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教边行走边驻扎，白天都是寻常百姓打扮，到了晚上统一着教服以示虔诚，因为本就是百姓组成的部队，村落等要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不就帮忙打掩护，所以甚难发现其踪迹。
小燕子就在厨房里帮英嫂打个下手，因着当家交代过，那些妇女对她不敢懈怠，看着她，也不敢给她太重的活，每天听她们聊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家长里短，小燕子甚至出现了在大杂院听各位婆婆闲谈的错觉。
她仔细留意着环境，每过一地便设法留下个标记，大逃亡时他们用过这个办法，她想尔康应该能找到。
天不遂人意，晚上休息不好，不小心着了凉，小燕子一开始没有当回事，没想到突然来势汹汹，她竟在切菜的时候晕倒在地，英嫂不敢怠慢，禀告给了几位当家，他们请来个大夫，抓了几服药，嘱咐英嫂好好照料。
铁炉上做着热壶，腾腾地冒着气，小燕子脸烧地通红，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绰约中进来个人，直嚷着“冷死了，冷死了”，迫不及待地烤烤手。
英嫂没好气又递给他个小暖垫子，来人极是舒心，笑说着，还是媳妇贴心。
英嫂望着床上的小燕子，垂眸掉着泪，说着，那一年闺女也是发高烧，咱们没钱治，她竟活活烧死过去了，我们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怎么老天爷这么对我们！要是小月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男人声音也抖了，劝慰着妻子，过去了，好在月月孝顺，咱们也白捡回个闺女，等我和大民跟着当家们打败了那些个满人，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英嫂擦了眼泪，快回去吧，让人发现你总是偷懒不好，我再看看她。
英嫂拿方帕子轻轻擦拭着小燕子的脸庞，嘴里絮叨着，小月，我的小月啊，快点好起来吧。
小月，小云。
她听哥哥说她自小也常生病，那时候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抱着她，口口声声唤着小云，我的小云。
多可惜，那时她尚没有意识，来不及珍惜。
而现在多奇妙，对峙的异地他乡，另一个女人把她想象成女儿，而她，不管对不对称，实实的把面前的女人当成了母亲。
两人在这虚幻的场景中相依为命着，小燕子撒娇似地，拽住了英嫂的手，把头枕在她的怀中——“娘，娘，娘……”
英嫂心疼了，双眼泛红，答应着——唉，小云，是不是难受？娘给你擦擦。
被呵护的感觉真美好，小燕子笑着：“娘，我可难受可难受了，你抱抱我，我就不难受了。”
英嫂愣了，胸口疼得厉害，像是有人把她的心剜走了，又还了回来，伤痕却永远无法痊愈。
她笑了，那笑容真温柔好看——“好，娘抱抱你，娘搂着我的小云。”
一瞬间，女儿似乎变得很小很小，没有她的呵护就无法生存的羸弱。

躲在门口的月月捂着嘴无声的抽泣，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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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附，这是他们往来书信，您请过目。”刘达刚调查返回。
一封是清水教的落款——此女称其为荣泰侍女，务必核实其是否为还珠。
一封是内奸回应——确为还珠，此女必有大用。
尔康沉思:“看来小燕子落在清水教手中了，并且还编了个身份，”抬头问道:“确定了吗？是他吗？”
刘达回禀着所查内容:“这次跟着咱们都是从八旗子弟中精挑细选的，只有三四个是包衣汉人，属下从这几个下手，发现其中王阳最可疑，咱们每到一处，他都要寻了借口出去，属下悄悄跟踪他，前几次他都是借着我们熟悉地形找联络点看有无信件，属下打探过，他们都是白莲教的教徒，此次清水教造反，他们也帮衬着，今日有来信，他便回复了。”
“做得好，刘达，再辛苦你办两件事，好在我们并没有公开小燕子的身份，王阳也只是猜测才报信给他们，我们此刻需要内应，你打听好清水教目前的驻扎地，策反一个，他们都是穷苦百姓，你把好处给足，自然能成功，别暴露身份，只让他传递消息，这是其一，”尔康定了定神，不忍道:“其二……教会信仰至上，王阳恐怕不会轻易被我们利用，你去查查他有什么亲眷，好好请过来招待着。”
过了几日，刘达两件事均已办妥:“额附，我们发现了许多标记，鸟儿的形状，跟清水教的踪迹正好吻合，在郭村一带，我们只需两个时辰即可到达”。
尔康暗叹小燕子聪明，道:“好，我们整顿一下，明日便行动，”稍停片刻:“把王阳带上来吧！”
不消一刻，王阳便被带到。
尔康威严的口气震慑着整个大堂:“王阳，你也是从紫禁城就跟着我侍奉先帝的，如今竟学的胳膊肘往外拐吗！”
王阳吓出一身冷汗，强装镇定:“额附说什么，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尔康扔下两封信纸:“敢说这不是你的笔迹！不要再演戏了，我们跟踪你几日了，你们接头的地点我一清二楚！”
王阳方知自己被怀疑已久:“既然如此，属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尔康走到他身边，冷声说:“我不杀你，只要你按我的意思书信一封。”
王阳骨头很硬:“清水教做的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事，我岂会帮着你们这些鞑子害我自己的兄弟！”

尔康倒有些欣赏他的忠心，不过……都是没办法的事:“带上来——”
一个年迈的妇孺。
王阳眼中有了愤恨:“额附！我虽是白莲教的人，这些年跟着你，也实在敬佩你的为人，没想到你竟抓了我母亲来要胁我！真是卑鄙！”
尔康叹口气:“王阳，你既知道我的为人，你也该知道，若不是毫无办法，我决计不会请了老人家来，我不过是救一个女人出来，又能影响你们多少？难道你们要靠一个女人赢吗？等我们完成任务，你马上就能和老人家团聚。”
妇孺颤巍巍地开口:“儿啊，他们没有伤害娘，娘好吃好喝的，你就帮帮他们吧。”
王阳看着孱弱的娘亲，终是答应了。
尔康示意带王阳下去，吩咐刘达:“明日晌午让我们的人传信给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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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四当家，王统领来信了——”
二当家取过来看，看罢皱起眉:“四弟，你看看。”
四当家念出声:“情报有误，所抓女子系荣泰侍女，吾不常在其侧，见两人举止亲密，窃以为还珠，然此女丢失，亦无轩然大波，方知失策，君等随意处置此女，过错之处，还望包涵。”
二当家沉声道:“看来那丫头确实不是格格，王统领也是的，几年了还犯这种错。”
四当家多疑:“二哥，王统领是个谨慎的人，否则总教也不会把他拨给我们用，怎么会出这种错，他会不会出事了？”
二当家想了想:“有这种可能，不过他一直没机会近侍荣泰，弄错的可能性更大，目前也没什么风吹草动，如果王统领真出事的话，过几天就会收到消息，你不是也派人去云南打听了？这丫头的事先不急，现在最要紧的是招兵买马，增援大哥，明日约了村长商谈添丁的事，好好准备吧。”
四当家觉得哪里不对，奈何一时也找不出破绽，只得静观其变。
亏得英嫂细心照顾，小燕子有了起色，这一日她出来透口气，满院子都是歇息的教徒，七七八八地聚着堆，依偎取暖着。
她看着他们，经此一病，她想的也不似从前单一了，原来她以为对错是分明的，刺杀皇阿玛是错，反对朝廷是错，可现在看来……不管是什么清水教白莲教还是红花会，都是普通的百姓啊，他们大多如同英嫂一家一样，过得苦，过得累，才想赌一把有没有翻身的机会，孰是孰非呢？
真是一个难缠的问题，百姓与官府，也得有几千年的代沟了，光凭她一时的所见所闻，哪能想的明白？
她徘徊着，回到厨房，好像晚上有什么活动，大家都十分忙碌。
英嫂正教月月择着菜，见她进来，英嫂笑问：“好利索了吗？”

小燕子吸吸鼻子：“差不多了，多谢英嫂的照顾。”
英嫂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月月悄悄地撇了嘴。
小燕子抱了一些柴，往灶台里添着火。
不一会儿进来个人，看起来跟英嫂很熟络，问英嫂有东西吃没，英嫂指了指小燕子旁边的小木柜。
小燕子没在意，自顾自的拿草扇旺着火，那人到柜里拿了点吃的，又走到灶台，拿起锅盖看了看就走了。
走之前还求饶似的嘱咐英嫂，好英嫂，只当我没来过，不然又得有人说我贪吃了。
看样子已经不止一次了，英嫂笑着答应了。
小燕子还是煽着火，只是渐渐地力度不太均匀。
“英嫂，我还是有些头晕，想回房里歇一会儿。”
英嫂怕她还没好全，忙答应了。
回到屋里，小燕子的心扑通扑通跳不停，手攥着的小纸条快要被汗浸透。
她观察四下无人，便打开来看——子时三更，前来营救，以更夫鸣锣为信。
是尔康他们吗？他们来救她了？那个进厨房的是内应？
该不该信呢？万一是个圈套呢？
小燕子摇摆不定。
她准备出去看看那个人，如果他真的是尔康的人，那么一定有迹可循。
“这是要去哪儿？”
小燕子不防吓了一跳，看清是六当家，随即说道:“去……厨房啊，六当家怎么过来？”
六当家径直进了屋子，悠闲的倒着水:“你的病好了吗？”
小燕子微微一笑:“差不多了，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六当家，你们挟持着我一个弱女子，是英雄好汉的作为吗？”
六当家注视她良久，终于哈哈大笑:“原来我还真的相信你，现在——小云，一个丫头如此伶牙俐齿，你们那位还珠格格该是怎样的人物？”
