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适中】《绿萝》现言 男主无腿单臂 HE
从商场里出来，时间还早，霍铭问要不要逛逛，我答应了。
我并不喜欢这儿小吃街，那儿人实在太多，想必霍铭更不会喜欢。我们两个并排，沿着刚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白天来这条步行街些许单调，目光所及的不过是天空白云，和涌动的人潮。但待夜幕笼罩，街道两边华灯点亮，百货大楼的高大轮廓底下，人流被霓虹灯影衬得柔和。夜晚在这条终日热闹繁华的步行街上走一走，喧嚣离我很近，我却离喧嚣很远。
太阳快下山时，我看到他总会想起那晚之后，刻意回避着什么。也许是夜景缓和了我紧绷的神经，也许是逛了逛街，和霍铭之间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的手搭上他的轮椅，感叹道：
“上大学、刚来B市的时候，偶尔来这儿，总觉得这里的路好宽啊，地方好大啊。”
霍铭转过头看我，背后过往的人流作背景，灯光在高处映照着，他的鼻梁高高的，眉眼清冷却不冷漠。如果不是身体的残缺，这英俊沉稳的面容，该是多少女孩儿情窦初开的梦啊。
霍铭开口，正要说什么，身后钟声响起，行人纷纷仰头，或拿起手机拍照。他也随着抬头看，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想等他把没说完的话，但霍铭什么都没再说。
虽然接着逛逛是霍铭提出来的，但我并不是喜欢逛街买东西的人，我俩就这么在步行街上散步，走得不快不慢，走到了街的一头，又折返回来，霍铭没说什么，就这么陪着我在这条街上来回走，像在陪一个晚上出来遛弯儿的老太太。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话不多。如果我不说，他很少愿意主动挑起话题。在他提议晚上去他家之前，除了他问我是真的不喜欢买东西吗，其他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漫天漫地在瞎侃。
“去我那边吧”霍铭问得稀松平常，惯常得像是经常在周五白天会问我周末有没有空一样。
我其实有点犹豫，那天晚上的话他是都忘了吗？不打算先对那晚发表点什么言论？就算不澄清一下，来句 “姜姜，我喝多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别当真”，这么糊弄一下也成啊。
我在脑内快速播放那晚的他，难不成他实际上比看起来要醉得厉害的多？难不成真的断片儿了？
但我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霍铭，这是个残疾人，他的残肢我摸一整宿都不带够。更何况他这阵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给我来个猝不及防的语出惊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多多少少提高了些，估计不会再跟之前那样像个仓鼠、霍铭做出什么暧昧跨界的举动我都在心里敲拨浪鼓。
司机小郝开车过来接我们，霍铭让小郝打车回家，车钥匙交给了我。
我并不喜欢这儿小吃街，那儿人实在太多，想必霍铭更不会喜欢。我们两个并排，沿着刚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白天来这条步行街些许单调，目光所及的不过是天空白云，和涌动的人潮。但待夜幕笼罩，街道两边华灯点亮，百货大楼的高大轮廓底下，人流被霓虹灯影衬得柔和。夜晚在这条终日热闹繁华的步行街上走一走，喧嚣离我很近，我却离喧嚣很远。
太阳快下山时，我看到他总会想起那晚之后，刻意回避着什么。也许是夜景缓和了我紧绷的神经，也许是逛了逛街，和霍铭之间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的手搭上他的轮椅，感叹道：
“上大学、刚来B市的时候，偶尔来这儿，总觉得这里的路好宽啊，地方好大啊。”
霍铭转过头看我，背后过往的人流作背景，灯光在高处映照着，他的鼻梁高高的，眉眼清冷却不冷漠。如果不是身体的残缺，这英俊沉稳的面容，该是多少女孩儿情窦初开的梦啊。
霍铭开口，正要说什么，身后钟声响起，行人纷纷仰头，或拿起手机拍照。他也随着抬头看，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想等他把没说完的话，但霍铭什么都没再说。
