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拜君前 (男主太监,脑洞,无粮自产)

新人占坑。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2 00:44:00 +0800 CST  
本应考据典籍,字斟句酌。
种种原因,没有。
随性而写,但求有始有终。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2 00:58:00 +0800 CST  
1
“这位郎君,实在抱歉,冲撞非我本意,劳请郎君随我去医馆救治。”

此处乃西郊深巷,阿秀早起驾车从西驿出发,走马观花般过了朱雀青龙道,过了二十桥护城河,过了瓦市,足足四个时辰,好在一路顺遂。
不想最后关头马儿失惊,这家院门又凭空窜出一道人影。
说时迟那时快,阿秀只得扫了倦怠,从车架上暴起拼命勒住绳。马吃痛,嘶鸣不止,脖子被硬生生扯回了几个度,蹄子却不见停的势。那书生如后知后觉般,来不及转身只一步后退,又猝不妨跌在前院台阶,被马蹭了两个前蹄子。
书生脸上五官皱在一处,痛的说不出话。也得亏只是蹭上。
阿秀不忍,撂了鞭子,上前欲查探书生伤势。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2 14:55:00 +0800 CST  
2
在地上缓了一阵子,书生终于挣扎着尝试开口:“姑娘,我觉得还好,这点伤碍其实还好,你这车货似乎是我托的。”言毕书生递了驿站的凭证。
“呀,这倒更是得罪了,”阿秀接过凭证,落款赫赫是东驿的章。“郎君随我去医馆。”
阿秀做计赔付些银两,最多费些事送此人去医馆药铺折腾一遭。
“不必,有劳姑娘,还好的,还好。”书生只用上半句回绝了阿秀,挣扎着顺墙爬起,抬手扣门环,不一会只见一个中年老仆领着一个清秀小厮应声而出,从阿秀的马车上卸货。
看来双方都着急着打发对方,阿秀心下窃喜,面上还是正色道:“我叫阿秀,常住上京东驿。
“愿郎君体态康健,若有万一,跌撞的伤药钱阿秀都会赔付,郎君可托人去东西驿索我的账。
“不妨以此单为凭。”
阿秀眉眼盈盈,又对书生敬上那张托付的凭证。
“有心了。”大概那目光太过灼灼,书生羞赧低头。
扬鞭,阿秀掉头;回身,书生扶着老仆跨过门槛。
那小厮,或是童子,抱着最后一个箱子,盯着阿秀的背影愣着,良久,喉头滑动,终是恋恋不舍合上了门。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2 16:42:00 +0800 CST  
(玩游戏了。推文“宦难天下”晋江新完结。)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2 17:54:00 +0800 CST  
3
暮秋百花杀,来年又是大笔之年。

进京赶考的举子让上京的地价和房价争相翻番。读书人如过江之鲫,在酒楼茶肆高谈阔论,日间舞文弄墨,夜间又一头扎进淮水河上画舫,论风月情浓。听闻,淮水河第一部的名角们早些年不过是识文断字,到如今新帝开恩科这几年,已能床笫之间与举子谈文助兴,起承转合收束,八股策论净是信手拈来。

潜龙腾渊,则鳞爪飞扬;鹰隼试飞,则飞沙走石;乳虎初生,则长啸震慑百兽。
书生呐书生,你见那金柱大门前走兽是威风还是狰狞?
你见那二十四桥深深通向紫气东来的天子高堂,你是否想做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你见那明月高楼,你邀影对月,只为两字功名添热血,你是要与丹青史书两两相照?

