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舒】离殇(昊舒同人文,第一次开坑,文笔渣请见谅)

等我过几天有空点就更文的,构思想好了!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6-04-06 12:35:00 +0800 CST  
我今天遇到一些事心情不是很好,禁闭了一下自己,于是乎勤奋了点,把坑都填一遍以上。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6-04-19 00:03:00 +0800 CST  
第十章 夺魂曲

日上中天,哥舒明朗一人披衣独坐在茶几前,他正在厅内泡茶,焚香除念,洗杯去凡。
“公子,那迷郎太过招摇,早已经被李天昊盯上,天一楼发生了动乱,他没和王爷的人交接成。被李天昊擒住了,怎料此人十分狡猾,李天昊着了他的道,中毒受伤被他逃脱了。”影子如实的汇报着情况。
他仍旧提壶振袖,只见一线泉水冲破绿茶,白瓷杯里,一团轻绿翻腾。少顷,一股清幽的茶香沁人心脾。他眉宇舒展,端起白瓷杯茗起茶来。
听到李天昊受伤,他的心虽然紧了一下,依然如无恙般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饮。
少顷,神情凌厉异常: “看来我得去会会这个迷郎。”
人动茶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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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斜,天色渐暗,夜色中暗香浮动,醉仙居已灯火通明。
一抹优雅身影踏着月色而至,室内异香涌动,摆设高雅,珍奇古玩满目琳琅,透明酒肆里的液体浮动跳跃,色彩明艳多变,桌上白玉瑶琴泛着冷光,好一派熟悉的异域风情。
哥舒明朗收起折扇,拿起瑶琴,倚着弦窗低幽而奏。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人随音而动,眼睑似沉醉微合,长长的睫毛在半合的眼睑上划出一抹优美,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迷郎踏进自居宅院,琴音远远传来,尘缘中琴声,月皎波澄。神怡心旷之际,忽一阵微风起伏,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逐渐收理了纷乱的心神。笑意盈盈,快步走进寝室,月华映照之下,一身华衣逶迤落地,那消瘦挺拔的身姿,那绝世的琴声,直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见过大风浪的迷郎竟无比钦佩的拍起掌来:“此曲只应天上有,敢问阁下尊名?”
一曲终了,哥舒明朗尚自出神,忽听身后一阵掌声。
他放下瑶琴,转过身来笑对来人:“在下哥舒明朗,不请自来,擅自动弄阁下爱物,还请海涵。”
看清他转过来的容颜,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明眸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让迷郎沉醉。
“好物当与佳人相配,早就久闻凤翔里有哥舒公子博学多才,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迷某早就想去拜访了,却不想公子倒亲自登门了,真是让迷某受宠若惊。”
哥舒明朗嗔笑:“人人都说迷郎大爷有通天本领,那又可知在下此行目的何在?”
迷郎爽朗一笑:“公子过誉了,那些小把戏只是骗骗世人罢了,我猜嘛,难道公子对迷某感兴趣?”
迷郎向他走近,沉醉着他身上的清香。手情竟不自禁的抚上他单薄的肩。
哥舒明朗眼中的笑意更浓:“我的确对你感兴趣很久了,可惜,可惜,天子意!谍中谍!夺魂命!”
哥舒明朗眼中阴戾之色闪过,一手拂出折扇,说时迟那时快,立时封喉见血。
迷郎睁大眼惊恐的看着他,,看不清动作,来不及反应,身体便软了下来。
哥舒明朗收回折扇,从迷郎怀中取出所需之物,眸色恢复平静,似乎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时间沉入死寂。
一条黑影突现其后。
他把一白色瓷瓶扔给影子:“把这解药给李天昊送去,别…让他轻易的死了,这样父王…会很伤心。”父王很疼爱李天昊,这原本是属于他的爱,所以他有点妒忌,可他终究是自己的弟弟……
影子心中闪过一阵心酸,他知道此刻他高傲的公子心里却是苦不堪言,有点担忧,但他却无能为力,只得应命而去。
哥舒明朗怔怔出神,多少年来已习惯,寸步杀人,千里不留形,事了拂衣去。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1 14:39: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虐情劫

夜沉如水,只有遥远天际有一两点寒星透出些许光芒来。
哥舒明朗独自回到花满楼,一阵眩晕之感袭来,不由得身体颤了颤,扶着面前桌案。稳了稳身子,脸色泛红,呼吸急促,全身热潮涌动。不由得心下惊慌,略大意了,刚才醉仙居里的那异香有恙。
日前重创内力尚未完全恢复,此刻内力又在不断退散,还好自己出手够狠快。
果然如此狡诈之人,李天昊那种老好人又岂会是他的对手。想到李天昊,心里始终有点担心,不知他是否熬过了那剧毒侵心之痛,让他痛一下又无妨,太早死掉才可惜,如真是矣?。
呵,多么可笑,可笑到他竟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了,真是越来越不像他哥舒明朗的作风了。
忽觉有股味道更令他一阵反胃,原来是袖口沾了些许讨厌的血腥,太久没亲自杀人了,竟是如此恶心。
“来人,准备冷水,我要沐浴。”一手撑着桌案,一手捏紧颈脖,勉力吩咐道。
门外侍从应声而进。
刺骨的冷水充斥着他的整个身心,热潮渐渐退去,脸色恢复一贯的苍白,试运功,丹田处内力却荡然无存,看来是暂时失去了。心中愤然,他用力搓擦着身体,欲洗掉身上的污秽之气。
挣扎好一番,疲惫的闭上眼沉思……
……

“公子,王爷已至了物园,差人来让你过去!”侍从的话语打断哥舒明朗的思绪。
他猛的睁开眼,喜悦之色爬上眉梢,可父王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呢?收起笑容,有那么一瞬竟是惧色。

了物园,华灯透着寒冷的光。
哥舒明朗一如既往的华衣逶地,踏着风尘而来。
室内,檀香习习,静王似已等候多时,半卧软榻,就着香气,闭目假寐。
哥舒明朗看着那个自己思念的魁梧身姿,难掩心中的喜悦。
慢慢地向着李静走近。
“父王!您来了!”哥舒明朗恭敬一辑。
李静睁眼看着他,苍鹰似的犀利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人片刻,慢慢站起身卯足劲,左右开弓。
“啪!啪”的两声脆响,虽有准备,哥舒明朗却还是不敌掌力,应声重重地跌倒在冰冷的地上,两边脸颊上赫然深深印着鲜红的掌痕。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蜷在地上,半天无法挣起身,嘴角破损,艳丽红色渗出嘴角,触目惊心,失了内力的身体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哥舒明朗啊哥舒明朗,本王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李静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蜷缩着的他。
“父王,对不起,孩儿又让您生气了。”手勉力的支撑着身体,低着头尽量不让李静看到他此刻痛苦的神情。
“抬起头来,告诉本王你错在哪?”
随着李静严厉的一声命令,哥舒明朗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望向他。
“孩儿不知错在哪,请父王明示。”
李静俯下身揪住他,“啪”又一巴扇在那张倔强的脸上。
血顿时沿着唇角汇成细流滑下。
“你明知道迷郎是本王的人,你还自作主张杀了他,本王早说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碰他,你竟然还敢违抗我?”李静愤怒的重重扔下他。
“父王错怪孩儿了,据孩儿查探得知,迷朗表面上是与父王办事,其实他另一个身份是皇上安排在凤翔导诱父王之人,随时都会对父王不利,所以孩儿才会擅自主张把他除掉。”哥舒明朗努力坐直身子辑手,极力解释着,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还敢狡辩?昊儿也发现了迷郎跟本王的交易,你杀了迷郎让本王和官府都得不到那批火油。其实你也不想昊儿为难?为本王好?哥舒明朗,别以为你自作聪明的那点小心思本王不知道。”
哥舒明朗一怔,似乎自己的那一点小私心被人当场抓获,目含苍凉,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静蹲下来,捏紧他的左手皓腕:“哥舒明朗,你的双手沾满了坑脏的血,别玷污了我的昊儿。”说着把他的手放在鼻息间沉醉的闻了起来。
哥舒明朗听了他的话,一泓清水涌现不断地在深潭似的瞳孔中打滚着,淹没着焦距,怔怔失神。
“本王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别样感情的,看来我是太低估你了。”李静又努力的嗅了嗅那淡淡散发的清香,这个味道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自己留恋,爱不释手…恨也越发深沉…突然手下重重用力,“咯”地一声,生生折断了他的腕骨。
“啊……”似宠失神间被剧痛所取代的现实令他失声痛叫出来,极其痛苦地扭曲着美丽的面庞,细细的汗珠从额头密布,渗出。
左手骨折处的剧痛阵阵传来侵蚀着整个神经,眼前几乎漆黑一片,无边巨大的痛苦足以令这样的他陷入半昏迷状态。他却凭着倔强的意志撑了下来,无奈的张口发出一声悲鸣,血液从喉管上涌,润滑了干涩的喉咙。
痛,痛彻心扉,一半来自躯体,一半被父王的话语。为什么父王只会叫李天昊叫得那么亲切,那句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朗儿”再也没从他口中出现过,他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一个工具?就因为恨娘亲,他就永远都不能跟李天昊比了吗?泪水从深潭似的明眸里涌出,汇聚,无声滑落。
李静喜悦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附在他耳边:“孽障,我要你永远记住,你的命是属于本王的,你的一切只能由本王掌控,本王能把你从地狱里拉上来,也能把你再送回去。本王更不允许你的情感有一丝异样的杂质。别再靠近昊儿,你是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本王从来都不需要不听话的儿子。”
哥舒明朗浑身颤抖着,身体崩得紧紧的,他以为把李天昊拖进来能刺激一下父王对他的感情的,难道是他算错了吗?
李静伸手抚摩着他苍白的脸颊,划过他敏感的耳垂和颈项。想着他那异常白皙的肌肤,眼中怒意已渐渐被欲望取代。恨不得立时撕开他的衣服,把他压倒在身下,狠狠占有他,像以往那样无数次侵略他,欣赏他的哭叫求救……
哥舒明朗别过头去倔强地死死咬住了下唇。
李静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他仰视着自己。眼前的脸孔上神情痛苦不已,逆着烛光,昏黄的烛影漏入他的明眸中,虚幻而清幽,若有若无地流动着一丝孤傲绝尘的气息。因为疼痛而微张的薄唇上带着明艳动人的血丝,那种凄艳让李静觉得身体内燃起了熊熊的一把火。
迫不及待地一把扯开他的衣襟,一缕淡淡的熟悉清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刺激着李静的嗅觉,瞬间令他升起一种极度淫靡的情动。

“父王,不要!”哥舒明朗极度恐惧嗫弱的衰求道。下意识地挣扎着,单手撑离,想要逃开,却被李静扯住头发扔到床上。他三番四次挣扎着想起身,李静怒了,他从来没这样拒绝过自己,那种霸凌的占有欲受到了轻视。抓着被他扭断的手硬硬把哥舒明朗重重扔回床上,整个人扑上来压住。在他有力的压迫下,哥舒明朗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被捏断的手腕疼得他几度想昏死过去。仍旧绝望地惨叫着:“不要……”
衣服被撕扯光了,那纤细的腰身尽数裸露,光滑的触感,修长而弧度优美,如上等无暇美玉。
李静埋首在他身上吮吸,啃咬着,力度之大,血痕涌现,仿若要嚼进骨髓深处,像一头贪婪凶猛的野兽。
被粗暴抚弄的身体让哥舒明朗感觉像不是自己的,他禁不住张嘴呼痛,知道这样也无济于事,于是极力咬着下唇强忍着,口中充满了血腥。
李静抓住哥舒明朗的脚踝,顶到胸口处撑开。
哥舒明朗骤然惊醒:“父王,不要……”扭转着身子拒绝着,这是第一次他有这么强烈想拒绝李静的念头,即使明知道不可能拒绝得了。
李静停了一下,满意地欣赏着哥舒明朗的哀求。那种无意识的诱惑更加蛊惑人心,随即猛然挺进,坚挺勃发的欲望进入了他毫无准备的下体,毫不留情地狠狠贯穿了他。
突然被炙热的异物入侵,哥舒明朗像被电击一样弓起身体,还有知觉的右手手指紧抠住床单:“ 唔……”他从喉间逸出了微弱而破碎的悲鸣,只呻吟了半声,便将声音死死地卡在喉间。
痛,好痛,父王仍旧无情地、强硬地贯穿,撕裂了他的身体。为什么还是这么痛?明明已经习惯了父王的蹂躏,为什么还是疼得撕心裂肺?无论他怎么哀求,那又硬又热的凶器丝毫气势不减,依然在未曾愈合的内壁虐肆地穿插。他想哭泣,想尖叫,但最后一点高傲和最后一点自尊,支撑着他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不再吭声。全身都在颤抖,艰难地、无声地哽咽着,泪水苍白了容颜,湿透了枕巾。好痛,真的好痛,永无止境的痛……身体忍不住颤抖痉挛,全身都在麻木……

