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拜君前 (男主太监,脑洞,无粮自产)

14
朝天阙内,珍奇古玩是随处可见摆设。二楼雅间内陈设八扇山水屏风,名贵红木雕花做底架,每扇自成一景,其上,怪石嶙峋或涉溪**都有可寻味之处。屏风以特殊工艺术制成:里侧对外,清晰可见,外侧向里,却只见屏风上画景。
屏风内,魏风华正襟危坐,温酒自酌。一半为驱寒,一半是壮胆。
阿秀的眼睛穿过屏风好似在看向他,他只觉心神一颤。目不敢直视,酒不敢畅饮,坐立都不得心安。分明此间间隔了三席酒宴的人群,两层楼阁的高度,甚至他一厢情愿的心意,可阿秀的目光带给魏风华的焦灼不减丝毫。
东厂大名如雷贯耳,这使他不欲露面。那些想同她说的话,被他和酒一起哽咽入腹。
据说坊间有位书生向她提过亲。
太仆寺仇寒山于她有意。
东宫那位与她纠葛不明。
......
其实别的什么人他都不愿上心,世上闲人千万,何干?
魏风华很多年不曾回忆他集了饥饿、苦难、伤痛于一身的无用幼时。他也不做一些无用的设想,比如,若没有迎上那断子绝孙的一刀,今日他该是何等光景?
他却突然假想了,阿秀此前和此后人生的种种可能。不过说来可憎,跟了他这个又残又老的阉人怕是其中最**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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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年纪大你些许,你才不过双十,我存于人间倒已经三十又四载。好在咱家有些权势,前路不好走的,我好护你个周全。
咱家身体不是个能见人的东西,有些阴私或者隐疾不便言明,你好生担待,决不亏待你。
普天人寰,功名利禄,你尽管看上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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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入愁肠,魏风华一杯杯饮了。荣禄一旁打手势示意阿秀已经回房。
斯人已离去。
谁不曾想过此生的另一种可能? 可此生已再无可能。
魏风华无力放手,掷杯。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21 03:52:00 +0800 CST  
催更的正确方式=点赞(捂脸)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21 10:42:00 +0800 CST  
(开心地来更文,老子不会屈服的)
15
三更天,落雪夜更寂,阿秀从无声中听出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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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心感觉旖旎的红潮一波波漫上来,周(和谐)身生起火焰,焚得万物口干唇燥,焚得曰月要颠倒,焚得星宿都迷炫。
阿秀立于窗前,声音细微也足够拟想出里面人的颤舌呻(和谐)吟,娇语呢喃,和那在床(和谐)上翻腾挪跃如一条虫子般的玉(和谐)体。
今曰宴会,郎君与娘(和谐)子的宿处是分开的。按品级,这最好的房间里住的贵女是宿囯殿下陈有心无疑。阿秀隐了身形潜入房,实在是因为她自以为,这明月姬独自行的云雨之事,激越过常人。
透窗,雪地清辉有光。床幔根本没有放下,罗被半遮掩着床(和谐)上人,留白生生的肉(和谐)腿赤(和谐)luo在阿秀面前,像葱白最饱满最嫩皮的那一截儿。陈有心额间几缕发已经湿(和谐)透,眼睛睁不开,嘴边露(和谐)出一截小(和谐)舌,喘粗气。
她的手还在下面揉(和谐)搓。
她的腿夹(和谐)紧了自己拳头,耸(和谐)动。
陈有心眯着眼,朦胧中好像坠入星海,心上人的面孔和皎皎明月迷幻着重叠,她忍不住挺了挺身圌子,近一点,要再近一点……她闪吐着舌(和谐)头哈哈,腿蹬上了墙壁,把厚重的梨木床也摇得轻(和谐)颤。
最后猛地一抽(和谐)搐,安静了,一只手无力跌落在床侧。雪光泛着冷意打在她身上,陈有心迷迷糊糊地拉上被子把身(和谐)体盖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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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燃着冷香,除炭火气,但陈有心身上的浓重酒气即使已经洗浴了还是不散。
阿秀看着陈有心皮肤上泛起不退的潮(和谐)红。
今曰陈有心,许是陋习陈久,许是饮酒过甚,许是……五石散?上(和谐)京中王孙(和谐)子弟多有食五石散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无稽之谈。
或是被人下(和谐)春(和谐)药也未尝可知。春(和谐)yào么?下给太子妃也是大胆,又是作何居心呢?
