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览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小学妹护犊子般把那男生带走了，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两人从大楼里出来，唐宛婧牵着他上了车，虽然是在医院内，但她毕竟顾忌着他的脚，不到十分钟的走程也执意要开车来
许允南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磨蹭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婧婧…对不起”
唐宛婧想着赶紧把车停进小楼的停车位上就没第一时间回应他，毕竟她的停车技术真不咋地，等停好车，她才轻呼一口气转头去看他，小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轻轻地发着抖
她抬手想去摸他的头，却没想到他下意识一缩，抖得更厉害了，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下去，她知道刚才那本能反应意着什么，他小时候便患上这自闭症了，许家人难保不会打骂他，她紧了紧目光，把人轻轻搂进了怀里“小南，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告诉婧婧吧”
“对不起…我再也…再也不这样了…”怀里人抖得根本抱不住，意识混沌地摇着头，根本使不出力气还是虚虚地抗拒着她
“我不敢…不听话了…再也不敢了…”

唐宛婧叹了口气打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依旧昏睡着，想到他刚才失控的样子她的心就像揪着一样疼，走近了看，睡着的人儿眉头都是轻轻皱起的，她知道，自闭症绝对不像她了解得那么简单，当即就起了要学习心理学的念头，没关系，他们可以慢慢来，小南总会好的
“婧婧…别…别不要我…”他睡梦中的呓语声音虽低，委屈和撒娇可是一点也不打折扣，她把手伸进被子里与他的手十指相交
放心吧，永远都要你

她一边顾着锅里的汤一边读找学长要的关于自闭症治疗的方案和文件，其实吧上学的时候也有这门课程，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但看着这些表格啊这些分类啊还是觉得颇为头疼
正苦读之际，好友许玉琦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想了想，还是按了接听键
对方也似乎很犹豫，试探性地问了句“婧婧，小南在你那？”
她倒也没想过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地址给我吧，我来看看”对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唐宛婧挂了电话，把地址发给她，对于她来说，她和许玉琦的关系现在有些尴尬，许玉琦的母亲也就是许夫人是最厌恶小南的人，也是对他最不好的，她以后为了护他，难免会和许夫人作对，那好友就难做了
许允南看着厨房愁眉不展的人，静立了一会还是光着脚偷摸摸地回了屋子，婧婧在和谁打电话呢，刚才那个男医生吗？他好好地想着刚才那个医生，身形挺拔穿着白大褂也能看出的的好身材，长得也很好看，还和婧婧是同事呢…还是大学同学…多般配啊
那他呢，他是什么？需要帮助的弟弟？许家可怜的私生子？还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朋友？房里切水果的小刀静静放在床头柜上，他冷静拔出刀套，挣扎了好久还是没有扎到自己手臂上，婧婧会吓到的，婧婧不喜欢这样的，他要爱笑，爱撒娇，爱说话，婧婧才会陪他，他什么都不要，婧婧能陪他就好
眼神死死盯着刀锋，他极其渴望着想看自己不正常泛白的手臂上炸开一朵红花，又极力克制自己，拿刀的手青筋起了又消失，正想去拿刀套，门却被打开了
他几乎忘记思考，拿着刀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人
唐宛婧也呆了一会，正想过去把刀收起来，却看床上人挤出一丝无比难看的笑“婧婧…我…只是…想吃水果…”
她一言不发地把刀套套好，连面对她小南都完全不愿意敞开心扉，治疗或许比她想象得还要困难
苍白的手指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她回头看他，还是那副难看的笑脸，他仿佛察觉不到自己言语的僵硬“婧婧…别生气了”
她低头去看那只手，小南的手并不好看，手指看起来有些奇怪，许是她看得久了，许允南就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得把自己手收了起来，又低着头给她道歉“对不起…”
唐宛婧有些无奈，他到底在抱歉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错，俯身把发抖的人儿抱进怀里，怀里人的冷意让她意外，小南起床过了？怎么这么凉？她没问出来只是把他搂紧了些“小南，等会你姐姐要来，乖，我们穿个外套下楼”
她正想松开他拉着他起床，少年却猛得摇头，拉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像珍珠似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外面掉，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蓄满眼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黑黑的瞳仁全是绝望
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婧婧……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低得让唐宛婧一时没有听清，带着些哭腔让本来吓了一跳的唐宛婧渐渐回神，他求她，脸上满是沉重的绝望，仿佛她说一个不字，他就失去了所有一样
她把乱动的人抱进怀里“傻小南，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玉琦只是过来看看你，不是带你走的，别怕”
怀里人闻言慢慢平息了下来，但刚才一下哭狠了，窝在她怀里可怜巴巴地抽噎，唐宛婧伸手抽了一张纸巾，动作轻柔地擦着他脸上挂着的泪珠似叹息又像是轻哄“不会不要你的，这是我答应小南的事，小南不信我？”
许允南愣了一会，又使劲摇头，忽然感觉到嘴唇上柔软的触意，他连呼吸都停住了，长睫扇了又扇，婧婧亲他……
她笑盈盈地看他呆滞的表情“好啦，我盖章了，小南以后都是我的了”