小燕子朱唇轻启，看不出一丝破绽:“那自然是比我强十倍，你们把我安排在厨房，不怕我下毒吗？”
“你哪来的毒药？二哥要把你关起来，我提议让你去厨房，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们都是一些什么人，如果你下毒，那算我看走了眼，小云，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十恶不赦的强盗，也不是横行霸道的土匪，我们是正义之师，是替汉人把天下夺回来，你也是汉人，难道你就甘心那些满人霸占着我们的江山，称我们为‘蛮子‘？”
小燕子无言以对，父亲因为文字狱砍头，虽然查清了跟皇上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其中千丝万缕都是有联系的，他更是被那个时代杀了！
六当家继续说道:“不妨告诉你，四哥的探子快回来了，到时你什么身份就都清楚了，这个身份可以让你丧命，也可以让你成就一番功绩，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六当家——”外面有人喊着，六当家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小燕子脑子一片混沌，以前的是非观人生观全部都被打乱，小我还是大我？

不！他是不对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一定更苦！现在经不起战争，永琪是一个好皇帝，他一定会让百姓安居乐业。
小燕子心烦意乱，正欲处理掉手中纸条，却突然发现——纸条的边角处画着一朵小花儿。
刚才看的仓促，手正好挡住，小鸟儿是她留的标记，小花儿代表紫薇，这是属于他们十全十美的标记，旁人不可能知道，一定是尔康没错！
“小云，快来帮帮忙，这人手不够。”是一个厨房的婶子。
小燕子急忙收拾好，跟着走:“婶子，今天厨房怎么这么忙？”
“晚上村长要带人来，我们可不得准备。”婶子边擦汗边回答。
“村长带人来干什么？”
婶子啐口道:“咱们妇道人家哪懂这些？上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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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9 琪燕相见
戌时，郭村
外面是人声鼎沸的祝酒声，小燕子焦急不安，来回踱步。
英嫂挑帘进来，端着盘子:“小云，忙了一天了，我去给你拿了点吃的，外面男人吃，咱们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小燕子看着她，居然滋生了心酸的感觉，英嫂是多善良的人，她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家。
“英嫂，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小燕子不由自主地问。
英嫂含笑:“我以前有一个闺女，她叫小月，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说孩子的眼睛真漂亮，”她贪婪地看着小燕子:“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可是我命苦，小月不在了，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她，就是想对你好，我地底下的小月也能感受到吧。”
“那月月呢？”
“她是我捡来的，有四五年了吧，她常常自己跑去跟师傅学艺，说要挣钱给我花，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老天爷让我失去亲生闺女，又赐给我一个乖巧的月月，你说他对我好还是不好呢？”
小燕子不知不觉流下了泪，老天爷让她失去亲生父母，又让她有一段宫中奇缘，那对自己好还是不好呢？
好还是不好？她自己也不知晓。
“月月就是小月啊，她是小月派来照顾您的，老天爷是对我们苛刻一点，不过失去后再得到，我们会更加珍惜。”
英嫂的皱纹若隐若现:“丫头，你说话真好听，不过你现在年龄还小，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明白，十月怀胎那份感情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她看看外面吃酒的某一处:“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求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出事端了。”
小燕子亦不知该说什么，英嫂走后，她无端的感伤。
外面的吵闹声几乎变成了哀号声，活蹦乱跳的人横尸遍野，英嫂绝望的眼神，月月再次失去一个家，尝遍所有的人世凄凉。
太可怕了！真的可怕。
待到酒酣，少有几个清醒的，村长走后，外头也渐渐不那么热闹，大部分人都歇息了，只有零星值班的。
以至于更夫飘荡的吆喝声都一清二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闭门关窗，大鬼小鬼排排坐，三更天到咯——”
梆子声一慢两快，“咚！——咚！咚！”
小燕子知道尔康来了，只是不知道以何种方式救她。
正想着，已有一人潜进屋内。
“格格，快跟我走！”
白衣乌帽打扮，小燕子惊呼:“刘达，是你！”
刘达做出“嘘”的手势，悄声说:“奴才已经打探好了，小厨房那有一个侧门，今晚他们吃了酒，睡的沉，格格轻点跟着奴才走，额附在外头接应咱们。”
小燕子不敢多说了，往常专门看着她那两个人想必已经被刘达搞定了，两人静悄悄，贼头鼠脑地摸索着往厨房走。
刚走几步，谁知一声稚嫩的童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什么人！”
小燕子冒了一头汗，背过身来，一看居然是月月，稍稍松显了些:“月月啊，我是你小燕子……不不不……小云姐姐啊，我上个茅房，你快回去睡吧啊。”
月月年纪虽小，嘴巴很厉害:“你身边还有个人呢！哪里是去茅房？你是想逃跑！”她屏住一口气，大声喊道:“来人呐！小云要逃跑，快来抓她！”
两人哪管三七二十一，刘达拉着小燕子就跑，门口的守卫立马赶过来，困住两人，好在两人都会点功夫，拳打脚踢一番，不过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一会儿，庭院灯火通明，仿佛整个都清醒的过来，两人瞬间成为刀板上的鱼肉，刘达要顾及小燕子，人渐渐增多了起来，两拳不敌四手，他有些体力不支。
三当家一向力气出了名的，多日不动刀早已心痒手痒，平时出谋划策的又显不着他，眼瞅着机会来了，他对准小燕子的方向只身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小燕子病刚好，工夫使不彻底，只能勉强躲避几招，眼看就要束手就擒。四周围墙行动利落地翻进了增援的侍卫，尔康更是如天神一般一跃而进，飞身到小燕子那里。
原来尔康随身不过几十人，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也抵不过清水教蜂拥之势，于是先派刘达扮成教徒混入其中，看能不能侥幸逃脱，他们在一百米开外接应，以一炷香为限，若不能成功，便赶来救援。
尔康深知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这样打下去耗损不容小觑，此时对三当家出手又快又狠，三当家不过有蛮力气，武艺技巧怎比得尔康这个御前侍卫？
尔康趁他不备，纵身一跃，翻到其身后，待三当家反应过来，脖子处已经是寒光凛凛了。
“你们听着，我们只为救人，不为伤人，放我们一条生路，就留你们当家一条命，”尔康将剑逼近一寸，声声胆寒：“否则，就鱼死网破。”
四当家眼睛快要充血，悄声说：“这丫头果然有来头，二哥，不能放她走！她的价值要比三哥……”
“住口！”二当家厉声呵斥，压低声音：“这么多弟兄看着，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了老三吗？”
六当家在旁边听见心寒，什么结义！什么生死之交！一个只看价值，一个看似义气，却是为了面子！
“放开我三哥！我来当人质！”六当家朗声开口。
老二老四诧异的看他，老二拉住他：“你疯了？义气不是这么用的！我们再想办法！”
六当家一副决然的样子：“二哥四哥，没什么办法，三哥是我们的兄弟！他身上旧疾还没好全，我去替他，若他们反悔，我也好逃脱。”
尔康对他们的情况了解不少，六当家是比三当家价值更大：“既然如此，你放下手中兵器，空身过来，别耍滑头，小心你三哥的命。”
六当家随即过去，三当家此刻方知谁近谁远，不住后悔自己还是太鲁莽了。
身形一转，六当家已被控制住，他在教中颇得人心，老二老四再不敢不顾他死活，只得放尔康一行人离去。
钳制他直到村口，尔康见已无危险，准备放他快速离开。
“等等，我有话想单独跟还珠格格说，请侠士行个方便！”六当家看向小燕子。
尔康当然要阻止，小燕子却答应了：“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
两人移步到一棵老槐树下，保持在尔康的视线范围。
“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你就是——还珠格格。”他的脸色看不分明。
小燕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战争本就不该牵涉到女人。”