虽然接着逛逛是霍铭提出来的，但我并不是喜欢逛街买东西的人，我俩就这么在步行街上散步，走得不快不慢，走到了街的一头，又折返回来，霍铭没说什么，就这么陪着我在这条街上来回走，像在陪一个晚上出来遛弯儿的老太太。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话不多。如果我不说，他很少愿意主动挑起话题。在他提议晚上去他家之前，除了他问我是真的不喜欢买东西吗，其他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漫天漫地在瞎侃。
“去我那边吧”霍铭问得稀松平常，惯常得像是经常在周五白天会问我周末有没有空一样。
我其实有点犹豫，那天晚上的话他是都忘了吗？不打算先对那晚发表点什么言论？就算不澄清一下，来句 “姜姜，我喝多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别当真”，这么糊弄一下也成啊。
我在脑内快速播放那晚的他，难不成他实际上比看起来要醉得厉害的多？难不成真的断片儿了？
但我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霍铭，这是个残疾人，他的残肢我摸一整宿都不带够。更何况他这阵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给我来个猝不及防的语出惊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多多少少提高了些，估计不会再跟之前那样像个仓鼠、霍铭做出什么暧昧跨界的举动我都在心里敲拨浪鼓。
司机小郝开车过来接我们，霍铭让小郝打车回家，车钥匙交给了我。
这个点儿，回他家的路路况并不太差，我起初有点不熟练，开过了缓行的一段路，与霍铭聊起来。
“我明天也去参加婚礼”他说。
“这么巧，是不是明天日子好啊”
霍铭没说话，想来这问题不看黄历的没法答
“明天我前同事的婚礼，你呢？朋友吗？”
“发小”
发小……残疾小朋友有朋友吗？尤其像霍铭这样没法跑没法跳的，谁爱跟他玩儿啊？
沉默一会儿，我继续问：“新郎是你发小？”
“都是”
“那他们是青梅竹马？”
“初中开始的”
“嗬！”手握着方向盘开在路上，我还是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发小，从初中到现在，得多少年了？额，我不是说你岁数大啊”
霍铭没说什么 路口红灯，我踩下刹车，眼睛看着过马路的动人，不经心说了句“这年头，男的三十，真不算大。尤其像你这么有钱的，可以多玩几年。”
霍铭又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气氛一下就不对了。
我得赶紧朱转移话题，“这歌儿挺好听，调大点声，按哪儿啊？”
霍铭没动静
我的第六感在脑子里乱撞，绿灯亮了，我启动车，暂时没法再往下想。
“姜姜”他的声音沉下来，本就平稳的语气此刻更是给人压迫感，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我不该答应他去他家，更不该单独开车和他回家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再怎么后悔，也一切都晚了。如果气氛是能看见的，那现在车里的这个气氛是见过，和之前在美国读书时，有个男孩在跟我表白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和你认认真真的，你感觉不到吗”
我咽了一口口水，果然，之前都是我在自我麻醉。我当然感觉到了啊，追过我的男生并不少，霍铭的心思我早就察觉到了，从他带我去温泉酒店开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真的。此刻我只能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路，即使这条路我不用导航也能开。
霍铭啊霍铭，如果你是个聪明人，你就应该打住。不然今晚咱们怎么……
“我喜欢你”
霍铭才刚说完这四个字，我攥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全是汗。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有人喜欢你，不是有人要杀你要害你，你紧张什么呢？
“之前我们说好了，不走心。那是骗你的。”
收音机里突然切进来广告，一男一女依靠台词扮演着广告情景，声音抑扬顿挫，霍铭啪地一声，把收音机彻底关了。
密闭的空间里一切寂静。
车开上了一条通畅的路，路灯一个接一个地随着车速往后撤。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哑着嗓子，说了声“我……”，觉得不合适，又说了声“你……”，还是在打结巴
“我是个残疾人”他这么说着，语气很镇定，不像我刚才那样磕磕巴巴，“你也早就想好了，不会和残疾人谈感情”
“不、不是”我矢口否认