秀来时亦年少走马,亦有心赏眼前花。
秀少年成名,自负心性,早知盛名如灾祸,却又不住慕名来此;秀有心相争,又只落得数年蝇营狗苟。
怕是天意高难问,人情不可算。
不日秀将离京,庙堂何其高,江湖何其远,虽千万人已往,秀祝君好。

青龙朱雀道上,阿秀急鞭赶马,只求天黑前能歇回东驿。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2 18:52:00 +0800 CST  
(写了一段,不是很开心。)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4 02:01:00 +0800 CST  
4
大道朝天,车行中央,人走两边,少避长,轻避重,位卑者避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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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欲颓,阿秀倚着车架,身后霞光满天燃烧,身前是这上京最气派堂皇的一条路,青龙朱雀到,青石板平平整整铺开,每块石足足深下地三尺,就是这样快马加鞭,阿秀车上依旧坐得稳稳当当。
来上京已是五年,阿秀认得前面悠哉行着的一顶轿。
认得那黑缨饰马,非三品以上大员不得逾矩,认得鎏金鞍鞯,非一品亲王不得越制。底下八个小太监着蓝衫短靴抬轿,在前一个侧官领旗作仪仗,虽是从简,但能驱东厂人抬的一品大轿,里面自然是那位无疑。
哪位?
访谋逆妖言大奸恶,东厂掌印兼司礼监掌印第一人,魏风华。
身后的太阳快落了,眼前的太阳像是骤然从平地上升起,阿秀看着,那轿周身的光芒一道道刺人眼。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4 02:49:00 +0800 CST  
非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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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接受bl也能接受gl,写的话,bg。
我喜欢腹痛截瘫高位各种梗,写的话,清水。
他就是个完整的太监,最不济,后面瘸个腿。
我是D,写的话,只在谈恋爱。
最不济,后面死了都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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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喜欢男主自卑拧巴,女主冷淡自持,风花雪月到不死不休的样子。
纯yy。
最后一次题外话,搞剧情要紧。
谢谢看文,承蒙不弃。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4 03:04:00 +0800 CST  
5
阿秀仰天闭目,她的脸上素来不挂迟疑,忧愁,悲戚一类不好的神色,故此时她怦然绽开一个唇红齿白的笑,做出来的表情让人觉得阿秀就是乖的,就是顺贴的天真,阿秀清炯炯地睁开眼,阿秀毅然,她低下身给马打了个吆喝,不急不缓地朝那位大人物的八抬大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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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朱雀道,禁城门外,此时去了十分繁华,余十二分煌煌。
荣禄给督公一行人在前侧引轿,此时他瞅见,竟有不知死活的短命刻薄鬼,见着官家车马不避不让,竟然,竟然骈行在侧。
大胆刁民!不知死活!荣禄额上青筋起了,张口欲骂,阿秀转过头由着他看。
迷迷糊糊,一时荣禄把头脑里腌臜话头全咽下喉咙,眼刀使,眼力劲儿拼,只盼这小娘子知趣而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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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
卷起大道上的枯叶,几处阴风团团地转。
轿子的侧帘,贡缎锦绣堆祥云暗纹,被一只枯瘦手指,细长指甲挑开。那只手上蓝宝红宝祖母绿,三只戒指光华蕴育流转,阿秀不由换了这手看。
然后,是乌纱帽下一张阴沉沉的脸露出来,浓眉,双眼叠皮斜挑,几入鬓角,长睫毛,端正鼻梁,薄唇不带血色,瘦得明明有几分质气斯文,整个人却给人感觉不怀好意,可若非早知督公大名,这张脸,也不过平平。阿秀凝着这张脸,细看。
真可惜,还以为你生得俊。阿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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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现眼的东西,见着没规矩的你也丢规矩了?”督公没看阿秀,他的音调是妇人的尖锐,是耄耋之年的沙哑,是老死腐朽之人的荒凉,他训荣禄,“去,把她眼珠子挖出来。”
真可惜,脸难为看,声音也难为听。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16 02:25:00 +0800 CST  
6
平日里打杀的活计也接得不少,荣禄五指成爪,举动间带风声,袭向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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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燕山有义士,曾提携玉龙剑,于闹市,刺杀魏风华,高声疾呼:“吾为我国诛此阉贼!”