倒是仇寒山与东宫交好,阿秀想,此事他也应警戒。阿秀又准备翻窗而出。毕竟是朝天阙,房间门落锁厚重精致,而窗户的锁相对就好打开多了。
不对,进来时候窗户竟是虚掩着的。
阿秀悄声挪步到门边查看,这房门,竟也是虚掩未锁。
乖乖,这是在做哪门子妖啊。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22 14:39:00 +0800 CST  
盆友们,知道我想被怎么宠幸吗(点赞,捂脸)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23 20:04:00 +0800 CST  
16
赏心斋,是朝天阙内庭东南角最隐逸闲散的一个斋子,夏有荷立亭亭如盖,冬有梅开冷香幽幽。这里,也是天字号的房间独成的一个院落。
本来是乐以琴今晚的住处,直到朝天阙的幕后东家老君子亲自给他和仇寒山见了礼,说今晚那院子要留给另一位千岁的大人。
乐以琴笑道:“孤乃东宫太子,蛟龙之身,此外还有哪位千岁?”
“殿下,那位大人,约摸当得起九千岁。”
老君子慈眉善目,乐以琴似若有所思。随即,他在酒桌前揽袖对着虚空一拱手,面上笑容不改,说道:“是了,督公劳苦功高,琴当敬祝福督公——福泽绵延。”尾声被刻意拔高了几个度,像是强调这份真心实意。
仇寒山面无表情地目送老君子离去。
当晚,他与乐以琴比邻而住,房间地字号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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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阿秀俱不知情。她以轻功身法加持,来到赏心斋,她想东厢必是住的太子,仇寒山与他焦不离孟,应是住在西厢。
西厢灯火影影憧憧,东厢只留了房檐廊下一盏防风灯。而西厢的门半开半合着。
有诡诈。
阿秀审了一遭手里执着的蛇纹九节钢鞭,钢鞭在东驿的炭火里被涂得漆黑压去了金属的反光,平素里都藏在马车的下辕。
想起今晨的西郊,梅花满枝若雪,雪花飘零如梦,梦醒仇寒山修身玉立,满山间的清风霁月争相涌来形容他。他说,我从来愿意同阿秀一道。像是一尾潜沉水草间的鱼,唯一一次暴露沉默的一个水泡。
当是时,寒夜似有大风习习卷过,阿秀打了个寒颤。既受武道,心当恒,性当烈,世事难道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吗?
鬼使神差一般,阿秀匿在灯光阴影中,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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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脖子一阵凉意,阿秀身后靠了墙壁,却被一柄锋利抵上了侧颈。
阿秀倏忽低身遁出,一脚扬起踢落匕首。那人一身黑衣斗篷,阿秀挺身而出,长鞭肆虐,以千军压境之势连连刺去。
又一黑衣斗篷人抛掷柄匕首,斜擦阿秀脖颈而过,青石墙壁竟给深入半尺;再一黑衣斗篷人剑气鼓荡迎上来,钢鞭与长剑接连擦起火花,若雷电风雨交加并作。
阿秀已是渐渐不支,长鞭飘飘摇摇,到第四个黑衣人漫不经心走出时,钢鞭颓然垂落。阿秀眼睛里似裹着冰锥逐个审视四人,然黑色兜帽下看不清任何。
那时赏心斋气氛凝重如铁,阿秀早就知道,自己决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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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脚步声逼近,缓慢,沉重,一步一顿。黑衣斗篷人相互对视,各自收了兵器。
一张疲惫苍白的脸孔浮出,眼角带着宿醉未眠的冗沉困意。魏风华穿着白色亵衣,黑发未束,到阿秀面前站定。
何为渴望?干旱使每一寸土地都龟裂。而他在干涸的地上狼狈爬向一个快被蒸发的水洼试图汲取生命时,乌云席卷,一场暴雨倾盆而来。
魏风华一手轻扣着茶盖,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又是你。叫什么。来做什么。”这声音,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23 21:57:00 +0800 CST  
17
魏风华手下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边境军,人数五万人,他们全部身着黑衣,战场上如乌云袭动,人称“鸦军”。
“这么个,您深夜也喝茶?”看着退立到魏风华两侧护卫的黑衣人,再细思今夜种种端倪,阿秀露出苦笑,心中已是猜出了七七八八,于是收拾起打斗的狼狈之态,说道,“长夜不好将息罢。”
阿秀见魏风华不言,于是继续接道,语气在沉稳中透着天真:“督公许是等人。卑职林秀,司上京东直门内驿站驿丞。”
鸦军却无人敢伤她一根毫毛。阿秀想,既然你布局候我,我为你而来又有何不可。
“小卒子好大胆。”魏风华沉声道。不知是言朱雀道上她的冲撞,还是深意在此夜。
阿秀抿唇不语,目光凝在魏风华脸上,最终还是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仰慕督公,情难自禁。”
“......”