“没关系的”霍铭声音反而更和缓了，“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霍铭……”我的心瞬间缩得紧紧的。好疼。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一出生就缺少肢体，他也一点错都没有啊。
“别觉得抱歉”余光里，霍铭转头看向我，我假装认真开车，其实是没敢看他。
“我其实是抱着希望，也许哪天，你愿意冲动一回，接受我。我知道有点难，所以一直还没跟你说什么”说到这儿，霍铭侧过来看了看仪表盘，“慢点开”
我恍然踩下刹车，是什么时候超速的？我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上周五，我想去接你下班，看见你跟一个男律师单独走出来。那时候，突然就有点沉不住气了。”
上周五，男律师，是徐牧吧。他向来西装笔挺，潇洒自信，那样子如果说刺激到了霍铭，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和他就是同事关系”
霍铭没回应我，车左拐，再往前开差不多三公里，就到他家了。
我希望霍铭再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这么僵着。
开进小区。我停下，没开灯。他也没有动静。
我们好像都在等彼此开口，然后再给对方一个回答。
其实我知道，该说的霍铭都说了，那些没说的，我也早就明白。
他已经向我表白。但我直到现在还没给他回应。
因为，我给不了。对他动过心吗？当然有，有几次，不对，很多次。有时候是在他家的大床上，有时候仅仅是看着他。
可是，动心和成为恋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D，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和一个残疾人长相厮守。可，没人是一座孤岛。我父母亲人知道我选择了残疾人一定会疯掉，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以后要对孩子说，爸爸需要帮助，爸爸没有腿没办法走路。
就算我想多了，我们可以只是谈恋爱，但既然只是谈恋爱而没有结果，真的有必要迈这一步吗。入行近四年，我成了个刻板的、现实的律师，我的脑子里只有时间和效率。
千头万绪中，霍铭先开口了，“我们试一下”
这并不是个问句，我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是霍铭，他只有一只右手，但他也有他的骄傲，有他的原则，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太沉稳，已经一点都不像他了。
我坐在方向盘前，手握紧了，没有说话。我忽然希望这是一个离奇的梦，我马上要醒了，不用回应他，不用强打精神，逼自己以一个成年人的口吻拒绝他。
“你不用马上给我答案”
【三、二、一】
我在心里默念。
“霍铭”我打开车内的灯，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期盼看到了不舍。我深吸一口气，不过就是个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对，我不是个好人，我不敢和霍铭走下去，我要赶紧拒绝他，立刻、马上。
“对不起，我走了。以后都别再见了。”
推开车门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霍铭说过的话在我脑中蓦然响起，“下次别走这么快，没法追上你”
对不起，霍铭，这次我还是走了，不过，好在也没有下次了。
“我明天也去参加婚礼”他说。
“这么巧，是不是明天日子好啊”
霍铭没说话，想来这问题不看黄历的没法答
“明天我前同事的婚礼，你呢？朋友吗？”
“发小”
发小……残疾小朋友有朋友吗？尤其像霍铭这样没法跑没法跳的，谁爱跟他玩儿啊？
沉默一会儿，我继续问：“新郎是你发小？”
“都是”
“那他们是青梅竹马？”
“初中开始的”
“嗬！”手握着方向盘开在路上，我还是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发小，从初中到现在，得多少年了？额，我不是说你岁数大啊”
霍铭没说什么 路口红灯，我踩下刹车，眼睛看着过马路的动人，不经心说了句“这年头，男的三十，真不算大。尤其像你这么有钱的，可以多玩几年。”
霍铭又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气氛一下就不对了。
我得赶紧朱转移话题，“这歌儿挺好听，调大点声，按哪儿啊？”
霍铭没动静
我的第六感在脑子里乱撞，绿灯亮了，我启动车，暂时没法再往下想。
