇脑中短路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送走了……他突然想到了那日小区门口拦车的孙欣怡和这些日子的种种，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来不及安慰，祁遇转身去推卧室的门，却听身后的秦雪梅哭道“我把他骂走了，我跟那混小子说，不把梵希带回来就别回来了。我真是被那混小子气昏了头了！”
外面仍是瓢泼的大雨，玄关的雨伞却一把没少，祁遇俊俏的眉眼写满了焦急，只得安慰道“妈！您先别急，我去找昀川，梵希肯定也给你带回来。”说罢便从玄关拿了把雨伞匆匆换鞋下楼。
祁遇下楼之后想了片刻，拨了百里昀川的电话，没人接。除了酒吧，他想不出别的地方，于是跑着去车库开了车飞速往酒吧驶去，结果并不如人意，百里昀川没在。他会去哪？祁遇觉得有些头疼，掏出手机再次拨了电话，依旧没人接。为了不让秦雪梅担心，祁遇又给秦雪梅打了个电话，谎称已经找到了百里昀川，只是今晚不回去了，在出租屋住，也好劝劝他。老人家觉得祁遇是个可靠的孩子，也就没有多疑。
一个多小时之后，祁遇急了，在小区和酒吧附近转悠了这么久都没有百里昀川的影子，他坐在车里，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仰躺在座位上，为什么自己没早点想到？怎么就忽略了孙欣怡的出现呢？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说服了百里昀川让出梵希，虽说平日里百里昀川对梵希也是少言寡语，但祁遇看得出他有多在乎梵希，送走梵希？祁遇想着都难过的紧，又何尝不是挖他心头的肉。
将近9点，祁遇的手机终于响了，是百里昀川！他急忙接起，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声音“您好，这里是风尚酒吧，我见这位客人喝醉了，又是一个人，财务不安全，您方便来接一下吗？”
“我这就过去。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他。谢谢。”祁遇急忙道，挂了电话便调转了车头。
他赶到风尚的时候，百里昀川已经醉倒在吧台上，幸好他只是头发微湿，并没有淋到雨。他脸颊通红，好像是睡了过去，意识不怎么清醒，墨镜盲杖都散落在地上，好看的眉眼写满了难受。
“不好意思，擅自解了他的手机。”吧台的服务生微笑道。
“没事儿，谢谢你。”祁遇客气道，转而拍了拍百里昀川的背，唤了他两声昀川，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祁遇只好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将百里昀川直接背了起来，真沉！百里昀川个头高大，祁遇咬牙颠了颠，要不是因为自己是练过的，背不背得动他还是个问题！
外面依旧是倾盆大雨，好在开了车，费了一番力道终于让他躺在了车上，祁遇长吁了一口气，载着百里昀川回到了他许久未住的出租屋。进了屋，祁遇直接和着百里昀川一齐歪倒在沙发上，祁遇一边拿开他的手，一边起身自顾自抱怨“你这一有事儿就喜欢喝闷酒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啊？喝多了就睡这么死，怎么能行？”
祁遇轻轻将他额前微长的碎发撩到耳后，伸手抚那皱起的眉心却是毫无用处。祁遇跟着皱了皱眉，转身去卧室将落了灰尘的被罩床单扯下来全部换上新的，又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期间百里昀川一直在沙发上睡的很沉，祁遇在卫生间想接点水给他擦擦脸，却在此时客厅传来“哐”地一声响伴随着急促的闷哼，祁遇赶紧关了水龙头冲出浴室。
百里昀川狼狈地倒在茶几旁，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捂着嘴，呕吐物还是不止地从指缝倾泻而出，他显然没吃东西，吐出的大多是酒水，祁遇心疼地跪到他身边拉开他的手，拍抚他的后背，也不管有些许呕吐物迸溅到自己身上，直等到他吐干净了才将烂泥般的他扶靠到沙发旁，祁遇家的地板没有地毯，他快速搬了把椅子去卫生间，费力地把百里昀川搀了进去坐在椅子上，他整个人就顺势趴在了洗手池上。祁遇从身后环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像给小孩子洗手一般清洗他的手，见到那指骨上仍未好透的伤痕心疼地轻抚“你从来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百里昀川很老实，擦脸，漱口，都十分配合。只是时不时闷哼呢喃，口齿不清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将人弄回卧室，绕是祁遇也被折腾地有些喘，他来不及休息，开了暖气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他，半杯之后，将百里昀川的外套外裤都脱了下来，只剩一身深灰色的秋衣秋裤，酒气依然浓郁，祁遇踌躇了一番，怕他睡着不舒服，还是从衣柜里扒出了自己加棉的睡衣，刚将他上身的秋衣退下，就见那半睁的迷离的双目若有似无地对着自己，绕是知道他看不见，祁遇心口仍是紧了一下，温声问“昀川？醒了吗？我是祁遇，你喝醉了，我给你换个衣服。”百里昀川迷蒙的双眼又睁开了些，手不安地向前摸索着，触到祁遇的脸又是一通乱摸，唇齿间含糊不清“祁遇……这是哪……”祁遇握下他摸索的手，他光着上身，皮肤白皙，锁骨高庭，肌肉均匀分布，脸颊依然通红，眼神又满是茫然，怎么看怎么可爱。“在我家，安心睡吧。”
“祁遇……我把梵希……把梵希……交给……欣怡了……他长……大了……会明白吧……跟着一个……跟着一个瞎子……能有…什么好……”百里昀川靠着床头，双目通红，声音沙哑，自嘲地笑道，俊脸上满是悲凉，甚至是……绝望。
祁遇看着那从未看到过的神情，心好似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鼻头泛酸，眼眶中涌起一片潮热“你这个傻子。”
“祁遇……我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我是个瞎子……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百里昀川的手覆到双目上，带着醉意的声音颤抖不清，像是再也忍不住，两行泪珠就那么顺着脸颊滑落。
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没有开灯的卧室被一道闪电映得扎眼。