“林修让!本督即刻便要你死。”
魏风华的镇定瞬间消失,目光如幽冷的深渊,他送出一只如同枯骨的手猛地扼住阿秀的咽喉。阿秀站着不躲不闪,脸色因为呼吸艰难而涨红。
忽然魏风华冷哼一声,移开手,袖摆一拂转身,高坐在香樟木椅上。手在袖下不自觉地握紧,他自觉气血上涌得厉害。
那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弥漫了楚楚哀怜的雾气,他怎能接连每次看她,都恍若,一见钟情?
魏风华艰难道:“如此,即日你便文书告天下,林修让感化东厂知遇之恩。”
“林修让逝者已去,此间阿秀不善笔墨。”
“好,好你个林修让已去。” 魏风华感到疲惫骤然降临压垮了身体,茶杯被愤然掷地,碎得稀里哗啦。他确有挟天子奉天下的风头无二,文臣武将对他阿谀奉承者不计其数;又不免有声名狼藉在外,可笑这些文人矜持名节,虚伪着要和他在表面上划清白界线。
“可阿秀也求一个仕途宦达。”
魏风华眼角带上了另一层鄙薄之意,嘴边冷笑道,“就是做厂督府上的马夫也够你宦达。”
“那便由着您差遣了。”
一时愕然,欲言又止。堂下阿秀神情恳切,言似由衷,魏风华这下只觉心里一片舒畅,纵有些懊恼也渐渐消散。
且以他之力,网罗江南最绮丽的绫罗锦绣,东海最珍贵的琉璃珍珠,宫中最精巧的花簪珠翠,怎么会叫她只做区区的马夫,总是宠得起她。
阿秀揽鞭于魏风华前轻一拜,只觉这三言两语间,真是,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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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领会督公的意思,出赏心斋门前给了阿秀一块象征府上尊位的令牌,玄铁色泽,魏字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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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让不会钟情你。”
魏风华躺在榻上,甚至没察觉自己开口说了话,细微的叹息转瞬逝在无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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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不用动脑子也明白了,仇寒山这次不过是没蹭到太子的光享用上房,安全得很。
雪色太过明亮,夜幕的半空能看见漆黑的阴云,还能看见一只比夜色更深的寒号鸟在黑夜里疾驰,鸟飞掠错过信步闲庭的阿秀,留下凄厉的嚎叫。
四下无人,阿秀翻覆着魏府令牌,纤纤手指抚上其繁复的纹路。
“林修让眼光可比不得我。”
不过十五六的少女空有一腹诗书,从经史子集里,知道了红豆表意相思,知道了莲子代表情意,就罢了。若是不巧,就遇见了整个上京姑娘的春闺梦里人,风花雪月风流倜傥地经历了一次。世事世风的劫数运转,这辈子,也真是怨也镂心,恨也刻骨了。
十五六岁,虽无路请缨,但阿秀心心念念念的,从来是你浴血行长街,金戈铁马,山河呼啸,也真是不知不觉,却又全知全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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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肾不好,500字一小时写,改又一小时,看评论自己又要开心两小时,肾真的不好。)
(奥,有人看有人喜欢我就开心,捂脸。)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25 04:58:00 +0800 CST  
求百度了……我天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06 15:15:00 +0800 CST  
...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06 17:35:00 +0800 CST  
来个竞猜,督公那前三个妹子怎样了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07 11:34:00 +0800 CST  
19
到第三天,他感觉稍微恢复了些许,便欣然吩咐荣禄前去东驿对阿秀问候则个,此番是他第一次表达心意,不得求简。
天光乍现,荣禄就带着督公的赏赐和仪仗驾到东驿,名为赏赐,实则要人。
近年关,驿里剩的人少。端着东厂的排场和架子,着实惊了众人人,于是跑堂的小厮,记账的主簿,还有没醒的伙夫,力士,文书们忙不迭出来迎接,面面相觑,立在大厅中。
荣禄在人群里认得小六眼熟,于是走到小六身边问道,“这儿的驿丞娘子呢,怎的不来给我们督公回个话?”