六当家笑：“你们那个皇帝倒是有眼光，不过这世上就两种人，男人和女人，难道战争就只是男人的事吗？我们所有一切吃穿用度，还不都是你们提供的，所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小燕子抵触他对永琪不尊敬，也没好气了：“如果你就是要说这些，那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六当家一把抓住小燕子的手腕，句句珠玑：“你更不能置身事外！你要记住，你是汉人！你的父母都是被满人杀死的！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等着你为他们报仇雪恨！你以为杀了玛钰你的仇就报了吗！只要满人在一天，我们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小燕子的心隐隐作痛，那丧门惨景仿佛不断重现，一南一北，兄妹相隔十八年，奔跑，呼啸，这些年受过所有的苦，永不会痊愈的伤疤，她快要承受不住，颤声问道：“你是谁！你是……谁？”
尔康已然赶过来，见小燕子呆若木鸡，一把推开六当家，责问道：“你跟她说些什么！”
六当家目的已达成：“你自己好好想想，别贪图儿女私情，就忘了家族大义，”又转向尔康：“额附果然守信用，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尔康疑惑，他怎知他是额附？再回神时，六当家矫健的身姿已消失在夜幕。
“他是谁？”尔康问。
小燕子茫然地摇摇头：“他是……六当家。”
只是六当家吗？
踩马镫，跨马鞍，骑马前行。
“小燕子，这次你丢了真把我吓得不轻，后面回宫这段路我一定要寸步不离你，咱们皇上给这差事真是不容易办……”
小燕子忽略尔康的碎碎念，宣誓一般：“尔康，我不回宫了！我要去找永琪！”
尔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好吧……没出问题：“小燕子姑奶奶，你可消停会吧，你嫌前面不够乱啊，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护送你回宫，出了这档子事我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你还要去找他？不就是一个月不见面吗，你就不能忍忍……”
小燕子不会轻易改变了：“我不是因为想他！”看见尔康一脸不信的表情，解释道：“好……就算有点想，但这不是重点！我有大事一定要见到他！”
尔康觉得小燕子也不会那么任性，还是要劝：“有大事我派人通知就行了，还用你亲自去？你老老实实回宫，皇上才能安心作战，别再横生枝节了啊。”
小燕子还想说什么，尔康已经先她一步走在前面了，真是郁闷。
行了大约七八公里，总算找到一家勉强入住的小客栈。
小燕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英嫂看着外面吃酒的某一处:“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求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出事端了。”
她的眼神是那么渴望安逸。
六当家一把抓住小燕子的手腕，句句珠玑：“你更不能置身事外！你要记住，你是汉人！你的父母都是被满人杀死的！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等着你为他们报仇雪恨！你以为杀了玛钰你的仇就报了吗！只要满人在一天，我们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他又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了解她家的事？
短兵相接，流血漂橹，横尸遍野，无数个家庭破散。
不要！不行！她要阻止，哪怕不可能也要去试试。
既然不让去，那就留纸条，趁夜走，反正没多少路了。
小燕子正猫着头，偷偷牵着马呢，可是——弼马温哪里逃得出尔康佛祖的手掌心：“去哪儿啊？”
“去找永琪。”小燕子声音坚定。
尔康知她真的有事了，也罢，这对与他，与紫薇分不开的神仙眷侣，还在爱情长跑的弟弟妹妹，总要用维护自己感情的那份心去维护他们，因为，一样的，不是吗？
砖城外，驻扎地。
永琪提前接到消息，知道小燕子要来，心里要把尔康骂了十遍百遍，又忍不住夸了千遍万遍，心理复杂程度语言已经形容不了了，只要碰上小燕子的事，永琪的智商每每急速下降到惨不忍睹，于是有了如下对话：
“康安，格格到哪了？”
“回皇上，额附派人来报说到杏林了，估计再有七八个时辰。”
“哦，杏林了，粮草都储存好了吗？”
“回皇上，粮草充足，臣与舒赫德大人已查点过，储备完毕了。”
“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要把好关，对了，格格到哪了？”
“回皇上，格格正在过杏林，要不微臣派人去接应一下？”
“不必了，此刻接应反而引人耳目，尔康会保护好她的……一个时辰后召集将领商讨军务，格勒抱病就不必来了，其他人务必到场……对了，格格大概什么时辰能到？”
福康安擦把冷汗，皇上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认真禀告：“回皇上，大概七八个时辰。”
“七八个时辰……你先下去吧。”
“是。”
“康安。”
“禀皇上，格格就快到了。”
“朕知道，你去吩咐厨房，看着时辰做一道点心，格格爱吃甜的。”
福康安哭笑不得：“微臣遵旨。”
开完军务会以后，永琪甚是疲惫，算着时辰小燕子应该卯时左右到，等着等着，困意袭来，永琪有些撑不住。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触碰他，因为沉睡的他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警惕性，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大概是一种本能吧。
小燕子轻轻伏在他身边，静静望了他很久，很久，她不欲过早惊醒他的梦，就是看着他，也让她觉得所有的恐慌，对这个世界的逃避都要生成眷恋似的。
卯时，卯时一刻，二刻……辰时一刻。
永琪悠悠转醒，睡眼惺忪，朦胧间一女子趴在窗边，瞬间狂喜。
可是……又不忍心叫醒她，也不愿意挪动她，只想她多无忧无虑多睡一会儿。
这两个人在进行一个有意思的赌注，爱是唯一的筹码，存了那份怜惜珍重的心，永远为对方保留着一份小小的空间，宁愿小小的错过。
小燕子再醒来时，揉揉酸痛的脖子，仔细瞧了瞧四周，适应了刚醒的陌生，方知要找永琪了。
永琪呢？
是那个正在准备早餐的吗？
当然是，卓越不凡，温暖如春，还能有谁？
小燕子杀手锏，从背后环抱住他：“什么好吃的？”
永琪嘴角笑意不减：“一口酥，要不要尝尝？”
小燕子正要拿点心，真是笨蛋，永琪转过身，反客为主，用力地亲吻小燕子的朱唇。
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Chapter50 尘埃落定
其实，在砖城这一仗，自任命舒赫德以来，清水教早已快支撑不住，只是他们分两股，一股是王伦为首的大当家、五当家、七当家负责正面迎战，一股是以二当家为首联合三当家、四当家、六当家负责扩充兵马，届时里应外合，壮大势力。
王伦之所以迟迟不投降，就是在等二当家一股赶到，博上一把。
对于永琪来说，这次更像是一次练兵，若不是前期轻敌，这次平定不会持续那么久，他只做最后批示，过程中均交由舒赫德，姚立德等军机重臣指挥，而他以小看大，从中领悟兵法精髓，吸取治国之道。
而若不是恰巧赶到这里，这种小战役，大臣们更不会同意一国之君御驾亲征。
永琪只是感觉痛心，如果说他国侵略，举国齐心也可共度难关，但……老百姓揭竿而起，内部骚动，真的是统治者的失败，否则，又有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造反呢？乾隆喜好奢靡，所谓六下江南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兴盛的下面掩盖的都是民不聊生，作为儿子，他不能评判什么，弊的反面也是利，他只是想亲眼看看，这场动乱的背后是哪些朝政的不足。
无论世事如何演变，他是万万不想把小燕子牵涉进来，权倾天下他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只为了小燕子笑靥如花。
可这代价——小燕子不能看见。
因为它一定是肮脏的，不堪的，见不得人的。
小燕子意犹未尽地吃完最后一块一口酥，嘴上落得尽是残渣：“真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永琪听了抑郁，瞧把孩子馋的，未婚夫的责任没尽到啊。
拿手轻轻拭了拭她的嘴角，心疼埋怨道：“不是让你回北京吗？你倒好，跑过来干什么？”
小燕子见势不妙，咧嘴笑笑：“我前天晚上做梦梦见你了，玉皇大帝跟我说，你一定要去找一个叫爱新觉罗.永琪的人，不然，他就跟着别的姑娘跑了！”
永琪哭笑不得，点点她的额头：“别跟我打岔！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尔康，我让他好好保护你，结果你居然被清水教的人抓走了，幸亏你找到了，不然我饶不了他！”
这么大的事，尔康不敢瞒永琪，待一救出小燕子，就快马加鞭禀告了。
小燕子知道自己错了，老老实实交代：“不能怪尔康，他们有心设圈套，防怎么防的住呢？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就别追究了。”