有幸,督公记住了他的名字,万里之外,株连燕山十族,一时凄风苦雨飘摇。
何德何能,言何可入督公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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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鞭一缠缚住荣禄右爪,阿秀纵深踩着荣禄肩膀越到他背后,落地后朝他膝盖窝又是一脚,迫得荣禄跪下。阿秀从荣禄的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荣禄眼眶上比划。
“你给督公做事,我留你一对招子,让你服侍督公妥帖。”
阿秀对那轿子里的人嗔笑,说:“仰慕督公许久,督公果真是不近人情的。”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21 01:16:00 +0800 CST  
(男主会很痴汉,颜狗,黑化,忠犬,偏执,阴厉;
前面那个书生就是用来死的,他死了秀和督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就能写恋爱日常,争风吃醋,失禁,醉酒香艳,凌虐之类的情节了。)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21 01:26:00 +0800 CST  
7
改朝换代,东郊大都是新贵显赫。
魏风华的府邸,打前朝住的是某个丹书铁券的摄政王,亭台楼阁被督公大大小小兴了几次土木,挂上了魏字的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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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黑了,魏风华倚在案前翻阅奏章,一盏青灯亮着。
他会识得几个字,也读过经略,从来觉得文人实在不是个东西,写的东西绕了十万八千里的弯子,故意叫他看不懂。看不懂也没什么,都是骂他的,引经据典,词彩章华,全用来骂他了。读的都是狗屁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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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风华圈出右下的名字,终于决定不再去想。去想想白天的事。
河道崩坍,党争倾轧,杖毙的那名三品大员.......这些魏风华一一略过,直到,那句脆生生的“仰慕督公许久”在脑海里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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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纪好,大约不到双十,声音自然也好。
而且,长得似乎也好。当时不细看,现在竟然有些想不起来样貌了,只觉那对影澈澈的眼睛可人。
这样的眼,流连的是上京哪家的公子哥。不管哪家,挖了倒图个利落省心。
谁料,“仰慕督公许久。”
大约她比那些巴结仰慕他的狗,比那些故作仰慕的**,都看起来好,魏风华只能觉得:
那她大概脑子不大好。
脑子好的人这样描述他:“望之不似人身,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似人情。”魏风华细看觉得有中肯之意,爱才,重金聘,拒,斩首闹市。
大概知道了,不怕死的人怎么看他的,不过,不过死人的眼光是不必被在意的。
有胆跟他的车动他的人,魏风华倒不信她是个脑子不好的。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21 13:11:00 +0800 CST  
8
“主父。”荣禄一直在门口等候听用,当下侧身引了一名深衣探子进来。
魏风华抬眼示意近身,探子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低眉顺眼恭立着。
“查,林修让。”魏风华哑着声音说道。
探子谦身应了句诺,退下。
待魏风华终于褪了外衣躺下,荣禄上前熄了灯盏,私心里觉得今天主父睡得过晚了。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22 02:55:00 +0800 CST  
9
日落亥时,上弦月悬于东天,彼时阿秀恰回上京东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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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弼马温可候着您叻。”
往事不可谏,来者不可追,五载春秋轮换,阿秀一纸公文请了朝廷的东驿驿丞之位,在驿站颇有人际,东驿有驿卒大大小小十三人,闲时打趣她,并不论尊卑。
太仆寺员外郎仇寒山与阿秀交好,今日候了阿秀一天。太仆寺掌车辂仪仗,专职养马,仇寒山又是东驿熟客,不知何时起东驿里就开始戏称他弼马温了。
“寒山,你什么时候来的?”阿秀终于安置好了车马,进门,与仇寒山对桌坐下,拂一顺手泼了仇寒山面前的残茶,满上一杯温热。
“阿秀说不待上京了,我就来见你一面。”仇寒山带了几本自行批注的书典,一坛进贡的雕花酿,送别之意昭然,“书阿秀可看可不看,就当是我的心意到了,这酒今日就可为阿秀践行。”
阿秀按下仇寒山欲开酒坛的手,说“你到我这里,怎么让你带酒呢,是平日没有好酒招待你?”