祁遇慌了神，泪水跟着涌了出来，直直将百里昀川的肩膀揽到了怀里，那人明显的抽噎一下下抨击着他的心。“昀川，你没有错……从来没有……”他语气亲昵，像是在哄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环着百里昀川的手越来越紧，恨不得把怀里人揉进骨子里。像是再也忍不住，祁遇放开他转而捧起他的脸颊，疯狂地吻了过去，柔软，温热，酒气弥漫，这些感知像是电流般从祁遇的舌尖贯彻全身，致使他更加疯狂。祁遇把百里昀川压倒在床上，紧接着就是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李铖钺。关于他的一切记忆随着疯狂的亲吻洪水般涌入脑中，像是想撕扯开他的大脑。对不起……阿钺，对不起……秦妈妈，对不起……昀川，一切都对不起……祁遇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或许会被他粗暴推开，然后夺门而出再不相见，或许会被他扇一耳光，骂他变态，然后再不相见。祁遇想了一万种或许，却万万没想到百里昀川的反应竟是迎合，祁遇感受着他逐渐的主动，直至被反压在身下，漂亮的眼睛大睁，伴随着那人愈发激烈的亲吻，口齿间蔓延出浓烈的血腥味，止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隐入发际线。是心疼，更是激动。祁遇腾出手去退他的秋裤，此时此刻，他只想把一切都给百里昀川，不计过去，不管将来……

昨晚被朋友请去吃饭，感觉酒桌上的套路真深，看不懂，像个傻子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然后被朋友说我憨憨的……反正不开心。人心真是个复杂的东西，身边所有朋友都是，随随便便就闺蜜老表，整天嘻嘻哈哈的很亲很亲的样子，回头看看都是一样的给我一种走不进去的感觉。
就感觉好像学校不是我的学校，家不是我的家，亲人不是我的亲人，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呆在哪里都觉得陌生，觉得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跟生活周旋好累啊，深山老林会不会很适合我昨天晚上回来这种感觉被引爆了，心里超级难受，超级乱，早晨冲个碗就从手里滑下去了，然后碎了，妈妈说都要过年了，把我凶了一顿。就想找个地方说出来，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二十一】
祁遇昏昏沉沉地动了动身子，眼眸还未睁开，酸麻胀痛的感觉就由下而上贯彻全身，身侧的温热……他双目微眯，房间昏暗，肌肤与肌肤的亲密接触提醒着他自己正是在百里昀川的怀里，昨晚……他的心脏瞬间加速跳动，不安地抬眸，近在咫尺的俊脸撞入眼帘。
百里昀川睡眠一向很浅，怀里人轻微的动作都被他感知了去，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大概因为瞎了太久，眼睛就无所谓睁不睁开，他醒来偶尔也不会像常人一般下意识睁眼。更多时候的动作则是侧头。
祁遇吓了一跳，忙撑离他的怀抱，费力支起半个身子看着不知醒没醒的百里昀川。后者不适地动了动被祁遇压在颈下的左手，显然是被压麻了，“祁遇……？”百里昀川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右手试探性朝旁边摸索。
祁遇这边没有工具，盲片一夜未去，那眼睛定是又不舒服了。“我在，你，昨晚，你喝醉了，我……我们”祁遇语无伦次，逃也似翻身下床，却被一阵剧痛刺得脚下发软，直接跌到床边，这下可好了，连路都走不成！
百里昀川被突如其来的闷哼与重物跌落声吓了一跳，慌忙掀开被子寻着动静往床边摸索“怎么摔了？！”
“嘶……没事……”真疼啊！祁遇勉力忍痛撑起身子去够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床上，两个一丝不挂的人毫无保留地相对而坐。祁遇先反应过来，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也脸颊通红地扯着被子往身上裹。百里昀川尴尬地往周围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捞到，祁遇抓着床头柜的浴袍扔过去，羞愧地不敢去看他。
百里昀川一边快速穿上，一边懊恼地拧了拧眉心，声音带着磁性的低沉“有药吗？昨晚，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都记得？祁遇一愣，又自嘲地笑笑，自己是在期望什么？记得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用一句对不起就要甩得干干净净？他心中不禁腾起一阵烦躁，撇开头“有个屁药！我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转而想想，自己发什么火，明明是是他自己犯贱，勾引在先，一切都是自愿的，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百里昀川负责不成？冷静了几秒之后，祁遇又看了一眼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睛“你的眼睛……疼么？”
百里昀川皱着眉摇头，没再说什么，下床扶着墙往外缓缓踱步。他这是要走吗？他的面色平和，甚至没有说一句或难听或好听的话，就这么平静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想着想着，祁遇突然就想给自己一拳，他怎么可能穿着睡袍就出去了！那……他是要去哪？
祁遇跟着忍痛起身，披上睡袍，倚着门框看百里昀川。他进了卫生间，大概是洗漱去了，客厅仍有一股难闻的酒臭，祁遇瞥了眼罪魁祸首――那滩昨晚来不及收拾的呕吐物。祁遇叹了口气，坐回床上等了一会儿，听见卫生间重新开门的声音才起身过去。百里昀川额前的碎发被水沾湿，侧了侧头停下脚步“你还起来做什么？”
“我……我拖一下地，你昨晚吐了。”祁遇说着拖着步子去卫生间拿了拖把，却在路过百里昀川的时候被接了过去了“我来吧。在哪儿？”祁遇也不拒绝，指挥着百里昀川将茶几旁清理干净。
祁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8点半，今天肯定是上不成班了，他只能给局里去了电话请假。刚挂掉，就见百里昀川有些难为情地站在一旁，应是听到祁遇挂了电话，侧头问到“祁遇，我的衣服呢？”
祁遇憋着笑“放洗衣机了，你先穿我的，我给你找。”祁遇一边翻衣服一边问“你要去哪？”
“买点吃的，顺便……买点药。”
“不用不用。”祁遇忙摆手“吃的我从手机上叫就行。”
“那我去买点药。”百里昀川穿好衣服，不由分说地要出去。祁遇泄气地靠在沙发上，他从来就劝不住百里昀川“那你慢点。药店在……”
“有语音地图。”百里昀川淡淡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遇点的外卖已经送到，百里昀川还没回来，他着急地从阳台往下张望，来回踱步，忍不住开始换衣服，他得下去找找他！衣服换了一半，门铃响了，祁遇慌忙去开门，终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一番，除了鞋面有些雨渍，完好无损。
“药……记得自己上，好好休息。我回去看看我妈。”百里昀川将药轻轻搁在了茶几上，走到门口又忍不住驻足“祁遇……对不起。”
对不起……今天他说了太多对不起，可这都不是祁遇想要的，甚至是他最不想要的。祁遇没理他，拿着手机来回滑动页面，茶几上是两个人的快餐，直听到关门的声音，祁遇才自嘲地笑了笑，打开快餐盒，平静吃饭，可没吃几口又放下了，转而从茶几上拿起烟点了一根，靠在沙发上满腹心事地吞云吐雾，他累了，去追逐一个不可能的人，真的太累了。
两天，整整两天，百里昀川没有找过他，也没有打一个电话，他一定是觉得恶心了吧……祁遇盯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却怎么也点不下去，或许就这么结束，也是极好的？他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自己，勉强勾了勾唇角，没有百里昀川的这么多年，不是也活的好好的吗？