永琪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怎么能不追究！新帐旧账我要一块算！”看着清瘦的小燕子，他疼惜问道：“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是不是吃了不少苦？”
小燕子不欲扩大矛盾，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没吃什么苦，你可能不相信，他们对我还挺好的，那儿都是一些百姓而已，”说到这，它拉起永琪的手，认真说道：“永琪，我们一定要打仗吗？他们只是想过得好一点，难道真的要水火不容吗？”
永琪回握住她的手，缓缓道：“小燕子，如果他们现在缴械投降，那自然不用打仗，问题是可能吗？他们敢走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战争是避免不了的。”
“永琪，家破人亡的滋味我是尝过的，这仗一旦打起来，又会有多少个小燕子要受这种苦，我能遇见皇阿玛，能遇见你，他们该怎么办呢？所以……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不战而降呢？”
“不战而降？”永琪重复着，又摇头道：“小燕子，你不明白，他们宁可战死也不会投降的，因为他们代表的是天下所有反清复明组织的心，他们一旦投降，就会落得个坏名声，这次起事的意义就丢失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样打下去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啊。”
“小燕子，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永琪深情凝视她：“但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我真的不想让你卷入其中，既然来了，就乖乖守在我身边，不要乱跑，答应我，好吗？”
小燕子的心变得柔软，蹲下来深深看着永琪：“那你也要答应我，尽量减小伤亡，我知道你有很多事不能控制，我也知道他们做的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但是·····如果抓住了他们，就不要再赶尽杀绝了，好吗？”
永琪无奈的叹口气，世道的艰辛险恶原容不下小燕子的单纯美好，这却是他最看重最要保全的。
“我答应你，会妥善处理。”
“那我也答应你，不会乱跑。”小燕子举手保证，乖巧起来相当小鸟依人，把永琪的心都融化了，忍不住一亲芳泽。
这厢，永琪安顿好小燕子，走出帐篷，心却狠绝起来。
战事一触即发，他本也心存仁善，否则早在舒赫德提议强攻土城时他就应允了，总以为有更好的办法，像小燕子所说使他们不战而败，他在这里耗费时间，却不知道心爱的小燕子被他们捉去担惊受怕。
单就这笔账，也够算一算了。
尔康在帐外候着，见永琪出来，不由生愧疚之意，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说话讪讪的：“皇上，臣……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永琪眯眼，声音听不出喜怒：“罚是自然要罚，不过……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小燕子在这，仍少不了人看着，要是再出问题——”
尔康迭声应下：“臣定不辱使命，把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永琪没说什么，向前走去，不自觉地牵动了笑意。
攻城定于三天后。
清军分三路兵马向叛军合围。一路坚守砖城，一路进攻土城，一路围追阻截前来增援的叛军。
一时间，王伦陷于腹背受敌、四面重围之中，多次激战突围，都被清军堵截。
以二当家为首的那股兵力虽所剩不多，依仗勇猛，拼了全力地与王伦会合了，三当家战死，其他几位也是负伤累累。
十二月，糜集临清周围的各路清军发起总攻，破土城城门而入，王伦做着抵死挣扎，上屋放枪，飞掷砖石，手挥大刀长矛，短兵相接，与清王朝禁卫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这时问题却来了。清军虽处优势，但在街道狭窄、民房栋连、纵横交错的深巷里无术可施。
舒赫德恭敬细禀：“皇上，这样拖下去，怕那些贼子要死灰复燃，臣建议，传令军中，且战且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俱是一惊，这样是最快的办法，却不见得是最好的方法。
山东巡抚徐绩持反对意见：“将军此言差矣，启奏皇上，臣以为百姓何辜，遭此横祸啊！且此次叛乱源头皆为横征暴敛，若如此行事，杀掉一个王伦，就会有成千上百个王伦再起啊！”
舒赫德当即变了脸色：“徐大人怕还是惦记着光复汉室呢！若我们一举歼灭这群贼子，表明我天朝镇压叛乱的铁血手腕，看以后谁敢顶风作案！”
气氛剑拔弩张着。
永琪稳定局势，心中已然有数：“两位爱卿各有道理，舒赫德有勇有谋，顾全大局发展，但所说确有偏颇之处，见者皆杀，岂不是屠城之意？即使我们最终胜了，也要落人口实。”
舒赫德拱手：“臣失言，望皇上体谅。”
永琪点头，对着徐绩的方向：“但若是对付小小两万叛军就花费数月，况且朕亲自坐镇，那大清威严何在？”
徐绩亦不吭声，永琪喝口鲜茶，缓缓道：“你们也都知道，先帝所封还珠格格随君侍驾，今儿中午倒是听她提了一句，说她听闻王伦军中妇孺随行，先帝以仁孝治天下，满汉共享，男儿征战在外所为何？上抚父母，下安妻儿，若是……老母妻儿有性命之忧，还能无所顾忌吗？”
众臣皆明其意，恍然大悟，连连嗟叹皇上圣明决断。
小燕子被噩梦惊醒，烟焰四起，哭号连天。鳞次栉比的民房顷刻化为灰烬，万千无辜百姓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填塞街巷。
永琪恰巧进来，拿帕子为她擦着汗，小燕子依偎到他怀里，惊惧万分：“永琪，我真的很怕。”
永琪搂紧她，顺抚着她的背，温柔地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小燕子微微笑了笑，问道：“结果怎样？”
“我猜的果然没错，舒赫德一味求成，必然追求速战速决，屠城是在所难免的了，其实，若不是你告诉我他们的弱点，眼下倒没有更好的法子。”
小燕子些许不安：“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把她们抓来……”
永琪打断她：“小燕子，道德是相对的，若是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还要忍气吞声坚守所谓的道德吗？同样的道理，这也是在保全她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终止战争，以求最小的伤亡。”
小燕子闭了眼，默默念道：“但愿我是在救她们……永琪，等把她们抓来，一定要善待她们，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都别伤了她们。”
永琪应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再睡会儿，什么都不许想了。”
王伦将妇孺们隐匿在一个小村庄中，永琪派福康安出动，妇孺悉数被抓，转移到砖城。
王伦哪料到清军另辟蹊径，教徒们的亲眷都在其中，怎会安心作战？
不过两天，教徒跑的跑，散的散，降的降，总教白莲教觉时机未到，亦不支援。
王伦大叹气数已尽。
被围在土城汪家大宅一幢楼房里，下属劝他投降，王伦志存坚定：“我宁可烧死在楼上，断不能投降。”
他让手下的人放火焚楼，大家不忍动手，他便亲自举火自焚，牺牲谈的上壮烈。
清水教唯剩二四六七当家，四当家狡猾，藏匿于城中，无迹可寻，举国通缉，二六七当家被舒赫德活捉，暂押砖城大牢。
耗时两月的王伦叛乱平定。

单一点赞的我就不挨个回复了，感谢你们的支持，我就挑着关于剧情的回复了，爱你们——致大家

Chapter51 一入宫门深似海
待到达北京，天已经昏暗下来，光线一丝丝收拢回西边，落日半躲在云后，洒出红橙黄金，印得朵朵暮云溶了金子一般，将半边的天空烧成火海，又抖落了赤丹朱红，在紫禁城连绵起伏的琉璃瓦，金顶上溅出无数夺目的亮点，白日里庄严肃穆的紫禁城，此时依然飞檐走翘，金黄翠绿的两色琉璃华瓦在残阳下粼粼耀眼，美目不可方物。
小燕子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回到这里。
然而，世事哪是人力轻易预料？
宫门口的禁卫军战战兢兢地守着，虽然遥隔还远，但紫禁城内灯火通明，隐有喧嚣之势，上上下下准备着皇上归来。
月月第一次瞧见恢宏的城墙，既新奇又有些怯，小声地赞叹：“姐姐，这里真漂亮。”
小燕子笑着抚摸她的头，永琪看着有些兴奋，抢着答道：“里面更漂亮呢，小燕子，等一会儿……”
“永琪，”小燕子犹豫道：“我想先去学士府看看紫薇，我好想她。”
永琪心中一动，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害怕了？”
小燕子头一扭：“哪有？”
永琪将她的头扳正过来，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刚刚罚了尔康在家一个月，人家小两口正柔情蜜意呢，你去了不是打扰了他们吗？”坚定有力的声音：“小燕子，不要怕，勇敢的站在我身边。”
小燕子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终于平静了许多。
太后嫔妃一干人等齐聚寿康宫。
欣荣站的脚发酸，吩咐道：“桂嬷嬷，看看皇上到哪儿了？别让太后等着急了。”
桂嬷嬷应声去了。
欣荣的手帕快绞成一团，不是亲眼所见，她不相信她是真的来了。