李静满意地看着哥舒明朗在他的身下痛苦地抽搐,微笑着,欣赏着他的痛苦摸样,仿佛在透过他看那个人,那张他痛恨了十几年的脸……每每想到此他就忍不住生了狠劲,仍旧不停地冲击着他的身体,粗重的呼吸声中带着满足。
哥舒明朗那紧咬的牙关中还是随着一次又一次死命的冲击中,偶尔泄露出了一声声压抑细碎的惨呼。
这是给他最好惩罚,李静暂时平息了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满意之极。
下体撕裂,不断扩张,有血流汹涌滴在素色床单上,然后渐渐晕开……
身体仍旧随着李静的耸动而无法停止的摇晃着,像一具没生命的玩偶,已经麻木不已。
“你不能学她,永远都不许背叛我,那样我会接受不了。”李静嘴角上竟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粗糙宽大的手掌在他满目疮痍的躯体上用力抚摸着。
哥舒明朗听到她,无声颤抖,身体如死去般僵直,一股凄凉的感觉浮上苍白的脸颊,泪眼模糊中他依旧看到父王那永无止境的侵蚀,他想极力的反抗,但刺骨的疼痛却让他连动动手指这么个微小的动作都做不了。
好像起风了,明明痛得冷汗淋漓,却感觉更冷了,全身唯一的知觉就是忍不住的剧烈颤抖,那种刺骨的感觉痛彻心扉,最后一丝意识被侵蚀,坠落……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1 14:39: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此情休
夜凉如水,忽然起风了,冰冷的月光在静谥的浓黑中淡成了一片朦胧的氤氲,在寒风中碎了,散了。满城桃花熙熙攘攘随风涌动,下起了华丽的花雪,风刀锐利,缱绻着缠缠绵绵的碎花轻舞着,夹杂着丝丝细雨,冷彻人的心扉。
李天昊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断呓语呢喃着……
梦中,热闹的王府庭院,两个稚嫩的孩童手拉着手满心欢喜的奔跑着,渐渐地那个孩童放开了他的小手越跑越远,他哭着拼命追赶起来,片刻便掉进了深湖之中,被那漩涡不断纠缠着,浮沉,两个小手再也够不着……
梦中,细雨霏霏的凤翔街头,桃树绕堤,落花缱绻,欢声笑语中那惊鸿一瞥的笑容,如此美得惊心动魄,如此温暖熟悉,就仿佛初见他也不过昨日之事。
梦中,雅亭下他悲伤的琴声,似在诉说着那段段离殇,是那样的动人心弦。又看见了在马上冷艳孤傲的他那不驯的脸容,冷僻不屑,极致的风华,光彩夺人,高贵华丽,似笑非笑。还有那夜的醉酒倾心,温情而待,李天昊始终相信他已对自己逐渐敞开心扉。却仍然不知他心底所想,竟然看不透他,心里总透着隐约的悲哀。时而温暖如沐春风,时而悲沧不绝,时而潸然落泪,时而孤高自傲,时而处世不惊……
他想永远沉醉梦中,追寻着他的音容,不愿醒来。
却蓦然心痛起来,他似乎看到了他此刻竟是悲澈落泪的脸容,靡华而凄凉,他是那样的伤心,好像逃离着,伸出手挣扎着向他求助,李天昊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追着他跑向黑暗,可是后背生痛,呼吸越来越急促,恍如儿时那个场景一般,他怎么也抓不着他,越来越远……
一股暖流把他拉回来,胸口的窒息感也逐渐退去,李天昊从梦魇中惊醒坐起,吓得冷汗淋漓,原来只是一场梦,动作过大,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刺骨生痛。
“李呆子,你终于醒了?真是谢天谢地,真是吓死兄弟我了。”趴在床边照顾着的汤驰被他惊醒。
“我睡了多久?”李天昊胸闷得紧,头还隐隐作痛。
“你都睡了两夜一天了,一条腿差不多踏进阎罗殿了你知道吗?真是吓的我小心肝蹦蹦乱跳的,还好哥舒明朗让人送解药来得及时,不然你小命真不保了。”汤驰夸张的拍拍胸口。
他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汤驰,听到哥舒明朗的名字,想起梦中的情形,挣扎着起身穿衣。
“喂,还没天亮,你要去哪?你中的毒很霸道,差点要你命,你知道吗?这毒虽解了,可还需要好好调理才能恢复啊。”汤驰急得跺脚,就是怎么也制止不了他要起床的动作,忙跑去门口大字伸开拦在门上。
“汤驰,让开,别逼我出手。”李天昊慌乱着抵到门前。
“我理解你激动的心情,你要去答谢人家也要等天亮对不?现在人家也还在梦乡呢。再说你一条腿差点踏进阎罗殿了,还很虚弱,我不会让你出去的,反正以你现在的情况也未必能赢我。”汤驰丝毫不退让。
李天昊无奈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天际泼墨般黑压,却透过些许斑驳白光,怔怔望着那斑驳的白光,仿佛是窥见着心底最深的希望……
朔风过,冷彻心扉,他在担忧着那个让他挂心的人,是否安好?
……………………
一庭琐碎的阳光。偶尔偷溜进来的几缕,却被那垂下的纱帐挡住。淡淡的紫色纱帐,绛红的轻罗软绡,却掩不住日前榻上剧烈欢愉过的味道,逶迤如日落时天边的流云。
哥舒明朗勉力的睁眼,眼前影子焦灼的脸渐渐清晰。还是感觉好痛,浑身的痛,脱臼的手已被仔细矫正上药包扎好。
“公子,你终于醒了。”影子似略松了口气。
哥舒明朗有些恍惚,发生了什么?渐渐的,那噩梦般的记忆回来了。屈辱,痛楚,还有……无底的绝望!
遇见李天昊是一个意外,意外到他认为他有可以利用提升反转方向的可能。
然而他错了,他低估了父王,父王的心根本深不可测。
如今这般遭遇,他早就应该习惯的,从十二岁开始就过着更甚地狱的日子,没有亲情,没有可以寄托之人、没有朋友……为什么到现在这副坑脏的躯体却越来越不适应了呢。
影子看着沉醉在悲沧中的公子,一阵阵心酸涌上心头,忙倒水凑在他唇边,轻声说:“公子,喝点水吧,你已经昏迷了二天二夜了。”
只过去了二天二夜?他希望已是千年后的来生。哥舒明朗无力地别过头,闭上眼睛。满脸的凄楚。
“父王呢?”
“王爷……在书房与幕僚议事……”影子看着他如此模样,心中刺痛,不忍。
“我要沐浴。” 他打断了影子的话。
“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服侍了他多年,影子知道他向来爱干净,随时都会准备好水候着。
衣物褪尽,苍白的躯体上到处是淤紫,道道淌血的痕略干枯了,触目惊心。哥舒明朗闭上眼睛,羽睫轻颤,自嫌这躯体实在太脏了。
影子强忍住涌上来的心酸,时刻都意气风发、孤芳自赏的公子,此刻却是身心受创,脆弱显露,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洗,尽量不触痛他的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再扶他重新躺好。
“公子,我知道自己……算不了什么。但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你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影子小声说道,看到悲绝的哥舒明朗,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多年来埋在心底的话说出了,虽然他是王爷派来监视公子的人,可是多年的相伴,他为公子的命运,为公子的悲绝,为公子的苍凉……竟让他渐渐的深深的爱慕着他。
他正等着哥舒明朗的反应,这时李天昊闯了进来,手里提了个食盒,一直极力阻拦着他进门的侍从战战兢兢。
李天昊半边脸上赫然印着红红的掌印,他进来的时候还特意把红肿的半边脸尽量向外,掩饰着此刻的窘境。慢慢向哥舒明朗走近。
哥舒明朗惊愕,此刻自己最不愿看见的人就是他。他的骄傲纵使他不愿自己如此不堪的躯体被他看到:“谁许你进来?影子,让他出去!”
影子伸手拦着李天昊继续前进的步伐,李天昊那暴戾的眼神相对使他亦是心慌,他想不到李天昊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听说昨日他发疯似的多次闯进花满楼打探公子的行踪,他也极力隐瞒,以为他就此作罢,想不到竟找到了物园来了,还知道公子受伤的事。
“为什么?父王这样对你,你还要留在他身边,为虎作伥?”眼中满是怜惜、不解,悲痛。
“这是我的事,与你李捕头何干?”他被问的心虚,却故作冷静。
“因为他是我父亲,我觉得耻辱,就算是一件玩物,他也不应该这样对你,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这里会痛。”李天昊听到他这样冷言冷语相对,一时脑热指着心脏的地方嚎了出来,挥开拦着他的影子,大步走上前去。
影子看了看公子惨白的脸色,虽然心里酸楚,还是无声退下。
哥舒明朗抬头看他,被他的话语哽塞得哑口无言,也看清了他浮肿的半张脸,心紧了一下,想必他去找过父王了。
李天昊眼中带着悲痛,径自放下食盒端出一碗药递到哥舒明朗唇边,眼神不敢直视他,梗咽着:“喝了吧……我亲自去抓的药,对伤痛很有效的。”
哥舒明朗怔怔的看着他不自然遮掩着肿了的半边脸,情绪翻滚,冷冷的说:“我不会接受你的任何东西,别费心。”
李天昊猛地对上他的眼睛,急了:“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武装自己,那样有多累?”
“别自以为是过了的以为你懂我,更不要对我动心,你从我身上是得不到任何回报的。”他的脸上始终似波澜不惊。
虽然这是他一时的兴起利用了他李天昊,想不到他执着至此,其实自己的心防何尝不是被他撼动了呢,然而,他却知道,他需要偿还的东西实在太多,他留在父王身边为他所用,渴求着父王的爱,这是他给母亲还债的唯一信念所在。他想起那夜父王狠狠惩罚他所说的话语,他已经不想再期待触手可及的太多东西。
往往情不知所以已一往情深,可要怎么阻止?
“哥舒明朗,你听着,关不关心你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我是你的事,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李天昊怔怔的看着他,那一夜他对自己敞开的心,不相信就不曾有一丝感情,他的痛,他的苦,他的脆弱,他的遭遇他都感受到了,他恨他们相遇太晚,无法护他周全,让他在泥泞中痛苦的求生。
哥舒明朗愣愣的看着李天昊,竟有些动容,还是那个呆呆傻傻的李天昊吗,可是感觉他已经有所不同了尼……心一直都是贫瘠的,要是同情的话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像自己这样的人应是离得越远越好……
突如其来的吻阻止他继续往下想,李天昊一手就着他的头向后仰,苦涩的药汁充满着他的口腔,李天昊强封着他的唇,逼迫着他吞下,哥舒明朗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心里的苦被这药汁冲斥着,却是透着丝丝甜意。
有那么一瞬是那么的享受,那么的喜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自心底深处狂涌而出的那股暖流彻底的淹没了他,这种感觉,这种关爱,全天下也只有李天昊一人可以带给他了。却不能留恋,唇齿收紧狠下心咬了下去,血腥味顿时充满整个口腔。
李天昊猝不及防间吃痛放开他,血顺着嘴角流下,悲怆的看着他:“为什么?”
哥舒明朗看着他,单手褪去衣裳,於紫的血痕尽露,遍布全身,那样的触目惊心,那样的淫靡不堪,笑意爬上唇角:“李天昊,我告诉过你,不要自作多情,别以为那晚过后你就值得留恋着什么了,我跟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没有真情可言,我这副躯体是为博得万人乐的,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当真,别忘了,我是你父亲的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没必要太当真。”
看着他那满目疮痍的躯体,唇角轻扬而划出那抹嘲讽的笑,自贱的言语,李天昊心中说不出的心酸、悲伤、愤怒,眼泪无声滑落:“你若对我无情,为什么会去迷郎那取得解药来救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的太快,那样我会很无趣。”他说的那样轻巧,那样自然。
“哥舒明朗……你……”李天昊颤抖着手一滑,碗落,应声而碎,药汁倒泄而出。
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孤傲如他哥舒明朗,总喜欢玩弄人于鼓掌之间,又岂会对他有一丝情意?以为可以抓住心底那份轰轰烈烈的情感了,多么可笑,心好象被什么东西狠狠咬着,好痛。爱也好,恨也好,自己始终无法进入他的心窝。也罢,今日至此,此情休矣。
哥舒明朗捏紧掌心,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李天昊含着泪转身夺门而去。
哥舒明朗看着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再也伪装不下去,脚尖垫地,右手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碎片上轻轻滑过,颤抖着,赤手扫聚瓷碗碎片,想把那珍贵的药汁留聚,却不经意间,割破了手。血流了出来,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是不是这副身体,已经习惯流血的感觉。还是每次被伤得彻底,身心俱已麻木。
血还在流,竟然没有凝固,他痴痴看着那碎片根本无法聚拢药汁的淌流,正和着他的血打圈,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很难让他的心不为所动,看着看着两行清泪已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
心好冷。
………………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1 14:42: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云裳诉

西落斜阳,红霞满天,路上罕有几个行人。
自那日后,接下来的这几天李天昊似乎不要命似的工作,总是让自己忙于公务,东跑西奔,奇案件件屡破。
稍有空闲,他便过得魂不守舍,公文也没法看进去,吃饭更是食不知味,只好信步走在大街上。
不经意的驻足,抬头,看见远处桃花纷扬,披着粉色朦胧下的花满楼依旧华丽得不可方物。
李天昊感觉一股心酸漫上心头,谙谙掉转过头去。心堵得慌,只想好好发泄出来,无意识的晃荡,此刻想到能排忧的人也只有好兄弟汤驰了。
直奔汤驰简陋居所,四面环顾,不见汤驰,迎面的正是同来找汤驰的陶夭夭。
陶夭夭依旧一袭轻便男装,自从知道她女子身份后两人见面略显尴尬,因为他之前一直当她是好兄弟,跟汤驰的地位一样,只是自己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感不仅限于兄弟那么简单,或许有着他不愿意承认的那种情感。
“李天昊,真巧,你也来找汤驰啊?”陶夭夭略脸红着先打破了沉默。
“嗯,我……想找他喝酒。”李天昊捣捣头看着她。
“那小子不知又跑去哪沾花惹草了,我知道他藏了好几坛子好酒,不如我陪你喝吧。”
“这……”李天昊略显迟疑之色,不知拒绝好还是答应好。
“来,我们好久没一块喝过酒了,像以前一样,不醉不归,走!”陶夭夭大大咧咧的拉过他向汤驰藏酒的地方走去。
李天昊无奈任由她拉着去。
他们挖出好几坛浓烈美酒,直接坐在地上,觥筹相交,相敬着喝。
一缕月色倾泻而下。
这酒果然够烈,李天昊半坛下肚,似有醉意。
“喂,天昊,别喝得这么猛啊”陶夭夭伸手抢过他的酒坛。
李天昊摇头,摇得头痛。抓起面前的另一坛,拔开,一口气灌了下去:“让我醉,让我醉。一醉解千愁,醉死也好……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心已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刻不停地想着心中的他。
陶夭夭看自己是无法阻止他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与她毫无关系的,她也知道李天昊心里的那个人。
与他相处的这几年,她知道他一直只当她是兄弟看待,不会有别的另类情感。
但她却觉胸口酸酸涩涩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隔了许久才道:“你这样呆若木鸡的人,也会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李天昊听了,苦笑着,黑眸悠悠一转,醉喃道:“是啊,情字真的很沉重,压得我直透不过气来,看不透他,求而不得……为之奈何?”
话落,随手抽出佩在腰间的长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挥手一扬,就着清冷的月色舞起了刀来。

与其说是在舞刀,倒不如说是在卖酒疯,毫无招式,发泄般的乱挥一气。
饶是如此,陶夭夭却还是不自觉地看呆了,眼中泛着花痴光芒,视线不受控制地缠在李天昊身上,怎么也移不开眼去。
直到李天昊收了刀,陶夭夭都没能回过神来,只怔怔瞧着他走回来喝了口酒,然后将酒坛往前一递,醉态可掬地朝她眨眼睛示意她也喝。
痴痴看着他一脸醉态,眉目动情,神采飞扬。
怦怦。
陶夭夭只感觉一颗心更是越跳越急,猛烈地撞击胸口。
原来,是这样的喜欢他。
哈,明知李天昊心里装着别人,为什么还是不管不顾地深陷进去?
陶夭夭扯动嘴角,却怎么也形不成一个笑容,只表情僵硬地接过李天昊手中的酒坛,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烈酒滑进喉咙,伴着灼烧般的痛楚直击胸口,她微微一窒,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李天昊忽略了她的万千情感流转,又自顾自的饮起来。
紧靠在陶夭夭旁边坐下来,饮着饮着靠着她的肩头,意识模糊头不断向她靠近。
陶夭夭羞红着脸不敢看他,她将喜欢这两个字默念一遍,甜蜜混杂着酸楚涌上心头。紧接着就觉李天昊温热的薄唇擦过耳畔,含糊不清地念出两个字:“明朗。”
陶夭夭的手一抖,指甲陷进肉里,钻心似地疼痛起来,眼中透露着不悦。一动不动任由着他靠近。
少顷才发现他竟就着自己的肩头睡着了。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又怒又急。
“喂,李天昊,你醒醒啊,你这样睡着我应该怎么办啊。”
任由她怎么推搡李天昊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陶夭夭叹了口气,一扶额,咬牙,只好背起他颤颤巍巍的向里屋走去。
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床上,却承受不住他的体重摔倒在他的怀里,紧接着巧合的两唇相贴,陶夭夭惊愕的睁大美目,她的初吻竟就此付出了,此刻心中万千思绪涌动,脑海混乱,慌忙的抬起头,脸红地看着仍旧熟睡的他。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一幕,把初吻献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不自觉地笑了,恋恋不舍的想要再体验一次,便闭着眼再次吻下去。
“明朗…明朗……”
听到他的言语,陶夭夭惊得马上弹起,尴尬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确定他是醉言醉语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经此一吓心思已收,帮他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他紧皱着的眉头,毫不安稳的始终叫着那个名字,心中酸楚,眼中闪过不甘的泪光,起身离去。