“这,我们姑奶奶她不是上京人,这腊月除夕的,她,她告归回乡也属寻常。”
这清早暖炉还没升起来,空气显得怪冷清的。这荣禄心里也凉了半截儿,本以为这一趟是个请赏的活计哩,呸,近年关触霉头,大晦气。
荣禄怏怏而返。
驿站的前庭和屋顶,疏疏落落,落了许多雪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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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得早,荣禄战战兢兢地立在房里,恨不得自个儿就是这个房梁木头,不济做个椅子腿儿般的木头,如此就再不用给督公回话了。
“不如……儿子去寻访,她家住何方?”
“万一……秀娘子确是事急从权,主父您有所不知,这,这好多世家大族的,他们年关都得见老祖宗呢!”
“实在…..咱做个利落事儿,让那不识抬举的,这辈子再落到您眼里。到底,主父您何等身份?”荣禄那时还想再劝些别的,终是停在了这一句上。他生平所悉,不外乎主父的五行宫,大内太极殿,还有上京一目了然的青龙朱雀道。红尘蒙昧,他想不出这八字没一撇的事,该劝和,还是劝离?
于是他假想着自个儿是一根房梁柱子,木头柱子,不必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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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五年没离过上京。” 魏风华缠在绵病榻,阴恻恻的声音从床幔中传出。
“对!五年都在上京小驿站里,没出过远门的。”
“罢了。咱家看得起她,她倒是不识抬举。”声音无怒亦无哀,轻得像是又一声叹息。
咱家一说要她,她竟是走了;
咱家分明见她是情愿的才没防她,她竟是走了。
“对,对!主父您何等人物。”
“咱家就是个让人笑话的人物呐,别叫她再看了,罢了罢了。”
噫,主父这是起杀心了。到明年开春,大小官员到吏部一一述职,考核品级,荣禄明白,林秀的命数怕是活不到那天了。
罢了,大概人在无可奈何之时,感情是会一时麻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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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风华从病榻中勉力撑起身子,半躺在案前,捡了最上头的一本公文拿在手上;当下的十来本都只是被粗浅翻阅过,还没来得及披红,里面的兵乱、河患、党争,每一样亦煞费功夫。
朱红御笔,没来由令他想起了他大婚时,灼灼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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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长若能留一半,留得初相看,眼高于天的夏川郡主,于最初,对他打的主意也不过是真心换真意。比如那嫁衣如霞,她的人比花娇,比如她也曾画眉时问他。
她的文静娇涩一直持续到新婚洞房夜的晚上,他一举攻占了夏川郡,她的父亲夏川郡王被他流放。
他早有备而来,那迎亲的队伍里个个是鸦军里茹毛饮血的凶神;那聘礼的箱子里件件是饮血弯刀,射日强弓,九曲钢枪之类的凶器。
新郎官居高临下对她说,可惜咱家不仅是行伍人,还是个阉人。
她呆滞的眼睛只剩一点光泽,这仿佛是她第一次看清她的良人。
她自持郡主之尊迫他迎娶,他欺瞒阉人之身亡她家业。这大概是世间最可怖,最可厌,最可悲的尔虞我诈了。
“阉狗!”她咬牙切齿,略带哭腔,声音清晰得像天火:“我夏川微生氏,忠义百年。到生到死,我都是夏川郡主!你这阉狗,无精五具,空大无用,顶门腰软,种火心空,于我怕是端屎尿盆子都不配!”