许玉琦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好友和自己弟弟坐在沙发上，婧婧耐心十足地举着盛了小半口鸡汤的瓷勺直到人吞了嘴里的鸡汤后再慢慢含住
等了许久沙发上的两人都没有理她的意思，她颇为尴尬地咳了两声，自顾自脱了鞋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她不是没注意到，从她进门开始，她弟弟就时不时偷瞄她，带着些紧张，对这弟弟她确实不太喜欢，毕竟谁都不愿意接受自己父亲出轨的事实，但又觉得他也没什么错在家里被处处排挤也实属可怜
“小南跟着你学坏了吧，都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了”许玉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用脚踢了踢唐宛婧的小腿
本就战战兢兢吞汤的人给这句话惊得呛进了气管，勉力吞下汤捂着嘴咳了起来，唐宛婧白了她一眼，把人搂进怀里熟练地拍着背，好一会人才缓下来，脸色咳得通红断断续续地清着嗓子，还不忘抬头看姐姐，对她摇着头
“开玩笑，姐姐哪里有女朋友好，认你干嘛”见他这样，她心里不爽翻了直冲冲怼了回去
许允南睁大了眼回头看她…婧婧在说什么呢
许玉琦颇嫌弃地看着好友沉迷恋爱的脸色“啧，八字还没一撇就敢往外说，你愿意小南还指不定愿不愿意呢，革命尚未成功啊同学”
“那也比你这只单身狗强”
许玉琦嘁了一声转眼看着不知所措的弟弟“小南，你先去房间休息会吧，我和你宛婧姐说说话”
他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就要起身，却被一双手温柔地拉了回去，温暖的手掌抚上他跳动的胃部力度适中地揉了起来“不急，刚吃过午饭要消化一下，一会再去房里睡好不好”
怀里人乖乖地点头蓦地又停住了动作，带了几分紧张地去看坐在一旁的许玉琦，见她面色并无几分改变这才放下心来，唐宛婧再一次白了许玉琦一眼，有她在，小南真的是十分不自在
揉了将近二十分钟她才轻轻放开他，拍了拍他的手“小南去睡一会，不舒服的话就给我发消息别自己忍着”
他红着脸点头，迈着步子往房间走，又总忍不住回头看她，被发现后又更是窘迫，腿也迈得更快了，又听到身后轻轻的提醒“小南慢点走，待会脚疼怎么办”
他脸红得不能再加一丝颜色了才上了楼梯走到房门口，察觉到身后炙热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匆匆闪了进去又关上了房门
耳朵紧紧贴着门，直到确定隔音效果真的很好后才深呼吸几口才慢吞吞挪到了床上坐着，姐姐会和婧婧说什么呢，姐姐到底又知道什么呢，如果婧婧知道他并不像她看见的这样单纯，幼稚的话，还会对他这么好吗，他不安地抓紧了被子，婧婧如果不要他了，他就死给她看，一定要吓到她跑过来抱住他的那种，要吓得她哭着一直喊他的名字，这样，婧婧就一直一直都会记住他的
直到房门口再没半点响动，唐宛婧才收回了视线，伸手拿了个梨漫不经心地啃着“找我什么事？”
“啧啧，你不是真喜欢上小南了吧”这句话虽是玩笑，可许玉琦却是暗暗捏了把汗的，如果是真的，她跟婧婧以后什么关系还真不一定了
唐宛婧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吗”
“可他是许允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你想说什么，许家的私生子？手里无半分实权？还是我父母不会同意？”她毫不客气地打断许玉琦的话，脸上难得染了几分怒色
“婧婧你先冷静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小南不像你看到的这样，他也许比你想得更要复杂，你想想…”
“够了，玉琦，我做不到，小南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可能放弃他，等你遇见你自己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就懂了”
许玉琦愣了，她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好友竟会愿意冒着风险和艰难只为了自己的爱人，她更想不到，好友竟会爱上自己弟弟，这和以前的婧婧太不一样了，爱情的力量莫非真的这么强大？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像她自己吗？
“你…真的想好了吗”她站起来有些无奈地开口
回答她的是唐宛婧坚定的点头