月色依旧,窗外有桃花泠泠,映在窗头,风摇,影移,忽又重重叠叠。
李天昊睡得不安稳,这几日来的夜晚,梦里总想着一个人,手不由自主的抱了过去,却总是抱了个空。
换了个陌生的环境而睡,更以为怀中抱着一个人而眠,惊醒来,却发现只是被缛,这个时候就再也没法睡,眼睁睁的坐着,看着木格窗外一钩残月挂在天上,他起身穿衣走出去。
夜色暗沉,烟雾弥漫,残月的微光透过烟雾稀稀疏疏的挥洒着,天际,泛着少许死寂的白,凄迷散落一地。
走着走着,只闻一缕宛如静夜私语般的箫声传来,李天昊震惊着停下脚步,伫看残月,伴随着声声空灵之调。
如怨如慕,轻慢时如小莺啼梧,凄冷时若清水泯月,流畅清雅,辗转妩媚,有些幽怨,有些凄伤,感叹这作千古【云裳诉】的人竟会如此多情。
李天昊静静聆听着,只觉这乐音仿佛顺着自己耳朵慢慢渗透进身体发肤,筋脉脏腑,深深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说不尽的缥缈幽情,道不尽痴缠的爱恨绵绵,云淡风轻如入流云之境。
再悲凉不过的曲调,一曲云裳,诉尽别离。李天昊心中翻滚的痛充斥着整个心扉。
抬头看向箫声来源之处,竟是花满楼。楼上烛影昏黄,他怔怔地看着半掩的窗台,烛影飘动折射出的纤瘦身影。凄清的箫声依然没有变更,只是此时此刻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这几日来,白天硬把自己埋在公务堆上,尽量抑制着胡思乱想,可件件案件似乎都与他有着隐隐关联,硬生生把他紧紧放置在随时触及的思维里。
即使是夜里,总是好不容易睡着,却总是梦见他昔日的温情款款和当日残忍的作践自己,对他自作多情的的羞辱,还有那些命案不无与他有关的证据……心痛,梦中自己都在拼命忍住眼泪,一醒来就觉得无比惆怅。
“哥舒明朗,太多你的流言蜚语我不愿去相信,你却能以离世的姿态,轻而易举地伫立尘世之巅,伤我于无形,若无其事地感受着我这万千丑态,你就不会觉得这样可悲可叹?你是我万万触碰不得的,可我心不由己,想抓住那个幻影不放,如今我想断情退去,还来得及吗?”李天昊幽幽的自言自语,无声含泪,隐隐透出丝丝悲悯。
正所谓念不知所由,覆水难收。一股心酸滋味涌上心头,踏着落花决绝地转身离去。
身后那双因心有灵犀而推开窗,目送着他离去的秋水翦瞳正在黯然神伤,怎奈饶是离人难以觉察。
“情是美酒也是毒药,果不其然,可叹我哥舒明朗竟一不小心已万劫不复。”
他牵起绵延久远的情愫,交织成内心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愁,撩拨着看似安然平静的心湖。视线凝眸处,一片模糊。
明知情深是蛊。却还是欲罢不能。
明知后路荒芜,却依旧难舍难分。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1 14:46: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舍命护

晨曦和冉。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物园前,带头的人振振有词的吩咐着任务,向着门口的护卫亮出令牌,欲进门去,此人正是李天昊,看热闹的人潮纷纷聚拢。场面前所未有的喧闹壮观。
“李捕头,你这样肆意妄为搜查在下的别苑,在下可以到官府那告你扰乱民宅。”
熟悉的声音从汹涌的人群中传来,突然人们纷纷让出道来,李天昊扭头看向声源,只见他带着几个随从立于人群后。
他褪去了以往的艳丽华衣,换上了一袭清绝白衣,更显优雅出尘。那双如玉如琢的手,修长的手指正轻摇着手中折扇,唇角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意,明眸中更是点缀着灿若星辰的点点光芒,踏着那有规律的优雅碎步向他走近,所表现出的温柔,若在平时,李天昊一定会感到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可是此刻心中除了愤恨,就是心痛,一切都因为眼前之人。日前陶氏夫妇一直协助调查,终于被查探到丢失的那批军火就在了物园地室,随之便证实了他就是那晚操纵抢夺军火与杀害他捕快营众多兄弟的黑衣首领,更牵扯出了父王的极大野心,他多么不愿相信是他,可桩桩件件证据摆在眼前,嫉恶如仇如他,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确凿证据,将他们缉拿归案。
“哥舒明朗,到了现在你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说话啊,我手中已有确凿证据证明你这别院藏了朝廷丢失的军火,而你就是主犯,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噗哈哈,李捕头,莫需有的罪名可要慎重啊,否则在下还可以告你诽谤,这种种条条够你李捕头不在凤翔混了呢。” 他明眸一亮,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看着李天昊。
“哥舒明朗,你……”李天昊,气得说不上话来,知道跟他争吵总会着他的道,遂掩去眼底的落寞与不甘,“我没时间跟你呈口舌之快,是非但凭实力,公道自在人心,我会找到最有力的证据缉拿你的。”
哥舒明朗向他一步步逼近,笑意更浓,“你太天真了,是非是不凭实力的,公道也不在人心,我倒看看你到底能耐我何?”
那该死的温柔笑意,竟然是那样的嘲讽。
“走,进去。”李天昊气急败坏的转过身去吩咐道。
“慢着。”依旧轻摇着折扇。“我说过会让你们进去吗?”说着收起折扇,一个示意身后几个没见过对的侍从们便展开阻止之势。
那几个都是顶尖高手,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看你心虚阻我,想必我的证据是对的,那我更是必须要进去了。”李天昊愤然拔出手上的刀,吩咐兄弟们与他们展开激战,越战越勇,身手敏捷的跟护卫们纠缠着,打斗中,余光一直跟在看热闹的哥舒明朗身上,他竟然无动于衷,那一抹嘲讽的笑依旧耀眼,心中蓦然抽紧。
看热闹的人群也慌忙推搡,他们打得难分难舍,却不料有一妇孺被推了进来。
李天昊惊慌,忙护住那妇孺不让其受到伤害。不经意间,背后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已毫不留情的直直朝他疾射而来,在他似有觉察回过头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却已是无法躲闪,只好护着那妇孺紧紧闭上眼。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
李天昊的心突然乱了一拍,呼吸差点窒在当时,他似乎清晰地听到箭射入人体内的钝感。
周围打斗声瞬间安静了下来,背后一阵彻骨的寒冷惊醒了他的神智,李天昊猛地睁开眼转过头看见那张熟悉带笑的苍白脸庞。越过他的肩头,向上望去,就见一柄利箭深深插入他的后背。他的血,正汹涌地流淌,瞬间便染红了后背一大片雪白的衣裳。
“为…为什么……”他竟然为自己挡下了那一箭。他颤抖着手,扶上他的后肩,却不敢用力。哽咽着,眼角已微微湿润。
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李天昊已比他想象中的开始重要。重要到不惜以己命去护他周全。这些又怎么会让他知道?
“想不到,我会舍命来救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还不想你死,那样我会很无趣……”
他仍旧微笑着,还是那十分不相衬的讥讽笑意,脸色却越发出奇的惨白,唇角也隐隐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此时此刻听到他依旧绝情无心的话语,心凉了一截。
“哥舒明朗,如果非要看我狼狈不堪,何不让我受这一箭,何必非要这样折磨我?”李天昊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滑落。
“你李天昊还不配跟我要原因……”因失血过多,他那灿若星辰的明眸渐渐开始黯淡、开始涣散……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明亮与光泽。晕倒在他的手上,他颤抖着想要揽他入怀,却马上被他的随从阻止带走,目送着他脆弱的背影被带进了物园。
李天昊在原地站着,怔怔的看着手上所沾染到的腥红,心底翻滚着阵阵惊痛过度,泪水顿时如泉涌,止也止不住。瞬间似忘记了他此行的目的。
蓦然,远处似有动静,他惊醒,他凝足目力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一条黑影似举止异常的带动着自己藏身的丛林,翻转的半张脸正好被李天昊看得真切。没错,那条黑影便是哥舒明朗的贴身侍从—影子。
李天昊顿时似乎明白了一切,吩咐着所有捕快冲进了物园,按着之前得到的消息找到那处地室,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李天昊握指成拳,,把仅剩的悲伤转换成愤怒,手指被握得“咯咯”作响:“好一出苦肉戏,哥舒明朗,算你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拖延时间,阻止我。到底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早应该对你心死了才是,可每次还会无可救药的着你的道,我真是活该。”

榻上。
哥舒明朗从疼痛中悠悠醒来,苍白的唇毫无丁点血色,阵阵冷汗濡湿了垂落的碎发,紧咬着双唇强忍着痛楚,任由人给他细细清理伤口。
拔箭,消毒,上药,包扎。
影子熟练地一气呵成,完毕,起身欲拿过衣衫帮他披上。
“为什么要杀李天昊?”他轻捂着胸口,转过身紧紧逼视着他,目露苍凉。
每次看见公子受伤,他的心都很痛,可公子却从来都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这次竟是难掩的悲伤。
“公子……”‘扑通’一声。影子跪倒在哥舒明朗面前。
安静的室内,只有主仆二人静默着。
哥舒明朗似乎猜到一二,却不敢往深想象,却想他亲口说出来。
“公子,你为什么要舍命去救李天昊?就算他是你的弟弟,你也不能这样护着他,任由他这样伤害你,他不值得你不顾一切。”影子眼眶已涌上一阵湿意。
哥舒明朗静静地看着他,微垂下眼眸。
“你从来没否定过我,看来你会为了你的私心擅作主张了,你走吧,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那一眼,满含着复杂和心痛。
“公子,对不起,别赶我走,此事我的确有错,可是不是我擅作主张,实在是王爷吩咐过,那批军火不能被找到,必须拖延时间撤离,若是有人碍事,必要的时候给他点教训。”影子急忙道出实情,静王的命令的确不假,但是没说要伤李天昊,其实他也是有私心作祟,想置李天昊于死地,这样公子也不会为了他如此屡屡乱了方寸,招致横祸,可是想不到公子会为了李天昊以命相护,公子的情根开始深种,现在想想那场景都心有余悸。
王爷的命令,这无疑给哥舒明朗重重一击,他是猜到的,可是怎么也不愿相信。李天昊不是一直在父王身边呵护着长大的儿子吗?不是父王承认的世子吗?可为什么父王竟无情至此,竟然会为了自己的道路不惜…不惜……心底瞬间说不出的悲凉传遍全身,轻轻颤抖着,努力稳住情绪,出声:
“告诉你,李天昊交给我来对付,他的喜怒哀乐和生死都由我来控制,你不许碰他。”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落寞,又是那样的悲伤。
影子眼中掠过一抹心伤,闷声答道:“是。”
看着他掩饰不住颤抖着的身躯,影子起身过去取衣。却不料被一抹艳丽的身影抢先了一步取过,他看了眼来人,只好默默退下。
温恬儿把手中的衣物温柔的披在他身上。
“你怎么来了?”虽言语中带有淡然,却也没有拒绝她的举动。
“你受伤了,我担心你。”多少年来,他总是这样,从不爱惜自己。
哥舒明朗不语,微掩唇轻咳。
“是你设计杀李天昊?可是为什么当李天昊身陷绝境的时候,你又不惜以自己的命去换,我想不明白,你的心到底在想什么?”温恬儿静静地看着他,想透过他的侧脸,从中捕捉他的情绪。
哥舒明朗扶着身前矮几站起:“恬儿,一些事不必要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什么事都不再向我倾诉,总是一个人背着,忍着,那样……是不是很痛苦?”她轻轻垂眸,美丽的羽睫整齐地覆盖着已秋水荡漾的美目,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漫遍全身。
“恬儿……”他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伸手揽过她,想给她一丝安慰。
温恬儿轻轻的靠在他怀里,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声,或许这才能让她无比心安。
他也静静地让她靠着,突然想起了父王日前说过的话。
‘术士告诉过本王,皇帝侄儿的一双儿女在凤翔,凤翔乃龙脉之气所在,本王大业将成,要他们随整个凤翔毁灭,你尽快查出他们所在,以绝后患,不容有失。’
思虑片刻,他幽幽出声:“你知道吗……这许多年来的相依为命,我一直当你是至亲妹妹,最不愿伤害的人是你,可是……答应我,马上离开凤翔。”
温恬儿惊愕的抬起头:“明朗……我……”
“你已经隐藏的够好了,可你三番几次私会叶塘莲早已被我的人盯上,既然我能查到你的身份,父王自然也能,所以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也别再回来,永远都别让我为难……”他悲痛的移开眼,心中说不清的情感涌动。
温恬儿梗咽着再也说不出只言片语,泪水在眼眶中不断转圈,然后无声滑落,看着他眉眼里的未知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也不再说话,室内一片寂静,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此刻最心痛的始终是他。
他们终是父王的一块心病,他终究是不能留住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心里会是那么无奈?
他觉得很累,一切自然的听之任之吧,算是瞒骗父王也好,这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09:38: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惊梦魇

更渐深,寒气渐重,夜风吹进来,切肌生寒,烛火被风吹得闪烁不定,奄奄欲死。
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黑漆漆的窗户像张邪恶的大嘴,感觉背上的箭伤似乎火辣辣疼痛难忍起来,他爬起身就着软枕轻靠床头,皱着眉忍忍着,额头似渗出了密密的冷汗。
‘吱’一声,房门轻启,他感觉一人朝他走来,他定睛看清那人的容貌时,他略露惊诧之色,竟是李天昊。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的是他?李天昊并不言语,伸手把他拥抱入怀,好温暖的怀抱,他似乎要醉了,并不想拒绝,心中那份不愿意承认的悸动驱使着他任由他拥抱着。心里为什么会突然那么高兴?想到今天他终是又为他流泪了,证明他心里是在乎自己的,就掩不住满足。
然而他并不想在他面前那么脆弱,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轻易聚积起力量拒绝眼前人的触碰,他,仿佛变成他溺水时的救命稻草,他拼命渴望的微弱力量。
他,在此刻,居然是无比欣喜的沉醉在他的怀抱。
突然,他发觉不对劲,他抬头看见李天昊的嘴角缓缓垂落下一律红丝,目光悲戚的看着他。他怔怔的终是看清楚了李天昊眼中的质疑、悲戚、和不敢相信,他胸前衣襟被不断向外涌出的暗红液体染成了血色,像是谁在那开了个泉眼。哥舒明朗愕然,惊恐的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利器,颤抖着,正是捅穿那泉眼的凶器。双手竟然沾满了他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地毯上,瞬间裸色的地毯上如开满朵朵红梅,虽是灿烂异常,却只是暗香腥残,空有颜色浓浓。
哥舒明朗骤然间感觉脚底生寒,全身血液似乎在此刻凝结成霜,一口腥甜忍不住冲上喉头,瞬间天旋地转,仿若眼前天地万物都覆灭,意识消沉,仰面向后退去,一脚踩空,细石滚滚,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惊醒,原来是梦!
梦醒,冷汗淋漓,半夜已无眠,他只好起身,端坐棋局旁,独自逐弈到天明。
胧月渐西沉,而天边,姗姗来迟了一线明光。
珠帘轻摇,熏炉里的那一抹沉香燃尽,暗香已然成灰,细细软软,未捻便自碎了,空气中弥漫着最后几缕青烟,若轻絮般飘飘然而散。
他依旧端坐于棋盘旁,谙自出神,手中捻着一黑子,久久不曾落于盘中,脑海里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譬如昨晚的梦。
那梦,是那样的真实,似乎那淋漓的鲜血自己有亲手接触般,那无止尽的绝望一直盘旋于脑海,想到昨日中箭惊险的一幕,令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梦境会变真实。
他始终无法看清父王到底是怎样的人,深烙在脑海里关于父王的记忆已被现实瓦解的支离破碎。难道父王真的绝情如此?会为了自己的道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儿子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
想到这里他捻着棋子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该如何做?
恍惚间,棋盘上已落下一白子,把他的黑子全数陷入危机。他的视线渐渐清明回来。
被来人的举止惊醒,惊慌的站起来看着来人:“父王……”
李静目光扫视了棋局一遍,忽又看着他,“你开始举棋不定了,这是逐弈大忌。”
他听出了李静的话中有话,微低下头,“父王教训的是,我一定会勤加练习,确保棋路清晰,出子不乱。”
李静不看他,伸过手去捻过一子在手中把玩:“你可有话要对本王说?”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道:“……没有。”
李静听了,暗自用力,手中棋子零碎成尘扬扬洒落,冷冷地望了他半日,他身上依旧忍忍散发着的倔强恃气。让李静不由得脸色一沉,忽然挥掌过去,‘啪、啪!’两声脆响。
那两巴掌打得甚重,哥舒明朗在毫无防备之下整个身子失持被最后的掌力甩出去,重重跌倒,额头意外的碰到桌子角上,瞬间破损,一丝血流顺着额角潺潺流下,和着唇角溢出的血丝,缓缓交融在一起,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包围着他,颤抖着的身躯匍匐在地上片刻。
他倔强的没有让自己晕过去,抬手轻擦着血流,然后狼狈的挣扎着直起身子跪在李静面前,垂下眼睑,不语,一副听候发落的姿态。
“你开始学会骗本王了,好一个在本王眼皮底下的谎言。”李静安静的欣赏着他的狼狈姿态,“为了红颜,你还真是敢铤而走险啊!”俯身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让他对视着自己,李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惘然的神色,叹息着,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哥舒明朗的眉眼:“你真的很像她……就连撒谎时候的神情都和她一模一样。” 眼中满是惋惜流露,“本王到底要打你多少次,惩罚你多少次,你才会学乖?”
提到她,哥舒明朗的心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好痛,眼眸中掠过血红的颜色,那一瞬间,身子都有些发抖,泪水竟然在此刻毫不争气地滑落。
“你明明有很多下手机会的,你却选择了放他们走,你开始想着背叛本王了吗?”
哥舒明朗如遭雷击似地抬起头来,接着又拼命摇头:“父王我没有……请您相信……”
“让本王如何相信你?给你多一次机会杀他们?”阴沉的神色从李静的目中掠过。
他眼中闪过惊痛,身体不由得颤抖的更厉害,不言语。
“一个是你的红颜知己,自小青梅竹马,相依为命,怜惜与她;一个是昊儿的八拜子好兄弟,他那么重情重义,如果他的好兄弟死掉的话,他一定痛不欲生,所以你都不舍得下手?”李静略有深意的看着他。
“……”被点破的事实,他欲言又止,低垂着头。
“你想重情义,是不是太迟了点,你双手可是满手血腥。”李静脸上的惘然笑容写满讽刺,“你不惜愚蠢的拿自己的命去救昊儿,你爱上了昊儿?所以乱了心性?”
哥舒明朗紧紧的握紧拳,手心传来丝丝痛楚,他已无法反驳,无法否认,有些事,当他还没明白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可自拔了。
“你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吗?”李静忽然狰狞地笑了。
哥舒明朗的脸色渐渐地成了一片青灰,赤红着双眼,“父王……求您……告诉我娘亲……娘亲……”他梗咽着语不成句。
“如果你不能让本王满意,你休想知道她的一丝讯息。”他的手指轻轻抚擦着他脸上的血迹。
“父王……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他秀丽的墨眉蹙成了一团,痛苦地喘着气,微微地闭上眼睛,让眼波里的水倒流。
李静低头吻上他脸颊的血,像是胜利舔血的魔头般摆弄着手中的猎物,“别再靠近昊儿,你只会害死他。”一抹笑意爬上唇角,对他,脸上有怜爱,也有冷酷。
哥舒明朗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羽睫轻颤,瞳孔里宛如有弱水三千,痛苦的影子流过了、又被无情淹没了,不留一点痕迹,换上的是无尽忧伤略过。
他不知道父王何时走的,眼中一片茫然,不知焦距落在何方,脑海中不断重叠着多个梦魇……
只觉血流在无尽流淌,心上的,身上的……
……………………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09:49: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红颜殇