“姜姜”他的声音沉下来，本就平稳的语气此刻更是给人压迫感，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我不该答应他去他家，更不该单独开车和他回家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再怎么后悔，也一切都晚了。如果气氛是能看见的，那现在车里的这个气氛是见过，和之前在美国读书时，有个男孩在跟我表白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和你认认真真的，你感觉不到吗”
我咽了一口口水，果然，之前都是我在自我麻醉。我当然感觉到了啊，追过我的男生并不少，霍铭的心思我早就察觉到了，从他带我去温泉酒店开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真的。此刻我只能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路，即使这条路我不用导航也能开。
霍铭啊霍铭，如果你是个聪明人，你就应该打住。不然今晚咱们怎么……
“我喜欢你”
霍铭才刚说完这四个字，我攥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全是汗。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有人喜欢你，不是有人要杀你要害你，你紧张什么呢？
“之前我们说好了，不走心。那是骗你的。”
收音机里突然切进来广告，一男一女依靠台词扮演着广告情景，声音抑扬顿挫，霍铭啪地一声，把收音机彻底关了。
密闭的空间里一切寂静。
车开上了一条通畅的路，路灯一个接一个地随着车速往后撤。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哑着嗓子，说了声“我……”，觉得不合适，又说了声“你……”，还是在打结巴
“我是个残疾人”他这么说着，语气很镇定，不像我刚才那样磕磕巴巴，“你也早就想好了，不会和残疾人谈感情”
“不、不是”我矢口否认
“没关系的”霍铭声音反而更和缓了，“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霍铭……”我的心瞬间缩得紧紧的。好疼。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一出生就缺少肢体，他也一点错都没有啊。
“别觉得抱歉”余光里，霍铭转头看向我，我假装认真开车，其实是没敢看他。
“我其实是抱着希望，也许哪天，你愿意冲动一回，接受我。我知道有点难，所以一直还没跟你说什么”说到这儿，霍铭侧过来看了看仪表盘，“慢点开”
我恍然踩下刹车，是什么时候超速的？我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上周五，我想去接你下班，看见你跟一个男律师单独走出来。那时候，突然就有点沉不住气了。”
上周五，男律师，是徐牧吧。他向来西装笔挺，潇洒自信，那样子如果说刺激到了霍铭，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和他就是同事关系”
霍铭没回应我，车左拐，再往前开差不多三公里，就到他家了。
我希望霍铭再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这么僵着。
开进小区。我停下，没开灯。他也没有动静。
我们好像都在等彼此开口，然后再给对方一个回答。
其实我知道，该说的霍铭都说了，那些没说的，我也早就明白。
他已经向我表白。但我直到现在还没给他回应。
因为，我给不了。对他动过心吗？当然有，有几次，不对，很多次。有时候是在他家的大床上，有时候仅仅是看着他。
可是，动心和成为恋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D，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和一个残疾人长相厮守。可，没人是一座孤岛。我父母亲人知道我选择了残疾人一定会疯掉，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以后要对孩子说，爸爸需要帮助，爸爸没有腿没办法走路。
就算我想多了，我们可以只是谈恋爱，但既然只是谈恋爱而没有结果，真的有必要迈这一步吗。入行近四年，我成了个刻板的、现实的律师，我的脑子里只有时间和效率。
千头万绪中，霍铭先开口了，“我们试一下”
这并不是个问句，我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是霍铭，他只有一只右手，但他也有他的骄傲，有他的原则，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太沉稳，已经一点都不像他了。