画嬿瞥见欣荣的不安，默不作声，还珠格格广施善举，协助皇上平定清水教，外头传的神乎其神，沸沸扬扬，她真的想亲眼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小桂子脚程快，麻利地跑来通报——“启禀太后，皇上快到寿康宫门处了。”
太后掩不住欣喜，把绵亿腾给宫女，起身到宫门口。
“皇额娘，儿子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永琪面带喜色，跨门而入。
所有人登时跪下，高呼万岁万万岁。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太后激动地颤抖不止，对着永琪左看右看。
小燕子紧随其后，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参见太后。”
太后这才仔细注意到小燕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让大家进殿。
永琪紧紧牵住小燕子的手。
画嬿跟着进去，夜影中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女子身上笼着光环，因为——皇上何曾注意到她与淑妃。
难怪乎淑妃的眼中满是复杂的嫉妒与失落。
绵亿近乎一岁，小脖子左扭右扭，看见永琪进来，小手胡乱挥舞。
太后含笑道：“绵亿这是想皇阿玛了，眉儿，抱过去给皇上瞧瞧他儿子。”
小燕子看到了绵亿，心想这孩子真是可爱，永琪的儿子——听着跟她是有关系，一时又想不起来有什么关系？
永琪轻咳，偷瞄小燕子的神色，碍于太后，抱过了绵亿，心中实在混乱。
欣荣温婉开口：“皇上总算回来了，还以为要赶不上绵亿的生辰，苍天保佑，绵亿还是有福气。”
永琪尴尬笑笑，说着场面话：“淑妃照顾太后与绵亿，实在辛苦了。”
欣荣娇羞地低头。
“臣妾画嬿见过还珠格格。”画嬿弯腰谦卑地行礼。
小燕子站在殿中身份有些微妙，正在出神，听到一道黄莺般清丽的声音唤她，不由得抬起头来。
她眼过之处，闪过一丝惊讶。
这女子，似乎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
一时又想不起来，她们怎么会见过？
欣荣不知画嬿在耍什么把戏，无论怎么排，小燕子只是先帝册封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格格，她一个嫔位后妃，怎么能向小燕子行礼呢？倒是会提前讨好皇上。
“还珠格格貌美心善，是皇上的福气。”画嬿句句暗藏玄机。
小燕子不知如何回应，淡淡地微微曲身算是回应。
太后看着殿内的西洋挂钟，雍容开口：“不早了，你们自行回去歇息吧，皇上，你留下，哀家有话问你。”
永琪应允，转身轻嘱小燕子：“先去养心殿等我。”
又向小桂子使眼色，小桂子意会神明，引着小燕子去了。
待人走得差不多，太后也不绕圈了，直直问道：“皇上准备怎么安置小燕子？”
永琪就知道没别的事，但是眼下他不想与太后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一定有争执，才刚回宫，他想过几天再议。
笑着转移话题：“额娘，儿子没想好，先让小燕子在养心殿住着，天色已晚，您先休息吧。”
太后哪放心得下？急急拦住他：“住在养心殿？胡闹！她以什么身份住在那里！皇上，哀家默许了你接她过来，不是为了整个后宫不安，你要有分寸。”
永琪思绪翻飞，早已不在这里，应承着：“额娘，就算是要说出个子丑寅卯，也得明天不是，您好好休息，儿子明天带小燕子跟您请安。”
太后叹口气，知道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现下夜已深沉，就由他去了。
话说欣荣与画嬿一前一后出来，画嬿疾步追上她，笑着说：“姐姐，皇上回来，您的心总算是安定了。”
欣荣冷眼觑着她，漠声道：“是啊，你我都安定了，不过我要提醒妹妹，不仅要安定，更要安守本分，别做了越出规矩的事来。”
画嬿知她暗指她向小燕子行礼一事，装糊涂：“妹妹一直谨言慎行，不会僭越的，”说罢又拿帕子掩嘴笑：“还珠格格真是美丽，不过我看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绝色倾城嘛，倒没有姐姐国色天香呢。”
欣荣停住步子，一字一顿道：“妹妹，你就等着见识还珠格格的厉害吧，不管她什么样子，在皇上心中都是美若天仙，说皇上为了她神魂颠倒都是轻的，因为——她的传奇，岂止在于容貌？”
欣荣扭头远去，画嬿敲打着她的话，不可置否，可都是丽质天成，谁又比谁差哪了？皇上坐拥天下，见过的美人不胜枚举，日日对着同一张面孔，时间长了也不能免俗。
走着瞧吧。
“小桂子，格格呢？”永琪一进殿，就着急询问。
小桂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开口：“回皇上，格格说她出去走走，让我们不许跟着，奴才只敢派人悄悄跟在后头。”
“往哪个方向去了？”
“回皇上，似是漱芳斋方向。”
永琪略一沉吟，朗声吩咐道：“锦盒里的东西取出来。”
抬腿就要追过去，小桂子吓出一身冷汗，招呼宫女太监掌灯跟着。

小燕子有些漫无目的，这么大的皇宫，各扫门前雪，充斥着满是模糊，孤独感如影随形。
她始终都有一个人的时候。
还好，漱芳斋是曾经的温暖栖息。
进宫第一年她与紫薇过生日那天，所有可以称之为她生命中重要角色的人，不管是真心实意，虚情假意或是随意，让漱芳斋成了最热闹的所在。
如今，皇阿玛不在了。
伴随着一切与他荣辱相关的人也都不再是宫里的焦点。
好比令妃娘娘，她原是最受宠的贵妃，现在即使是最高级别，现如今也只是太妃。
成为了“过去”。
小燕子不知不觉走到漱芳斋，可惜，大门紧闭，落上了锁。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在同龄人中经历颇丰，有了值得缅怀的人，方有了难以忘怀的事。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触景生情，像是隔了一个世纪再回到这里，这里却把她隔绝门外。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永琪远远的看见小燕子，寒风中她显得异常伶仃，呆呆地望着漱芳斋的匾额。
他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她流泪的姿势。
小燕子就是小燕子，别人看到的永远是她坚强乐观的一面，脸上挂着的是灿若玫瑰的笑，她以这种强大的感染生存着。
因为只有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弱不禁风，气若悬丝的样子。
才想拼了命的保护她。
他禀退下人，迈着步子靠近她。
小燕子丝毫没有察觉，突然眼前一黑，她无所适从，挣扎起来。
“别动，猜猜我是谁？”
这么熟悉的嗓音，小燕子抿起嘴角，轻轻拿开他的手，微笑道：“你多大了？怎么还玩这种游戏？”
永琪撇撇嘴，放下手，轻问她：“好好的怎么哭了？”
小燕子拭去眼角的泪滴：“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永琪用手替她轻轻擦去泪痕：“傻燕子，回忆永远是惆怅的，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还不如不想。”
“可是也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小燕子发愁。
永琪眨眨眼：“我有办法。”
两手灵巧地转换，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东西。
小燕子取过来看，惊讶道：“怎么在你这里？”
永琪扬扬眉：“跟五阿哥走就是了。”
咔嚓——
永琪手中的铜匙顺利打开了漱芳斋的大门。
“来，小心台阶。”永琪扶着她。
小燕子紧紧拽住永琪的手，她一向惧鬼神，因为她认为这些东西是存在的：“这里好黑啊，永琪，你快点找盏灯吧。”
永琪偷笑，恶作剧，一惊一乍喊道：“小心！”
小燕子立马扑到永琪怀里，抓住他的臂膀不松手。
永琪可高兴了，嘴都合不拢，叫道：“小桂子，掌灯！”
不消一刻，漱芳斋已经熠熠生辉。
小燕子仔细观察，漱芳斋还是那样干净，摆设，装饰都整整齐齐，想必一定有人经常打扫。
“永琪，才子和美女都去哪里了？”
永琪手沾着一盆花草，回答着：“在令妃娘娘那里，现在是令太妃了，皇阿玛的意思是要留他们在这里，令妃娘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他们也不能一直闲在这里，就把他们调过去，隔几天就让他们回来打扫一下。”
小燕子点点头，悠悠叹道：“是啊，小蚊子他们怎么闲的住，我又不一定回来，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等下去啊，”顿了顿：“永琪，你怎么会有漱芳斋的钥匙？”
永琪手英武地背后，脸上却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我常来看看嘛。”
小燕子偷笑，促狭的“哦”一声，轻轻行了个礼道：“那皇上，请您恩准，奴婢想先在漱芳斋住着。”
永琪走近两步，扶她起身，轻刮她的俏鼻：“你怎么能说奴婢呢？应该说臣妾。这样也好，你先在这住着，还像从前一样，小蚊子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明天我就派人把他们调回来，他们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那……我明天也去看看令妃娘娘，跟她说说话。”
“令妃娘娘自皇阿玛去后就搬去了景福宫，她一向最疼你，看看她是应该的，”永琪有点难以启齿：“小燕子，明儿一早能不能跟我一道先去向额娘请个安？”