寂静的山间,唯有风声凛凛。
远处,一匹快马,以势不可挡的速度领头飞驰,山间的寂静渐渐被打破,马蹄处卷起万千尘土,惹得草动花移。
进入山谷,渐渐靠近一洞穴,似是目的地到达,领头人紧急一勒缰绳,马儿嘶鸣,马蹄高高扬起。他一身白间绣着红纹的简便劲装端坐高马之上,波澜不惊的居高睥睨着一切,衣着虽失了平时的华美奢靡,那股子孤高自傲的气质却丝毫不减。
他静静盯着前面泛着微妙红光的幽深洞穴,那明灭涌动,好一派妖冶景象。
“公子,这就是王爷秘密开发的矿山。”一旁的影子开口。
他微蹙起眉头,眸光流转,心思内敛深沉,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周围,眼底只余淡淡的清冷。
影子见他不语,继续道:“癫凤狂龙日前也发现了此处,似乎要有所行动,据跟踪他们的人汇报,亲眼所见他们已进入矿洞内,我们应该来个伏击趁机杀掉他们。”
“先别急,如此难得的资源,我很好奇,何不进去一睹光彩?”哥舒明朗轻摇着手中折扇,率先跳下马背。
“公子,不可,洞内情况不明,凶险难测”
哥舒明朗并不理会影子的担忧径自向那矿洞走去,影子无法改变他的行动只好紧紧随其后。
矿洞里,随处可见的硝石,形态各异,长形无则。洞穴更是曲折深长,四面似有微妙另类幽光,一步一步,仿佛很难估量尽头。
哥舒明朗停住脚步,抬头环顾四周,洞内较于洞外看来更是红光凛艳,矿星闪烁,美不胜收。他伸出玉指轻轻触摸着身前突出的硝石,遂云眉微皱,显得淡漠而凝重,目光飘忽,似细细思量着。
影子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他一个抬手,折扇飞出,击碎远处一硝石。碎石相撞间,擦出剧烈的火花星子,瞬间熊熊大火包裹着硝石燃起,他静静看着那火,眼波荡漾中泛着复杂的思绪。
少顷,只见他唇角上扬,浅笑。
“既然如此,把这里炸平吧,让他们葬身于此,也算是为父王除掉两个障碍。”
“……是,公子。”影子看着他斩钉截铁地应道。他此刻竟也看不清楚公子眼底所隐藏的奥秘。在他眼里,公子无论做任何事都是对的,哪怕明知是错的,让他覆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哥舒明朗已转身退出矿洞,影子在一旁忙着吩咐动作,他则回坐于高马之上,静静看着随之所想发生的一切。
随着一声“轰咚”巨响,瞬间矿洞坍塌,焚起熊熊烈火,一时间飞沙走石,硝烟袅袅。
他怔怔的看着一切在眼前渐渐尘埃落定,忽然慵懒的出声。
“温恬儿和汤驰,他们……现在在何处落脚?”
“回公子,温恬儿并没有离开凤翔,皇上已让癫凤狂龙秘密保护他们去长安,可她迟迟不肯动身,据属下查探他们现暂居百里山的一处小木屋,现下癫凤狂龙已死,少了碍手碍脚之人,公子,这是动手的好机会了。”影子提议道。
听完影子的话,哥舒明朗神色有些凝重,心下一阵忧思,愈发显得神情淡漠。
“一切布置妥当了?”
“是。”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际,轻轻阖眼,垂下眼睑,默然间,长睫微微动了动,继而打开眼帘,幽幽一声叹:“走吧。”
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饶是没觉察隐藏在茂密丛林中的人,那人跌跌撞撞的爬出来,悲痛欲绝出声:“爹爹、娘亲……”双手紧握成拳,目露凶狠暴戾之色,“哥舒明朗……”

——————
百里山。
峰峦雄伟,山光明媚。
清幽的木屋内,静悄悄的。
温恬儿手中抚弄着针线,许是有些乏了,就那样在软榻上和衣浅眠。
突然她猛然睁开双眼,美目如星辰般明动生辉,毫无入眠的迹象,她的灵敏度惊人。
‘咯’的一声轻响,这次清晰无比的传入她耳中,内力不弱的她,感觉到离木屋不远的地方有人在靠近。不由得警觉了起来,蹑步到门口轻轻聆听门外动静。
她听到的窸窣声越来越清晰,轻打开门。
隐在暗处的人冷冷的一摆手,无数冷箭疾若流星般呼哧而来,漫天箭雨齐齐袭向木屋。
温恬儿目露惊慌之色,迅捷关上木门拦住羽箭,支支冷箭却透过木格窗密密集集落在了墙壁以及地面上。
这疾箭一轮下来,似有停止之势,可骚动却不断扩大,温恬儿再次伏在门后,清晰的感受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想,躲是躲不过的,她猛地再次打开门,准备正面迎击。
“谁?”数声冷喝之后,伏在木屋周围的刀芒见踪迹暴露,便举刀如寒星般刺来。她眼中虽略带惊讶,脸上却没显露出半丝慌乱之态,终究是受过严格训练在醉场上打滚过来的人儿,胆识还是有的。
她熟练地看准击过来的刀芒,身下一矮,趁机飞身闯了出去。与几人纠缠于一块。
听到外面剧烈打斗声的汤驰急忙从内屋跑出来,“姐……”。
有几个人留意到他,便围了上去。
面对狠急的刀芒,险节环生,汤匙十分吃力的躲过。
“汤驰,小心……”温恬儿慌忙飞跃上前,伸手一带,便将汤驰拉离他们数丈之远,空挡之余敏捷出手抢过一暗卫的佩刀,以一种傲然的姿态与他们对峙着。
好几个激烈回合,渐渐地终是敌众我寡,温恬儿渐觉体力不敌,娇喘声更甚沉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她把心一横,看准时机出击。借汤驰的掩护旋步靠近一近身暗卫,对其裆下用力,只听见对方闷哼一声,已成功倒下,她一刻也不敢怠慢,使尽全力一个优美飞身旋转,拉了汤驰钻空档子逃跑。
看着穷追不尽的暗卫,温恬儿眼中显露的无尽倦色,汤驰突然挣开了她的手,逼着让她先跑,他凭着小聪明成功引开部分追兵。
温恬儿虽气汤驰的自作主张,却是十分担心他,也不得辜负他好意只好拼命逃跑。
她跑了很久,已濒临筋疲力尽状态,可她毕竟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却突然急忙止住脚步,脚下带动的冲击使几颗碎石飞泻出去,掉进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中去,已然到了那悬崖绝路,已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这次真是谁也救不了她了。她怔怔望着万丈深渊,敛了敛美目,森然转过身来。全身气势紧绷,如同争斗中的美丽孔雀。
她已无路可选,她还有牵挂,她还不想死,唯一可以的便是最后拼死一击。
生,看天意。
死,亦看天意。
“让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定了定神,这一道声线足以瓦解她的任何凛然气势,美目中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之色,“明朗?明朗……”
“姐,都什么时候,你醒醒好不。”
汤驰已被抓获,被推搡到温恬儿面前。
她不理会汤驰,眼睛紧紧看着追兵让出的道路尽头,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一身的风尘仆仆之色,轻便的劲装,一如既往的风度不减。只是那明眸里此时此刻竟是冷然相对,即便如此,依旧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当她看到他此刻手中架起的那支冷冷的弩箭……她终是明白了一切,微敛了笑容。但,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也许是看化了一切,能死在他手上,此生足矣。
“哥舒明朗,原来真是你要杀我们,枉我昔日爱慕你一场,我姐更是对你痴心不改,你真要置我们于死地吗?”哥舒明朗并不理会他的质问,“你的心到底是黑的,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得到真情相待的人。姐,我们本不该抱有侥幸生还的希望。”汤驰此刻像终是看清一切般,痛心疾首的骂道。
看着她仍旧的相信自己的眼神,即使此刻如此对她也没有丝毫恨意,他握着弩箭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心神混乱,想起昔日情景,更想起那日场景,太多的无奈……“恬儿,对不起了……”他在心中默念,手上一箭已呼啸颤抖着离弦向她当胸袭去。
那颤抖着失了水准的箭,她并不是躲不开,可是依然笑着看着他,不躲闪。
“姐……”汤驰惊慌的大呼出声。
她不动不闪之下被森冷冷的弩箭贯穿着身体,弩箭入肉的感觉是那样的刻骨铭心,痛楚包围着她的身躯,强大的冲击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身后,万丈深渊。
汤驰悲痛的死命挣脱制约着他的人,可任凭汤驰如何拼命也抓不住她下坠的躯体。汤驰被她下坠的劲风一带,也稳不住身体随后坠了下去。凸凹锋利的奇形怪石划碎衣帛,他们急速坠落,瞬间消失于云雾深处。
哥舒明朗踱步来到悬崖边,望着缕缕云雾萦绕,敛了敛眼睑,不语。微微握紧拳,细长的指尖不觉深深侵入了手心。
转身拂袖而去,只透着一丝淡淡的落寞,继而恢复那抹云淡风轻,不失清悦之色,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风起了,悠悠拂过草地。
远处,一队人影循迹而至,率先赶到悬崖边的李天昊细细察看着地上的打斗痕迹,发现悬崖边残留的一小块破衣,李天昊颤抖着双手取过那破损衣帛,紧紧握在手中:“汤驰……恬儿……”
“哥舒明朗……”若不是陶夭夭亲眼看见陶爸陶妈葬身矿洞,悲痛欲绝的她跑来告知亲耳听见他将对付汤驰他们的讯息。他匆忙找来,山间木屋已然一片狼藉,不见尸身,本着希望循迹而至。莫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们已坠崖的证物,他是多么的不敢相信他哥舒明朗泯灭人性到如此地步。
他心中无比沉痛,眼中透过阴鸷之色,杀气已起,提刀离去。
风止了,山谷恢复一片死寂。
深渊深处鸟惊飞。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0:17: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断情劫

