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寒山去了书房，妈妈在顾家的院子里对顾家的庭院设计。我踮着脚趴在书房的门上偷听他们说什么。
寒山，你还是平时要多注意身体。
我听到爸爸温和的声音。
苏叔叔，我还好，放心吧。
听到爸爸一声叹息，他说，寒山，你知道小荷的心意…
寒山有些惶恐，急急说，小荷还小，心性不定，我不会当真的。
爸爸声音敦厚，寒山，我四十岁才有了小荷这个女儿的，说实话，她是我最近珍贵的宝贝。她跟我说她喜欢你，这是我女儿第一次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身为父亲，我有些百感交集。寒山，你是个难得的人，但坦白说，你的身体……对不起，请原谅一个父亲的私心。
苏叔叔，我当然明白，您不必为难。
爸爸继续说，寒山，我虽然对你的身体情况有些担心，但是我一路看你长大，自然知道你的品性。小荷和你的事，我不会干涉，你们自己处理，我也怕小荷初初成年，情感不定会伤害到你。
寒山的声音响起，叔叔，我晓得，无论怎样，我定然不能伤害小荷，我更不愿她的大好时光耽误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爸爸否定，不，寒山，我只愿你们理智考虑这段感情，如果有天你们真的认定彼此，我这把老骨头也乐见其成。
我听到这里，仿佛多了一丝希望，反正爸爸是不反对的，那剩下的就努力攻下顾寒山了。

大家别急啊，我最近工作太忙了，快要五加二白加黑了。我有空就会更，别嫌少好不

那天我们不敢在顾寒山那里带太长时间，毕竟他还病着。他非常固执，无论我爸爸妈妈如何劝他快去卧床休息，他都执意不肯，我们只好告辞。
我回到学校，每日按时去上课，专心学习。只是我每天都会给顾寒山打个电话。对话经常是我问他，顾寒山，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回答，我很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真的都很好，但是临近期末，我也没有时间日日去看他，只能时不时电话联系，几乎百分之八十的电话是我打给他的。
我听说张家伦也快博士毕业了，经常来我家请教我爸爸学术问题。我最近忙着复习都住在学校，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我真心每天焦头烂额，我哀叹为何我爸爸妈妈都是有名的教授，而我却资质平平呢。在又一个熬到深夜的复习的夜里，我忍不住愤懑发在社交网络一条状态“我看我这个期末是注定熬不过去了”，配了一张图，是我趴在桌上萎靡不振的自拍。
不一会，张家伦打来电话，详细问了我备考的科目。半小时后发来一个文档，竟然都是一些考点，重要的他都详细注明，那些需要背下来，哪些随便看看就可以，统统列明。我发送消息给张家伦，恩人！太感谢了！
我按照张家伦发来的要点集中背诵，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
我那张照片下面好多人回复我。唯独没有顾寒山。
我正失望，忽然提示标志闪出，是顾寒山。
竟然是一张机票，两周以后的暑假，巴黎，有我名字！
紧接着进来有一条文字信息
-----考试过关，奖励你。
------真的？
------恩。
------你……去吗？
------可以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瞬间整个人被激动填满，完了完了，我忽然充满斗志，感觉小宇宙瞬间被点燃。
还有四天考试，我几乎每天发给顾寒山一条信息确认。
第一天，
-----你真的去吗？
------恩。
第二天，
------你要是骗我你就完蛋了。
------好的。
第三天，
------明天就考试了，你要是骗我，我就不考了。
------放心。加油。
顾寒山的信息总是非常简洁。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我竟然破天荒拿了全优。成绩单出来后，我捏着成绩单飞奔出校门，跳上出租车去找顾寒山，他说他在GAT。
我一路冲进GAT的大楼，以为前台的接待我实习的时候早已认识，我只是边跑边喊了一句，我找顾寒山！就冲进电梯。
我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气喘吁吁站在他办公桌前，把成绩单扔给他，喘着粗气说，顾寒山……我不仅过了，还是全优……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顾寒山坐在轮椅上，有些好笑地看着大口喘气的我，慢悠悠拿起那张成绩单，看了看，抬头说，不错。
不错？！我反问。
是啊，你考的不错。顾寒山含笑说。他脸色好多了，而且戴了假肢，肯定也戴了腰围，因为他坐得很直，看起来很精神。
仅仅是不错？！难道不是很棒吗？我无语，继续反问。
他被我逗笑了，笑说，很棒，很棒。说着慢慢划着轮椅，从办公桌后面出来。
我蹲在他轮椅边，有点担心地问他，你真的可以一起去吗？你身体吃不吃得消?
他了然一笑，说，小荷，即使你不去，我也是要去出差的。我和叔叔阿姨打过招呼了，顺道可以带你去玩玩，巴黎有几家不错的甜品店，值得一尝。
我连连点头，说，放心吧，你就包在我身上，我可以照顾你！
顾寒山无奈叹息，小荷，你不用照顾我。
我当然不依他，嗔怪说，你不用小看我，我会把你照顾得周周全全。
顾寒山怔怔看着我，表情有些莫测，没说话。
我不解，歪着头看他。
半晌。轮椅上的男人苦笑着问我，周全？你懂得更换尿管吗？
我愣住，低下头，小小声啜嗫道，我不会……
然后我又抬头，红着脸，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我可以学啊。
须臾之后，顾寒山笑了，笑容五味杂陈，他伸手揉揉我的脑袋，说，真是个小傻瓜。