说完,她引刀自刎。
她娇气惯了,连刀也挥不好,倒下,气息尚在。于是烛台也倒了,她在昏迷中被火焰无声绞杀,火焰在浓烟下蛇一样地狂舞,舞得像她的嫁衣翻飞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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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依偎我,我习与冷,志成于冰;
别走进我,我正生焰,万木俱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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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带她活着来见本督。”
来拥抱我,我自温馨,自全仁德;
请扶持我,我已衰老,已如病兽。
魏风华在颓圮之中顿笔,如一只倦鸦。
(我该被点赞了吧,捂脸窃喜)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08 04:15:00 +0800 CST  
(我是一个喜欢赞的我)
除了剧情推不动,之前删的18就已经写到阿秀回来了,现在的感觉就是20还在写过年。但是应该看得出来后面改的更具规模。
叙事方面进步还是有的吧,我再精炼点。(捂脸)
因为有一个榜单,赞多在前,前面就会有更多人来看啊。没人看我为什么要写啊,
谢谢,承蒙不弃。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08 16:16:00 +0800 CST  
推文,顺便推迟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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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花正开;女尊
(女尊)长风;
金主请上当;bg
(都...没有D梗,慎)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10 13:13:00 +0800 CST  
发过渡段假装推进了剧情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12 07:19:00 +0800 CST  
21
酒其实无益于他的病体,只是他强硬地要在晚膳后、临睡前授意子孙们拿上一杯温好的酒助眠,甚至他每日饮酒多于服药。荣禄等人便偷偷在他的酒中掺水,后来更是往水中掺酒了。
到了不大区分睡和醒的时间,便在一人在床上枯坐。清醒些了,就执笔披红。
除了病和酒,督公的雷利风行甚至与平日无异,朝野内外,十处纷争,九处有他。
起初荣禄还有些存疑。一次,要清算通过东驿运到边境的粮饷时,他嘴漏,在路过督公时嘀咕了一句,这林秀倒是会选时候偷闲。
荣禄心下一沉,突然止步,扭头果然发现魏风华在斜靠在榻上,那钝了许多日的目光突然对准了他。于是荣禄慌了,荣禄喉头一紧,带上了一种紧张的情意劝道,“算了吧,凡事从头减,主父这样就是算了吧。”
渔夫轻扣封印鬼怪的魔瓶,魔鬼说,若你伴我一生,三公九卿许你,若你伴我十年,身家性命允你。渔夫再不前,于是魔鬼一把捏碎了前两个富贵荣华的愿景,梦幻泡沫般破裂,魔鬼暗自饮恨,抱一身寂寥,立下了第三个誓言。
魏风华一动不动,眼睑沉下来盖住眸子。
罢了,大梦初醒,杂乱人间只剩下一颗皴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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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在东厂门下讨生活,若说避之不及,阿秀冤枉。退一步,就是说不辞而别,阿秀一定也是冤枉的。
岁末在朝在野的官吏名流都给厂督上贡,勤过天家税银,往年自是轮不上她这等小角色。可今时不同往日。
此番是她第一次表达心意,不得从简。
若是林修让,笔抄墨描轻易书就,那一字字忠臣子孝,一声声龙吟虎啸,到哪都是拿得出手,镇得了场。倒是阿秀读那些稗官词,寄了无数牢骚,写文同饮苦松醪。
戏做三分真,行事不能不像她,又不能全像她。
好在江南温陵郡的家中,尚有一幅林修让的字:千秋万古,我甚怜汝。
前四字由拙入古,笔势雄浑,千秋万古;后四字线条婉转飘逸,点画顿挫抑扬,我甚怜汝。
书法勉强过了眼,更妙哉的是其言简意赅,意境高远,引人遐思。
笑。
腐儒,腐儒,酸朽,酸朽。
冷嘲热挑一番后,阿秀暗戳戳地给纸盖上印章署名,计算时间,在落款之下补上了自己离京的日子。
督公,千秋万古,我甚怜汝。
她不由要在漫卷诗书中,将自己心头的欢快摁处,就是摁住在十里春风中,魏风华在桃花中的吐气如兰。
阿秀习过林修让的楷体字,不出一月初见形态,到今天功力已经不下五年,就是行家也真假难辨。阿秀自以为万全,于是她在温陵水乡把字卷妥帖封存,差人送去了上京。