我坐在方向盘前，手握紧了，没有说话。我忽然希望这是一个离奇的梦，我马上要醒了，不用回应他，不用强打精神，逼自己以一个成年人的口吻拒绝他。
“你不用马上给我答案”
【三、二、一】
我在心里默念。
“霍铭”我打开车内的灯，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期盼看到了不舍。我深吸一口气，不过就是个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对，我不是个好人，我不敢和霍铭走下去，我要赶紧拒绝他，立刻、马上。
“对不起，我走了。以后都别再见了。”
推开车门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霍铭说过的话在我脑中蓦然响起，“下次别走这么快，没法追上你”
对不起，霍铭，这次我还是走了，不过，好在也没有下次了。
从下车到走出他家小区的路上，我走得很快，几近跑了起来。
我叫了车，怕霍铭追上来，反反复复看着手机屏幕，着急地等待司机师傅过来。
定位显示司机还有两分钟到达，我回过头，是小区里不太明亮的昏黄路灯，再往后，一片黑暗，霍铭没有出现。也是啊，霍铭的腿是两条假肢，为了追上我踉踉跄跄走在后面，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车到了，我拉开车门，回头看了这里一眼。半年多了，我曾多次往返于这个地方。第一次来这里时交加的忐忑和激动还历历在目，我自然知道和霍铭终有一别，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司机师傅跟我确认了目的地，我嗯了一声，随即靠在车后排座上。
我盯着车窗外一辆公交车，车里开着冷白的灯，长长的车内坐了三三两两乘客，是夜已深了。
这半年多的时间，突然在今夜，成了恍惚间的大梦一场。
我靠近车窗坐了坐，刚才霍铭说他喜欢我、说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可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把和残疾人共度一生作为人生愿望之一的？
托着腮，我回想起之前零零星星接触过的一些残疾人，大多数是在网络上，能聊到一起的其实也有，但最终都以没有共同话题告终。有过两三个残疾人，说想约，我当时答应，后来也就不了了之。那些乏味又不太遂愿的经历，让我不打算接触现实中的残疾人。
直到遇见霍铭。
他是在我没有任何企盼、没有任何预期时突然出现的。这是最好的一个。当霍铭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时，我这么想，直到现在，直到我坐在离他家越来越远的车上，我依然这么想。
我曾以为他身上会我见过的许多富家子身上的骄傲、不屑，也曾以为他不过是利用我解决他的某种需求，甚至以为他在我面前突如其来地敏感或自卑。
但是，霍铭和我所“以为”的都不一样。他和我在工作上见过的精英男士一样，聪明、沉稳、内敛。身体的残疾在他身上反应出来的是寡言与冷淡，除此之外，他的情绪控制，或者是说掩饰得非常好。
平心而论，霍铭的优点有很多。可我，我却从来都只把重点放在他的身体上。无数个时刻，我看着他坐在轮椅上长短不一的残腿都会心跳加快，尤其是他只比我的手掌长不了多少的右腿，霍铭无论在哪、坐着或躺着，它都是胖而绵软的样子。我从没克制过自己去摸他腿的冲动，霍铭偶尔会突然颤抖一下，很不高兴，但在关灯床上的时候，他大概是深知我的习性，从不拒绝。
只有一次，我提前到他家，他却临时出去喝酒，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我摸他的残臂，其实只是想把他压在身下的空袖子抽出来，但霍铭用小短臂甩开我，口齿不清道：“别碰我！”
那一刻我愣住了，我反复琢磨那句“别碰我！”是否有什么深意。直至今日，我们应该彻底分开了，霍铭将要成为过去式，我才忍心在心里下结论——霍铭并不喜欢我作为D的样子，但他却一直在容忍。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鼻子都还没顾得上酸。没带纸巾，我用手背去抹眼泪。
那天晚上，在南方小城的酒店，霍铭用假肢站立抱着我，他的左臂僵直地垂在身侧。忽而，他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我吃早饭的样子又在我脑海中闪过。
他的体温、他的眼神、他冷峻的眼角和很少勾起的嘴角，这一切明明都异常鲜明，可我却已经失去了霍铭。以后的日子里，我照常工作、吃饭睡觉，这个城市仍旧日升日落，车水马龙，可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他了。