毕竟有上次跟他做飞机的经历，一直忘不掉他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的样子。这次我特意背了一个小靠枕在背包里。好在我行李也不多，妈妈说少带点衣服，巴黎有更好看的可以买。
虽然顾寒山随从不少，而且是最贵的直飞机票，我还是担心他。虽然他真的不需要我照顾什么，我就像个小跟班，亦步亦趋跟他身旁，想着以防万一他需要。
托运了他的轮椅之后，他坐在机场的简陋轮椅上，我看着工作人员帮他扣好安全带，他的助理还是帮他加了在胸前加了束带，防止意外。
顾寒山笑着转头对我说，看，这就叫五花大绑。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自己都坐不稳，还有心开玩笑。
好不容易飞机起飞。顾寒山叫空姐给我拿了毯子，帮我盖在身上。倒头来，一开始就让他来照顾我了。
看得出来，他坐得还是不舒服，我献宝似的站起来从货架的包里掏出靠枕，笑嘻嘻看着他。
顾寒山无奈笑到，小荷，你去巴黎就带了一个靠枕？
对啊。其余东西都可以过去买啊。
我小心翼翼和他的助理一起扶着他的身体，把靠枕放在他腰后，问他，怎么样，我有没有很周到？
他笑看着我，说，舒服多了。
因为是夜航班，我裹着毯子，很快就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我听到顾寒山的助理过来询问他要不要去卫生间，顾寒山应该是马上示意助理要轻声说话，并且不去卫生间。
他基本不喝水，即使别人一再坚持，他也只是拿起水杯抿一抿。

别急，巴黎倍儿甜

顾寒山虽然不怎么说，但我知道他肯定很疲惫了。到了巴黎有专人来接机，我本来以为我们会住在宾馆，没想到我们直接去了顾寒山在弗莱德尔的房子。那房子外面看上去很是老旧古朴，但进去之后装修低调又奢华，还有一架木质的风琴，格调十足。
顾寒山虽然疲惫，但精神还不错。
他让我住在二楼临街的房间，站在小阳台上可以看到塞纳河的水缓缓穿过古老又现代的巴黎。
我虽然也累，但仍然难掩兴奋。换了件衣服，洗了个澡，放好行李跑下楼，顾寒山已经在护工的帮助下躺在主卧的床上。我跑过去，问，顾寒山，你为什么在巴黎也有房子，是不是你在世界上每一个好玩的地方都会买房子？
顾寒山笑了，说，其实我在法国更好的一处住处在马赛，很安静，可以去看看阳光下的地中海，我本想带着你住在那边，但……最近在巴黎有工作，我现在来去不便，所以还是来这边。
我无所谓啦，巴黎很好啊，太多可以参观的古迹。我嘻嘻笑着，心想，反正粘着你就行，住在哪真的无所谓。
小荷，帮我倒杯水。
我马上帮他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盛在带手柄的马克杯里。扶着他坐起来一些，把杯子递给他，他慢慢喝着，然后问我，小馋鬼，晚上我带你去吃甜品。
不用了吧，刚到巴黎，我好累，想好好休整一下。
顾寒山说，我是怕之后我忙起来没有时间陪你逛逛。
我可以自己逛啊。
我是不想让他太累，长途飞行，我都有些乏，更何况是他。
我忽然想起什么，又不敢直接问，只好小小声，结结巴巴说，顾寒山，你……你的腿……要、要不把它拿下来吧，一直戴着……肯定不舒服。
顾寒山怔了一下，然后眼神有一瞬间的灰暗，继而又笑了，说，我的腿没有知觉的，所以尽量保持完整。
这个人，竟然拿自己的缺陷开起了玩笑。
我忽然气结，瞪了他一眼。
他被我逗得大笑。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俊朗坦荡的笑容，心里非常疼，第一次我感受到上帝的残忍，顾寒山本来就就是完美主义者，轮椅磕坏了一点漆都不会再用，更何况大半个身体没有知觉，少了一条腿。

楼主的工作真的很忙， 最近好几个大case，每天工作都要焦头烂额啦。不过之前赔我讲故事的盆友们肯定清楚了，我有时间就会更，不更就真是太忙了，毕竟除了工作和写文，我还要兼顾自己的爱好和生活嘛，还请诸位理解。
我肯定不会坑。
把故事好好讲完是对读者的尊重。
如果嫌我更的慢就过一阵子养肥了再看~