请了两天假，来上班时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怀，祁遇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说自己这两天感冒发烧了，他换好制服路过黎姿时，她正在录入失踪人口信息，祁遇却猛然顿住脚步，不由分说夺过黎姿的鼠标翻回去，瞳孔骤然缩紧，百里梵希……同样的名字，同样的样貌，同样的出生日期。
“这是什么时候登记的？！谁报的案？！几个人？！”祁遇忙问，神色紧张。
“昨，昨天晚上……报案人是他妈妈，怎么了祁遇？你认识？”黎姿被祁遇搞得莫名其妙。
“我干儿子！”祁遇不再多说，掏出手机就拨通了百里昀川的电话，这个孙欣怡！竟然把梵希看丢了都不跟百里昀川说一声！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祁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百里昀川问道“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先不说这个，梵希被孙欣怡弄丢了你知不知道？”祁遇不敢耽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在家等我，马上到。”祁遇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祁遇是在半路上碰到百里昀川的，他点着盲杖，步速比平时快了许多，祁遇连忙停车过去拉他，这才发现一向注重形象的他既没有来得及戴盲片也没有带墨镜，许是因为发炎，血丝还未完全消退，攀附在毫无神采的青灰色眼瞳周围，显得有些怪异。
车上，祁遇从镜子里能看到百里昀川阴云密布的脸，全然没有了平时淡然的模样。方才他给孙欣怡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也冷的吓人，祁遇加快车速，朝机场的方向全力开去。
孙欣怡在机场的监控室，见到百里昀川跟祁遇进来，就急忙迎上来解释“昀川……对不起。可是梵希说他渴了，我去买了瓶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这都快过年了，机场人这么多！我实在……”
“你也知道人多！人多你还不好好看着孩子！”祁遇听孙欣怡这么说瞬间怒了。百里昀川沉着脸扯了下祁遇“监控有什么线索吗？”祁遇忙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上前和几个正在调监控的同事交流了一番。从监控里可以看到梵希不是被别人抱走的，而是自己跑掉的。那两名警察顺着监控一路指挥出勤追踪。祁遇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对百里昀川交代了一遍，孙欣怡也在一旁，百里昀川面色阴沉，眉间拧出一个川字，终是忍不住侧过头低呵“我说了会让孩子跟你走就不会出尔反尔，你到底在急什么？！你才跟孩子住了几天？！不能等年后吗？！突然要带他走，就没想过他会害怕？！”
孙欣怡不觉惭愧，反而笑了笑，怒气急败坏道“什么孩子会害怕？！我可是他妈妈！”
百里昀川狭长的双眸狠狠眯起，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就在这时，那两名警察叫到“孩子找到了！”
孩子是在离机场有一段距离的天桥下找到的，冻的脸颊通红，说是有些发烧，警察直接将梵希送去了医院。祁遇带着百里昀川赶到之后，他甚至等不及祁遇停车，就自己一个人微微侧头胡乱点着盲杖往医院里冲，祁遇无奈将车直接停在了路边，跑上前去扶着他。孙欣怡只得沉默地跟上去。
推开病房的门听到那一声弱弱的“爸爸。”百里昀川挣开了祁遇，向着声源处急步过去，半跪在病床边将儿子死死揽进怀里，梵希埋在他的颈间，瞬间大哭了起来“爸爸……我以后一定很乖，你不要赶我走……爸爸……”百里昀川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梵希已经很乖了，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梵希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摸到孩子手上的输液针头他的手指像是被刺到一般弹开，随后又轻轻托着孩子的手，抬头问祁遇“梵希没受伤吧？”祁遇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别担心，他没事。”
百里昀川抚着梵希的脸蛋儿，如视珍宝“你怎么能一个人跑了！不想去就不去，不是记得爸爸电话吗？打个电话爸爸不就接你回家了？”
“爸爸骗人……妈妈说你不要我了……我打电话你也不会让我回家！我就自己回去！我要找奶奶！我要找祁遇爸爸！可是我没有钱……坐不了车……”梵希哑着嗓子哭喊道，眼泪浸湿了他的小脸。百里昀川颤抖着手轻轻去擦，微垂的双眸也溢出了泪“对不起，梵希，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道歉儿子。”
“宝贝，你可急死妈妈了。”孙欣怡挤上来，凑到床前，伸手要去摸他的头，却被梵希躲开了，他害怕地搂着百里昀川的脖子，生怕被她抱走。小脸埋到百里昀川颈间哭闹“我不要妈妈我不要妈妈！！”孙欣怡脸色煞白，祁遇上前拦着她“你先回去吧，孩子有点受惊，这儿有我跟昀川。”孙欣怡纵有百般不甘，也只能离开。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了三人，百里昀川坐在床头将梵希裹在怀里，小心翼翼扶着孩子输液的手，祁遇看着吊瓶还有大半，梵希烧的嘴唇干裂，转身去饮水机边接水。因为是儿童病房，床头柜有一些玩具和故事书，梵希靠在百里昀川怀里，不怎么精神的眼珠一直盯着床头柜，终于忍不住抬手指了指，小声道“爸爸……我要看那个……”

“……看什么？”百里昀川垂着眼睛，迷茫地顺着他的手臂摸过去，往他指的方向探了探，压在书上的玩具球被碰得咕噜噜滚下了桌子，百里昀川一愣，有些为难，就听梵希弱弱到“故事书……爸爸讲……”百里昀川摸索着拿起书垫在梵希腿上，翻开，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书面上摩挲着，紧抿着唇，神色间满是凄楚。
祁遇赶忙端着水放到床头柜上，拿过故事书解围道“听故事找祁遇爸爸呀！我可是最会讲故事的了！”他翻开故事书，在床前又是说又是演，逗得梵希哈哈直笑，祁遇边陪他玩边喂他喝完了热水。没一会儿，孩子就在百里昀川怀里睡着了，百里昀川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
“祁遇，谢谢你。”他突然小声道，这一声谢卸下了所有伪装，发自肺腑。
祁遇坐着椅子往床边拉了拉，小声道“我跟儿子玩儿我高兴，你谢个什么劲儿，有你事儿吗？”