夕阳西沉,一抹残红挥洒渲染,煞是好看。
花满楼。
临窗的软榻上,一人静卧假寐。微风习习,他呼吸平稳均匀,胸腹缓缓起伏有律。
“公子。”影子走进来,轻唤出声。
“嗯!”榻上人轻盈扯出一字。
“一切妥当,接下来公子更要小心谨慎。”影子提醒道。
榻上人不再言语,表现出一副绝情泰凛的冷然模样,冷漠的令人心底犯怵。
影子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他知道即使外表表现的何其冷漠的公子,内心也伪装不了冷漠。就算在莫大的苦楚面前,他也不会轻易流泪;笑的时候也许心正在流血。真实的他,所在的处境是不允许存在的,他便学会了埋得更深,不会当哭则哭,当笑则笑,当说真话则说真话。
公子,永远都是这样苦着自己。
他能做的,就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他周全……
榻上人微换了姿势,脸正对上影子的视线。
影子以为他要睁眼,落荒似的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很努力的让自己镇定自若。忽然,有一人影冲进他的视线范围,向着花满楼的方向快速逼近。没错,那人正是李天昊,看他如此行色匆匆,想也知道他是因何事而来。
“公子,李天昊来了。”
一双紧闭的眸子猛然睁开,刹那间,闪烁着神采湛然。
影子此刻心中有些失落,他了然公子心中牵挂,他更怕公子会被李天昊再次伤害。
“公子,我这就下去阻止他见你。”
他摆手不语,那明亮的眸光一闪即逝,恢复了一贯冷然的状态。让影子差点以为刚才只是错觉。他知道王爷安插在公子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时刻都举步维艰。
片刻。
楼下便断断续续传来喧闹鼎沸之声。
“哥舒明朗……”
“哥舒明朗,你给我出来……”
“……”
李天昊与阻拦的护卫大打出手,场面一时间陷入混乱。
哥舒明朗冷冷道:“让他进来吧,事情总是要解决。”
影子领命吩咐后,默默退于门外静立。
“哥舒明朗……”没了阻拦的李天昊迅速冲进他的寝居,而当真正面对他时,李天昊依然会疾言,视线却冷冷的瞅着他,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怒气不言而喻。
哥舒明朗侧着脸,感觉到李天昊森冷的气息,仿佛要把自己撕裂。他唇角含笑坐起,默默的注视了李天昊一刻,“李捕头,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在下又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嗯,容我好好想想。”作陷入沉思状,瞬即微挑眉嘲弄, “抢劫?纵火?还是行凶杀人?这次可有十足的证据?”
李天昊看着他这般姿态,手指微微握紧手中的刀,为什么他明明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却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如此轻松的嘲讽推卸,一副浑然即便是我做的你又有何证据的模样,顿时怒气更甚漫上心头。手已然拔刀直指,愤怒嘶恐出声。
“哥舒明朗……你就不怕双手沾染太多血腥,连睡觉也不得安生吗?”
他缓缓站起身,向李天昊走近,身体在离刀尖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下了。他笑了,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到的悲戚的笑。
李天昊的视线定定的看着他的举动,心痛不已,想再说什么?可是终是没说出口,把那刺痛的话语倐地一收,化作骨,鲠在喉里呜咽。此刻李天昊的内心极为复杂,写满了痛苦的眸子仍旧定定的看着他。
哥舒明朗视线凌厉的回望着李天昊,似在细细嚼着他刚才质问的话语。
“哈哈,怕?可我每晚都睡得很香。”无比嘲弄的笑,却笑得残忍。
怕?他是真的怕,他每晚都被恶梦惊醒,可他贪心,他不想再看到双手沾满的会是他李天昊的鲜血,可他也私心,他日夜思念关于母亲的一切……如今只有父王知道,他也很想知道。所以他必须付出代价,他李天昊又怎么会懂?
“你……”李天昊被他的话窒得脸色一沉,“你不会拥有爱你疼你的人,因为你根本不配,算我瞎了眼,一直抓住心中的幻影不放,你又怎么会是‘他’……今日你我情义必须有个了断,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李天昊心碎悲怜,气得嗓音粗噶,仿佛情绪沉疴已久此刻终将迸发。心殇殆尽,为他不会是‘他’,李天昊心中的‘他’,是犹如沐春风般温柔的‘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他所能取代的。
哥舒明朗听了这话,心里一直被封存的痛,在这一刻,被狠狠掀了起来。那已经结痂的疤,再一次被强行撕破,血流如注。仿若时光回溯,一切记忆都已然回到过去。母亲的离去、俱惫流离的身心、父王的冷漠相待、他渴而不敢得的温情……
不配拥有?是啊!他不配。
他无情无义,为达目的,他能轻而易举剥夺任何人的性命;
他还孤傲自恃,布下局时,不惜让亲近的人陷入绝境;
他更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才智超绝,运筹帷幄,会永远占着上风,永远会胜利。
他想尽任何诡计阴谋,只为博得父王的一丝在意,不惜沾染上满手讨厌的血腥。当他的心境开始漏进阳光的时候,他认为他可以忤逆使命去做背道而驰的事。
他更是天真的以为自己有能力杀人,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所有在乎的人。他觉得无论在暗处还是明处,伪装好自己就不会轻易一败涂地。这些在他李天昊看来,其实这不过都是他自己自导自演的自以为是罢了……
他眼中闪过深深受伤的神色,只是一闪即逝,很快恢复那嘲弄的神情。
“嗯哈哈,了断吗?一直都是你李天昊在自作多情罢了,付出代价?我做的一切实在太多了,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取我性命?”哥舒明朗面无波澜,反倒有了一丝诡谲的笑意,向前一步,胸口直对上刀尖。
“……”李天昊不语,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这时他的情绪被李天昊看得分明,心中似乎也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看到他逼近刀尖,惊愕的颤抖着握刀的手,微右偏收缩。
“怎么?还是下不去手杀我?我杀了很多人,你捕快营的兄弟,汤驰、温恬儿、陶氏夫妇……制造了很多命案,双手可是沾满了他们的鲜血,你不是要杀我为他们报仇吗?”他唇角啜着笑意,如此的轻蔑,咄咄逼人。
“哥舒明朗,不要逼我……” 现在的李天昊,内心极为复杂,他一开始本着自己坚持的所谓的正义,想着他若承认了一切,应当机立断杀了他的。如若他能狠心杀他,是否助他早点得到救赎?可偏偏他的行为和理智却一次次背道而驰,仿佛理智和感情在翻天覆地的做着拼杀。
哥舒明朗笑着微叹息摇头,“李天昊,你始终是那么弱小,永远也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任何人,最终他们都会因为你的弱而一个个离你而去……”
“别说了,啊……”
从小到大,李天昊最怕的就是面对自己的弱,被欺凌时,最怕没有人可以呼唤,没有人可以前来救助,他怕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最后剩下的心,和世界一样的无助、孤独……决然的闭上眼睛,不想再受他挑逗而胡思乱想,却手下一紧。
“哧” 刀尖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惊撼。听到他闷哼一声,李天昊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动作,猛然睁眼,视线落在刀尖的方向。妖冶的血开始放肆地染红了他的衣襟,那红不断扩散,晕染,如同含苞着不断绽放的傲雪红梅,那样惊艳得触目惊心。
李天昊硬生生的愣在当时。
影子发现气氛不对,破门而入,看见现状惊呼出声:“公子……”
随后拔剑怒对李天昊,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十分凛人,眼看影子的利剑将要刺穿李天昊的心脏。
“住手!”哥舒明朗出声叱责,惊险的阻止了他,“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他语态很轻,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命令感。
“公子……”影子顿了顿,赤红着双眼,杀气仍旧嚣张。在对上他的眼神时,目光惆怅不舍,无奈收剑退于一旁。
李天昊并不理会影子杀气腾腾而至取他性命的剑,更不解他为什么要在千钧一刻阻止影子,他根本就看不透他。李天昊试探着对上他的眉眼,只见他眉心一蹙,显是痛楚万分。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泪不争气的模糊了他的视线,汇聚成流,沿着脸颊蜿蜒而下。
哥舒明朗努力的保持着波澜不惊,镇定自若,扯出一丝冷笑。
“为什么要躲?你不是要我付出代价吗?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李天昊哑口无言,很想否认却也不敢否认,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手颤抖着拔出刀,鲜血喷溅,看着他有一刻冷颤欲倒的身躯,伸手想去拥紧,却被他无情的拒绝了。
李天昊此时才明白,原来什么心如刀绞,心痛欲绝等等形容人心痛的语句都是那么的无力度,真正极大的痛与自责莫过于自己此时此刻面对亦爱亦敌的他和亲手插进的那一刀。
手中染血的刀渐渐垂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他双拳紧攥,任由指甲在掌心里掐出深深的痕迹。
原来直到伤了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才是最痛的那个,心里的某处,碎的淋漓尽致。
哥舒明朗依旧伪装着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只有感觉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此刻的心是空的,也随之死了,麻木了,苍白了。一切另类的情感都在那惨烈的一刻丢失了,身心的痛,都在那鲜血流下的一刻,**了……

“李天昊……今日至此……你我,该断的都断了,我对你……不会再手下留情,今日尚且不咎,你欠我的我会牢牢谨记,他日必让你全数归还……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他明眸中流露出决绝,他说的底气不足,说重话,自己也很难受。他只得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
呵,多么自信的他,总能在他李天昊面前变得狼狈不堪。
他那样决绝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李天昊心知已无法面对他,也无法挽留他,失魂落魄般走出花满楼,跌跌撞撞的走在大街上,一阵劲风扫过,胸口处又开始不可抑制的绞痛起来。
从相遇他的那一刻起,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这一步,他们有过的温情不过都是幻象罢了。
结束了,一切都似乎结束了,那一刻,他与他终是走到了尽头……
缘来缘去,幻象破灭,利刃过往,情结已断…………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0:39: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七重蝎

该走的走了,屋内,静的可怕。一缕清风过,如轻羽般的垂纱随风而舞,摇摇曳曳,如同幽魅。
哥舒明朗始终半倚案桌背对着,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于空气之外。
至此,俱惫的身心已然撤防,已经麻木了的锥心刺骨的疼,竟在此刻开始无比清晰起来。
一颗极大的殇泪,从他圆睁的明眸里,夺眶而出,已悄然划过惨白的脸颊,落在嘴角满是苦涩。他随之神情悴然的半阖着眼帘,任由泪光轻泛,原来,当真正面临决绝时,心上的痛可以如此刻骨铭心。
身后,影子默默把他的脆弱看在眼里,他的背影,孤寂逐渐苍白……黑眸一眯,神色说不出的沉痛,“公子,属下很不解,你为什么总是让他如此伤害与你?”
他没有回答,一手捂着胸口颤抖着向里间走去。
影子低垂着头,不再多说一语,他紧拧着眉,看着那夕阳的残光在地毯上消失,罩下一幕幕阴影,直至一切都已陷入黑暗。
他慢慢挪动着轻颤的躯体,胸膛抽紧得难受,如同无数把利刃残忍的剜着他的血肉。刻骨的痛楚铺天盖地的接踵而来,他感到胸膛里似有什么被硬生生的绞碎了,痛得他冷汗淋漓。
令他不得不停顿下来努力调整状态后再迈步,这次却无比清晰感觉到腰身极其不稳,每踏一步,便曲扭的左摇右晃。
他似发现了身体的不同寻常,明明那刀严重偏移已经避开心脏,只是刺在
肩上,这点肉体小伤根本不足以伤到他的。可是,为什么明显感觉那么的力不从心?他忙自行催动内力护体,却瞬间被瓦解掉,内腑空荡若无物。
他想要极力掩饰着身体上的不适,便走的极缓,却每走一步都是虚软的,步子沉重异常。
“嘁”,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喷溅而出,丝丝血流沿着唇际蔓延,他忙伸手捂住唇,血流更是从他捂住唇的指缝里放肆的溢出,汇聚成流,顺势而下,落了一地,凝成了惊心的暗紫色。
随后一阵眩晕感袭来,脑中仿佛停止了运转,身体更似无可依附般一个踉跄,像被抽空了所有力量,沉闷倒下。
发现他异样的影子眼明手快迅速接住他倒下的身躯。
“公子,公子……”影子焦急的呼唤着毫无意识的他。
影子看着他死寂般紧闭的双眼,方才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竟泛着别样的红,望去甚是诡异。伤口还在淌血,只是那血的颜色由红变成了暗紫。影子黑眸中透露着惊诧,心里只觉得乱成麻,无由的恐慌。伸指迅速封脉阻血,一手慌忙的搭上他的脉门,瞬即面色更是凝重,思绪纷乱,眼里沉痛。
“李、天、昊……”他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眸中的杀气顿时节节疯长,又自责不已。
眼下影子并不敢耽搁,抱起他到内榻上,扶着他盘坐,掌心贴上他后心。缓缓输以内力,渡于其内腑,护住真元,逆路回转,待他脸色似稍恢复时,影子方才筋疲地缓缓收回了双掌。
哥舒明朗身子一震,胸膛霎时伏起,哇的一口血又喷在榻上,身体无力的倒下。那紫红的血映着素色的床单,越发恐怖耀眼。
影子伸出手去搀扶他,却觉得指尖发软颤抖。
“公子,你中的毒很霸道,连属下也耐它不何,必须马上带你去见顾神医。”
影子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伸手欲抱起他。
哥舒明朗已半阖着眼皮,微闪微闪,摇了摇头阻止影子,他的表情极其痛苦,身体细细痉挛,双手紧攥,意识迷离,冷汗涔涔不止,仍扯起嘴角,薄唇一张一合,声若游丝:“……我若行动,必有动静,我……不想前功尽弃,你且代我秘密前去……”
他还没说完忽地喉咙一紧,一口血又喷落衣襟,那汩汩潺潺的暗紫色,止不住地汹涌而出。顺着下颚流淌,颈脖和胸膛均着色晕染,如墨梅般开得凄艳。
影子赤红了双眼看着他如此这般模样,只觉得心一点点的冷下去,打从心底的害怕。眼中极力哽着无穷的泪意 ,握紧他冰冷的手,“公子……别再说话了,我听你的,我这就去。你且好好安歇等我取得解药回来。”
哥舒明朗微点头,安心的闭上双眼,再次陷入无边的昏厥。
影子心里闷疼,迅速出指封住他周身大穴以阻止毒流蔓延,细细的为他擦拭着血迹,捻好被子,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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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月色略显清冷的爬上夜空,明灭的星光有喧宾夺主之势。
李天昊混混沌沌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从夕阳走到黑夜的这段距离,他仿若走了一光年。
“天昊,你回来了?”迎面迎接他的是陶夭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已了然一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明知故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昊空洞的眼里看不到焦距,不断地喃喃自语。
“我……竟然会想杀他,竟然…会真的向他挥刀,我怎么忍心伤他……”
李天昊断断续续的梗咽着,悲痛欲绝,瞬间像被抽离了力气一般,呼吸都淡得似消殆在风里,颓然后仰,直直跌倒在地。
陶夭夭伸手抱紧他跌落的身体,“你真的伤了他?”
陶夭夭惊喜着想得到肯定的确认。
李天昊依旧怔怔的喃语,“我伤了他……我怎么能伤他……我恨我自己……”
“哈哈,天昊,你并没有错,他是罪有应得。”她目露凶狠,语气蓦然冷却。
李天昊扬起脸,对上她另类的神色。他还没完全看清她眼中裸露的狰狞,后颈一阵生痛便陷入黑暗中去了。
“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了。”她眉眼跳动,说不出的诡异。
陶夭夭独自行至湖边,清冷的残月余光倒影在烟波淡渺的湖面上,仿若星火璀璨。湖畔,一支茂盛独立的桃树,枝顶盛开着灼灼桃花,清风掠过,花瓣便洋洋洒洒的飘落。她均视若无物。
她神色恍惚地从怀中摸出一白瓷瓶,用力一掷,投至深湖之中。
随后悲喜交加,嚎啷的嘶叫。
“哥舒明朗啊哥舒明朗,你终究还是栽在我的手上,你怎么也想不到李天昊的刀上有毒,他亲自送上的毒啊,你到底会有多伤心呢?”
“我就等着看你被这七重蝎吞噬五脏六腑吧,哈哈,你若越是想自行解封内力驱除,这毒散开得越快,饱尝炼狱般生不如死的折磨,那种滋味到底有多美好呢?哈哈哈哈!”
她狰狞的表情尽数裸露,似半疯状放声大笑。
“爹爹,娘亲,女儿为你们报仇了。”她忽地又抱头嚎啕大哭,泪流不止。
终究是可怜的女子花下抱头痛哭,仿佛她一切的阴霾人生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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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0:40: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悉真相

百里山悬崖边。
一片野草地被夷平,日前,两座新坟崛起,白烛垂泪,纸钱随风纷飞,墓地显得无比凄怆和死气沉沉。
天边密布几朵乌云,天色渐暗,预兆着风雨即将来临,可墨云缝间却偏偏有几缕夕阳残光漏了出来,说不出的光彩绚丽,与这荒草凄凉的氛围又似那么的格格不入。