果然，一连三天顾寒山都很忙，真的没有时间陪我玩。我一个人在三天时间里，把巴黎的名胜古迹基本看了个遍。
顾寒山倒是每天都不会工作到很晚，每日傍晚都会准时回来。想起当时实习，动不动整个部门加班到深夜，我有次没好气地问，顾寒山，为何你不加班？
顾寒山靠坐在皮质沙发上，说，因为我是boss。
我瞪他，说，你就是这样剥削员工的嘛。
他大笑，说，GAT报酬丰厚。
晚上的时候我和他常常坐在客厅，我讲我小时候的趣事，他讲他小时候趣事。
我早知道顾寒山的母亲和顾伯伯很久之前就离婚带着顾寒山去了英国，却一直不知道顾寒山的外祖母竟然是英国人，难怪他五官立体分明。
顾寒山笑着说起，大学和同学去滑雪，遇上暴风雪，几个人被困在山上雪场大厅，差点冻死，最后很狼狈地被工作人员救下来。
我说，是不是和我上次一样？
顾寒山神色一敛，说，小荷，不一样，我们当时无论怎样都会有工作人员上山，但你们贸然进山，是非常危险的。
打住打住。我赶紧叫停，我已经预计到他又要训我了。
忽然，我看到顾寒山低着头，紧紧蹙着眉头，牙关紧咬。
我忙过去，蹲在他轮椅旁，问他怎么了。
顾寒山喘着粗气说，小荷，去叫护工过来。
他整个人好像忍着巨大的疼痛，身体发颤。
护工马上把他推进卧室，示意我不要进去。我心里很慌，护工对我宽慰地笑笑，说，不要紧顾先生休息一下就好了。

今晚还有，我换个电脑

顾寒山好像猜到了我会惊慌，在卧室里用手机发了消息给我。
——我没事，你早些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吃甜点。
我看到他刚才那样痛苦难受的样子，当然对明天的甜点不抱希望，于是回复：——没关系，明天你好好休息。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又收到卧室里的人的回复。
——必须去。
我无语，这个人霸道起来真是毫无征兆。我游荡一天也是累了，蹦跳上楼，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夜晚塞纳河的从容的水光映着沿岸的灯光。
我给爸爸打了电话，说，我正一边看着塞纳河一边思考人生。
爸爸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说，小丫头，思考出什么大道理。
我甜了声音撒娇道，我领悟到人生苦短，一点要多买漂亮裙子。所以……嘿嘿……
爸爸宠溺笑着，说，我就知道，好了好了，你妈妈已经给你的卡上又打了些钱，足够你买一车裙子回来。
爸爸也关心顾寒山，问，寒山还好吗？你有没有照顾他。
我叹了口气，说，唉，基本都是他在照顾我。
爸爸沉吟片刻说，以寒山的性格，能邀你同去，便绝不会让你费心照顾他。小荷，跟寒山……极大可能你们没有结果，注意分寸。
我一听，瞬时不高兴。
分寸？
爸爸叹气，说，宝贝，爸爸很矛盾，但爸爸希望你幸福，也希望寒山这个孩子幸福。你还小，感情的事顺其自然，不要强求。
与爸爸道了晚安，我躺在床上。
手机闪烁，是张家伦。
他问候我在巴黎的旅程是否顺利，叮嘱我出行注意安全，告诉我明天巴黎有小雨，记得带伞。
我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想起张家伦，想起曾经追求过的人很多男生，他们各有各的好，他们身体健康，年轻俊朗，想起他们或跑或跳的样子。
然而很快的，大脑被另一个人填满，记忆里他是高高大大的小顾叔叔，如今靠轮椅代步，生活的小事都要靠人帮助，他永远不能陪我爬山远足，永远不能淋漓尽致陪我疯陪我闹，但是怎么办，一想到他的样子，我心脏就砰砰乱跳。

第二天，我醒来下楼，顾寒山已经精精神神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了。他穿着白色的裤子，浅蓝的麻制衬衣，清爽又迷人。
他见我下楼，笑着说，懒虫，你终于醒了，快来吃点东西。
我拿起三明治，偷偷观察他，他精神不错，丝毫不见昨晚的痛苦痕迹。顾寒山显然发现我在看他，索性放下报纸，直直看着我，饶有兴趣地问，苏小姐，敢问您缘何这么盯着我？
我瞪他，岔开话题，弱弱的问，
顾总，听说巴黎治安不好，我们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说，好办，我把你交给坏人，争取多点时间逃走啊。
什么啊！你怎么不说要保护我，英雄救美呢！我大叫失望。
顾寒山被我逗笑，指着自己的腿说，苏小姐，你看看我的情况，难道不是你保护我吗？
我哼了一声，瞪他一眼，大口吃起三明治。不再理他。