百里昀川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嗯，的确。所以别赶儿子走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百里昀川握着梵希的手轻轻揉了揉“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迟到的请假】太忙了我的天，兼职，毕业论文，毕业创作，还有各种琐事，我以为我明天就能更文，结果明天，明天的明天……我的最新章节一直卡在1000多字动不了，索性就放一放吧，接下来的一个月闭关搞毕业创作，我是一个连画什么都还没有想好的人，被兼职耽误的很深……

每天在教室画创作到夜里11点，回来了还弄论文。，前期没抓紧时间，现在就忙成狗，，不过马上结束了，13号毕业答辩，18号考面试，然后我，我真的就回来了！第22章在剧情转折上有很大出入，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我可能要捋一捋剧情然后重新写，所以就不放出来了

对不起是5月18开始来着，但我被排到了最后一天

【二十二】
祁遇坐在一旁，只听百里昀川一遍遍地问吊瓶里的水吊完了没，祁遇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我一直看着。”
输完了液，护士又来给梵希量了量体温，已经不烧了，这孩子就像个八爪鱼一样揪着百里昀川的衣服不肯松手，闹着要出院，孩子就是这样，生病的时候格外磨人，得到了医生的许可之后，三个人出了医院，百里昀川抱着梵希，即使祁遇牵着他的胳膊，他也是一步一蹭往前走，祁遇看不下去了，停下脚步“梵希，爸爸抱你这么久多累啊，让祁遇爸爸抱会儿你好不好？”
梵希抬起小脸看着百里昀川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儿子真乖。”祁遇幸幸接过梵希。百里昀川暗自松了口气，临近春节，街上人声嘈杂抱着梵希他实在应付不来。走到路边的车旁祁遇看着车头被贴的罚单叹了口气，预料之中，身为一名人民警察被贴罚单，是不是太丢人了。
回到家中，秦雪梅看到小孙子激动地抱着他就开始掉眼泪，边哭边说“奶奶的心肝儿唉，都是你爸爸不成器，奶奶打他好不好？只要有奶奶一天在，奶奶就一定带着你。”百里昀川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妈……您别当着孩子面瞎说。”
“你还有脸说话？！再敢这样我直接打断你的腿！”梵希在秦雪梅怀里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水灵灵的大眼豆滴溜溜看着两人。
“妈，昀川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别怪他了。”祁遇笑盈盈地打圆场。
在回来的路上，百里昀川已经跟祁遇和儿子嘱咐过，秦雪梅对于梵希的失踪并不知情，让他们保密，免得秦雪梅徒增担忧。
之后几日，孙欣怡频繁到访，带了许多零食玩具，可梵希明显对孙欣怡有了畏惧，总会躲在昀川身后不肯见她。百里昀川终于坚定了留下梵希的决心，告诉孙欣怡，如果她执意想带梵希走，他也不介意打官司。孙欣怡终是放弃了带走梵希的想法，在年后独自一人飞往了美国。
2月初，梵希升上了一年级，百里昀川给他送去了当地最好的私立小学，尽管费用昂贵，他也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在同龄小朋友里，梵希个子不算高，齐耳的头发齐刘海，长的水灵灵的，又乖巧，也比较安静，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某天祁遇去接梵希，被小朋友告知他在办公室。办公室内，一小男孩立在一旁，鼻子里塞着纸团，哭的满脸是泪。没错……梵希打的。他看到祁遇进来瞬间扑到他怀里，昂着脑袋看祁遇，没有一点做错事的样子“爸爸，陆佳轩扒我裤子！然后我就教训了他一顿！”
“我又没扒掉……你还真打我！”陆佳轩抽噎道。
梵希的老师看起来也就25岁上下，见到祁遇这般帅气逼人的男子不觉脸红了起来。但她保持着神色的镇定，跟祁遇一五一十交代了情况。
“没事儿老师，我回去不跟奶奶讲就是了！，让他走吧。”没想到还是一旁哭着的陆佳轩开了口，有模有样地摆了摆手。
“陆佳轩，你也有错，知道吗？！”老师在一旁训到。
“知道！我都说过对不起了……”陆佳轩委屈。
“小朋友，鼻子还疼吗？叔叔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祁遇走到陆佳轩身前弯下腰，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他的鼻子，血已经止住了，就是有些发青，应该没什么事。
“我没事儿，叔叔你跟百里梵希走吧，我奶奶等会儿就来接我了。”陆佳轩小大人似的摆摆手。
虽然他这么说，祁遇还是给坐在车里等着的百里昀川打了个电话，耐心地等来了陆佳轩的奶奶，她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也就50多岁，慈眉善目，祁遇道了歉，陆佳轩的奶奶也说小孩子就是喜欢打打闹闹的，并且责怪了陆佳轩不该扒梵希裤子。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
祁遇跟在梵希身后上车，百里昀川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梵希小心翼翼地靠坐过去，弱弱叫了声爸爸。“上学没几天你就开始惹事了。”百里昀川沉声道。
“对不起爸爸……以后不会了。”
“那又不怪梵希，你这么凶干嘛？”祁遇忍不住插嘴。
“爸爸……他们都说我是女孩子。”
“没事！你爸爸小时候也经常被说是女孩子，你看，现在多帅！”祁遇没心没肺道。
百里昀川“……”
……
临近清明，气温急转直下，本来将要穿短袖的天气一下子让人不得已重新套上厚衣服，这日h市下起了绵绵细雨，说来也奇怪，每年清明前后总会变天下雨，每年的这一日，祁遇的心情总是低沉的，他下班后匆匆离开警局，并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车拐进了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车子行进小区车库，祁遇掏出手机拨通了百里昀川的电话。
“让妈去接梵希吧，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百里昀川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在车库等你。”祁遇挂了电话，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直至听到车库里回荡起盲杖点击地面的声音才回过神下车迎上去。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随着风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才刚过六点，天却阴沉的仿若黑夜。街道的喧哗声渐渐远去，百里昀川意识到人烟越来越稀疏。他微微侧头，却并没有发问。

“到了。”祁遇停稳车子，先下车拿过后车座的百合花，后为百里昀川撑好了伞，他拄着盲杖下来，鼻息间尽是泥土的气味。