眼泪好像被卸去了阀门，止不住地往下落。曾经的种种，欢愉也好，酸楚也罢，从今往后，不再是我和霍铭的过往，而成了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遇见他，该多好啊。
鼻子已经完全堵塞，稍一吸气就很明显。师傅好像察觉到我哭了，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我张开了嘴不敢用鼻子呼吸，怕被问到。我缩起身子挨着车窗，头放在副驾驶的头枕后，躲在师傅看不见的角落，眼泪被我擦干了，鼻涕却止不住往下流，我用手去捂，头在后座埋得更深了。
我叫了车，怕霍铭追上来，反反复复看着手机屏幕，着急地等待司机师傅过来。
定位显示司机还有两分钟到达，我回过头，是小区里不太明亮的昏黄路灯，再往后，一片黑暗，霍铭没有出现。也是啊，霍铭的腿是两条假肢，为了追上我踉踉跄跄走在后面，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车到了，我拉开车门，回头看了这里一眼。半年多了，我曾多次往返于这个地方。第一次来这里时交加的忐忑和激动还历历在目，我自然知道和霍铭终有一别，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司机师傅跟我确认了目的地，我嗯了一声，随即靠在车后排座上。
我盯着车窗外一辆公交车，车里开着冷白的灯，长长的车内坐了三三两两乘客，是夜已深了。
这半年多的时间，突然在今夜，成了恍惚间的大梦一场。
我靠近车窗坐了坐，刚才霍铭说他喜欢我、说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可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把和残疾人共度一生作为人生愿望之一的？
托着腮，我回想起之前零零星星接触过的一些残疾人，大多数是在网络上，能聊到一起的其实也有，但最终都以没有共同话题告终。有过两三个残疾人，说想约，我当时答应，后来也就不了了之。那些乏味又不太遂愿的经历，让我不打算接触现实中的残疾人。
直到遇见霍铭。
他是在我没有任何企盼、没有任何预期时突然出现的。这是最好的一个。当霍铭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时，我这么想，直到现在，直到我坐在离他家越来越远的车上，我依然这么想。
我曾以为他身上会我见过的许多富家子身上的骄傲、不屑，也曾以为他不过是利用我解决他的某种需求，甚至以为他在我面前突如其来地敏感或自卑。
但是，霍铭和我所“以为”的都不一样。他和我在工作上见过的精英男士一样，聪明、沉稳、内敛。身体的残疾在他身上反应出来的是寡言与冷淡，除此之外，他的情绪控制，或者是说掩饰得非常好。
平心而论，霍铭的优点有很多。可我，我却从来都只把重点放在他的身体上。无数个时刻，我看着他坐在轮椅上长短不一的残腿都会心跳加快，尤其是他只比我的手掌长不了多少的右腿，霍铭无论在哪、坐着或躺着，它都是胖而绵软的样子。我从没克制过自己去摸他腿的冲动，霍铭偶尔会突然颤抖一下，很不高兴，但在关灯床上的时候，他大概是深知我的习性，从不拒绝。
只有一次，我提前到他家，他却临时出去喝酒，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我摸他的残臂，其实只是想把他压在身下的空袖子抽出来，但霍铭用小短臂甩开我，口齿不清道：“别碰我！”
那一刻我愣住了，我反复琢磨那句“别碰我！”是否有什么深意。直至今日，我们应该彻底分开了，霍铭将要成为过去式，我才忍心在心里下结论——霍铭并不喜欢我作为D的样子，但他却一直在容忍。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鼻子都还没顾得上酸。没带纸巾，我用手背去抹眼泪。
那天晚上，在南方小城的酒店，霍铭用假肢站立抱着我，他的左臂僵直地垂在身侧。忽而，他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我吃早饭的样子又在我脑海中闪过。
他的体温、他的眼神、他冷峻的眼角和很少勾起的嘴角，这一切明明都异常鲜明，可我却已经失去了霍铭。以后的日子里，我照常工作、吃饭睡觉，这个城市仍旧日升日落，车水马龙，可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他了。
眼泪好像被卸去了阀门，止不住地往下落。曾经的种种，欢愉也好，酸楚也罢，从今往后，不再是我和霍铭的过往，而成了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遇见他，该多好啊。