小燕子头一低，还是颔首道：“我当然愿意，不过……太后看上去还是不太喜欢我。”
永琪摇摇头，安慰道：“哪会啊？从前她是怕我心思不在前途上，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是皇帝，再也跑不了了，她的心自然也就放下了，对于你，她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发现你的好，我去找你，就是额娘默许了的。”
愉妃娘娘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吧，永琪执意去接她，她肯定不愿意再跟永琪有冲突，这其中为了自己的成分又有多少呢？况且从前的种种不愉快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她知道，两人若是想和睦相处，一定要有一个人做出改变。
永琪为了她不顾一切，那这个改变的人就让她来做吧。
小燕子调整好了心态，故作轻松地一笑：“好吧，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让太后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小燕子！”
永琪欣赏地凝视她，日后有她陪伴一定不会孤单，他深切注视她因轻笑流光溢彩的眼眸，拥住她：“小燕子，我真的想对你说三个字。”
小燕子微微侧头，笑问：“哪三个字？”
永琪眼往低处，不满道：“每次都是我对你说些好听的话，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所以这三个字我才不要说出来，因为我要等你先说。”
小燕子推开他，小嘴一撅：“那三个字有的是人对你说，什么莲蓉，什么画画，以后说不定成千上万呢，你就别等我的了。”
“小燕子，”永琪急着解释，把她的手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你别把她们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后宫佳丽就算成千上万，就算她们排着队对我说那三个字，也抵不过你什么都不说，知道吗？”
小燕子心念一动，呆呆望着地面，又出了神。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后宫繁花争艳，一个一个，都是实实切切存在着的，她有预感，即使她努力不去注意她们，她们也会以各自的方式引起她瞩目。
只要永琪只爱她一人，她永远都会活在风口浪尖上。
永琪痴迷地望着她，为什么他觉得小燕子并不完全属于他？
他从前喜欢天真活泼的小燕子，快乐着她的快乐，洞察着她的一切。
现如今，他又格外珍惜娴静的小燕子，因为这样的她有着自己的世界，他无力去探究这个世界是因成长而造就的还是其他，总之，他不能掌控，所以极其珍视。
他泥足深陷在她的每一面中，却怕她有一天只守着那个世界，不再望着自己。
于是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眼眸下合成深情的缝隙，慢慢的凑近触碰她的红唇。
小燕子回过神来，欲拒还迎的后仰脖颈，引得永琪再向前探去。
小燕子就是不让他得逞，偏着头推搡着他：“我现在就对你说三个字，该走啦！今晚我就住在漱芳斋，你快回去吧。”
永琪被她扰得心痒难安，听她这样说，哪还忍得下去：“这数九寒天的，漱芳斋又没有支火炉，你在这睡一晚上，还不得冻坏了，今晚先去养心殿的偏殿里住一晚，等明天这收拾好了再过来。”
小燕子叹气，手缩进衣服里：“可是外面太冷了，我不想出去了。”
永琪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一把横抱起来：“这样不冷了吧？”
小燕子瞬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依偎在他的胸口,他的身上隐约浮动陌生的香气,这香气虽极淡薄,却似从骨子里透出来,是永琪特有的气息，叫人陶陶然的愉悦着，她笑道：“还好。”
小桂子瞅着主子出来了，怀里还抱着还珠格格，心里也替他高兴，果然，格格一回宫，皇上抱得美人归，笑纹藏都藏不住。
一路有内监宫女见了此情此景,慌忙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三呼“万岁”,低着头不敢抬眼,却是偷眼看去。
从漱芳斋到养心殿的路也不算近，永琪的步子只是不急不缓,风声里隐约听得见小燕子头上流苏轻轻摇动碰撞的微声,玲玲一路而去。
到了殿中，小燕子早已熟睡，永琪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小桂子连忙招呼宫女伺候小燕子安歇，永琪挥手禀退，亲手替她除了鞋袜，引得几个小宫女一阵唏嘘。
又嘱咐好他们何时叫小燕子起床，才移步到正殿去。
永琪揉揉太阳穴，准备起明日早朝的事宜。

番外。
甲午马年腊月十八。
小燕子盛装后嘟囔着嘴抱怨：“永琪，打扮的这么隆重干嘛啊？凤冠好沉啊。”←_←
永琪轻柔地帮她将凤冠戴好：“一会儿朕要在乾清宫设宴，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为什么？为什么？”小燕子好奇的问：“今天什么特别的日子啊？”O(∩_∩)O
永琪刮刮她的鼻子：“燕子啊，你怎么那么笨啊，今天是甲午马年腊月十八作者的生日啊，你不好好巴结，以后有你受的。”）＾）
小燕子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吗！！咱们快点走！祈祷楼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V^)
另外——楼主对我们好点哦。
两人相拥而去，烟花漫天，星空做了布景。
楼主表示——知道了。╮(╯▽╰)╭

Chapter52 立后初次起波澜
翌日，小燕子迷迷糊糊地被宫女叫起，伺候着她用青盐漱了口，玫瑰花瓣泡的温水净了手。
内务府勤快，赶早送来了小燕子用的衣物，流金绛紫的坎肩，内搭浅粉的旗袍，裙的镜面上绣少许折枝花数朵，袖口镶白底全彩绣牡丹阔边，披云肩垂流苏。
万缕青丝被盘成一个芙蓉髻，宫女细心簪上绒花，后留燕尾，发丝间隙间插入一宝蓝玉钗，唇上点了一抹朱红，干净洁白的玉颜上擦拭些许粉黛，双眸似水，尽显清澈。
“格格，您真漂亮。”梳头的小宫女由衷赞叹。
因为小燕子现在没有封号，身份也未定，宫中几乎人人知道她是从前的还珠格格，所以大家就约定俗成的先这么叫着。
小燕子轻浮嘴角，问道：“皇上呢？”
“皇上让您在这里等他，他下了早朝就跟您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小宫女答道。
月月局促不安地攥着衣角，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金碧辉煌，原来有这样一个世界。
“月月，昨晚睡得好吗？”小燕子扭头问她。
月月内向中透着兴奋:“好……这里真气派，要是跟我娘他们说，他们一定不敢相信！”
小燕子恍惚了，月月是曾经的她啊。
抚摸着她的头，微笑着:“睡得好就行。”
小燕子装扮完毕，正要传早膳，太后身边的眉儿过来传话：“格格，太后请您去寿康宫一同用早膳。”
小燕子讶异，太后是单独召见她吗？
不敢耽误，就连忙随眉儿去了。
一进门，太后坐在正座品着茶，餐桌上一应早点摆的五味俱全。
小燕子尊敬的行着下跪请安礼，这时候她甚至有些感谢容嬷嬷，当年容嬷嬷教她的时候，她虽然应付的心思多，基本礼仪还是理论加实践烂熟于心的。
太后招呼她起来，看起来很是和颜悦色，小燕子也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气氛还是压抑的喘不过气，吃个饭也要谨小慎微，哪像宫外的自由？
她也不敢放开吃，有一叨没一叨地小口吃着。
“听说来的路上，你帮了皇上不少忙。”
太后猛的开口，小燕子没留神，反应过来谦虚：“我……奴……小燕子没帮到什么，反而给皇上添了不少麻烦。”
太后猝然笑了：“你有先帝的特许，不用自称奴婢，好好说话就行，”又说道：“咱们从前有过许多不愉快，这几年，哀家也想开了，皇上大了，有些事他得自己做主，哀家也不好阻拦，但是——你们也要想明白，现在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国体，哀家瞧你也比前两年成熟多了，万事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小燕子不清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点头称是。
正说着，咿咿呀呀的哭声传来，小燕子抬头，见迎儿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走过来。
太后极其爱怜地哄着他：“绵亿乖，绵亿不哭，皇祖母抱，”斜眼瞅着她：“小燕子，来，你来抱抱绵亿。”
小燕子不明所以，颤巍巍地接过孩子，绵亿嘴唆着手指头，身体散发出奶香。
尽管小燕子极力掩饰，那份心痛还是汹涌而来，这是——永琪与欣荣的儿子。
她不在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们亲昵着，创造出了这样一个小生命。
太后瞥见她的神色，从容说道：“怀胎十月，欣荣可谓劳苦功高，绵亿是当之无愧的嫡子，谁知……永琪登基，欣荣成了淑妃，绵亿竟变成了庶子，换作谁，心里都不好受吧，你说呢，小燕子？”
小燕子不知作何滋味，胡乱的“嗯”着，呆呆地听着她的话，只是——谁的心里又好受呢？
太后继而说道：“昨天你看到画嬿了吧？她也是永和宫就进门的，可见——你在与不在，永琪身边的女人是少不了的，现在他是皇帝，你能奢求他只有你一个人吗？”
小燕子指甲刺的手心生疼——不能，不能！