祁遇扫视了一眼排列整齐的石碑，“这是墓园，我来看个……朋友。”朋友两个字，几乎轻得听不见。他引着百里昀川缓步前行，两人撑着一把伞，靠的很近，衣服之间不断地轻微摩擦着。细雨朦胧中，迎面走来了两个年轻人，身影挺拔，皆是一身警服，只一眼，祁遇的脸上便显出了一丝慌张，他慌不择路地背身埋进百里昀川怀中，头埋到他颈间，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百里昀川猛然顿足，手中的盲杖即刻支在地上呈现出一个微弯的弧度。他微微扬起脸，想向后撤，却听得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谈话声
“每次来看李哥，心里都可难受。”
“谁说不是呢！你说那人也忒不是个东西，这么些年也没见他来看看李哥。”
“唉，没准是咱们没碰上呢。”
“呵呵――”
“哎，你看那。”
“……怎么墓地都有人搅基。”
……
一直到谈话的声音逐渐远去，百里昀川才动了动身子“你还好吗？”
“没事。走吧。”祁遇从他怀中退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引着百里昀川继续往前走。
那墓碑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照片上的人十分年轻。那是不同于百里昀川的一种帅气，五官俊朗挺拔，笑容灿烂，仿佛洒满了阳光。一身警服显得整个人刚正不阿。祁遇将手中的百合花放到墓碑前 ，一双眼睛直盯着照片中的人，就这么静默地立着，半晌之后才开口“走吧。”百里昀川就这么静静地跟着，两人打着一把伞彼此的胳膊摩擦着。下雨的泥泞使他的盲杖尾端满是泥沙，在他收盲杖之前，祁遇抢先一步把它夺过来，看着有些错愕的百里昀川解释道“有泥巴。”然后只收了两段就将它放进了后备箱的一个空袋子里。
他们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了酒馆，酒馆一如往日地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祁遇引着百里昀川上台才放心地坐下去，四周有几道诧异的目光投过来，他也不予理会，因为要开车，他没打算喝酒，只是要了一杯特调，薄唇方碰到杯沿，就见一只纤细的手递上一个四方玻璃杯，应是伏特加。祁遇抬眸，很可爱的男孩子，虽不知道名字，但祁遇认识他，也是这个酒吧的驻唱。
“谢谢，我待会儿还要开车。”
“有种职业叫做代驾。”男孩挑了挑眉，并未撤回手。
祁遇无奈地笑了笑，接下杯子与他碰了一杯。
“你跟百里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祁遇想了想，朋友？兄弟？似乎哪个都不太合适。
“你们是那种关系吧？”男孩试探地问道。
“不是！”祁遇不假思索地否决，反应过来之后觉得有些好笑，人家都没说是哪种关系，自己怎么就心知肚明了？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男孩还挺聊的来，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微醺，但祁遇没醉，
“不说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男孩突然兴奋道，朝祁遇身后的某个方向用力摆了摆手。祁遇惊讶地转身看过去，一个高高帅帅，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亲昵地搭上了男孩的后颈，祁遇笑着打了声照顾，男孩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祁遇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他回神撑着迷蒙的双目看着台上正在摸索着收拾东西的百里昀川，祁遇看得出，他每次做事都努力做到毫不犹豫一步到位，但手仍会出现方位的偏差，他以为自己调整得不着痕迹，却不知这些动作明眼人总能一眼看穿，看他收拾完，祁遇起身直接翻上台子，“走吧，回家。”
百里昀川闭着眼睛嗅了嗅，有些不悦“你又喝酒了？”
“啊……喝了一点，我们走回去吧？”
百里昀川没说什么，伸手摸索到祁遇的臂弯，显然是同意了。祁遇捏了捏裤兜里的盲杖，早就被他在卫生间冲洗干净了，他抬眸看了一眼百里昀川，还是决定不拿给他了，他喜欢他这么依赖着自己走路。
路上散发着雨后的清香，祁遇轻轻嗅了嗅，悠然道“他叫李铖钺，是我之前在警局的师父。他才28岁，是个很优秀的警察。”祁遇见他不搭话，也不管他有没有听，“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我害的。”

“我在警局两年，李哥追了我两年，他帮我的太多了。我开始尝试接受他。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喝多了，在回来的路上，被犯罪嫌疑人盯上了，他救了我，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呵呵，如果我坚持不去理会，就不会有那次约会……”
“这不是你的错。”百里昀川安慰道。
祁遇苦笑“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你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你，喜欢了十多年。那年妈带着你走了，我感觉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也无法忘记你，长大之后我才明白，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我真的很对不起李哥……我明明不爱他的……为什么要去尝试……”祁遇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望着百里昀川，柔情似水。感受到他握着自己臂弯的手并没有松开，有一些安心“我很变态……很恶心吧……不过谢谢你没有推开我。”
百里昀川皱了皱眉“你喝醉了。”
“呵呵。是啊，醉了。”祁遇自嘲地笑了笑，看着百里昀川毫无波澜的神色，眼眶泛起了薄雾，可这些，偏偏眼前的人看不见……

【二十三】
百里昀川似乎很逃避这件事，那夜的事以及祁遇的坦白，他都如同从未知晓一般，依然过他自己的生活。祁遇觉得，或许煎熬的人只有自己。直至某天，这可怕的沉默被百里昀川打破了。
那日正值晌午，秦雪梅和梵希都在午睡。百里昀川坐在客厅里摸着他的书，祁遇就懒散地窝在一旁看电视。百里昀川的指尖缓缓停下，动了动唇角，淡然地开口“祁遇，要不你搬回去住吧。”
祁遇心中一颤，终于要赶他走了吗？他抿着唇极力思索，希望能从混乱的思绪中搜索出留下的理由，他强作镇定，打趣道“我还想住住你的新家呢，怎么就赶我走了？信不信我告诉咱妈？”
“祁遇！”百里昀川出声打断他，眉心微拧，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这对你我都好。梵希，还有妈，都是我要承担的责任。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这种没有结果的等待，不值得。”百里昀川语气少有的温和，像是在指引迷途少年寻找光明，像是苦口婆心的长辈在说服教育孩子，却是唯独不会像祁遇心中的爱人。
终于表态了吗？祁遇有些发愣，他该欢喜还是该忧愁？该走还是该留？坚持还是该放弃？没有结果的等待……他的心是有多决绝？祁遇苦笑，他说得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身后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随心所欲，无所顾虑 ……