鼻子已经完全堵塞，稍一吸气就很明显。师傅好像察觉到我哭了，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我张开了嘴不敢用鼻子呼吸，怕被问到。我缩起身子挨着车窗，头放在副驾驶的头枕后，躲在师傅看不见的角落，眼泪被我擦干了，鼻涕却止不住往下流，我用手去捂，头在后座埋得更深了。
参加完婚礼回到家，已经是周日的晚上，我手头还压着工作，可我却一点精神头提不起来。我满脑子都是Olivia的这句话。她是我们大学那会儿公认的酷女孩儿，B市本地人，说话满嘴老土著的强调，偶尔夹杂几句脏话，抽烟喝酒爱玩，在社交人间上发出来的照片都很性感。我从没想到洒脱如她也如此。
终于打开电脑想逼自己工作，但却鬼使神差地打开网页搜索霍铭的资料。他们家的集团产业很大，我拿他的名字当关键字，随手搜了他们家港股上市公司的一些信息，果不其然，找到了上市公司披露的年报。“霍銘先生，現年29歲，是本公司執行董事於xxxx年12月加入本集團。霍銘先生自xxxx年8月至xxxx年12月，於xxx LLC.擔任分析師。霍銘先生於xxxx年於加州xxx取得經濟學和數學學士學位。”
霍铭的这些经历，他曾只是一带而过地提过，而我也以为他多是靠着父亲入职公司，从没想过他本身的履历已经足够优秀。
即使美国的环境相对于中国要对残疾人方便很多，但只一想到他重残的身躯坐在轮椅上，白天穿梭于校园之间，夜晚为了考试为了论文学习的样子，我就不由得咬紧了嘴唇，他只有一只手，打字已经比普通人慢了一倍，还要攻读双专业，恐怕是付出了常人都无法想象的时间与汗水。
客观来讲，霍铭是个很优秀的人，我再次感叹，可我这样错过了他，而且还是由我主动。
盯着年报上只照到霍铭肩膀以上的照片，他看起来是个标准的青年才俊，扪心自问，他自己、他家庭所拥有的一切，真的都不足以掩盖他残疾的事实吗？
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眼下，也不需要想清楚了。霍铭在我的手机里沉寂了一整天。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今天也去参加了一场婚礼，大概白天在忙，晚上回家后，处理一些工作事务，准备一人睡去吧。他比我成熟，比我能耐住孤独，大概，也能比我更加坚强理智地面对这突然之间的分别。
终于打开电脑想逼自己工作，但却鬼使神差地打开网页搜索霍铭的资料。他们家的集团产业很大，我拿他的名字当关键字，随手搜了他们家港股上市公司的一些信息，果不其然，找到了上市公司披露的年报。“霍銘先生，現年29歲，是本公司執行董事於xxxx年12月加入本集團。霍銘先生自xxxx年8月至xxxx年12月，於xxx LLC.擔任分析師。霍銘先生於xxxx年於加州xxx取得經濟學和數學學士學位。”
霍铭的这些经历，他曾只是一带而过地提过，而我也以为他多是靠着父亲入职公司，从没想过他本身的履历已经足够优秀。
即使美国的环境相对于中国要对残疾人方便很多，但只一想到他重残的身躯坐在轮椅上，白天穿梭于校园之间，夜晚为了考试为了论文学习的样子，我就不由得咬紧了嘴唇，他只有一只手，打字已经比普通人慢了一倍，还要攻读双专业，恐怕是付出了常人都无法想象的时间与汗水。
客观来讲，霍铭是个很优秀的人，我再次感叹，可我这样错过了他，而且还是由我主动。
盯着年报上只照到霍铭肩膀以上的照片，他看起来是个标准的青年才俊，扪心自问，他自己、他家庭所拥有的一切，真的都不足以掩盖他残疾的事实吗？
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眼下，也不需要想清楚了。霍铭在我的手机里沉寂了一整天。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今天也去参加了一场婚礼，大概白天在忙，晚上回家后，处理一些工作事务，准备一人睡去吧。他比我成熟，比我能耐住孤独，大概，也能比我更加坚强理智地面对这突然之间的分别。
与霍铭说再见后的一周，过得很慢很慢，上次感觉度日如年还是在刚工作没多久的时候，那时感觉做什么都好难，经常挨骂，躲在厕所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现在的我，也是一样。这一周每天都觉得难捱，敏感得像个失恋的中学生。手机里曾经喜欢听的民谣，只要稍哀伤一些，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与霍铭的过往就会像大树里受到惊吓的一群鸟儿，呼呼渣渣地全都从回忆里飞出来。上班没有精神，总是恍恍惚惚地回想起以前。尤其是处理霍铭公司的工作时，实在无**制地想起初次见他，我们在一间会议室，围着椭圆桌坐下，我坐在不起眼的后面，看着另一头的位置空着，会开了近半个小时，一台轮椅才缓缓驶入。直到与霍铭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我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一直盯着客户看，赶紧把头低下。