轻轻一声响动，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床上人装睡的功夫可真差啊，长如鸦羽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紧张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指轻轻勾过他的鼻尖“小南不要把自己憋坏了”
许允南红透了脸睁开眼看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婧婧和姐姐说什么了？”
她故意顿了顿，皱了眉头坐到他身边还给自己加戏地叹了口气 “你姐说不想让我当她弟媳诶，小南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他一下就呆了，虽然这几天二人的关系确实不明不白的，但婧婧没戳破他自然也不想说破，可是他想不明白，婧婧难道…真的喜欢他吗，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哪一点地方值得婧婧喜欢…那婧婧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啊…婧婧和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她好笑地在他眉间褶皱处弹了个爆栗“想什么呢，傻小南，知不知道在女孩子对你表白的时候不要走神啊”
“婧婧…”他慌乱地喊她的名字，撑起身子去抓她的手“婧婧…”
许允南终于找到她的视线，二人对视间，唐宛婧清楚地看见面前人眼里的水光，他说“婧婧…不要骗我…”

她没有犹豫地倾身吻了过去，她虽称不上什么情场老手，但也是谈过几次恋爱的人，几乎是几秒钟就让走神的小猫反应过来，慢慢地开始配合她，不知不觉竟然一手按住了她后脑勺换被动为主动，二人缠绵了一番才渐渐冷静下来缓缓放开，许允南不知该怎样开口，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想移开视线偏偏半点都移不动
“小南的初吻？”
他轻轻地点了头
“可要我负责？”
他下意识点头，却硬生生僵在点头的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垂下眼帘回味着唇上依旧炙热的感觉，说啊，说喜欢她啊，你不是想得到她吗，你不是一直暗恋她吗，你倒是说出口啊，许允南你要不要这么懦弱，你是**吗，人就在眼前，你说话啊！
他的面色无一分异动，内心却早已掀波起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可越是催促他越是说不出口，嘴皮子都像灌了铅那样沉重，喉口怎么也张不开，到底要和婧婧说什么呢，说自己是个神经病吗？
“想好了吗”她伸手环住他，把头搁在他瘦削的肩上，突然腰间蓦地被一股力量收紧，他搂她搂得用力，嘴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婧婧，和我在一起吧”
她低头得逞地笑，舍不得再戏耍他，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啊”

转眼一月过去，二人日日黏在一起关系增进不少，唐宛婧也边学习边改善他的心理问题，只是唐家最近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唐家母上大人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物，这日上午从容不迫地敲开了他们的病楼门
这时，唐宛婧还在医院大楼里上班，唐太太笑着看开门的少年，眼底却没有半丝暖意“你好，许少爷”
许允南愣了一瞬间，原本为了迎接婧婧的和煦笑容顿了顿，弯着腰给她让出路来“阿姨好”
唐宛婧接到门卫电话时就急急在往小楼里赶了，她母亲大人的性格她可太了解了，小南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
“我家婧婧从小就善良，你们和她一起从小玩到大也应该是了解的，我希望许少爷不要被那丫头骗了啊，那丫头年轻气盛哪里懂什么感情，许少爷应该分的清对吧”
唐家夫人宁俞敏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唐家老爷从不在外沾花拈草也从不乱来，每日应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家里的儿女也都是规规矩矩从小优秀到大，从这后院就可以看出当家主母的手段，瞧瞧，这段话也是说的没半分毛病，坏话没沾一点边，可讽刺警告是一点也不少啊
许允南端着茶的手颤了颤，还是稳稳地递到了唐夫人手边“阿姨喝茶”
她淡然接过，刚抿了一口，就听到门口急急的声音“妈，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宁俞敏连眼皮都没掀，把茶杯轻轻扣在了木几上“告诉你好让你有时间藏起来吗？”
唐宛婧快步走了过来嘿嘿一笑，把小南往身后一带“我可没什么要瞒着的啊”
“那好啊，解释一下吧”
“解…解释什么？”
宁俞敏秉承着少和装傻的女儿理论的原则，提包离开了沙发，留下了一句“两天之内找我讲清楚”，施施然离开了医院