祁遇收敛了笑容，有些失神，他稳了稳情绪“行啊，那在我走之前带梵希出去玩儿玩儿吧。你这个当爹的，答应人家的事情一直也不见你做。”
“好。”百里昀川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本是说带着梵希去游乐园玩玩，百里昀川却是打算一家人一起出去。而游乐园这种地方对于秦雪梅来说是不太合适的。梵希还要上学，所以最好的时间就是五一假期。可每每这个时间旅游景点总是人山人海，对于失明的百里昀川来说，这是最难跨越的屏障。最后征求了梵希的意见，路线定在了省内的海洋馆。
出发前晚，梵希似乎有什么心事，总是扒着门框探头往百里昀川卧室看，却又不敢进来说，百里昀川看不到他的神情，祁遇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冲门口招了招手梵希小跑进来爬上祁遇的床坐进他怀中，祁遇摸了摸他的下巴“怎么了儿子？”
一旁正摸索着折衣服的百里昀川闻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爸爸，我们可以带陆佳轩一起吗？”
祁遇当即反应过来，是那个被梵希打了一拳的小朋友，不禁笑到“就这么点儿？当然可以啊。”随即又对百里昀川解释道“就是那天在幼儿园被儿子打了的那个。”
“……”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祁遇载着四人踏上了去海洋馆的路，两个小家伙在车上聊的很嗨。秦雪梅坐在后排照看着两个孩子，一会儿拿吃的一会儿拿水。百里昀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带着黑色的墨镜，在光线的折射下皮肤白皙地好似泛着光。果不出所料，路上十分拥堵，在等车过程中，祁遇不禁撑着手肘抱怨“唉……早知道昨天晚上去附近找个宾馆住了。”
海洋馆内的人很多，祁遇根本无暇去顾及两个小家伙，紧紧拉着百里昀川，一副恨不得把他护在怀里的架势。
“你看着孩子，我搭着你肩膀就可以。”百里昀川有些无奈，两人手上都拧着劲儿，走得十分辛苦，他刚要挣脱，却被拉得更紧。
“这儿人太多了，妈看着他俩呢，别担心。再说我们梵希那么乖用得着看吗？”祁遇看得出来百里昀川很紧张，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甚至空着的左手都在微微探着路。海洋馆的通道是三面透明的，除了脚下，剩下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游鱼在穿梭，衬着蔚蓝色的水，有一些梦幻。而对于百里昀川来说，却只是一片漆黑的荒芜，平坦到连台阶和石子都没有的荒芜。身边人目不暇接的观赏着，惊叹着。显得他仿佛不在这个空间。
祁遇心头微热，状似随意地开始描述四周的景象“哇，好大一群黑黄条纹的鱼游过去了，左边有鲨鱼哎，离我们特别近……”
虽然这些枯燥乏味的描述毫无用处，但百里昀川只是静静听着，唇角微扬，心中突然开始想像这些游鱼，虽然只能想起些停留在儿时的那些模糊不清的轮廓。
两个孩子被鲨鱼给吸引了 ，都趴在玻璃上张望，发出惊叹的声音。祁遇拉着百里昀川也停了下来，“俩小子看鲨鱼呢，正好咱们也歇一歇。”百里昀川扶着玻璃站定，祁遇微微挡在他身前，支开流量巨大的人群，生怕有人撞到他。一只不知名字的大鱼游了过来，隔着玻璃对上了百里昀川的手，祁遇看到急忙道“唉？有条鱼在亲你的手。”
百里昀川闻言侧了侧头，手指微微动了动，那鱼呲溜一下就掉头跑远了，毫无察觉，手指仍在轻轻摩挲。
祁遇不忍心去提醒他，就这么立在一旁看他微垂着头细细摸索片刻。“哈哈，这鱼都不怕生，也不知道跑。”
百里昀川勾了勾唇角“走吧。”
……
一圈走下来，祁遇的嘴就没停过，上了车一口气喝完了一瓶矿泉水。“这天还这么早呢，不如吃点东西去海边玩玩吧？” 他看了看表，才四点多。
“好耶！”梵希高兴地扒着祁遇的椅背，“爸爸，我要吃牛排。”

“好嘞，爸爸带你去吃牛排。”祁遇捏了捏梵希的脸蛋儿，满脸都是宠溺。一旁的百里昀川并未出声，显然是同意了。
“百里梵希，为什么你有两个爸爸呀？”陆佳轩一脸纠结地挠了挠头，其实他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敢去问。
“这是我亲爸爸，这是我干爸爸，但是我爱他们的都是一样多。还有奶奶，也是一样多。”梵希指了指百里昀川，又指了指祁遇，一脸认真地用蹩脚的句子解释道。祁遇却觉得心中温暖之至，梵希这小子，没白疼。秦雪梅也被逗乐了，将梵希揽到怀里，夸赞着宝贝孙子真会说话。
陆佳轩狭长的眼眸里写满了羡慕，虽然两位叔叔和奶奶都对他很好，但这却是梵希的日常生活。他自己的奶奶也对他很好，可是家里只有他和奶奶，就会时常觉得孤单，此时此刻就更想念父母，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从餐厅里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其实来h市工作这么久，去海边的次数屈指可数，祁遇将车停在车位里，剩下的路只能步行过去，沿海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与路灯交相辉映，使得黑夜也不那么黑了，今晚的沙滩很热闹，还没走到，歌声与欢笑就已萦绕在耳畔，来来往往的人流并没有怎么减少，祁遇挽着百里昀川的臂弯，突然觉得他们也像那些散步的夫妻，慢慢走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身前耍闹，这才是生活的味道。
走完水泥路步下几级台阶终于触及柔软的细砂，百里昀川脚下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
“到沙滩了。”祁遇小声提醒。
“第一次来这里。”百里昀川稳了稳步子，他其实厌恶这种脚下的柔软，使得他本就难以维持的平衡更加艰难。去海边看海，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是何其的无奈。其实百里昀川从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对于大海的印象也只在电视上和图画书上所看到的，而那些画面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成一团。看得见的时候没有海，而现在来到海边却是再也看不见。这种无法触摸，无法认知的遗憾，是怎么也不能弥补的。
“你听到了吗，今天有风，海浪很大。”祁遇扶着百里昀川，缓步跟在秦雪梅三人后面，看着浪潮一下下拍打在沙滩上。
百里昀川侧了侧耳朵，一边仔细聆听浪花的声响，一边在脑海中描绘它的轮廓，却只是徒劳“祁遇，看海……是什么感觉？”
祁遇抬眼看了看他脸上黝黑的墨镜，心口有些难受，他努力堆了个笑脸“看海啊……就是身心舒畅。大海就好像和天连在了一起，没有边际，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海水是蓝色的，天上会有海鸥在飞，港口会有停泊的船，海浪会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激起很大的水花，还会卷上来鱼虾或者贝壳。现在看海水就是特别深的蓝色，有点恐怖，哈哈。”