顾寒山说的那家甜品店挺远，驱车一直出了城区，在一家民居中。蔷薇开满整面墙。
我开心大叫着下车，完全没有顾得上顾寒山下车还需要时间。其实常常我会忘记他身体不便，并不觉得他是残障人士，也不会谨小慎微地特殊照顾他。
待他下车，我催促他快点帮我在花墙前面照片，我今天穿了红色的连衣裙，跟着一墙的红色蔷薇相得益彰。
顾寒山带着太阳镜，看着在花墙前面开心蹦跳的我，开怀笑着，帮我拍照。
进去店里，里面装潢简单又朴素，丝毫没有商业气息，只像是在邻家婆婆家做客一样。
顾寒山帮我点了提拉米苏，自己点了几块榛子曲奇，一杯柠檬茶，一杯红茶。
甜点上桌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失望，卖相非常平凡，平凡到我都懒得拿手机拍它。
顾寒山看着我，猜中我心思，挑着眉示意让我尝尝。
我拿起小勺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天哪…好吃到想哭。
软糯醇香，又不是单调的甜腻。
顾寒山看着我的样子，轻轻摸摸我的脑袋，说，小朋友，真正的美食是带着感情的，每一种食材都会和你的味蕾交流。大巧若拙就是如此。
我整个人被这块提拉米苏折服，不禁问顾寒山，你以前来过这家店吗？
他点点头，来过。
什么时候？
很多年前。
到底什么时候？
十年前，七年前，都来过。
和谁？
我不依不饶地问。
他笑笑，坦诚回答，girlfriend。
我心里吃味起来，憋着嘴追问，她长得有我好看吗？
顾寒山哈哈笑了，说，比你好看。
我彻底嘟起嘴，不再动勺子。
我又问，你有过几个女朋友？
三个。
他丝毫不隐瞒。
顾寒山！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女朋友！我都没有男朋友！
顾寒山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笑说，苏大小姐，鄙人今年三十岁了，若没有感情史岂不可悲。
我又问，任妍是第几个？
他神色微微一敛，说，第三个。
你们为什么分手？我料定他不会说，顾寒山才懒得细说这些私人情感问题。
他喝了口茶，看着我，神色如常道，她看到了手术后瘫在病床上少一条腿的我。
我心里震惊。
并不想听他讲下去，假装不耐烦，打断他，好了好了，谁要听你的陈芝麻。
他笑笑，不再继续，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在他英俊的侧脸线条上镀了一圈柔和的光晕，那一瞬间，我恍然失神。

顾寒山回过头来看我，抿嘴笑笑，也不再说话。
我闻着店里浓郁的奶油香气，窗外阳光灿烂，蔷薇正好，忽然觉得这世界真好。眼前的男人，衣着讲究，大概没有人看得出他少了一条腿吧。
我握着杯子，小声问他，顾寒山，你不能走路会不会很难过。
顾寒山看着我，一怔，既而坦然笑笑，点点头，说，会。不止不能走路，坐起来也困难，睡觉翻身也困难，真的很难过。
我心疼起来，扁着嘴，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看出我的难受，轻轻捏捏我的脸蛋，说，小朋友，难过是最无用的东西，命运既然这样处置我，我也只好坦然接受。没关系，你看，我不是照样可以陪你吃甜品吗？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看着他，带着弱弱的哭腔说，命运把我给你了，你就不能也坦然接受吗？
顾寒山顿住片刻，被我搞得哭笑不得，怜惜看着我，说，不，小荷，你不同。我不能那样，太自私。
我不再说话。
心想，反正赖着你，管他呢。
吃完甜点，顾寒山提出去卢浮宫附近吃一家有名的法餐，他不同意我想继续吃甜点吃到饱的主意，说那样会搞坏我的胃。
车上我也觉得胃里有些甜腻，看到司机备好的纯净水，拿起来，想缓解一下。不料，瓶盖好紧，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拧开。
顾寒山被安全带束缚着，一瞬间他脸上闪过一丝灰暗和无奈，他喊了一声司机的名字。
司机回头，马上明白，帮我拧开了水瓶。
见我咕嘟咕嘟喝水，顾寒山笑笑，柔声提醒我慢点喝，别呛到。
我大口咽着水，像是像要用水冲掉心里的酸涩一般。他虽然只有后两个手指不能动，但他仍然没有足够的握力帮我打开太紧的瓶盖。
是啊，这么会不难过，我要是他可能会绝望吧。然而身旁的人却含笑看着我，虽然他被命运残忍以待。