这半年，有了霍铭，枯燥繁重的工作里有了盼头。现在，一切又恢复往常。我又变成了那个被工作榨干的无聊无趣的女白领。好不容易混到了周末，除了睡觉、运动，一下子不知道做些什么。想到好久没去烧过香了，一查日历正是十五，好日子，去烧烧香，求得心里的宁静吧。
今天不愧是十五，来烧香的人特别多，看着许多人带花买票，这才想起来快到六月，大概是有家长来给自己孩子求学业了。
我没什么特别想求的，只是一路拜进去，到了最后一个佛堂，台阶前挤满了人。我跟着人流排队，总有些想从侧面加塞插队的人，加上前面礼佛拜完的人又要走下台阶，我站在台阶上，摇摇晃晃。偏不巧有个阿姨忽然看着我说“小姑娘，你不要挤，你得排队”
我看着她，莫名其妙，明明我就好好儿地站在队伍里啊。我不想与她争设呢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一直排在我前面的姑娘侧头看了看那阿姨，又回头看我，冲我做了个鬼脸，又理解地笑了笑，前面开始走动，她赶紧把头转了回去，丝毫不知我在她身后发愣——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不施一丝粉黛，却已然美得让人惊心。
正看着她雪白的脖颈，我的电话响了，是同事，借我的会员卡去按摩店
“怎么会没有我的信息呢？”我纳闷，“你告诉他们我的手机号了吗？”
电话那头说试过了，不行
“不可能啊”我站在拥挤的队伍里，对着电话那头说，“那你让前台直接搜姜松雨试试”
前面的女孩忽然又转过头，动作太快，头上的帽子掉了。人多，她没法回过身捡，我挂了电话，弯腰伸手，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把把帽子够起来，递给她的那一刻，她忽然对着我说了句：“姜姜？”
现在的我，也是一样。这一周每天都觉得难捱，敏感得像个失恋的中学生。手机里曾经喜欢听的民谣，只要稍哀伤一些，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与霍铭的过往就会像大树里受到惊吓的一群鸟儿，呼呼渣渣地全都从回忆里飞出来。上班没有精神，总是恍恍惚惚地回想起以前。尤其是处理霍铭公司的工作时，实在无**制地想起初次见他，我们在一间会议室，围着椭圆桌坐下，我坐在不起眼的后面，看着另一头的位置空着，会开了近半个小时，一台轮椅才缓缓驶入。直到与霍铭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我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一直盯着客户看，赶紧把头低下。
这半年，有了霍铭，枯燥繁重的工作里有了盼头。现在，一切又恢复往常。我又变成了那个被工作榨干的无聊无趣的女白领。好不容易混到了周末，除了睡觉、运动，一下子不知道做些什么。想到好久没去烧过香了，一查日历正是十五，好日子，去烧烧香，求得心里的宁静吧。
今天不愧是十五，来烧香的人特别多，看着许多人带花买票，这才想起来快到六月，大概是有家长来给自己孩子求学业了。
我没什么特别想求的，只是一路拜进去，到了最后一个佛堂，台阶前挤满了人。我跟着人流排队，总有些想从侧面加塞插队的人，加上前面礼佛拜完的人又要走下台阶，我站在台阶上，摇摇晃晃。偏不巧有个阿姨忽然看着我说“小姑娘，你不要挤，你得排队”
我看着她，莫名其妙，明明我就好好儿地站在队伍里啊。我不想与她争设呢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一直排在我前面的姑娘侧头看了看那阿姨，又回头看我，冲我做了个鬼脸，又理解地笑了笑，前面开始走动，她赶紧把头转了回去，丝毫不知我在她身后发愣——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不施一丝粉黛，却已然美得让人惊心。
正看着她雪白的脖颈，我的电话响了，是同事，借我的会员卡去按摩店
“怎么会没有我的信息呢？”我纳闷，“你告诉他们我的手机号了吗？”
电话那头说试过了，不行
“不可能啊”我站在拥挤的队伍里，对着电话那头说，“那你让前台直接搜姜松雨试试”
前面的女孩忽然又转过头，动作太快，头上的帽子掉了。人多，她没法回过身捡，我挂了电话，弯腰伸手，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把把帽子够起来，递给她的那一刻，她忽然对着我说了句：“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