至于自个,尚且还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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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江南十八道水路盐枭总头子林厚的府上,媒婆的小鼓儿颤,罗杖轻敲,小香帕儿软手频摇。
而书生,那位送货时无心冲撞的书生,在驿站里酌酒相宽的书生,此时裹着白色滚边狐裘,好整以暇地静坐,和煦如凛冬之暖阳。
高堂满座,横刀立马英豪者林厚,他的五房姨太太打扮得尽态极妍在两边一字排开,左右皆是万种风情的笑眼。
众目睽睽之下,阿秀在脸皮上艰难挤出一丝笑,好似听到街上传来悲凉的喇叭声音,不知是过节喜庆的舞狮队,还是哪家迎亲的人马?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19 00:59:00 +0800 CST  
22(番外:林修让vs乐以琴)
怪我长居凌霄上,目下难容半点尘。
云崖苍苍,钟声渺渺,悬崖绝壁上一颗怪柏横空出世,鬼儒道人真谷子藏身在悬崖下的这处,此时物我两忘地冥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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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内,有一稚气还未脱尽的少女,她双腿盘坐,坐姿端正得过分,她戴青叶冠,着青衿月白袍,陆离的丝绦束在腰封上,年纪小却也像模像样地做着翩翩的风范,一举一动间似有春风盈室。
“家师道,除了生与死,时间哪件不是闲事。”少女嫩生生的话语如珠玉落在空旷的房间里,“而他又是个最不愿插手闲事的了。”
如冰冷的珠玉,砸在乐以琴的心头,他沉吟应道:“千百年后,史书写留谁的名字?道人若是负了自己一身所学,可惜。”
“朝廷负恩义,师父出仕才是可惜。”
“莫不是苟且偷安的说辞,他见天下人多少,他见过几多战乱流离,他见过几多阉人猖獗!”
乐以琴声音越发急促,少女面上巍然不动,她看着乐以琴白皙额头下,青筋随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突突地跳动,于是衣袍下不知被捏出了多少褶皱,她假装,自己听不见左边的心跳。
“师父怎会不知。可你要保的是你一家的江山,还是万民的江山?”少女用拷问的凛冽,用审判的冷峻声音缓缓出口道。
“这算哪门子要紧。”乐以琴歪着脑袋,不答她的问题,“江山倒是不必万古随孤的姓,孤也管不来那般久远的事么,但江河所必经之处都必定要记得孤的名字,千秋万古最好不过。”
沉寂。呼吸匀气间气氛凝滞,似是体会到了对牛弹琴,他起身,长袖带起的风毫不留情宣泄在少女的面上。
大不了明日他就启程回宫。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他没能听见。他逆光走了出去,落拓的影子被万丈金光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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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人生在世何为死?
一种是身死,一种是声死。偌大红尘无人念你,便是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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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既问道,何不求长生?
死生于我无异,彭殇于我无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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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何不出山?诚如师父所言,千古流芳,人心所念亦是长生罢。
老子嫌了累的!兔崽子这闲的?今晚去给老子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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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中天,少女果然在书房抄写策论,未料乐以琴造访。
“烦请呈交真谷子,尊师自会懂得。”乐以琴从此离开了凌霄。所托之物,一幅字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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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自认也是天然轻狂的,比如她被师父赞行文谋篇总高人一等,讽时嘲物亦入木三分。她甚至早就想过,有一天若是离了凌霄,不妨先走遍三山四海,览物志趣,集成游记,等到倦了,再回到凌霄青山绿水处,摆一茶棚招待过往旅人,摘三两故事抵茶钱。