我和顾寒山从餐厅出来，他提出要和我在街头散散步。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河边风微凉。我忽然觉得这个夏夜特别可爱，我张开双臂迎着风，享受着晚风的舒爽。我笑着回过身看着顾寒山，风把我的裙角吹得上下翻飞，我笑着大声说，顾寒山，我现在真的很高兴，和你在一起真好。
顾寒山坐在轮椅上，含笑看着我，并不言语，仿佛在欣赏某个美好的电影一般，那样微笑着静静看着我。
啊秋！
我打了个喷嚏。
顾寒山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叹了口气，柔了声音说，过来。
我依言过去，只见他有些艰难地坐在轮椅上，慢慢脱下他的外套。我连忙阻止，说，不用不用，你穿着，我不要紧。
顾寒山并不理会我，只是固执脱下外套，递给我，说，小荷，穿上，小心着凉了。
那……那你怎么办？
那次他发烧，虚弱躺在床上的样子那样触目惊心，我可不愿意让他再次生病。
顾寒山眨眨眼睛，说，我没事，放心。
我接过外套，穿上，好大，带着他的气息和体温。我忽然红了脸。
河边的这条路有些凹凸不平，我见顾寒山划着轮椅有些吃力，便走到他身后帮他推着轮椅。顾寒山阻止，敛了声音说，小荷，走到我旁边来。
我不理，嗔怪道，别以为我会一直帮你啊，我只是报答一下你送我的外套而已。
他不在坚持。我便慢慢推着他漫步在夜晚的塞纳河边。
到了一处，几个文艺气质的年轻人围在一起，一个男孩在弹吉他，舒缓而动人，另一个正朗诵读着什么。他们看起来非常自在快乐。我和顾寒山停在他们边上，听他们读诗。不料他们竟非常热情，让我们加入。
顾寒山展颜笑着，进入他们中间，听着他们读诗。这些年轻人见顾寒山明显有兴致，便起哄要顾寒山也加入诵读。顾寒山对着那个弹吉他的男孩说了什么，便拿起话筒：
I like for youto be still， it is as though you were absent,
and you hear mefrom far away， and my voice does not touch you.
It seems asthough your eyes had flown away
and it seemsthat a kiss had sealed your mouth.
As all thingsare filled with my soul
you emerge fromthe things, filled my soul.
You are like mysoul, a butterfly of dream,
and you are likethe word Melancholy.
……
I like for youto be still, it is as though you were absent,
distantanf fullof sorrow as though you had died.
One wordthen,one smile,is enough.
And I am happy,happy that it's not true.
顾寒山是个英国人，一口标准的醇厚的伦敦腔，诵读着纪伯伦的情诗，《喜欢你是寂静的》。我看着他，他的侧脸被灯光映着，有种迷人的神秘的俊美。我的心彻底瓦解，天呐，这是爱吗？此刻我只想这一生都陪伴着这个坦荡清朗含笑读诗的男人。
几个法国女孩已经难掩欣赏和爱慕，当顾寒山声音刚落，她们便上前热情拥抱他。顾寒山笑着，按照法国礼仪礼貌轻抱她们，然后慢慢划着轮椅到我身边。

脑子抽了，才发现我把聂鲁达写成了纪伯伦

巴黎真的是个浪漫的城市，现代和古老和谐共存，晚风吹拂着这个城市，仿佛吹拂着它的历史。我推着顾寒山慢慢走在街道上，路过许多别有情调的咖啡馆和小酒吧，杯盏交错，低吟浅唱。我们走到一个小剧场，演出正在要开始，《哈姆雷特》。
顾寒山停下，笑着问我想不想看。
我看门口的海报，是一个小众话剧团，我问他，想看啊，可是你会不会太累？
顾寒山一整天陪着我，虽然他兴致很好，但我看他坐着的时候不停扶着轮椅扶手，我觉得他一定是累了。
我不累，走吧，我们去看看。话音刚落，顾寒山已经叫了售票的女孩，买了两张票。
好在小剧场无障碍设施很好，他们倒是关照我们，让我和顾寒山坐在了前排。顾寒山看着幕布拉开，凑在我耳边说，你相信吗，我曾经也演过哈姆雷特。
我惊奇看着他。他看着我，展颜一笑，不再说话。
话剧是法语演的，我根本听不懂。好在这个故事早已家喻户晓，凭借他们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我也看得津津有味。我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入迷看着话剧，又像是自己陷入某种回忆。
话剧正到了高潮，忽然响起几声巨响！
人们慌乱尖叫四散！是枪声！
我回头，之间五个蒙着头巾的男人，挟持着三个观众上了台。所有的出口都被持枪的暴徒堵死。
我们坐在前排，我清楚的看到，他们用刀抵着人质的脖子，已经有血慢慢流下来。一个暴徒盯着我。我吓得一动不动，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的，身旁的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用他腿上的薄毯盖着我身体。他把我揽在他怀里。我止不住发抖。我真的好怕。
顾寒山拥着我，他的手抚在我在脑后，轻声呢喃，别怕……小荷，别怕。我感觉得到顾寒山很紧张，也非常镇定，他手臂肌肉僵硬，仿佛随时准备和他们拼。他这样的身体，我不断祈求老天，不要让他有事。
我从他胳膊的缝隙仍旧能够看到那些暴徒。我不敢闭眼，瑟瑟发抖。
一个暴徒过来粗暴拉扯我！我吓得大哭。
顾寒山死死护着我，大声用法语跟他们交涉。我听不懂。
暴徒力气很大，顾寒山的轮椅几乎要翻倒！可是他一直没有松手，用力死死护着怀里的我。
顾寒山一直重复用法语说着什么。
暴徒终于放开我。我舒了一口气。
我感到顾寒山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呼吸急促。
忽然的！身上的大手，猛地捂住我的眼睛，他用极快的速度用毯子捂住我的耳朵。然而，我还是听到了人们恐惧的尖叫声。我被顾寒山牢牢圈在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只听到他的心跳，很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五六个小时，终于，我听到警车的声音。
顾寒山自始至终都没有松手的意思，颤抖着身体，死死护着我。
我听到又几声枪声。
人群开始喧哗。救护车也来了。
慢慢的，顾寒山松开手。我被两个警察搀扶着站起来，我这才看到，顾寒山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他的右腿在痉挛抖动。我哭着蹲下紧紧抱住他，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后背，轻声地虚弱的对我说，没事了，乖，没事了……