百里昀川思索了一会儿，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吹起，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深皱的眉。
“妈带他们俩坐下堆沙子了。”祁遇拉着百里昀川停下。复又心思一动“你把鞋脱了。”
“为什么？”百里昀川不解。
“我带你去摸海。”祁遇一边解释，一边已经把自己的鞋袜褪去，挽起了裤脚。
百里昀川犹豫之间，感觉到祁遇的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皮鞋，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
祁遇满意地看着他脱掉鞋袜，俯下身子将他的裤脚也挽了起来。随后扶着他一步步朝着海浪走过去。
百里昀川一步一蹭，有冰凉的海水打到他脚背上，越往前走，冰凉的感觉就越往上，直至一个大浪翻过来，甚至越过了他挽起的裤脚，他惊的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祁遇的搀扶怕是已经摔在了水里。
“不能往前走了，再深太危险了。”祁遇提醒到。
百里昀川听下步子，渐渐适应了海浪，他慢慢俯下身子，大手探进了水中，任海水在他指间流窜。
祁遇看着他微扬的唇角带着欣喜，不由得也跟着高兴。如果可以，他真想牵着他的手，去认识这世间的所有。
送完陆佳轩回到小区，已经八点半了，百里梵希已经在秦雪梅的怀里睡着了。祁遇刚在车库里停好车，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掏出一看，竟然是张扬，接通电话只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火急火燎道“快点儿到所里，长英街那边出了命案。人手不够”
“马上就到。”祁遇语气难得正经。h市晋安区这一片向来安宁，至少祁遇来的这几年都十分安稳，没有什么大案子。“妈，昀川，所里有点儿事儿，我得过去一趟。你们先上去弄弄睡吧。”
百里昀川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倒是秦雪梅很不放心“你这怎么这么辛苦呀，什么事儿啊这么晚叫你过去？这得到几点呀？早点儿回来听见没”
“不是什么大事，我先走了啊妈。”祁遇说着已经钻进了车里。在秦雪梅一脸的关切下驱车离开。

【二十四】
祁遇赶到派出所换好警服就直接开着车到了案发现场。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也疏散了人群。尸体位于一个放置着垃圾箱的死胡同口，据目击者所述，死者跪在地上面向墙壁，脑袋抵着墙。路过的环卫工人以为是谁喝醉了酒，上前一拍，人就倒了。环卫工人此时还吓得哆嗦的不行，根本说不清话。派出所的工作只限于保护犯罪现场，并没有权利勘察尸体。祁遇只能站在警戒线外时不时瞥两眼那歪倒的尸体。年龄大概二十多岁，穿着较为暴露的黑色短裙，头发衣冠整洁，没有挣扎痕迹。等等！祁遇突然慌张地往前走了两步，身子绷着警戒线，张扬扯了扯他的衣领“你搞什么？”祁遇根本不理他。一把打开他的手，竟然一个翻身直接越了进去，张扬吓得不轻，这他马什么情况？！祁遇蹲在尸体边看到他的手心攥着一朵用纯白色的纸折成的百合花……祁遇双眸微眯，甚至都没想起自己没带手套，伸手就想取那朵百合花，可没达到目的，手腕就被人死死钳住，一个大力将甩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你是一天不给我惹事，就一天不舒服！”
祁遇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脑袋“头儿……”
所长李耀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生生把他揪出了警戒线，他如梦初醒般扯住所长的胳膊，眉头深皱“……这百合花我见过，到底怎么回事？”
所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先别管了，刑侦队的人马上就到。”
“我真的见过！你让我进去看看，这不可能！那个人明明已经被枪毙了！”祁遇语无伦次地想要越过李耀东。
“你这臭小子！你要不然赶紧***蛋！这是案发现场，是给你闹着玩儿的吗？”李耀东拦着他，气急败坏地训斥道。
两人争执不下间，市公安刑警队的人也赶到了，祁遇站在警戒线外，看着他们勘察现场，提取证物。其中一名男子忙完之后路过祁遇时，摘下手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
祁遇其实早就看到他了，刑警队的法医程光，但是怕打扰他办公就没来得及打招呼。“好久不见，有什么发现吗？”
男子一脸为难，摇了摇头。祁遇自嘲地笑了笑，这些都属于办案机密，而他，早就已经无权知道了。
“我们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程光的回答很官方，这也是出于无奈，他并不能像当年那样同祁遇去讨论案情。
一直到凌晨，祁遇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小出租房，打开灯，他坐在床头点燃了一根烟，思绪混乱。记忆回到21岁的夏天，那时他才大四，因为过人的天赋和一次偶然的机遇，提前接触到了刑警队，那也是他同李铖钺的第一次照面。是在晚上散步的路上，发现了一名女尸，成为了目击证人，他沉着冷静地向李铖钺陈述自己的所见所想，完全不像一名在读学生。李铖钺也就一眼看中了这个孩子，在办案过程中多次找到祁遇交流。
当年那是一起轰动市里的大案子，一个月之内年龄在20岁左右的15名女性相继自杀，死时都是靠墙而跪，手中紧攥着纸折的百合花。凶手是一个孤儿，与双胞胎弟弟相依为命，他们的母亲从事不正当职业，意外产子抛弃。多年的艰难困苦让他痛恨这个世界。母亲成为了第一个作案对象，他的心理开始变得扭曲，觉得自己在净化这个世界。他找到那些不正当交易者，催眠她们，引着她们走向所谓的重生，所谓的纯洁的崭新的开始。直至被处决，他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是在给她们以救赎。
那次案件，祁遇一举成名，也接受了不少采访，毕业之后也就顺其自然地进入了刑警队。
可是……为什么在这里，在他重新生活的这个地方，出现了类似的案件？是有人效仿，还是……祁遇狠狠吸了一口烟，在记忆里搜寻着凶手的弟弟，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没有哥哥的才华，没有哥哥的胆量，在警察局他都是颤抖的，眼神闪躲的，他做不到的……
思绪万千中，祁遇的手机响了起来，惊得祁遇手中的烟差点掉到地上。他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接起。
“还没结束吗？”熟悉的磁性的声音。
“结束了，太晚了怕吵到你们，就回出租屋了。”祁遇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懒散。
“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行了，赶紧睡吧，挂了。”