笔总是不会停的,她要到就算身死寂灭时,她的文章还源远流长地在人间活着。
只是她的傲气如深藏逆鳞,轻易不发作,而且人若有心顺她捧她,她也不会给人尴尬。
而乐以琴的狂傲却是与生俱来,他甚至不必刻意倨傲,就能让人感觉到轻视。
“你的格局小了,难怪写的东西入不了大流,我若是你,写书就要写经史子集百家之书。”
百家之书?天文,地质,阴阳,僧道,巫医,技艺......少女有一瞬间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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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吻于峰顶,乐以琴留给鬼谷子的卷轴被少女缓缓打开,四字狰狞桀骜。
千秋万古。
字狷狂如其人,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笔锋间有远河涨夜潮,连笔处有天风万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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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师父跪了一天,自请离了凌霄。
经历了上京城跌跌撞撞的几个月,她终于成了太子重金聘的门客,住进了东宫的昭明院。
她写的针砭时弊的文章被他烧掉,写的烟花辞阙却被他拿去在上京的贵人里争相传阅。
熏香涂脂,她做侍女;佩剑击鼓,她做舞姬。
读书人中有一类人不思考取功名,便隐居在上京京郊的终南山,借此结交达官贵人出仕。时人谓之,“终南捷径”。只是她的终南道尽头,没有先天下之忧的仁心,倒像是掉进了纸醉金迷的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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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河上有流水浮灯,烟花映照着整个上京城。
乐以琴喝得多了,他固执凑到伏案疾书的少女面前,却醉得说不出话。
她扭头见他不说话,便不理会他了。
他只是想让她看着自己,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他的手极小心地搭上了她的肩。
侧过身子见乐以琴仍旧是不开口,于是她继续埋头书卷。
他抢过书扔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扯上她的袖口,唇微启,忘言。
最后,他醉得一塌糊涂倒在案上,只能微弱地抬起手,用一根质地均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的手腕。
“你……且等着,等一等孤,总有……总有天。”他彻底醉倒了,那根手指未收回,手温润的质感覆盖在少女的手腕上。
她怔住。感觉像是豢养了一只小动物。
她的左手不敢动,用另一只手从书案的最底部,小心取出当年那副被她珍藏的字轴。乐以琴当初为了等真谷子的答复,在宣纸上余了大片留白。
且以她的傲气,从诗三百中涉水而来,跋涉过楚辞苍茫,折煞了一身魏晋风骨,在今夜,像坊间最寻常最俗气的那些一针一线绣鸳鸯的姑娘家一样,用最端正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字:我甚怜汝。
千秋万古,我甚怜汝。
就像你的野心你的隐忍呼啸如风过,而我两耳只塞得进风花雪月。
初见凌霄之上,一语成谶;诀别临江仙,一跃沉江,到底是我的格局小了罢。
.
(Ok你不爱我我死给你看,我跳楼,byebye)
(怜,通“爱”,默认都懂了)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8-24 17:00:00 +0800 CST  
推文,男主太监,心如蛇蝎,作者清湘,宫斗情节多了,可直接快进到最后一章看谈恋爱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9-17 03:00:00 +0800 CST  
23
立春。
惊蛰后淅淅沥沥几场雨下得仓促,淮水河的水开始回暖,这岸边水深不足四尺,清澈得可以看见底下匀匀生长着的长条水草。岸上草丛泛出的绿意滋蔓,其中总是有几匹白马,或是黄牛在从容地咬嚼。
这里是远郊的码头,没有常年停靠的画舫花船,江中有一般渔民的双桨划船,也有轻快的薄皮舟,也有渡人的撑篙船,皆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光景。
徐徐驶出一位别家的娘子,穿素衣,袅娜地站在船头,裙裾悠悠牵引在风前。草对着她青,花对着她香,流水对着她殷勤,阿秀全无关系似的撑着一只长篙,蜂鸟一般,翠鱼一般,船身一荡漾便极轻巧地走开了。
阿秀走水路回京,临近换小船。
.