“你别看她严厉，其实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碍事的”唐宛婧强打着笑意安慰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可身后人迟迟没回应，让她加速的心跳猛得漏了一拍，赶紧转身去看他，可身后的人除了与一如往常苍白的脸色，神色上并无几分变化
“小南？”她伸手轻轻拍他的脸颊
他退后一步，低了低头不去看她
她往前抬脚，他就又退一步，二人就这样你一进我一退僵持了许久，直到他薄弱的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
“小南，你怎么了？”
“宛婧姐，你走吧，我们…不合适”
不大不小的声音真实地传入她耳朵里，唐宛婧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出现了问题，皱着眉去看他“小南，你说什么呢”
许允南笑了，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我说，我们分手吧宛婧姐，我们不合适”
她似乎很不习惯他这样的眼神和语气，退后了一步，不自觉就习惯性地抱上了手臂，那副防备的模样看得许允南心脏骤疼，却硬是生生压下了翻滚的情绪，平淡如水的面色不起一丝波澜
“小南，你确定吗？”
他快撑不住了，大脑里每一根神经都在撕裂，像单薄的宣纸被寸寸粉碎，天知道一个点头费了他多少力气
她深呼吸一下“行吧，我尊重你的决定”语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唐宛婧大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忍不住丢了句脏话，任谁被这么不明不白地说分手都会觉得不可理喻吧，这段时间，她掏心掏肺地对他，怎么就换来他这种胡话呢
屋内的人用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支撑身体踉踉跄跄冲进了洗手间，他这一个多月幸福得就像活在梦里，梦里都难得有这么美好，婧婧对他越好，他就越惶恐，无一时一刻不在害怕这场梦醒，可他又无比沉迷，恨不得死在她怀里，但今天伯母的来，简直是给他下了死刑，他的梦啊，总会醒的

她心情正烦闷，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开始聒噪 ，不耐烦地掏出来手机正要挂掉，却在看见电话号码时生生止住了动作，竟然是罗枝的号码…她顿了顿，接听了通话
“抱歉啊唐医生，本来不该打扰你地，但这边真的非常急需一批抗生素，我和教授想拜托你…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们也是完全理解的…”
前世挚友的声音让她有些惊喜，唐宛婧笑了笑“我会尽快送到的”
二人挂了电话，唐宛婧顿了顿，还是准备上楼和小南说一声，不然这一走好几天，他找不到自己会着急的
她匆匆推开门，客厅茶几上的杯子还冒着一丝丝热气，屋子里却没有小南的身影，没来由的心跳加速让她慌乱不已，三步做一步地往楼上迈，卧室也没有…
洗手间似乎有一声响动，她立马冲过去拧洗手间的门把，居然…反锁了
“小南！小南你在里面吗，开门好不好，小南…”她拍门拍了半天，里面一丝反应也没有，洗手间不大又是玻璃门，破门而入显然是不太可行的
浴室里，许允南蜷着身子把自己泡在装满冷水的浴缸里，手里的小刀死死握着，手掌全被划破了也不知道松开，头好疼…好疼…脑袋…要炸开了…他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恶魔，他没病！没有！他是正常人！对，自己是正常人！不能…不可以…他握着小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忽然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婧婧在和他说话，他慌乱地四处寻找，终于在看到地板上的钥匙时才放下心来，没事，没事，婧婧进不来的
他用力蜷紧自己的身体，一点响动也没发出来，全身青筋凸起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是骇人，眼睛也用力到发红
他好想嘶吼，好想就任自己沉沦在黑暗里，这个恶魔…跟了他太久，他好累…和恶魔抵抗，真的…好累
就在他意识一点一点低沉下去时，唐宛婧成功顺着空调和一楼窗户爬到了浴室窗户处，还好这窗户可以从外打开，她深呼吸一下，咻地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