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因为怕秦雪梅担心，百里昀川输完液就嚷嚷着要回家，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祁遇便同意送他回去，自然也顺理成章地跟了上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家里亮着灯，秦雪梅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房门，后脑勺灰白的头发有些刺目，看到进来的是祁遇和百里昀川，赶忙起身迎上来，“回来啦？来坐，我去厨房烧几个菜，洛洛就别走了。”
“……好的阿姨。”祁遇也不客气，只是他看到秦雪梅的眼眶跟鼻尖都是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百里昀川讲，就见他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直至扶到厨房门框才停下“妈……您都知道了？”
“啊，是。欣怡回来把东西都搬走了。”秦雪梅手下切菜的动作未停，强忍着鼻尖的酸楚，忍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妈，对不起……”百里昀川一双俊眉深深纠结在一起。
“对不起我什么？你从小就倔，现在还是这样，你说你以后自己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可怎么办？我就说当初应该听欣怡的，不跟你们一起住，你非让我住进来。”
“妈……不是因为这个。您就别瞎操心了。梵希跟我们一起，也会过的好好的。我跟欣怡……已经没有感情了，她所追求的，您儿子给不了的。”百里昀川微垂着头，一双无神的眼睛流露着隐隐的苦楚。
祁遇就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吃茶几上的水果，也不插嘴，直至卧室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才抢先起身去卧室。祁遇将软软小小的梵希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背，梵希大概是饿了，小小的嘴唇一嘬一嘬的。“来，我给我干儿子拿奶喝去。”祁遇把梵希放到跟进来的百里昀川怀里，转身就向厨房去。百里昀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也不知不觉微微上扬。
“祁遇，你今儿个又不用上班吗？三天两头请假。”祁遇喂着梵希，百里昀川就坐在一旁，也不插手。
“反正派出所里也没什么事儿，有事打个电话我也能回去。没碰见你之前，我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们都习惯了。”祁遇随口道。
百里昀川不禁笑了笑，“我看你不是从市公安局辞职了，是被革职的吧？”
祁遇神色一僵，很快又调整过来“你就当是吧。”
……
百里昀川只休息了一日，便开始上班，祁遇下班之后也总是会光顾这间酒馆，熟悉的酒馆，熟悉的旋律，熟悉的酒水，似乎一切都一如既往。只是台下坐着的那个人，与台上唱着的那个人，都不再对彼此有所抗拒。不知从何时起，祁遇改掉了去哪儿都离不开轿车的坏习惯，每天晚上等他下班与他一同步行回家，两个修长的身影并肩而行，说一些有趣的事情，虽然天气已经寒冷，却在柔和的路灯下显得那么温馨。
“你六点就下班了，天天等我等到12点，不累么？”百里昀川的盲杖捏在身前，右手拉着祁遇的胳膊，那盲杖纵使不用，似乎也能为他增添一些安全感。
“我坐在那儿吃喝玩儿乐不叫休息啊？”祁遇说话有些抖，夜间温差大，今天下班忘了自己的外套，在酒馆还没觉得冷，此时穿一件单薄的毛衣，冷风一吹，竟有些受不住。
百里昀川拉住祁遇的步伐，手中的盲杖折叠起来塞进裤兜，将身上的褐色风衣脱下来递给祁遇。祁遇有些惊讶，一时竟不知道去接，支支吾吾道“算……算了吧，你，你不冷啊？”
“给你就拿着，我毛衣比你厚，别冻感冒了又赖在我家不走。”他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却让祁遇心中腾起一阵温热，直烧到耳后根。祁遇接下风衣套到身上，不禁偷偷抬起手臂，他的芳香……萦绕鼻间。
不知不觉临近新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撒下来，祁遇在h市举目无亲，也不可能去美国找父亲，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之间的鸿沟，二人都无法逾越。自然而然，百里昀川那里成了他唯一的去处。秦雪梅烧了一桌子好菜，百里昀川和祁遇也都跟着在厨房里打下手，本就不大的厨房挤着三个人有些转不开身，可秦雪梅也没有将他们两人赶出去坐着的意思，年岁大了，就喜欢热闹，有子女承欢膝下的感觉正是很多人想要却得不到的。
祁遇来的时候特地带了瓶好的葡萄酒，给百里昀川和秦雪梅都到上，起身给秦雪梅敬了一杯“秦阿姨，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百里昀川也跟着起身“妈，新年快乐。”
秦雪梅乐的合不拢嘴，招呼他俩赶紧坐下吃饭，并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不论多大，孩子在长辈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
“秦阿姨，我还要跟您说声对不起，其实当年您带着昀川走了，我挺恨您的。我也是您一手带大的，我从出声妈妈就去世了，对我而言，您就是妈妈。我其实……挺羡慕昀川的。”祁遇看着殷红的葡萄酒，故作轻松。
“傻孩子，我又何尝不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秦阿姨，如果您不嫌弃，我以后也叫您妈，行吗？”祁遇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秦雪梅听得心里酸酸的，祁遇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姆，何能让他叫自己妈妈，可如今这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在h市又举目无亲，怎么样也不忍心拒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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