因为顾寒山的身体情况实在太过瞩目，救援的医生迅速将他送到医院。我一路跟着，在救护车里，顾寒山闭着眼睛像是将要昏迷一般，他始终皱着眉头，下意识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到了医院后，我被安排做了几项检查，除了受到的惊吓之外，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顾寒山被送进病房，他的几个法国好友闻讯赶来。我跑到他床边，他还没有醒。医生进来说了一通，我一句都听不懂，只好求救似得望着那几个法国人。其中一个男士朝我笑笑，拍拍我的肩，用英语向我解释，顾寒山没有大碍，只是太过疲惫，以他的身体陪我玩了一整天又彻夜困在小剧场，肯定吃不消。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静静守在顾寒山床边。
小荷。
他醒了，声音有些疲惫。
我连忙凑过去。
他细细看着我，检查一般。而后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摇头。
顾寒山，你感觉怎么样？
他勾起唇角，说，没事，明天就出院回去吧。
我笑着点点头。
我们后来才知道，这次剧场惨案震惊世界，有两个人质被割喉，很多人受了枪伤，我们两个是万幸中的万幸。这次之后，我还是有了心理阴影，有了一些应激创伤症状，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进入剧场、会堂之类的地方。后来每每进入这类场合，我都异常紧张，心跳加快，神经紧张。当然，这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回到法国的住处，顾寒山吩咐工作人员帮我们定好十天后的回程机票。他不想马上带我回去，是怕我加重我的恐慌。顾寒山回去后卧床休息了两天，在医生的建议下，没有戴假肢。
应为受了惊吓，心下有些害怕，我总是在顾寒山的房间待着。因为心理医生对顾寒山说了我的症状，他非常自责，这几天仿佛身体不好的是我一般，非常小心翼翼。
他腰背无力，倚在一堆枕头上，转头对我说，小荷，帮我倒杯水。
我端了水过去。
顾寒山示意我坐在他床边。他用手慢慢抚摸着我的头，说，小姑娘，别害怕，我们只是遇到的一些意外，不会再有事的。
我点点头，看着他，直直问，顾寒山，我被匪徒拉扯的时候，你对他说了什么？
他笑着摇摇头，不答我，继而眼神看向窗外，幽幽说，那是我这一生最恐惧的时刻，我从未有一刻像那时那样憎恨自己的残废。
我听不得他那样说自己，不再问。
只是俯下身，把头靠在他身上，小声说，顾寒山，你知道你那一刻想什么吗？我在想，我如果现在死了，我就永远没办法向你证明我是多么认真的喜欢你，不是年少轻狂，也不是一时兴起，就是认真的认真的喜欢你。
我小声说着。那一刻顾寒山会不会喜欢我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想让他知道我的真实心意。
顾寒山明显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小荷，起来。
我坐起来。
他面无表情掀开身上的被子，他的残缺瞬间暴露在我眼前。不得不说，我仍旧不敢看他的左腿，总觉看一眼，心就像刀割一样疼痛。
看，小荷。因为如此，我和其他瘫痪的人不一样的是，因为少了一条腿，所以许多项复建项目我都做不了，我更难掌握平衡。
顾寒山笑了，声音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一般，接着说，就像现在，如果你不帮我，我想坐起来都非常困难。
我有些惊愕地听着他如此平静漠然诉说自己的身体。
他举起手，说，看见了么，我的手，虽然我很努力锻炼，终于能够独立吃饭，能够勉强写字，但是我仍旧没办法帮你拧开太紧的水瓶盖。
我怔怔听着。
顾寒山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冷漠而悲哀地说，小荷，我现在用着成人纸尿裤，我连最基本的控制都失去了。
在他的诉说中，奇怪的我仿佛什么都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我也平静地说，我知道。
顾寒山紧紧皱着眉看着我，深深叹息。
小荷……你正是最好的年纪。何必……
我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他，任性自顾自大声说，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用自己的声音淹没了顾寒山的声音，生怕他说出太决绝的话。
他沉沉叹气，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发。