李天昊静静蹲在墓碑前,一张张烧着手中纸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是他在百里山悬崖旁为汤驰和温恬儿建了两座衣冠冢。藉此以对兄弟情义的宽慰。
近日他的心已经平静很多了。
但却总是无法控制的想到很多事,想到兄弟们一个个的离去,甚至想到他……总会让自己痛不欲生……或许这些事他需要慢慢习惯,渐渐麻木,最后连同痛苦的记忆重新埋进土壤里。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虚伪,他在极力的选择逃避,在他与正义之间,他依然会纵容正义,可那痛切心扉的感觉总是如此清晰的来回徘徊,纵然心中对他还残留着不愿去承认的感觉,又怎会再敢去奢求?
那一刀过往,已尘事俱寂,唯有奢望风尘覆盖交集过的痕迹,所有情感只能埋葬在最开始。
李天昊烧完手中的纸钱,靠着墓碑坐下,伸手拎过面前的酒坛猛灌进口中。
自那日后,他的日子便过得混混沌沌,他很怕自己清醒着,总是难免会忍不住去想让他痛不欲生的事情,酒便是他最好的逃避工具。
他猛灌好一会酒后,开始对着墓碑喃喃自语。
“兄弟,你在下面安好?我又来看你了,可高兴?”
“我今天又带了很多你喜欢的酒来,陪我喝吧,不醉不归,干。”他抬起酒坛,对着墓碑作觥筹状洒进泥土里,然后举起酒坛猛灌入口。
他心中忍不住阵阵泛酸,最后忍不住已泪流满脸。
复而又轻狂地笑着,饮了一坛又一坛,今朝怎可不醉?
几坛子酒下肚,他略有了醉意,晃了晃手中空坛子,扔掉,又拎起一坛又一阵猛灌。
周围万籁俱寂,只剩下疯长的野草独自在风中摇摇曳曳。
李天昊自顾自地喝到天翻地覆,始终没有离去之意。天色虽然暗沉了很久,也不见真正滴出雨水来,渐渐地风起,温度骤降,嗖风一吹,不免感受到了寒风刺骨的感觉。
夜幕降下,淡淡的暗月如破碎的残玦,发出凄冷而微弱的皎光。云雾缕缕笼罩在孤寂幽深的百里山上,又朦朦胧胧的覆在李天昊身上,不甚真实。
醉意正浓的李天昊忽觉一阵诡谲的异风掠过他耳畔。
又忽闻背后一阵轻微幽森的声响,回头一看,醉意朦胧中看到一人向他靠近,只觉这身影极为熟悉。朦胧的黑眸底有浅浅的涟漪惊起,若有若无的,转眼间,似释然了,便就淡去了。他对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笑了笑。
“嘿,李呆子,不愧好兄弟,还真给我立了坟。”汤驰就着他朦胧的视线走近。打哈着走到他面前相对而坐,随手拎起一坛酒灌了一口。
在醉意朦胧的李天昊看来,汤驰是飘忽着出来的。
李天昊摇晃着脑袋看他:“汤…驰,你…在下……面是不是太寂寞了?”
汤驰听了微微一愣:“对啊,下面太冷了,我真是寂寞难耐,兄弟要下去陪我吗?”
李天昊忽然扑过来死死抓住汤驰的衣衫,带着哭腔:“好,带…我走吧,我…想见见阎王爷…走……”
“呸,李天昊,你仔细看看我,看有我如此英俊的鬼吗?”汤驰急忙摇晃着烂醉如泥的李天昊。
李天昊混混沌沌的止住晃动的头,睁眼深深看了汤驰一会,叹了口气依旧醉语喃喃:“……汤…驰,你……这点习性真是一点没变,做……了鬼也不忘自恋。”
他的话让汤驰哭笑不得,想到此次上来有正事跟李天昊说,无奈他烂醉如此,汤驰只好一手揪起李天昊,一拳便落在他脸上:“李天昊,你醒醒吧,小爷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挂掉。”
突如其来的一拳,醉意洋洋的李天昊根本猝不及防,脸上便硬生生的挨着了,瞬间便呈现青紫一块,然而这痛楚并没有让他清醒多少。
他伸手捂了捂脸,定睛看着汤驰,又傻笑不已。
汤驰实在无奈,左顾右盼下四周,最后只好拎起酒坛向他盖面浇去。
清泠的酒水就着冷风拂过他的脸庞,冰冷刺骨,李天昊方被冷冽惊醒,甩了甩满是酒水的脑袋,看着汤驰,有点不敢置信的惊喜:“汤……驰,你……真的是你……?”
“看清楚,小爷我不是鬼,不止我,我姐也活着。”汤驰举起手中的酒坛喝了一口酒。
“怎么会?那恬儿尼?”
“我姐受了点伤,在下面养着。救我们的是一位姓顾的神医,他说受哥舒明朗之托。”汤驰伸手指了指悬崖之下。
李天昊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有点惊愕的看着汤驰。
汤驰知道他心中疑惑,也不转弯抹角,直入主题,“你真的刺伤了哥舒明朗?还让他陷入了性命危机?”
李天昊心底隐隐泛起痛楚,“他承认了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那一桩桩的命案,一条条的鲜活生命,都是他算计杀害的,我始终都无法下手要他性命,我…我…是伤了他,可那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李天昊固执的别过脸去想要掩饰心底升起的不安情绪,那颗心也似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李呆子啊李呆子,我该怎么说你呢?你还真是食古不化啊……”汤驰恨得牙痒痒的。“影子来找过顾神医,道出了哥舒明朗为你所伤染上剧毒危在旦夕。你伤人的刀上有剧毒,无解药无解,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李天昊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十分在意的听到四个字:危、在、旦、夕,心肺瞬间像卡得很紧透不过气来似的,很痛苦。
“你真是……哎,情况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呢?解药呢?” 汤驰盯紧李天昊皱了皱鼻子,气呼呼地质问。
李天昊已经沉浸在痛苦之中,根本无办法回答汤驰。
“还有一件事我姐让我告诉你,你要好好有个心理准备吧,就是……”汤驰顿了顿,细微的观察着李天昊的表情。
闻言,李天昊猛然的转过脸对着汤驰,眸色加深了几分,神色紧张的表达追询。
“哥舒明朗其实也是静王的儿子,也就是你的亲、哥、哥。”汤驰似有意的说的极慢。
“不……不可能,汤驰,你们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对不?”李天昊感觉胸口传来阵阵锥心之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偷偷钻了进去,啃噬他的心头。
“李天昊,你听着,这个时候我没必要跟你开玩笑,哥舒明朗,他是你的亲哥哥,不管你相不相信,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静王并不肯对外承认他,还对他……” 一些事汤驰也不堪说出口。“反正,他所做的一切坏事都源自你们的父亲,他有他的难言之隐,他一直活在算计里,举步维艰,不得不用他的方式去做一些事,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其中包括你。”
而哥舒明朗似乎也另有被钳制之物,只是他这个局外人,一时半刻,竟半点也摸不清李静的底细和算盘。
“怎么可能……怎么会…………”
如同晴天霹雳的真相让李天昊瞬间陷入混乱状态,他不知道怎么消化汤驰告知的讯息。浑身剧烈颤抖着,胸口被勒得很痛很痛,呼吸紊乱。所有的醉意都在此刻消失殆尽。凌乱了的喘息、急促得分分欲死的心跳狠狠的撞击着他的心房。他不敢相信,不想去相信……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事实?
为什么父王否认了自己的追问?
为什么父王会对他这般残忍?
为什么自己总是一刻不停地伤害他?
……
可叹可笑,对他残忍的何止父王,他也是作俑者……
“啊……”李天昊神色仓皇地夺路而逃,跑到那深山丛林里去。
“李天昊……”汤驰也匆忙的追了过去,毕竟没李天昊的轻功造诣,一转眼功夫便被甩远了。
李天昊突然停了下来,他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对着阻在身前的厚实树干挥拳,不一会便是满手鲜血淋漓而下,手指抖个不停。他发丝凌乱,散散地落了下来,泪从他的眼里汹涌出来,眉尖上露出了茫然与忏悔。只感到全身都在发抖,眼前来来回回的……全是哥舒明朗受伤的脸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人救人,俱都是你……我竟伤你至此,我该如何面对你?”
李天昊摇摇颤颤着身子,就着树干缓缓滑落,闷声呜咽着,不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欲恨绝,却忽地凄然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他自己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一记滚雷悲鸣,苍白的闪电撕裂了黑色长夜。
忽然倾盆大雨至,雨点夹集着寒风重重的击打在他身上,很冷。黑暗中,李天昊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永远失去他的恶梦,他的心好痛,他拼命地哭着,却好像永远听不见自己哭泣的声音,浓浓的绝望深埋在眼底最深处……

午夜时分,失魂落魄的李天昊冒着大雨出现在凤翔的大街上,粘染着满身的泥污。
不远处,陶夭夭撑伞似乎等候了些许时辰,看见李天昊高兴的扑过来。
“天昊,终于找到你了。”她欢呼起来。
李天昊定睛与她四目相接,眼中已换上暴戾之色,还没等陶夭夭反应过来,双手已捏紧她纤细的脖子,“陶夭夭,快把解药交出来,我告诉你,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不会让你好过,绝对不会。”
陶夭夭眼中尽是愕然,随即心碎,“你死了这条心吧,解药我已经毁了,我就是要他哥舒明朗死,爹娘的仇我得以报了,我也就无惧于此了。”
李天昊的手猛然收紧,陶夭夭并没意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手中的伞蓦然掉落,微咬了咬唇,脸色惨白。雨点尽数打在她的脸上,她就着雨水静静看着发丝凌乱遮盖下狼狈不堪的李天昊。他眼中裸露出深深的狰狞恨意,喉咙似即将被碾碎般,直窒得她无法呼吸,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泪不可抑制的蜿蜒而下。
她拼命地张大了口吮吸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快要断气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吧。死亡似乎越来越近了……
颈脖处的钳制忽然抽离,身后不稳,她重重的跌倒在地,空气立即重新疏通入肺,她宛如重获新生,混着雨水捂着心房急喘不已。
“这次看在陶爸陶妈的份上不想脏了双手,别再让我看见你,滚,滚……”他歇斯底里的大吼出声,旋即转过身颤颤巍巍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留下雨中独自呜咽的陶夭夭。
陶夭夭趴伏在地上,听到他厌恶自己的话语,倐地扬目,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决然的背影,颤抖着伸出手去欲抓住那个越来越远的幻影,可任由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再抓得住,雨似乎更大了,如瀑的雨帘冲淡着她眼中的泪。
她何尝不知世间风月如云烟过眼,他,不过是她的一场镜花水月,永远可遇不可求,老天待她不公,她究竟该恨谁?恍惚间失了念生,心一横,手起刀落,鲜红的血随着雨水静静弥漫开来,直至遮蔽她全部视线。
雨击繁花乱,湮落如烟烬……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0:43: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默相守

窗外暴雨声越来越烈,夜漆黑得如同沉浸在墨迹中。
阁中已燃起了烛火,寒冷朔风过,光影跳跃不律,晃动的烛光剪下窗边一个已形憔瘦削的身影。
哥舒明朗披着一袭粉色睡衣就着软榻静雅安坐,烛影肆意勾勒出他略显苍白却雅致的侧轮廓。那双悲喜难以捉摸的秋水明眸里,泛漾起淡淡的灰芒,是历尽尘世的沧桑与悲凉之态。
他心底的清苦与脆弱虽藏匿得极深,却都随脸上那凄艳的神色在烛光摇曳中被映煞而出。
临窗观雨,静默沉思,茫茫清雨欲掩其气息,奈何雨声冲不去那眉宇间的淡淡哀愁,掩不去那以生俱来的清贵高远。
他身不由己的穿梭于现实的繁盛鲜艳中,然身虽沾染着俗世的锦玉繁华,神韵却依然不沾染半点尘埃。
刚进门的影子似是看呆了此景此人,身形微微僵立不前,寒风犹过,墨衣寂
凉。
他不做声,影子亦缄口不出丝声打扰,给他留待着安静,神态间保持着无所
殊色。
“咳咳咳……”他伸出玉手微微掩唇,隐隐着的咳嗽声传来
“公子,药。”影子端着药快步到他身前。
浓重的味道侵彻他的鼻腔,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先搁着吧,我待会喝。”
他淡淡出声示意着,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优雅而自若,却掩不住虚弱。
“温度刚刚好,没必要搁置。”影子声露责备的坚持,并没有放下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知怎的此刻心自然便沉了下去,也顾不得对他越规了。自得知他所中之毒后,心神更是始终的不安宁,戾气疯长了不少,想要杀掉李天昊的念头日益剧增,手不由得暗暗用力捏紧了碗沿。
他淡然的看着影子,把影子的情绪尽数看在眼里,伸手接过药碗,“影,你身上的戾气好重,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
影子握指成拳,脸色一黯:“属下会认可成全你所有的重视……但,如若你不能再安好,无论是谁属下都不会再放过他。”
影子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生怕自己的坚持会孤立无援被他瓦解掉。
哥舒明朗不再言语,眼神疲倦地望着影子,眉头蹙得更紧了。举起药碗靠至唇边,忍下胃腔中的不适涌动,一饮而尽。随后紧捂住胸口,极力隐忍着胃腔中的翻腾。一个冷颤,手里的药碗重心不稳,从手心里翻落。接连着一连串的咳嗽呕吐不止,喝下的药几乎全数吐出。
“公子……”影子急了,忙伸手抚上他的背暗运功阻止,缓缓助他顺气后。一手谙谙搭上他的脉门,浓眉紧蹙,神情依旧紧张不已,一刻不缓地把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他。
哥舒明朗抬手轻擦了擦唇角,看了看影子紧张的作举,唇角浅浅的爬上一抹笑,如恍惚般遮掩着苍白的容颜,轻轻道,“我还死不去,没必要把内力尽数浪费在我身上。”
影子眼中闪过痛惜:“公子……我……”
想说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内力并没有撤走。只觉一向深沉的公子在反常的强颜欢笑,心莫名的痛上几分。他知道这药性恶劣难以下咽,顾神医说了,七重蝎乃毒药中之最惨烈,会受尽七日炼狱之苦而死。这七日之中的间歇毒性发作简直生不如死,取得这解药固然重要,可想致公子死地的人已然毁掉了解药,况且毒源来自波斯,解药炼制工序比一般毒药难上几倍。顾神医抖出毕生所学好不容易才找到暂时可压制毒性的药,还必须靠着外来精纯浑厚内力相辅相成,才能缓解痛楚,减少发作次数。可他总是耽搁着喝药,自己浑厚的内力消损得也极快,以至于毒性发作的次数愈加频繁。霸道的毒在他的血液里肆意沸腾,无情的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知道他毒发的每时每刻都是钻心蚀骨的,痛得生不如死。高傲如他,好几次更是把他支走或拒之门外,偷偷的承受着毒性发作。每况愈下,影子很想装作浑然不知,但却依然抵不住心中无法形容的痛楚。听着他因忍受不住痛楚而撕心裂肺的嘶哑吼叫声,影子都挪不开步子去离他太远,靠近他却什么也干不了,反倒让孤傲的他难堪。每况愈下,他的心也随着他的痛被锤击得千疮百孔,多么希望能替他受这份罪……
影子的怨恨逐之加深,老天对他不公,但人对他更残忍?他暗暗发誓不会再放过伤害他的人……
哥舒明朗默默感受着影子的情绪,淡然出声:“可以了,你下去吧。”
不知不觉间,影子的内力已消耗得极快,虽冷汗潺潺并没有停下,“公子,属下什么事都可以依你,唯独你的性命不容许你再任性。”
“影……”他抬起头把目光挪向影子,明眸里仿若有千丝万愁,如损殆的星芒掠过。他唇角微微扬起,给予影子一个安心的笑,那笑意竟是纤尘不染。
疲惫不已的影子似要死在他这个美好的笑容里,怔怔的收力,也顾不得调整自身气息,用最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如雪的苍白面色,眼里写满了歉意和自责。
“公子,安歇吧……属下再去给你准备药。”
哥舒明朗笑看着他的模样,了然的点点头,任由他搀扶着回到内榻上。
影子替他捻好被子后,迅速离去。
户外大雨磅礴声渐失,转换成细雨如沙,声声切切,缠绵着院子里被击落的娇花、滚动着朱阁上被敲破的明瓦,绵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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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0:44: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强较量