阿秀本欲取佳酿,又觉得今日天色已晚,不宜饮酒,顿了顿,又说:“你不必为我践行,我如今不走啦。”
“阿秀愿意长留上京?”仇寒山挑眉,有些话他快压抑不住......若你愿,我当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秀突然忆起,仍有放心不下之人。”
心倏忽一悸,仇寒山敛眉低目,不敢问人谁。若你不愿,我当乐知心之交集,他年休戚与共。
可是阿秀,你愿?还是不愿?仇寒山注意到茶水中,一片没被滤出去的厚重铁观音此时柔软展开,叶底硬挺暗绿,随波起起伏伏。
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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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月华白,观空境逾寂。
五年前,林修让为新科进士仇寒山批过判词如是,赞其文,佛性出世。
五年后,世人谓林修让,或许乘了白鹿逐青崖,或许散了辫发弄扁舟,或许隐了东篱望南山......
只有仇寒山,只有他还记得那个走上终南捷径,还苦苦徘徊的人间惆怅客的名字。
“在下姓林,单字阿秀,又字修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故双亲戒我,遇事当忍让三分,争忍留余情。”
一如初见,一如那段浪行朱雀街,联翩骑白马的意气年华。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27 01:28:00 +0800 CST  
10
修让本不是金堂玉马家的贵女,我生于山野。
后,修让虽常对寒山言,双亲戒我如何如何,实则修让双亲俱亡故。
有记忆以来,只有一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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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是当世鬼儒,厌世久居凌霄。
凌霄,峻崖千仞,绝立于中原,周遭群峰伏拜,可与万山呼传。师父于深山腹地辟起宅院,以古朴小楼纳藏书万卷。
师父年知天命,对死生乃至一切红尘事都有不屑一顾,独教导我甚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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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让十五岁那年,东宫太子微服访凌霄。
东宫说宦难猖獗,危害苍生社稷,以东厂魏风华及其爪牙尤甚,恳请师父出山。师父冷眼,说,“又不危害老夫。”语毕又说心死。
东宫无奈折返。那时,修让自命不凡,自诩才华不短于人下,立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言之凿凿,修让对师父自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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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师父坐在那张古朴又漆色斑驳的破案头前看着我,似哭非笑。当夜,师父头一遭饮了酒。
修让入京,遇仇寒山。同游青龙朱雀道,修让身上没一分余钱,脚上尚着一双破鞋,他并不笑话我,还将八百纹银一坛的“昆仑殇”分与我共饮。
修让后来写了几篇文赋,声名鹊起。不久就拜入东宫门下,做了太子笔墨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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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修让天纵奇能,我一提笔,上京纸贵,富贵荣华不尽可数而来。
师父亦该尝尝“昆仑殇”是何种滋味。
只是修让不知,自我走后师父一把火烧了书院。
凌霄焦土之上,惟余一方青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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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在世本无生念,却无端被托付了我。
师父赐我姓氏,视我如己出。
师父假装了一切美好的品德,为了我。
那个老人自律,严谨,博学,多闻,直谅,严肃......十五年不曾饮酒,十五年布衣素食,十五年晨昏定省,十五年告诫我争忍留余情,谁料最后,竟最不留情地走了。
师父说,死亦我所欲,一想到还能掌管自己的生死,就觉得此生尚可以接受,不着急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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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西郊,我觉了无生趣,对着贫民散尽了十万家财。
修让的笔大概枯了,宛若枯枝,拼凑不出出半句诗。东宫令我写青词祭天地神明,我竟手足无措灵思全无。
我的笔,为何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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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又在坊间聘了一名新秀画师,描鬼神技艺精湛。若我不能再写,就用他的画替我的词。
修让出行时曾拜见过那画师的“游丝线描法”,凝神观之,有飘动之势,“吴带当风”莫过于此。
仇寒山说,上京许多名寺请了这位画师作壁画,图香火鼎盛,一时他的风头竟是盖过我了。
修让有些不忿,与太子约定,大典之前,必作完青词,否则投江而死。
第二天,坊间都在谈论,画师与掌印太监魏风华当街冲撞,被处死。
.