那天的彼此坦诚，我们再也没有提起。第二天，便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相处。
在巴黎，顾寒山还有一个宴会要参加。我大约知道他要收购一家知名的酒店，也有收购后重新包装的计划。顾寒山说，让我做他的女伴。
我其实很开心，毕竟可以和他在一起。
一早起来，顾寒山已经出门了。有助理打电话过来，桌上有顾寒山为我买的裙子、高跟鞋和首饰。我过去慢慢打开精致的礼盒，一条D&G礼服裙，深蓝色的抹胸纱裙，典雅精致的手工刺绣花朵，优雅更不失娇俏，很符合我的年龄。钻石项链的设计更是别致，是一只小猫，有些古灵精怪的味道。果然，顾寒山品味不俗。我不禁在想，他是不是也这样给他的前女友们细心挑选过礼物，想着想着，我心里吃味起来。
我换好衣服，他的助理便带着化妆师过来化妆。
好在年轻，化妆师并不打算把我打造得浓妆艳抹，只是略施粉黛，弄了个简单大方的发型。
我从屋里走出来，寒山的助理不禁，wow了一声，说，苏小姐，你很美。
我笑着道谢。
助理说，顾寒山提前在会场休息室等我。我便和他乘车驶向会场。
我从特别通道直接去了顾寒山所在的套间。
我推门进去。顾寒山背对着我，他调转轮椅，看见我那一刻，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他穿着考究的西服，系着领结，精精神神坐在轮椅上。他展颜赞许笑着，说，苏小姐，你今天真美。
我穿着礼服，慢慢走到他身侧，有些不好意思。
晚宴开始的时候，我和顾寒山一起慢慢步入会场。因为顾寒山是极为重要的投资人，我们出现的时候，几乎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身旁的男人虽然不良于行，但是此刻我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国王，那样自信、傲岸、胸有成竹。
我随着顾寒山，微笑着和很多人打招呼。
但是随着入场的人员全部到齐，会场大门慢慢关上了。
我看着紧闭的大门，忽然开始不安起来。那日可怕的骚乱景象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好怕。
我觉得自己有些上不气。
但是我极力不表现出来自己的失态，因为实在不想作为顾寒山的女伴，给他丢人。
顾寒山似乎看出我的不适，关切问我，小荷，不舒服吗？
我强扯出一个大大笑容，说，没有啊，怎么会。
他还是有些担心，吩咐侍应生帮我端来一杯薄荷水。
我逞强说我没事。
陪他一起，与各种合作伙伴谈笑应酬。
我觉得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旋转，我耳边不断想起枪声。
终于在晚宴用餐的时候，我倒在顾寒山的肩头，声音颤抖，语不成句，顾……寒山，我好……难受，带我……离开……这……
顾寒山大惊。马上吩咐助理扶我去休息室。
到了休息室，我躺沙发上。顾寒山扔下一会场的人，关切的守着我。来了医生，终于弄清我身体没有问题，只是那场恐怖袭击后的心灵创伤。
顾寒山闻言更是自责。他让助理帮他坐在沙发上，然后他把我揽进怀里，他被我吓的够呛，声音里全都是心疼，小荷，都是我的错，别怕……别怕……
我在他的怀里，感觉那样有安全感，慢慢平复。
我紧紧抱着顾寒山，闭着眼睛，不愿意撒手，不停呢喃，顾寒山……顾寒山……
忽然，我感觉额头被印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小傻瓜，给我时间。

小荷是我所有写过的女主角里最幸福，最简单的一个。从小被父母呵护，无忧长大，未识世间疾苦。未来又将被小顾叔叔溺爱着。所以小荷非常单纯透明，也正是因为这样未经磨砺的单纯，才让她不顾任何困难一心要和寒山在一起。
寒山无疑是理智的，寒山的人设要比楚安年硬一些，他性格更潇洒，更明快。当然因为他比小荷大了太多，许多时候，对小荷的成长是一种引导者的角色，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将近乎溺爱的爱着小荷。