原来就想好的，没想到被人说出来还是那样残忍。
“哀家知道，你既然选择回来，必定已经想好了的，”太后的声音凉薄如冰：“小燕子，不要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皇上宠你，哀家管不着，但是——别人该有的恩宠，你也别抢了去，懂吗？”
小燕子正欲分辨，永琪已经簇拥着进来，瞧见小燕子抱着绵亿，他吃惊之余，越发的觉得愧对于小燕子。
小燕子将绵亿递给迎儿，碍于太后在场，低垂着头，向永琪行礼。
永琪忙扶她起来，挨着她坐下：“皇额娘怎么让小燕子先过来了？”
太后的声音一转轻柔如水：“哀家也很久没见小燕子了，叫她先过来说说体己话，对吧，小燕子？”
小燕子微笑点头。
永琪半信半疑，难不成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融化了她们之间冰封的过往？
还是——慢性毒药。
可是，额娘面色和善，小燕子也维持着平静，既然她们都选择沉默，他也就不优先质疑。
“皇帝，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哀家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太后似是家常问道。
永琪放下金筷，回想起方才上朝那一幕。
处理了清水教的后遗问题，老臣张廷玉也这样问他：“皇上登基未满即南巡体察，现如今归朝，诸事待兴，第一要紧的是后位不宜中空，应择贤良而立，不知皇上作何打算？”
永琪清清嗓子，不急于表态，朗声道：“朕想听听各位爱卿有何建议？”
户部尚书阿里衮是观保一派：“现下后庭只有淑妃与丽嫔二人，淑妃柔顺昭著，又育有大阿哥，是后位不二人选，请皇上立淑妃为后。”
立刻不少人附和，叩首齐声道：“请皇上立淑妃为后。”
海兰察一路护送圣驾，早被小燕子征服：“先帝在时，就曾想为皇上和还珠格格指婚，且皇上南巡巧遇还珠格格，一路来还珠格格施粥棚以济难民，又陪伴皇上击败清水教叛贼，正是张大人所说贤良之人，臣请立还珠格格为后。”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皇上一趟南巡，消失两年的民间格格居然又回来了，其中的蹊跷不难想象，多数人不敢苟同，只有极少数人附和。
阿里衮厉声反驳道：“大清祖训皇后必须是满洲旗人！还珠格格是先帝所认汉族义女，怎可为后！”他顿一顿，还是以死为谏:“臣斗胆，淑妃是皇上发妻，皇上若择他人而立，弃发妻于不顾，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且还珠格格本非善类，否则何以引得皇上舍弃江山，此女妖媚惑主，皇上三思啊！”
永琪眯起了眼睛，暗暗握紧了拳头，朝堂上气氛跌到冰点，死一般的沉寂。
他清楚的明白，这件事难上加难，小燕子没有背景，于这些大臣毫无利益可言，再加上前面那些他们认为离经叛道的事，所以要获得支持几乎不可能，除非……
永琪冷哼一声，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和珅:“和爱卿，你认为呢？”
和珅向前一步，弯着身子，笑容可掬:“微臣以为，前面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只有贤良之人才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永琪心中轻笑，和珅果然答的圆滑，圆滑的相当于没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后宫嫔妃尚未充盈，立后之事还有待商榷，朕自有分寸，各位爱卿可还有事奏吗？”
大臣们各有考量，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了。
场景转到寿康宫，永琪回过神，开口道:“皇额娘如何看待？”
太后不回答，转而面向小燕子:“哀家想先听听小燕子觉得谁合适？”
小燕子一听，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骑虎难下，她似乎没有立场，既不能说别人也不能说自己。
“一切太后和皇上做主就是，小燕子人微言轻，说不出什么来。”
永琪底下偷偷抚上小燕子的手，他没料到额娘把问题抛给小燕子，好在小燕子机警，没有正面回答。
太后嗤笑一声，看来她还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要问哀家的看法，皇帝还不清楚吗？欣荣这几年怎样为你操劳的，你都看在眼里，你们也是有感情的，不然怎么会有绵亿？于公于私，她都该当皇后。”
小燕子耳听着绵亿微弱的啼声，越发触动着神经，他们才是一家人，有了孩子，什么都有了，不自觉的收回了手。
永琪抓了满手空，却只看着小燕子，她真是美丽，那双眼睛隐隐装了泪水，永琪心痛的快要发疯了。
他疯了，疯到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
“额娘，我娶欣荣，是为了您，却负了小燕子，现在，我要为小燕子，我要为我自己，只要我是皇上，皇后就必须是小燕子！因为我实在……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了。”
小燕子的泪终于幸福的掉了下来。
太后被他震动，沉沉问他:“永琪，我知道小燕子她是个好姑娘，我也可以接受她，因为我怕了你再离开，就算我同意，但是……我为你们考虑，皇后那么简单吗？就只是一个名分吗？它的学问大了，后面需要多大的利益牵扯，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看在眼里，小燕子受得了它带来的拘束吗？你呢？你说你为了额娘娶了欣荣，那以后你不知道要为了什么更重要的纳别的女人，同样是你想拒绝都拒绝不了的，小燕子又能接受的了吗？她若是妃子，可以使使性子，但她要是皇后，就只能忍！额娘是过来人，只怕……皇后的委屈更大！”
两人从寿康宫里出来，小燕子闷着头不说话，永琪拥住她的肩:“怎么了？被额娘的话吓到了？”
小燕子轻轻开了口,声音却是飘忽的,像是极远的人隔着空谷说话,隐约似在天边:“太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现在也搞不清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永琪让她面对自己，盯着她的眼睛道:“小燕子，你不是学过一句话吗？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只是额娘的看法，事实上，谁知道未来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你的能量有多大，不见得前人躲不开的事，我们就一定要经历，你是我爱新觉罗.永琪的皇后，你是不一样的小燕子，我们面对的是我们的故事，就算这样选择了以后会后悔，那我们不这样选择现在就会不甘，前二十年我们被别人选择成了现在的样子，后来几十年总该努力为自己活着，虽然我们被困在皇宫里，但我们的心是自由的。”
小燕子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仿佛一开始迷雾蒙蒙，让她迷失了方向，而眼前这个人拉着她，坚定的告诉她，总会走出去的，并且前方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是要这样想，但那是经过多少山穷水尽才能拨云见雾，小燕子耸耸肩，品味着:“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永琪默契接口:“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两人相识一笑。
小燕子望着永琪那么真诚的眼睛，竟然开不了口追究绵亿的存在，尽管——抱着绵亿那一刻，她有多么的无可奈何。
“漱芳斋已经收拾好了，要不要去看看？”永琪说着。
小燕子推着永琪:“皇上，你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先去忙吧，不用陪着我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宫女太监们跟着，小燕子象征性的福了个身。
永琪看着前行的小燕子——我追求的只有你，那么简单。

Chapter53 一波未平一波起
小燕子走回到漱芳斋，站在门口，惊喜的发现才子美女们各司其职，小邓子打扫着地面，明月擦着秋千。
彩霞从里屋出来，看见她，几乎一瞬间飙泪了，激动的说不出话:“格格……”
六个人齐齐出来，一时间大家兴奋着，不知说什么好。
小蚊子一如从前的搞怪:“乖乖隆滴咚，格格，才子们总算把您盼来了，玉皇大帝还是守信用，叫我小蚊子的愿望实现了。”
小燕子感动的笑着哭着，她早已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我真的很想你们，现在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七个人个个热泪盈眶，簇拥在一起。
“还有我。”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燕子不敢相信的回头，转身奔向来人，最欣然的语气:“紫薇！”
两姐妹兴奋地拥抱在一起，紫薇替她擦着泪:“小燕子，欢迎回来。”
小燕子不住的点头:“我还要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紫薇笑着:“昨天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哪还坐的住，今天一大早就带了东儿来看你，东儿被抱去老佛爷那里了，我就偷个清闲，赶忙来漱芳斋了。”