画师已死,东宫逼修让更紧了。
大典只有三日,东宫的手下人终于押我进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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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也曾慕公子锦衣。
东宫名为乐以琴。“乐琴书以消忧”,单单这一句,修让曾临帖千百遍,我恨不能铲除世间不平,只为平他眉间褶皱。最恨,不能一剑封喉魏风华。
直到......
“万众芸芸,唯心最灵。心中没有下过地狱,怕是写不出来的了。”乐以琴说,我听到黑暗中深深叹了口气。
无尽黑暗,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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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封禅。
乐以琴呈上青藤,纸上洋洋洒洒的狂草狰狞奔走。
新帝接过细读,渐渐腋下出了冷汗,毛骨悚然,最终颤抖着双手交付青藤纸。司礼仪的太监又喊又哭地念完...避之不及一般,扔进了祭坛。
殿堂静寂入水,百官煎熬,仿佛焚魂裂魄。
魏风华侧立在新帝一旁,无谓神佛。
火舌狂舞。魏风华转身。一股青烟弱弱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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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淮水河边最盛大那座酒楼就是。
乐以琴在大摆酒席,为了敬佩我一等一的才情。
我适才被人从牢里拉起来,跌跌撞撞不过能走路,颤颤巍巍不过能提笔。
我如此虚弱,怎么敢走向他,怎么敢走向那样精力全盛的一只鬼?
恐惧之情一点点紧缩。
纵身。
高楼外人群熙攘,已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此起彼伏是我心的形状,可若我死了,这些人也和我不必有任何关系。
临江仙三层高台,我纵身入江。
清澈的水流充实我的肺腑,我在淮水河里蜷缩起来。
师父说,死亦我所欲也。
真好,世间再无林修让。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6-30 04:49:00 +0800 CST  
11
上京,东南形胜之地。
江河湖泊如襟带铺陈缠绕,山峦峰岭如铁塔林立左右,依山傍水,既有虎踞龙盘的厚重之气绵延,又有十里淮水的琴弦之音荡漾。
上京布局严整,中央青龙朱雀道,靠近皇城禁宫一段称为青龙街,又叫天街;靠近坊间一带,称朱雀街;合青龙朱雀道为中轴线,分上京为东西两区域。
魏风华的府邸靠近东门,每次上朝,大轿出东门,往北走,径直就是禁宫。
.
今日不早朝,魏风华做了一个梦,梦到某个郊外的梨花千树万树白,一夜落尽成秋苑。荒凉致醒,外面寒风猎猎,园子里的树被刮得摇头晃脑,屋内燃着炉火,尚有暖意。
风停了,寒气逼人。
荣禄打了热水进来,给督公披上一件大氅。“主父,那位秀娘被人求亲啦。”
魏风华有些恼,他本就多心神劳损,不明荣禄怎么挑了件芝麻蒜皮的琐事烦他,呵,市井之人婚嫁。
“是个书生,求的东驿那位林姑娘。”荣禄了解督公的习性,忙道明。
魏风华顿时感觉被堵了一遭,那日随后他就遣了些探子,一则,追溯林修让前尘旧事,二则,查探林秀意欲何为,一来二往,原是都被荣禄看在了眼里。于是他用一种自认为平素最漠不关心的语气回道:“无碍,她必不会嫁娶。”
东宫允她大隐于市,仇寒山护她周全,林修让如何会不知趣到自毁安稳。
“儿子说先不论那林姑娘,就说那书生追得有意思。”随即,荣禄把坊间书生与阿秀之间形容起来,娇娥那端的是娉婷惊艳,才子那端的是眼传密意,说什么乍见之欢,说什么倾杯交盏,又说什么相逢恨晚。
魏风华一直懂底下人的心意。荣禄随他姓魏,在他亲口认下的谱系里,儿子辈有五荣,华贵福禄寿,荣禄排老四,最得他心意。外头巴结来认辈分的人数不清,有人把魏风华的生祠和祖宗牌位供在一起,磕头叩首。魏风华冷眼看过,心情好也赏那人点甜头。眼下,荣禄竟是真心盼他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主父,您要看那林姑娘是个可心的,那等穷酸读书人……”荣禄仔细赔着笑脸,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刀。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是男欢女爱,咱家就不必勉强。”魏风华做出一种没有缓急起伏的声音,也如风过枯岩,阴间凭吊。
“主父当然是不要勉强。”荣禄低声笑着说,“只是林姑娘当得了东驿的管事,为何当不了府上的管事;她跑得来路上的马车,怎么架不了东厂的马;她既然拜过了东宫的门下,难道不能在主父手下做个门客?”