我听到顾寒山的那句话，差点被喜悦冲昏。
我揪着他的衣角，急切得问，你是说真的？
顾寒山点点头，语气还是有些犹疑，说，恩，给我……时间。
我也并不着期待他很快答应。时间？当然了，我时间多的是。我像是一个在小黑屋里待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我并不打算太过push他。
我不再言语，只是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他的气息如同温柔的潮水，将我慢慢包围，然后一点一点抚平我的情绪。
晚上回去后，我穿着礼服裙，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在地板上。
顾寒山在护工的帮助下取下了腰围，换了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他被人推着从卧室出来，看见我赤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严肃了声音，说，小荷，去把拖鞋穿上。
我一边咕嘟咕嘟喝着橙汁，心不在焉说，我不冷啊。
顾寒山无奈，自己花了轮椅到门厅鞋架上，有些艰难的弯腰帮我拿了拖鞋。他用臂力撑起自己身体，把拖鞋放在我的腿上，过来，扔在我脚边，冷声命令道，穿上！
我做了个鬼脸，嘟着嘴穿上拖鞋。
顾寒山示意我坐在沙发上，我听从他的指令坐下。他划着轮椅停在我旁边，拉下手闸。他神情有些严肃，说，小荷，我们谈谈。
我有些懵，点点头。
顾寒山看着我，说，小荷，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下午对你说了那句话。现在我想和你谈谈。
我马上警觉，说，顾寒山，除了不能反悔，其余谈什么都可以。
他一副拿我没辙的样子，笑笑说，别急，听我说。
小荷，你还没到二十岁，而我今年三十一岁了。小姑娘，我足足大你十一岁，所以做这个决定我需要花费很多经历说服自己这不是个自私的决定。我希望你明白，即使我现在被困在轮椅上，我也不希望你在我身边是紧张我、照顾我。
我不觉得你特别需要照顾。我插嘴。
我是真的觉得顾寒山虽然身体有残障，但是，却一点也不会给人他病弱的感觉。相反，他气场强大，反而让人觉得他比起很多人都要强大。
他微微颔首，说，是的，小荷，不必特别照顾我。我目前看起来还算是整洁体面，是因为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所以即使我不能做到完全生活自理，我也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身体把对方困在生活琐事上。
我点点头，我知道顾寒山有两个助理，三个护工随行。所以他的确不需要特备帮助他做什么。我想到什么，反问他，如果以后，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也不要拒绝我帮助，可以吗？
顾寒山笑了，说，放心，我有什么需要您的帮助，一定不会怜香惜玉。
我放心的笑着使劲儿点头。
顾寒山低头看看脚上的拖鞋，说，看，我拖鞋要掉了，帮我穿好。
我深吸一口气，无语。
喂！你怎么可以马上使唤我！我嘟着嘴很不满。但还是蹲下来，帮他把拖鞋穿好。
他的手抚上我的脑后，说，小傻瓜。
我抬头瞪他，却对上他宠溺的、柔软的眼神，让我把正要抗议他使唤我的句子生生咽了回去。
顾寒山脸色有些不好。
我们聊着，慢慢的看到他头上渗出虚汗。
很快，顾寒山声音有些自己不能控制的颤抖，他呼吸急促像是带着痛苦和不耐，他勉力说，抱歉，小荷，我要去休息了，你叫护工过来。
我疑惑他为何已经几次出现这个突然间痛苦的样子。来不及多想，马上跑去找了护工。
护工马上把顾寒山推到卧室。
我不放心，一直在外面守着。
直至半小时左右，护工才出来。看到我在门外，他显然一惊，眼神有些躲闪，但很快恢复如常，说，苏小姐，顾总已经睡下了。

我后来听他的护工说，顾寒山受伤时间不久，到如今也不到两年，前一年差不多一直住在医院做康复治疗。因为他的身体状况比较特殊，治疗周期很长，康复训练情况也很不理想。
其实他说了很多专业名词我都没听懂，只听懂了，顾寒山因为截肢的缘故，不戴假肢可能更加会影响他坐着的时候保持平衡。而戴假肢的话，他的双腿没有知觉，很容易造成压疮而他自己不知道，而引发感染。
我听完心里难受，顾寒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除非非常特殊的情况，否则他一定穿着假肢戴着腰围，衣着讲究，挺拔而清爽。
第二天，我问了顾寒山，为何好几次他会突然出现，痛苦难耐的样子。
顾寒山慢慢喝着茶，并不看我，淡淡说，有时太累身体不舒服而已。
我看他并不想多说。便不再问。
我像小狗一样趴在他腿上，仰头讨好地看着他，问，顾寒山，我给你时间，我有大把时间。
顾寒山放下手里的书，摸摸我的脸蛋，唇角上扬。
我巴结得继续说，如果要照顾好你，需要学习什么？你一样一样说，我学。嘿嘿。
顾寒山哑然失笑，温柔看着我，什么也不用学，如果我真的需要帮忙，我会开口求助你，放心。
那…那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你能不能不穿假肢？
我怕护工说的，假肢会压迫到他的残肢，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不能。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顾寒山立马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