走在潮水一般的人流里,从贩夫走卒的细言碎语里辨别风声雨声,阿秀忐忑,情绪将满将溢,此心将欲泼洒三千江水灌注他之一瓢。
过了坊间,青龙朱雀道,人寂寥,路辽阔。落日照大旗,只影无限长。
“督公,别来无恙否?”阿秀道。
人间万事不由分说,毫发常比泰山重。魏风华蓦地掀开轿帘,高堂上翻云覆雨者,掘弃了干与渴,饥与饿,困与迫,生与死,遗忘与漠视,刹那重回到污浊的红尘。
“秀姑娘,今时不同往日。”魏风华的声音总如枯朽。
“我以为,我和你已经说好了。”阿秀道。
“说好?你可走了三月。”
“家里给说亲,我拒了。说什么不同往日,那秀就再不呆上京;哪天不巧地督公想起我,秀便是个老妇人了。”阿秀道。
“你再说一遍。”
“什么?”阿秀不解。
“你再说一遍。”魏风华与阿秀对视,山色如铁对上一汪秋水,神情认真得可怕。
“仰慕督公许久。”
悲喜里走过几个来回,在沙漠里淋雨。
她不该存在。
即使她出现在面前,他也无法把握。
即使把握,也无法相拥或者言说。
魏风华移步到阿秀面前,声音瑟瑟,“走吧,去府上选马。”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9-21 14:44:00 +0800 CST  
停了 事多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9-29 09:57:00 +0800 CST  
24
朱红大门上每排九个宫钉,按的是亲王的规格。南雕梁,北画栋的工艺在督公府上淋漓尽致。院落掩映的是君子竹,梅树横生着傲霜枝。讲究到了一花一木,一砖一瓦,提醒来人夹着尾巴,莫犯上忌。
贵胄如斯,金玉横陈,阿秀略微扫过,心下也不惊。
魏风华引她到了客室,底下人自觉退在了外面,魏风华入室一倾身体,轻靠在合上的门框上,手背在身后,指尖砥砺着门扇雕纹。说什么选马,醉翁之意不在马。
他的头发极黑,因此衬得脸色极白皙,挽了一半的发规矩地在官帽里,衬得凌厉的眉眼。阿秀已经走到了房间中央,想起之前说他生得不好看,此时倒是怔住了。
他的眼睛不大,眼角长而挑,有一小半瞳仁藏在上眼睑下。眉骨高,阴影打下来,眉目深邃,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然就是这种喜怒不明的人,最不好说话。
阿秀习武,她能感知到外面人声退散,外面风止,院落外乌鸦飞走时扑的翅膀声,听到门上落栓的响声,只有屋内一片寂,没有他的呼吸,没有他的眨眼。
阿秀想起了朝天阙的那个晚上,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消失了一样。他的功夫想必不赖。
.
“咱家身份何许,你都清楚,你的来历,倒是不清不楚。”
他能开口,阿秀总算松了口气,道:“这里就一个林秀,督公有哪里不清楚?”
“温陵林家?”
“是,家父林厚。”淸肃江南盐枭,独霸温陵水脉的林厚。
“你是林修让?”
“不是,家姐林修让。”
“倒是不简单。”
“……”他就在面前,这怕是这些年,他同她的相处里最近的一次,可她也近乎悲哀地发现,一切摊开来,两人也没话可说。
“秀姑娘,你说仰慕咱家,这,意欲何为啊?”
他的声音丑,说这话时,阿秀分明听出了低低的猖狂笑声,他的嘴角有上扬,好像在笑,也只是皮笑肉不笑。
阿秀皱了眉。
“秀心悦督公,有什么可笑吗。”
“咱家可是个阉人。”此一言举重若轻。
林家私蓄兵马,朝廷明面封的节度使,暗地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惩办了这个私盐贩子。于公,她示好,巴结过甚。
渔民穷苦,林厚少年时没少受人白眼,对阿秀自是千恩万宠并重,她又生得一副好模样,于私,她示好,无缘由。
阿秀四根手指贴过鬓角,理了一缕头发,难受地叹了一口气,装腔作势道:“唉,秀自是有所图。”
魏风华没有再问她图什么,他一身黑色大氅,更像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就在面前。
这些年最近的一次,隔着五年前那道大雾弥漫的温陵水脉,隔着江南到上京的大山大河,最近的一次。林厚一记耳光的瞬间,她就走完了温陵到上京的路,从东驿到这厂督千岁的府邸,却是历了五年。
她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到他黑色的密不透风的大氅,落下在他的长靴,最终对上他的眼神,道:“指甲折了。”
她从背后牵出他的手。
她猜他是用力嵌在木头门框上的,原来他也是嵌在皮肉里的,冻得发红的掌心有四道弯弯的血印。
阿秀笑了,上前狠狠抱了一把督公。
他惊吓住,一颤,被牵出来的双手滞留在空中,不敢动作,无处安放,一握,掌心仍是空无一物。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11-06 16:05:00 +0800 CST  
扶我起来 我还更
留言的留言点赞的点赞
爱你们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11-06 18:04:00 +0800 CST  

楼主:酢鱼

字数:21799

发表时间:2017-06-12 08: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11 13:21:06 +0800 CST

评论数:47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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