魏风华不再言语。窗间,炉火还没熄灭,依稀看见有白乎乎的东西乱飘进来了。
是初雪啊。魏风华唇畔一弯。
“备轿。”魏风华拖拖踏踏地朝门外走,不顾大氅被他的动作带得皱皱巴巴。荣禄忙不迭跟上,督公已经走出去了老远。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06 00:57:00 +0800 CST  
先更哪边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09 11:35:00 +0800 CST  
12
天光明亮而充沛,雪色纷扬落在魏风华眼里,不过是永恒阴影的镜像。
雪越行越密,路上鲜少有人影。他只带了荣禄,轻车驻足东驿,管炭火的小六一眼觉着这是位大人物,蹿起身迎接。
“我家大人,寻此处驿丞,林秀。”荣禄说道。
小六忙回禀说阿秀刚刚被人叫唤走,又机灵道,晌午了,大人不如请在此歇息用膳。
魏风华依言落座。
从午时到傍晚,他一言不发。那瘦削的手从大衣下伸出来,这次无名指和尾指皆是戴着着錾金指套,错落有致地敲打桌面。整个下午,小六和杂役们添茶倒水,都觉着这位大人太过阴气,那指套竟有四寸长,那上面竟都是镂空凤仙、兰花点翠,可魏风华不言语的脸色又太过骇人,于是整个驿站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终于,门开,风雪穿堂呼啸,小六朝门口看去,外面躬身进来一名披斗篷的男子,脸和身形都隐在斗篷的黑暗里,给那位阴厉的大人呈上一份密卷。
拆开,林秀原是去了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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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寒气凛冽,大树高举着枯枝嘎巴作响,枯叶时不时好像雨夹雪回旋地落在魏风华的大氅上。他吐气成雾,又起身上路。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11 01:16:00 +0800 CST  
13
晨起,今冬格外寒冷,初雪晚至,阿秀在东驿收到了仇寒山的拜帖,应邀赴西郊踏雪寻梅。一路有说有笑,直至天色水色,山色云色,还有两人的头发与衣服,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于是两人打马回城,赴东宫晚间的文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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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林修让初到上京,心比天高,奈何身如浮萍,往来仅一个仇寒山。
那时,仇寒山言辞自带三分冷清,除自幼作太子伴读,后来又除了一个林修让外,好拒人千里之外。
那时,东宫聘请林修让,对外只传她的声名,并不让她于人前露面。
阿秀现今与仇寒山并肩而立,她工笔描眉,纤腰束素,竟无一人呼识而出:林修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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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层高阁朝天阙,当仁不让是达官贵人中颇有名望的酒楼。若是嫌弃临江仙上那淮水丝竹之音靡靡,此处即是上京文人附庸风雅第一处。
筹备文会宴,东宫阔绰地包下了整座阁楼,在一层大厅摆宴。三桌长宴,尽是珍肴美酒。落座男男女女尽是上京青年俊杰中的翘楚,谈笑往来间少不了诗赋相和,热闹非凡。席间乐姬或小倌款款行出,莺歌燕舞,引出混乱亦是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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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赴花期酒约,仇寒山也总与他人不同。论相貌,他是“佳公子,妙龄秀发,湛灵台一点,天然奇绝”;论才情,他有“千万沟壑归健笔,扫尽风月”;论品格,他似“雪里疏梅,霜头寒菊”。
阿秀明眸善睐,在四周人看来浑然是一名悦目佳人,她又不似仇寒山那般冷清,倒是相邀者众,阿秀婉拒了周遭的盛情,端坐在仇寒山一侧。