“嗯。”祁遇挂断电话，躺倒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这蹊跷的案子，怎么会是巧合……他的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
天将将亮起，祁遇便翻身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喂？程光。”
“怎么了？”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静默良久“死者是不正当交易者，但不是自杀，是被毒杀的，刚好到那个胡同发作，心脏骤停死亡。那个胡同是死者回家的必经之路，没有监控，凶手肯定是跟踪了很久才下的手。而且已经派人去查王捷了。祁遇……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已经算是逾规了。”
“我知道，你也是公事公办，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祁遇苦笑。

第二十五章我全部截图重发

【二十五】

【二十六】
秦雪梅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祁遇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只看到自家儿子满身泥土血污，瘫坐在椅子上，一双手还在身前微微发颤。秦雪梅一瞬间红了眼眶，蹲下身子撩开了他额前被汗水泥污浸湿的碎发，看着他脸颊上的擦伤，问到“儿子……疼吗？”
“妈……我没事。”百里昀川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眼神空洞，声音仍是颤抖。
秦雪梅也不管百里昀川身上的污渍，也没劝他去清洗伤口，轻轻把他的头揽到怀里，泪水无声地从眼眶里滑出来。“洛洛会没事的。”
……
凌晨六点钟，手术室的灯灭了，祁遇被推了出来，鼻间插着氧气管，脸上毫无血色。百里昀川慌忙借着母亲的力气站起来，在母亲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跟去了病房。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秦雪梅急忙询问。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医生话锋一转，秦雪梅欣喜的神情凝在了脸上。
“钢筋伤到了臂从神经，虽然我们已经进行了紧急修复，但他的右手肯定有功能上的丧失，至于损伤程度如何，还要等病人醒来才能确认。”
他只听到自己的母亲问医生，还会恢复吗。医生只是说康复以后坚持复健，可能会有一定的恢复。可能……一定的恢复……这些词像是把把重锤敲击着他的大脑，阻挠他的思维运转。
之后他默然跟着母亲去清理了手上，身上和脚踝的伤，又回家在母亲的帮助下擦了擦身子。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一样了，他坐在沙发上，手撑在两侧，微垂着头，视线空洞地穿过蹲在他身前给他喷药的秦雪梅，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妈……我要回医院，祁遇万一醒了，身边没人。”
“你在家好好休息，妈去，行不？”秦雪梅温声道。
“我得去……我没事。”
秦雪梅最后只能妥协，匆忙将百里昀川送去了医院又赶回家里，因为家中还有正在睡觉的梵希。
百里昀川呆坐在祁遇床边的椅子上，漆黑的墨镜下没有表情，病房里静得只有监护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他用缠着纱布的手摸了摸腕表，原来才一个小时不到，已经快八点了，天应该亮了吧？
“嗯……渴……”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不安的轻喃，百里昀川急忙起身“祁遇？你醒了吗？”没去等回应，他伸手往床头柜上探了探，母亲临走时放了一次性杯子和水壶，他扣着杯沿倒了七分满，摸索到一旁的棉签沾了些，顺着祁遇的左手一直向上摸索到脸颊，再摸索到唇角，拿着棉签去点他的唇。
祁遇模糊的意识逐渐聚拢，映入眼帘的是百里昀川带着擦伤的面庞，还没来得及开口，右肩头处一股电流般的剧痛直击大脑，祁遇皱着眉，忍不住痛呼出声。
“祁遇？你醒了吗？很疼？”百里昀川慌忙放下手中的棉签，位置有点偏，他的手打到桌沿上，棉签直接滑落到地上，他也不去理会，小心翼翼顺着床沿摸索上祁遇的额头。
“是好疼啊……有点……忍受不了。”祁遇无力地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微弱。“我没死啊……那你说的话……还算数吗？”他迫不及待地提醒着百里昀川，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祁遇怔了怔“你怎么会死呢……算，当然算。你要快点好起来。”百里昀川动作有些不自然地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相较于他的性格而言，这简直是满满的温柔。
祁遇还没来得及扯出一个欣喜的笑，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就好像有人在撕扯他的筋骨，他咬着牙紧紧握住百里昀川的手“啊……我太疼了。”
百里昀川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往床头摸索了一番，摁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不多时，有医生进来给祁遇加了止疼药，掏出小锤子轻轻敲他的右手“有感觉吗？”祁遇感觉悄悄一动就扯到了肩上的伤，只能疑惑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医生在挨个轻敲他右手的手指，可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
“这里呢？”医生的小锤子一路向上，直敲到他的腋窝处，祁遇才皱眉道“有点麻……”祁遇苍白的脸上显露出有些无助的神情“医生……我手怎么了……动不了……”
“术后正常现象，积极配合治疗，会慢慢好转的。”医生在病历本上边记录着什么，一边开口道。
百里昀川跟着医生的脚步出了病房，轻轻关上房门，扶着墙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他眼睛看不见，但从刚刚的谈话也听出了情况不太好，却还是想亲自跟医生确认一下。
“病人现在整条手臂都处于一个瘫痪的状态，情况不太乐观，过段时间我们会安排二次的神经修复手术。这种神经性损伤前期治疗复健至关重要。病人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行。另外，你们可以对他的手臂多进行按摩，以免发生肌肉萎缩。”
“谢谢医生……”百里昀川有些失神，顺着墙重新回到病房。
祁遇看着进来的百里昀川，这才发现他的一只脚明显无法着力，两只手也都缠着纱布。“你脚怎么了……”
百里昀川摸到床沿坐下“扭到了，没事。”
“啊……那你怎么不在家呆着。。”祁遇松了口，百里昀川没有回答，祁遇沉默了片刻又平静问道“我右手是不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