此时的花满楼,覆在蒙蒙雨帘之下,少了平日轻歌曼舞的喧闹,竟出奇的沉逸静谧。
不远处,一人依然静静地屹立雨中,凉意浸透他的衣襟,一直刺进心里去,他想迈步却又停顿不前,因为他怕……脑海中总是徘徊着他苍白决绝的模样。视线紧紧追踪着亭台楼角内被烛影摇曳所折射在木格窗上的模糊身影,多日来的压抑化作辛酸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和着雨水被冲刷掉,他还在…内心是说不出的激动。
见他,好想见他,脑海里的念想竟是如此激烈的叫嚣着,便心急如焚的迈起脚步想冲进楼去。
他刚靠近门口,便被人阻了去路。
依旧一袭墨衣的影子,杀气凛凛的出现在他跟前,他手上并没有拿剑,只是端著一药碗,木托盘被捏的“咯咯”作响。
“李天昊,真想不到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李天昊看着他手中的药碗,心口被刺痛着,稳了稳身子,毫不认输的提起气势对上影子,该来的总是要来,他来的路上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影子是不会放过他的,若能见得他一面,死又有何惧?
“我没什麽好解释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前提是我必须留着这条命只求能见他一面。” 李天昊眼睛一垂,眼里有着想要赴死的坦然。
“你带给公子的伤害还不够多吗?见他?除非我死。”影子说完捏碎手中的木托盘,药碗顺势滑落于地,应声而碎。全身气势凛然直逼李天昊。
“影子,我并不想与你动手,如果这是唯一可以见他的方法,那我只好尽全力争取。”李天昊想着要是不把自己的夙愿完成是绝不会甘心的。得知心爱的他长期以来背负着的沉重枷锁,很想亲口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落到这般境地?可是又很怕知道答案……自己频频带给他的创伤,即使是死也抚慰不了的伤痕吧,该怎么办?如果可以,现在把命抵上,换他的命还来得及吗?
不经觉中,对峙而立的两人无声的用内力比拼着,全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势。
忽然狂风四起,带动街上无数落花争相凝聚,包裹着二人而舞,谁也分不出谁的身影!
周遭气流似乎在一瞬间加速,雨点随着气流偏移了原来的轨迹。
茫茫花舞中,影子忽然扬手,一道蓝光在手移步以迅雷不掩耳的速度直向李天昊咽喉!
李天昊吃惊,虽已察觉到他的意图,但也被他的速度震慑,急急往後一仰躲过影子的攻击,趁影子由于惯性往前冲的空挡,闪身侧跃起,险险守住阵地。
影子似乎料到他的动作,出掌更具疾速如风、狠劲如鹰!
李天昊觉得不妙,即使是武林高手,受到他的掌劲也会顿时经脉破损,急速作出反应,就地滚过数丈,跃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度,连续空翻闪过影子的攻击。影子招招狠劲直逼,李天昊也清楚影子的实力,尽管自身也拥有着极高的内力,但影子不是普通的杀手,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把自己逼至这个程度,如若再不设法还击,恐怕会马上命丧于此。
影子夹杂着真气的攻击保持着杀伤力!完全不给李天昊喘气的机会,招招逼紧,速度性、准确性无疑高度聚神集中!想迅速解决,实在耗不起,恍惚间也感觉到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这几天消耗的内力实在太多。换做以前,聚精会神的作战会是百步穿杨之势,足以降伏远在数里以外的敌人,恍惚间便能杀人於无形!
李天昊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应战,也清楚知道不能一味的只守不攻,他找准时机试探性的去摸清对手的底细。他也感觉到影子的攻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内力不太对劲,先前的强硬气势硬是弱了几分,对他屡次无功而返的攻击,有了希望。但是,他不确定影子真实境况如何,时间拖得越长,他的胜算就越小。所以,他也必须掌好时机,哪怕用尽全力,只求速战速决!他凝神看准影子的动向,抓住一丝缝隙,马上就是一凌厉的掌风横扫回去,这一掌他用了九成功力去搏,气流直击起地面万倾水珠,劲力在触及人身时爆发。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影子硬生生的使尽全力接住这一掌,仅存的内力尽数被瓦解、被吞噬,身体随着气流飞起数丈远,复又重重跌落地面。
“唔!”影子闷唔一声,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攻击气流遭到强烈抵击反噬,李天昊也被弹退好几丈,嘴里一甜,血丝从嘴角淌下。
李天昊抬手擦掉唇角血迹,走近对影子拱手一辑道:“多谢承让!”转身欲进门去。
影子急忙爬起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伤,即使受到这般重创,他居然还是颤抖着身躯,抖起全身气势,阻挡住李天昊的去路。
“我说过……我是不会再让你见公子,除非我死。”
李天昊看着如此倔强的影子,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握紧双拳。意料之外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影子,求你,让我见他……”
影子见他这样更是来狠,一把揪紧李天昊的衣领,紧接着夹杂狂沙的拳脚随即而至,眼中流露着痛恨至极的神色。
“李天昊,你何曾珍惜过他?”
一拳紧接着一拳,颤声控诉:
“为什么你从小生活在荣华富贵里,公子却在地狱里打滚只为生存下来?你知道他受了多少苦吗?”
“凭什么你是静王承认的世子?公子却要为了得到王爷的认可,委曲求全?不惜身心受损。”
“你总是带着愚蠢行动,他为护你周全,不惜给自身带来极大的伤害,可每次都努力隐隐着莫大的痛苦。”
“你甚至欲置他于死地,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嘶叫出声的时候,我便恨不得立刻杀了你,剐了你的肉,然后再一片一片剁给狗吃。”
“……”
李天昊安静的接受着影子的控诉和无数的拳头,他并不是无力还击,他只是没有任何理由反击,任由着影子咒骂击打泄愤。被揍得昏天旋地,血随着雨水撒了一地,他并不在乎,脑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想,如果可以就努力活着见他一面。李天昊艰难的扯开眼皮,静静凝视着影子好一会儿,那是用眼神在倔强的求他。
影子望着一张俊脸被自己揍得青肿变形,血流满面,却丝毫不反击的李天昊,眼里窜起的怒火丝毫不减。嘲弄着他那眼里的意念,“李天昊,你根本不值得公子爱你!你活着,只会让他更痛苦!”
眼里的杀意骤然加深。
李天昊绝望的闭上眼,一阵夹杂着漫漫碎花的寒风拂过,终于感觉到了浑身都在隐隐作痛,已经动惮不得,感受着影子的杀气凛然,他只能僵直着身体无奈的闭上眼等待着将至的死亡。
‘咻、咻’两声,李天昊久久没有感受到如期而至的拳头,想着或许他是打累了吧,一丝希望的曙光油然而生。
“呆子,呆子?”汤驰从影子手中接过近乎奄奄一息的李天昊。怒火中烧,掌中聚起了内力欲向影子劈去。
听到汤驰的声音,李天昊努力的从昏迷的意识里挣脱出来,艰难的睁开眼看到汤驰的举动急忙阻止,颤抖着身体声音却无比坚决道:
“汤驰…别杀他…快带我进去……”
李天昊的脸虽然被揍得青肿近乎血肉模糊很难看清所表现的情绪,颤抖着的躯体却强烈的向着花满楼移动,他呼吸开始剧烈急速,连唇间的血色也缓缓褪去,汤驰看着李天昊这样,心下不忍,看来不见哥舒明朗,他这条命也不见得还会珍视。免得执拗,只好带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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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内烛火依然跳跃不律,珠帘轻摇,熏炉里的沉香燃得正旺,轻烟缕缕缠绵而舞。
李天昊示意着汤驰向着床榻靠近,透过帘幔看着榻上昏睡的人儿,脸颊苍白里微微泛着青色,那种只有天池至纯之水才有的极浅青色,仿若能隔空将来人倒影照见,他的心也随着安静的他沉入了天池水底。
安睡中的他眉头都紧蹙着不松开,薄细苍白的唇瓣紧抿着,侵蚀着脏腑的毒是不是很痛……
李天昊心如刀绞,再也止不住泪水汹涌,他竟愚蠢到毫无察觉他一直以来伪装下的脆弱,满是自责。他抬起颤抖的手想去触及他,却被汤驰阻止了。
“呆子,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顾神医一定会救他,你现在这副模样,他若醒来看到一定会很难过,算为了他,好好保重自己,走吧!”
“不……我不想再离开他……这是我加注给他的痛苦……”李天昊梗咽着猛摇头,李天昊突然死死的反手抓紧汤驰,“我要代他承受……汤驰,帮我,把他身上的毒渡给我……”
“呆子,你冷静点好不好,你这样也是无济于事的,何必再多生枝节?”
“不…我做错了太多…伤他太深……我不能再看着他痛苦,不能……你不帮我,我自己来……”
李天昊放开汤驰,伸手就去扒开帘幔。
看来李天昊此刻的理智已被淹没了,满脸的血泪汹涌,汤驰看在眼里实在不忍,趁他不备,举手一个手刀下去,李天昊脸上颜色定格,渐渐黯淡下来,升腾起无限疲累,陷入了昏迷中去。
汤驰背上李天昊踏出几步,回转过头隔帘观人,“谢谢你,务必保重,一定不能有事,我们都在你身边,没有什么难是过不去的。”
帘幔轻纱般随凉风舞动,待脚步声远去,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两滴清泪划下眼角埋进绣枕里去。
夜漫长,红尘累余谁徒自伤悲,辗转反侧已不能寐……
雨势又愈加急促起来了,像是在宣泄一种隐伏已久的悲伤情愫。密密的雨帘,笼罩在整个凤翔城上,孤冷凄清,天地间,苍凉一片。
凤翔街深处,黑影掠过,带着黑夜的诡异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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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王府!
深重阙楼,掠过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殿来。
“王爷。”那黑影低头呈上一封密函。
李静伸手接过摊开阅读,顿时怒气上蹿,将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里,一扬手,手中蓝色火焰升起,纸张顿时化为灰烬。
“好啊,非常好,已经懂得玩游戏了,可惜,本王一直教你狠心,你却狠不下心,注定此生会为情所累,会是输的结局。”
黑眸一凛,缄默不语的瞟向角落处的一暗卫。
那暗卫似乎觉察到危险,运起轻功急忙的向门外逃去。
李静眸光闪过诡异之色,暗运起一团黑焰向他击去。任凭那暗卫如何躲闪还是躲闪不及,硬生生被火焰包围,慢慢被吞噬,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片刻,随即化为灰烬……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1:48: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雨薄凉

窗外薄薄丝雨似乎更凉了,寒风里带着飘渺的呼啸声,零零嘤嘤,却透着无法诉说的忧伤,如泣如诉。
哥舒明朗疲倦地靠在床头,一脸的落寞,双眼红丝满布,泪痕未干,牵着离人的愁肠,痛苦地蹙起了眉头,抬起手用衣袖捂住了口唇,剧烈地咳着。
一得自由,影子便好好掩盖着唇齿间的血迹一番,全然无暇顾及自身重伤状况,举着虚步,急匆匆地往阁楼上赶来,担忧之色言于表。
“公子!”
哥舒明朗慌忙的收藏起自身的落寞情绪,沉沉的阖眼:“我没事。”
黯哑的声线,弱弱的化在空气中,影子几乎以为他不曾说出声。
他在为了李天昊伤心难过?这一刻,影子的表情竟阴兀狰狞,手指握得“咯咯”作响。
原来早已深深烙在心里的人,又岂能说抹除就能轻易抹除的尼?
看着他悲伤的神色,掩不住狼狈不堪的脆弱,影子眉宇间的神色说不出是悲哀,还是苦涩。一时之间,氛围陷入了尴尬的局面。影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腰干依然挺得很直,心中怀着歉意,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话却非常清晰:“公子,对不起……”
“好了,老实……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他出声打断他,即使影子不说,他也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责怪与他。这一次的劫或许他真的过不了了,突然让他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若比起小时候,他心高气傲,倔强不屈,总是想着各种办法努力生存下去。可是现在他即使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羁绊,也明显觉得是那么的力不从心了,没得选择的时候便不再执着,寂寞地死去会不会得到解脱呢,他的眉尖换上了一点茫然的神情。

影子黑眸微瞠,心痛之余亦心底泛酸,泪不知不觉的涌了上来,他的每一句话语,总能把自己所挟的恨与怨,削得越来越薄。所有的阴兀狰狞之气竟然全数化解,换上满腔柔情。
“公子,属下……相信顾神医,也请你相信他。”
口上虽安慰式的给予他最大的希望,可心里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他也很怕两日后顾神医还没炼制出来解药,那么他能看着他痛苦的死去吗?不能,如果真到那一步的话,他会用自己的命换公子的,他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哥舒明朗忽然展笑,轻轻地睁开了眼。他的面庞,苍白如玉雕,眉目间却露出了一种柔弱的风致:“是啊,顾明义,他欠我一条命呢,他得想办法还……”
他笑意倘佯,半开玩笑,影子觉得这不同寻常,恍如隔世,遂微皱紧了眉头,目光一直紧紧停留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俊美的脸上,映上跳跃着的烛影,越发眉目深远,清逸迷人,然而那深远清逸里,总有种沉沉的意味,寥落至黯然。
“起来吧,我倒想看看自诩不凡的顾明义该如何应对。”
影子慢慢站起身,他开始有点错觉了,公子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自命清高,言语高傲,喜欢玩弄人的哥舒明朗了,只是越是如此,影子心里涌起酸涩的情绪,就越涌越急,越涌越猛烈,直似要淹没他想着的可能。
哥舒明朗笑意不减,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便转换了话题。
“这两天,花满楼犹为安静,花影带领着他们偷懒都不营业了吗?”
“不是,是属下为了不打扰到公子清幽,自作主张让他们闭门谢客的。”
哥舒明朗微叹息道:“这样下去,我花满楼可要关门大吉了。”
影子微愣了一下,直想翻白眼。
“公子……”影子似乎想起一件事,但欲言又止,此刻不知道该不该说,若是不说,事态发展严重,对他的打击可能会更大。
“嗯?”哥舒明朗眼中泛起尖锐的光芒,直逼得影子想藏起来的话语无处可藏。
“据汇报,王爷秘密得到了黑火秘籍,正在潜心修炼,看来皇上在凤翔祭天的新计划很快便会实行。而皇家踏鞠队少了汤驰,似乎陷入悲伤中,士气不增。”
窗外似乎漏进了一缕寒风,吹动了纱幔,哥舒明朗似是禁不得这风,捂着唇低低地激起了新一轮猛咳,眼里隐约藏起了凄然的无奈,脸色更为苍白了,不见血色。
影子欲急忙走上前去,却突然胸口生痛,微步踉跄,急忙强伪装起不适轻手拍着他的后背。微垂眸叹息,他始终最介意的还是关于静王……
哥舒明朗反手抓住影子的手,搭上他的脉门,眉头不由得蹙紧了起来。
“你伤得很重,这几日下去好好休息吧,让弄影来伺候我便行。”
他并没有答影子的汇报,只是又转移了话题,忍不住的咳嗽一阵比一阵激烈。
“公子,属下没事,让属下时刻伺候在身边便好。”影子看得心又痛了,其实他便是他最好的疗伤圣药,
“……”哥舒明朗想再说点什么,看到影子坚决的神情,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扬了扬唇最终沉默了。眉头蹙得更紧了隐约是难受的模样,凄楚地勾了勾唇角,“那下去给我准备药吧。”
影子的心抽紧了,黯然无言地退下了。
哥舒明朗看着影子出了门,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血染在单色的地毯上,鲜明而浓郁。一手紧紧捂住胸口,一手却死死的拽住床单,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影子走到门口停顿了片刻,他知道他又吐血了,又得忍着一轮那钻心的痛,他却不能回过头去,继而忍着心痛向厨房走去。
影子刚行至厨房门口,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整个人颓然跌倒在地,他急忙盘坐运功,积聚内力。
“还剩不到三日了,所有的希望……”
五脏六腑断断续续传来一种刀剐般的感觉,哥舒明朗感觉自己似又经历了一回九重劫难,痛到极致后,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整个俯趴在榻上,急速的喘着气。脑海里却还是想着一件不能释怀的事,关于父王接下来的行动。又一阵剧痛袭来,处于这种生死边沿的他根本就没有发现房中早另有细微的气息流动。
那人一身夜行衣,缓缓走近哥舒明朗,诡异的笑掩在面巾之下。哥舒明朗惊觉到人,艰难的抬起头对上他,不待看清来人,下一秒便被黑衣人出手劈晕过去,被迅速扛起夺窗而出。掠过之处,劲风带动物什,晃动不休。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层层薄薄的悲凉苍露,轻柔像雾,却比雾更阴凉。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1:49: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魇入梦

雾气越来越凝重,飘飘渺渺地笼罩着整个花满楼,影子嗅到异样的气息在靠近,匆忙收起功力,胸口气血一时之间缓冲不过来,直冲喷溅而出,整个人都瘫软乏力。脑海里却时刻惦挂着那张苍白失色的脸庞,他的悲、他的喜、他的伤、他的痛,只有他会感同身受……
影子挣扎着支起躯体赶至阁楼之上,冰冷的轻纱随风悠然跃动,清泠而寂寞。
阶前的血迹已凝结成冰霜,塌上锦被凌乱散落,唯不见那单薄的身影。
随风晃动的窗叶在不断吱呀作响。影子慌忙的跑到窗口前焦虑的眺望,黑夜如墨,薄雾凝霜,方圆无物,唯听远处暗鸦微弱悲鸣。影子徒了口气,仿若失了魂魄般,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躯体的重量,重重的跪倒在地,七尺男儿涕泪径流,满是自责,悲呛着呜鸣出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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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烟缕缕,缠缠绵绵,微风悠悠拂过脸庞,李天昊仿佛置于仙境之中,如果说残酷的时光错落是在考验他们,从重逢以来就是一个有甜蜜也有哀愁苦楚的梦幻,他仍旧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他就不会经历失去。
是的,他在逃避。
李天昊的身体随着云雾飘绕起来,落入幻境之中。
他看到了两个稚童。
有着灿若星辰明眸的稚童对另一稚童说:“我是你哥哥,以后让我保护你。”
“哥哥,我怕……”
“有我在,小昊儿,不怕……”
说时,温暖却苦涩。
毫无预兆的,那个做哥哥的稚童突然消失了……
“哥哥,你在哪……我怕……”
李天昊心下一惊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抓,剩下的稚童也如幻影般消散了去,
穿梭在指间的依旧是空气,他目光滞然的久久盯着双手,心底深处似乎哀伤了起来。
“李天昊……”
谁在叫他?
“李天昊……”
真的有人在叫他,好温暖好熟悉的声音,李天昊抬眼寻找声源之处,强烈的白光刺激着他的眼球,他急忙的伸手去遮挡,待稍微适应光感后再微微张来一条缝隙来看看呼唤他的人。
流光漫舞,纷飞絮乱的幻境,他迎着白光而立,轻衣素裹,玉雕晶莹般透切的容颜,秋水明眸依旧亮彻整个星际,温软的目光像一道有温度的光线,薄唇挂着一抹嫣然浅笑。
“明朗……”
李天昊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雀跃。待看清,即使流光漫舞,而他悲伤的翦瞳像是蒙上了永远挥之不去的灰暗哀愁,一丝一扣都令人疼彻心扉。
“……对不起,我……对不起……”
李天昊喜极而泣,伸长了手想去拥抱他,可手像透过空气一样直透过他的身体,什麽东西也没抓住!
李天昊再次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出声:怎麽会这样?为什麽我不能碰到你呢?
李天昊并不气馁,再次扑过去想拥抱着他,可手刚想要触及他的时候,他却被强流掠带了数丈远。
“…李天昊……”他带着急喘声唤着李天昊的名字,此刻的眼里透着满满的惊恐,伸出修长的指尖向空气挣扎着,像是在向他求救,晶莹的泪打湿了他如玉的脸庞。
他哭了,李天昊只觉得心在忍忍作痛,从没见过他这般哭泣模样,何时何地都高贵冷艳的他怎么会哭?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天昊挣扎着拥抱他,好几回都无果,最终也是爱莫能助的远远看着他,想弄清楚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只见他身上的轻衣沾染着触目惊心的道道血痕,在不断被身体里沁出来的一朵一朵血花蔓延描绘,鲜嫩欲滴,入地扎根…
“………怎么会…不……”李天昊惊恐的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此时漫漫流光气流变得急促起来,似乎要将他吞噬。
“不…不要…离开我…”李天昊拼了命追赶了过去,看着他越飘越远的身影,急了,用尽全身力气,想捉住他的哪怕一片衣角,却只能抓到烟尘一绺,他就在他眼前渐渐化作丝丝缕缕血红的烟雾融入白光里头去,任凭他怎么哭喊再也看不见摸不著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幻境的痛苦中去,惊恐的大喊出声:

“哥哥…不要走……不要…不要…”
看着在眼前逐渐消失的身影,李天昊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呼吸已窒息在当时,心脏似乎微微的逐渐停止了跳动,只有那大脑似还保留着挣扎的意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吞噬了去,李天昊无力的瘫倒在地,痴痴的看着他残留的血流,滋润了修罗狱里的曼珠沙华破土而生,留下一片茫茫无际血色的烂漫。
层层曼陀罗越堆越厚,最后连他的视线都湮没尽了去……
“…啊……”
李天昊从梦魇中惊醒,激烈坐起,急促的大口呼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手掌仍然保持着抓狂然后紧握在一起,指甲陷进掌心的痛感清晰传来,眼角中的泪痕犹未干枯。
“这只是梦,这一定只是梦……”

李天昊压不下梦魇中藏匿在心底的惊慌。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天际泛白,微微亮了起来。他需要透透气散散刚才的阴霾,想迅速猛起身,却牵动着全身的疼痛感,无比清晰的袭来。这才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和影子那场惨烈的两败俱伤的战斗……抬手轻抚了一下脸,直呼痛出声来,意识终於完全回来。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其中发生过什么事,他慌忙着滚下床榻,不顾一切的跑出门去,晃荡在大街上。

他现在的心很乱很乱,边跌跌撞撞的走着边硬逼着自己努力梳理一切。自从知道了一切真相,回想当日桃花堤重逢的心动,自相随的醋劲,隐约知晓了他温柔微笑里,绽开的是亡命的决裂与不断嗜杀的血色之花,为生存,从不惜轻贱自身……
对他狠辣行事作风的误解,至别离的怅然……那个孤寂身影,那样的恶劣生活,逼得他不得不伪装,隐藏,在必要时狠辣。自己却不曾了解他虎狼环伺的幼年,要如何责怪他埋藏极深的苍凉?原来自己已伤他不浅。别说奢求他的原谅了,就是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
若有一日,他们是否可以一切都从头开始,离了这尘世纷争,别了这诡谲江湖,远避这红尘烦扰种种,他定要以全数的真心包容和细腻呵护,抚平他所有的无奈与创伤,远离染指在他生命里的污秽血腥……
可如今,他无法忽视自己带给他的狰狞创伤,一时之间难掩心底的恐惧与慌乱。
如果…如果,他……
李天昊不敢再想象下去,只觉此刻心乱如麻,呼吸絮乱,已寸步难行,倚靠在小巷里呜咽,只想着有没有谁可以告诉他该怎么办?
处于悲伤之中的他根本没有觉察到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他靠近,而那人却在一丈之内时踉跄跌倒在李天昊的脚跟前。
李天昊惊觉,匍匐在他脚下之人一袭夜行衣早已被血浸透,那些血珠还在湿湿沥沥的洒落,那人的身体痉挛得厉害。李天昊伸手扶起他,不待他看清,那人忽然紧紧抓牢李天昊的手,嘴里断断续续的呢喃着什么,李天昊抬手拨开他凌乱的发丝,这才看清这个人正是那日与他较量的影子。一时震惊,看到影子的惨状,下意识的联想到他的情况,急忙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影子挣扎着从怀中拿出糊满血迹的图纸塞到他手里,嘴里极力的说着话,李天昊俯下身努力的去听,才勉强听清三个字:“救……公……子……”
李天昊吓得睁大了眼,摇晃着影子想再追问,才发现影子已噎了气,他浑身是伤,多处致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他忙翻开手上的图纸看了一眼,悲痛蚀心,泪水模糊了双眼,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纸,强撑起身体,他凭着信念,努力调整状态,留下那奄息的人,快速离去。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2:04:00 +0800 CST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6:55: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命悬线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药池中一丝不挂的人儿,全身几乎被药蒸气重重包裹,长长的睫毛紧紧垂落,安静的掩下了本该有的媚动与温柔,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顾明义叹息的摇摇头,哀叹:“他强行催动过内力,七重蝎的毒已经完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新伤旧痕,再多的药也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用它试试……”说着拿起一个黑瓶在手中掂量掂量着,这是先前哥舒给他的,托他好好研究了些许时日的东西,他也知道哥舒为何这么在意这东西,自然是研究出了点名堂和效性……
“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生死看天意了……”顾明义嘀咕着把它给人喂下,就立在一旁静观其变。
看着依旧奄奄一息的人,李天昊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整个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瘫跪在地,九曲回肠寸寸断尽,分分缕缕皆是痛,“不会的…你又在骗我对吗,小时候你骗过我,你记得吗?原来,欺骗这东西还是会成长的啊,长大后你还是不断的欺骗我,我是不是很蠢?”
顾明义杵在一旁,阴暗着帅脸,心想,这是药也是毒本就是附血而生的,莫非缺少了一味药引……
李天昊已经语无伦次起来,重复着执念:“……所以你又是在骗我……你一定又在骗我对吗……哥哥,你只是不想原谅我对吗?只要你睁开眼看看我……要我立刻死去我也心甘情愿,但是不要永远不理我,不要……”
李天昊此时近乎疯狂的仰首,已泣不成声,泪眼朦胧里,已经无力支撑起这样的打击,一时气血攻心,喉间炙热,竟呕出一大口鲜血来,随即晕死过去。
顾明义见状额间青筋急剧暴起,头痛不已,一个就麻烦了,又倒一个?本来是不想救的,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老命苦,欠了你的吧。”叹息着扶了扶额,忙施针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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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别走……”
是谁?揽我之肩,驱我一世寂寞;是谁?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厉;又是谁?唤我之心,挽我一缕孤魂。
眼皮好重,模糊不清的脸在脑海里晃动着,那呼唤很近又渐远,惹得他意识漂浮不定。有温和的触感贴上唇,水流和着那个人的气息闯入嘴中来。没有力气,全身里的一切已经不由得自己做主了……混乱不堪的头脑里什么也想不清楚,他在哪里,眼前的景像清新温和,和熙的风,喜欢,还有很多很多他此生求之不得的东西皆在眼前盘旋而过,他伸手去触,却每每差之毫厘……他是谁?好象跟着身体的无力,头脑里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可是那声声切切的悲伤呼唤,惹得他不得安宁……

努力适应着光线,他不断颤抖着羽睫,终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缝,思想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他觉得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他在乎的一切,他更喜欢安静的站在天地间,任由发丝垂落。偶有风吹来,一身白衣清淡雅致,更添几许飘渺出尘的脱俗气息。他喜欢身后总有他想要的温暖搀扶着他循循前行……可以说他喜欢在这个没有痛苦的世界里,可是当听到那个温暖的背后有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他又于心不忍……
轻挪了挪身子,四肢却是酸麻无力,体内像是有千根针在刺,痛得都快要死去了,他闷哼一声,不敢叫出来,冷汗不断从他额际冒出,紧抿住干裂的唇忍着那近乎再次剥夺他意识的痛楚。
直到一个温厚绵长的环抱整个包裹着他缓缓从他背後温柔安抚,从而舒缓了全身由于乱动撕扯出清晰的剧痛,他昏沉轻喘著,痛苦真实到不敢再妄动半分。
“谢谢你……哥哥……”李天昊带着激动的哭腔哽咽着,俯身把脸轻轻的埋在他的发丝里抽泣,全然枉顾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潺潺渗血……
哥舒明朗的状态一直反复无常,面色如死,多次高烧不下,死气肆虐裹身,浑身不时地微微痉挛一下,吊命的药物根本无法下咽,可给一向自大的顾明义带来了极大的难题,他自恃只要还有一口气的人他都能救活,此刻也不敢松懈半分,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庆幸救下的傻子有点作用。
他有意识无意识的想开口,却只有口型张合呢喃,虚弱得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只觉胸中沉郁难当,拼命地喘息着,浑身的不自在痛楚和浓浓的倦意袭来,只得再度沉沉昏睡过去。
李天昊抬头看着他呼吸开始均匀的睡颜,眸中如覆朦雾,仿是隔着万水千山赶来,夹杂着几丝遥远又飘忽的惊喜,抬手轻拨着他贴在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发丝,描绘着他苍白虚弱的脸庞,只要他会醒来,一切都值得。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已是十日后的事。
这段时日来,李天昊只要是身体能动了都几乎是衣不解带的亲自照料他,换药,甚至一口口的喂药,只要他一日无法清醒过来,李天昊都依然繁复的做着同样的事情,有时灌不进药物,他急了更如失了魂魄般疯癫起来痛哭不止,固执到谁也劝动不得的地步,阳光的眼眸里布满了交错的血丝,原本光滑的下颚也窜出了密密的青髭,整个落魄得不像人型。
当顾明义告诉他,人死不去了,才释然的慢慢正常回来,热眸却一刻也不敢离开的凝视着床上人那间歇性稍动一下的眼皮,心底激动着,是因为放下了让他提心吊胆的一颗大石。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6:55: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心结解

顾明义轻手轻脚的端著药来到床前,伸手探了探哥舒明朗的体温,抬起那枯瘦的手腕把脉,良久,才满意的放下,再瞧瞧一旁呆滞的李天昊,皱起眉头来,想这傻子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突然刻意的对李天昊做起了嫌弃状,下起了逐令:“没了性命之忧,李公子还不打算去梳洗一下,想让他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吗?”
李天昊看了看自己的邋遢模样,尽是露出的疲累之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慌忙的出去了。
顾明义好好打量了一番榻上之人,轻笑出声,“还不打算醒来吗?哥舒公子?”
哥舒明朗感觉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无奈的睁开眼,怒瞪了一下顾明义,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紧蹙着眉头,顺着床沿慢慢靠起来。
顾明义不以为然,不紧不慢的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怎么?你是不知如何面对你那个傻弟弟?也是,世间竟有如此执着蠢钝的人啊,不过,我得告诉你啊,我可是剐了那傻子的心头血做引救你的,本着弄死他一命抵一命的初衷,还真救活你了,看来这至亲之血真是良药啊,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把他给救了,我就想看看你们兄弟情深的戏码啊!”顾明义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欠揍嘴脸在自说自话,把摊好了的药递给他。
哥舒明朗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敛笑伪装,不接药碗:“我是病人。”
“新鲜,着实新鲜,在有生之年能看见骄傲的哥舒公子也有示弱的时候啊,那既然如此,就等那傻子回来用口来一口一口喂你,这么多天他都是这么坚持的。”
哥舒明朗听了这话,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些潮红,但很快便怒怼回去,“顾明义,你…你何时转行做那村中舌妇了?难道是长期医德有损混不下去了?”抬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呐呐,能跟我拌嘴了,看来好的差不多喽,哦,对了,那药如你所愿,在你血液中了,以后要珍惜生命啊,哥舒公子。”顾明义突然很认真脸的话中有话暗示着。
哥舒明朗略震惊了下,像是被人看穿透了心思而显得拘谨起来。
“好了,不该说的话顾某不会到处乱说,你好之为之,莫让在乎你的人担忧啊。”突然**起来的顾明义还真让他有点不自在。
顾明义看着他好一会,把他逼上了道也不大好的样子,自觉无趣的摇摇头讪笑,“也终于没我什么事喽,这里安全你们随便住,我得云游四海去了。”
说完潇洒的起身放下药碗走了出去,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他确实没有多少医德,因为一般的病他不屑于治,但是他解风情得很,识趣得很。
人一走,寝室内便分外寂寥,哥舒明朗杵在当时出神良久,一张唇依旧白的与肤色混为一体。
顾明义出了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无比感叹啊,猝不及防被返回的李天昊逮个正着,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些天自己也算积德不少,直到刚才还帮这傻子说话,只是有些心结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得靠他自己,遂出声堵住了他:“纵使我医术无边也无法救治这里患病的人。”他指着心脏说完,丢下在回味他话的李天昊消失了。
李天昊目光惆怅的望了一眼寝室内,急不及待的想看见他醒转,但又怕面对醒来的他,曾经那样伤害过他……怕他不想看见自己,遂在门口踱步不前。
顾明义躲在远处静静地望着纠结不解的二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许是怜悯、许是悲沉。世间万物是缘是孽,哪能由得世人去揣度了,终是摇着头默默离去。
李天昊踌躇半晌后,还是走了进去,看到醒转的人靠在床边出神,他眸中像凝了火一般,璨亮。又瞬间缀满泪水,他害怕牵起他无尽的伤痕,紧张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哥…哥…我…”开口了,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下去。
哥舒明朗听到这声称呼,猛地回过神来,看不知所措傻站着的李天昊,同样的眸中不可控制的盈满了秋水,这是他期待了很久也曾经很怕面对的称呼,顾明义说得很对,他在面对李天昊时的确无措得很,曾经彼此伤害,却又心底渴求,始终让他牵了肠的傻子啊…既然这一切都是老天的捉弄,为何不去宽恕彼心…想到此他硬是扯出浅笑挂上苍白的唇角哽咽着打破沉寂:“我…饿了……想喝粳米粥……”
李天昊听后一激动,泪水再也忍不住直流了出来,这粳米粥便是他们小时候的回忆,那时,并不受宠的自己,对于那香甜的粳米粥是一种无比执着的奢求,哥哥知道后最爱缠着王府厨艺最出色的刘厨娘给他们做这粳米粥,甚至说服刘厨娘把这手艺简化教给他,让他可以煮给患病的娘亲尝。自从哥哥失踪后,李天昊再也没做过粳米粥:“好…我这就去煮。”李天昊心中无比雀跃起来,他的不拒让他像得了蜜糖的孩子般欢愉,傻气天真地猛抹了把泪转身向厨房跑去。
哥舒明朗看着他的背影,喜悦之泪温热的潸下,无比会心的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李天昊便端着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回来了,很自然的舀起一小勺,吹嘘着热气送到他面前。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缓缓张嘴,把粥含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世上最美味的珍馐佳肴,熟悉的香甜味冲斥着口腔,温暖的气流甚至填满着整个心房,他的眸中似乎有清澈的水溢出,慢慢地滑过瞳孔深处氤氲上眼眶,对着李天昊扯出一抹清暖温柔的笑。
李天昊沉醉在他对他展露了那尘封在记忆里的春风笑意中,放下碗,颤抖的握紧他冰冷的手,把这多日来的阴霾尽数驱逐,哥舒明朗也不再拒绝他,更让他此刻激动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泪眼相觑。
你不说我不语,心意早已相通的两人。
他们要的其实很简单:
错过的,不想再去追究。
得到的,务必加倍珍惜。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6:57:00 +0800 CST  
屡被删好几章,而且申请不回来,极其无奈的删掉重新整理一下

楼主 樱空篱释  发布于 2017-09-22 17:04:00 +0800 CST  

楼主:樱空篱释

字数:87557

发表时间:2015-02-27 08:3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9-05 01:47:34 +0800 CST

评论数:129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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