两人已属难得的姿容出众,然并不喧宾夺主。
正主乐以琴正慵懒斜倚在塌首,左手举殇,右手抚琴,他白眼望青天,目下无人。有道是:翩翩桀骜美少年,三分仙气,三分邪气,其余四分尽是风流气。屈指无心,惹一丛芳菲。
身侧也有一位佳人与东宫共曲,佳人似月,霞衣窄,皓腕凝霜雪。
此女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生得天生丽质,令人过目不忘。她名为陈有心,世称明月姬,今上以北宿万亩良田为封地,赐她封号宿国公主。也只有如此贵女,如此才貌,当得起太子妃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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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东宫给阿秀俯身鞠了大礼,执殇敬酒,“还是记恨我的吧。” 杯中琼浆色泽如碎玉,被乐以琴一笑饮尽了。
仇寒山皱眉。乐以琴与阿秀一起亲历的事情,他竟不十分了解。甚至说阿秀的许多事情,她不曾对他交心。他想到此,不免失落。
“这哪有的事。”阿秀一字一句,莞尔笑道。林修让长眠在冰冷江水,这声原谅阿秀做不了主。
欢喜一个人,那眼神永远不会假。
乐以琴看着阿秀的眼了悟了:曾经,他一皱眉就恨不得欲以身代的小姑娘没有了。他拍坛笑饮,这世间物我两忘的情啊爱啊,可笑至极了。
乐以琴拉过仇寒山的手,说:“寒山兄,你今天没有与我见礼,园中扫径以待,罚你与我不醉不归。”
随即,他起身回高座,附口在陈有心耳边低语:“我与人醉后失态,哪能唐突佳人。”又借着醉意,在她耳珠上嘤咛地咬了小口,呼出醉醺醺的酒气。这就是告退了。
陈有心颔首低眉,虽不欲,还是沉吟着应了。她停琴不再抚,去了下座与人行酒令。
“我从来愿同阿秀一道。”寒山素来不避讳,携了阿秀同东宫一起去了内庭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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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清辉可爱,何须用烛?庭院有中舫,三人对雪温酒。
乐以琴对仇寒山笑语闲谈,谈及天下事,谈及江南霁月风光,谈及天寒添衣。
仇寒山酒后面色跎红,一双目若迷蒙生雾,两道眉萧萧肃肃。
此情此景,大抵曾入梦。
他自幼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就是仇寒山最耐得住他的性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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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谈间眼光流转,乐以琴突然注意到,阿秀一直在旁托腮不语,于是斟酌了一小银壶递给阿秀,问道:“修让是不欲饮酒,还是不欲在我面前醉酒?”
阿秀扬起嘴角,不接酒壶,只是换茶泯了口,说道:“我早不捉笔了,太子唤我阿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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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所有房间今晚都被包下,以便宴会散后雅士们就寝。
阿秀嫌弃无趣,先寻了房间洗漱,留仇寒山和乐以琴二人对酌。
她今夜没有沾酒。人若是想醉,古井中的清泉也能喝出永世不醒的酩酊;人若是不想醉,就不该沾染一滴酒浓。
她该警觉。
借与人对话之间,阿秀抬眸望去:
在朝天阙的二层雅间,八扇门户一一打开,入内陈设清幽雅致,空无一人。
宴会仍然进行的得热闹而流俗,觥筹之影交错,言语之声欢畅,丝竹之声香艳,其乐融融。
阿秀爱惜羽毛一般退出,回房落锁入睡。

楼主 酢鱼  发布于 2017-07-15 01:57:00 +0800 CST  

楼主:酢鱼

字数:21799

发表时间:2017-06-12 08: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11 13:21: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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