小燕子道:“东儿？是你和尔康的儿子？”
紫薇拉着她边往里走边说:“嗯，大名叫福铭东，听尔康说，箫剑晴儿的儿子叫萧纪北，他们纪念北方，我们就铭记东边了，只怕柳青金锁知道了，也要改名字呢，”紫薇笑着打趣她:“小燕子你们是要往南还是往西啊？”
小燕子正要答:“往……，”随即反应过来:“哪也不去，留着你们东南西北的转吧。”
两人坐到以前的房间，明月为她们沏了壶茶。
她们居然相互看了起来，万语千言竟不知从何说起，蓦地又笑了。
小燕子再次拥抱她:“紫薇……紫薇，你过得好吗？”
亲姐妹也比不过她们曾经的同生共死，她们已经把彼此融进了血液里。
紫薇凤眼微润:“好，我很好，尔康对我很好，公公婆婆对我更是好的没话说，又有了东儿，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轻轻推开她，紫薇心疼的看着她:“你好吗？箫剑晴儿都好吗？”
“他们很好，用我的名言就是乐的像老鼠，我当然也很好，斑鸠陪伴了我两年，我也结交了一群新的朋友，两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小燕子诉说着。
紫薇柔声说着:“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吗？我是亲眼看着我娘怎样度日的，你又能好过多少？从永琪登基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小燕子苦笑:“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随即详细讲述了遇刺之事。
紫薇唏嘘不已:“谁这么大胆！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查个水落石出才算，”又叹气道:“你们这一对注定是我们十全十美最复杂的一对了，小燕子……你见到绵亿了吗？”
小燕子眼神恍惚:“见到了。”
紫薇小心翼翼:“那……你……”
小燕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没事，那只是永琪的责任，只要他的心不变，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紫薇不知说什么好，按她的理解来说，心不到，情不到，是没办法做那档子事的，所以当时她听说永琪跟欣荣圆房了，尽管知道是必须的，但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气愤和不甘，到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妥协理解。
小燕子这么想的开，这么能忍，紫薇感叹，姐姐还是境界高。
显然——她高估小燕子了。
小燕子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已经不是以天计算了，思虑再三，她还是问出来了:“紫薇，今天你一定要告诉我，孩子到底怎么出来的？”
紫薇惊恐:“啊？”随即满面通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小燕子翻个大大的白眼:“知道我还问你干什么，”看见紫薇的表情，小燕子大胆的猜测:“你别告诉我要……拥抱……接吻什么的。”
紫薇心里已经求了佛祖半天了，说了永琪会不认她的，坚定了信念，不能说！
“我……不清楚，你去问皇上，饶了我吧。”
小燕子不依了:“怎么跟晴儿说的一模一样！我问过他啊，他说圆房才会有小孩，可我不知道圆房到底怎么做嘛，好紫薇，我早晚都得知道啊，你今天要不告诉我，我问别人岂不是更丢人？”
紫薇想想也是，小燕子看样子铁了心要知道了，既然早晚得知道，总不能到处问让小燕子出丑吧，皇兄！五哥！不要怪我！
紫薇一咬牙一跺脚:“小燕子，你凑过来。”小燕子急忙贴了过去。
耳磨厮鬓了半晌，紫薇把她知道的，书上有的原理都告诉了她。
小燕子听完瘫坐在椅子上，又羞又气:“什么！我……我受不了了！我要回云南！”
她只要一想到永琪每天晚上是和另一个女人在……她快要爆炸了！
紫薇连忙拉住她:“小燕子，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皇上都是为了你！”
小燕子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什么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我原来以为只是搂搂抱抱那么简单，努力的让自己忍下去，没想到……没想到……”
紫薇把她按在椅子上，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了，你刚才也说了，只要皇上的心没变，你不会离开他的不是吗？小燕子，那只是他的责任，什么都不能说明，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但……悲观的说，这种事以后少不了，你真的该好好想想，怎么去让自己舒服一点，想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做，好吗？”
小燕子满脑子一团乱，颓然道:“紫薇，你先回去吧，有空我再去看你，我想一个人静静。”
紫薇叹口气，替她掩了门。
小燕子在屋里捶胸顿足半晌，一会坐床上，一会在窗前，浮想联翩。
彩霞推开门，笑着说:“格格，老佛爷和令贵太妃说要见您呢。”
小燕子无精打采:“慈宁宫吗？”
彩霞点头:“老佛爷自打先帝驾崩，身体可大不如前了，一直在床上躺着呢，令贵太妃每天都去看望老佛爷，听说您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让您得空就去看她们。”
小燕子起身:“现在我就有空，走吧。”又想起什么:“对了，彩霞，你帮我去养心殿把我带的那个小女孩接到漱芳斋来，叫月月。”
慈宁宫。
令太妃喂老佛爷吃了药，正擦拭着嘴角。小燕子进门请安。
“快，快起来，”令太妃欣喜的扶她:“小燕子，你可变瘦了，快让老佛爷看看你。”
老佛爷浅笑着:“总算把你们一个一个都盼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的缘故，哀家现在看见你们这群孩子就高兴的紧。”
小燕子坐在床边，接过令太妃的药碗，接着喂她:“老佛爷，您一点都不老，比我走的时候还要年轻呢，”停滞了半刻，问道:“老佛爷，您……您还怪我们吗？”
老佛爷抚摸她的头:“不怪了，哀家早就不怪了，就盼着你们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晴儿……晴儿回来了吗？”
“没有……”小燕子怕她失望，又急着补充道:“她刚生了一个儿子，叫小太阳，还不到一岁，不方便上路，等小太阳稍微大些，晴儿一定会来您的。”
“小太阳，又是你起的名字吧？”老佛爷强笑着:“晴儿都有儿子了，哀家真是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小燕子接口:“当然是很好很好了，我哥哥对她百依百顺，小太阳又那么可爱，老佛爷，您就放心吧。”
老佛爷躺下:“放心，放心……哀家等着她回来呢……”
不到一会儿，老佛爷就睡着了，岁月在她额头上刻下了皱纹，为何女人要如此长寿，残忍地看着丈夫儿子一个个离开自己。

小燕子跟令太妃出来，挽着她的手臂:“娘娘，您怎么样？”
令太妃笑着打断她:“还叫什么娘娘，你啊，在这宫里，还是要规矩着点，叫我太妃吧，免得被别人听了去。”
小燕子吐吐舌头:“好好，太妃就太妃吧，太妃，您过得还好吗？”
两人走在小路上，令太妃叹惋:“没什么不好的，我原本追求也不多，只有先帝和我的孩子们而已，宫里的女人迟早要经历这一遭，我早就看开了。”
小燕子难受:“皇阿玛……”
令太妃怜爱的看着她:“先帝常常念叨你，总说小燕子什么时候飞回来，现在你回来了，他却……飞走了……”
小燕子泛红了双眼:“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走，应该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我好后悔。”
“千金难买早知道，世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买，”令太妃问出口:“你这次回来，是要……”
“太妃，我想问您，怎么才能忍下去？”
令太妃何等聪明，尽管小燕子说得没头没尾，但她一瞬间就知道小燕子所指。
“摆请自己的位置，”令太妃强调:“你要知道你是谁，才知道你要怎么做，刚进宫我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就是靠忍耐才一步步走过来，旁人总背后说我会什么妖术，才能屡屡得到晋升，他们哪知道风光的背后是什么？我告诉你，不是沧桑，就是硬扛。”
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硬扛。
看她听的有些迷茫，令太妃也不好说太明:“当然，这只是我的感悟，皇上钟情于你，你肯定要比宫里的其他女人更容易些，做好自己就行了。”
小燕子似懂非懂，似懂是本来就知道，非懂是还没有更深的体会。
“好了，快回去收拾收拾吧，以后有什么疑惑的，尽管来景福宫问我。”
小燕子笑着点头:“谢谢太妃指点。”
令太妃看着小燕子的背影——这丫头，确实比以前成熟了些，也知道客气了。
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继续盛放真性情的莲花，还是……春去秋来，直至凋零？
祸福皆指造化。
小燕子回到漱芳斋，天已经半黑。
月月见她回来，高兴的迎上去:“小燕子姐姐，你回来啦。”
彩霞吓出一身冷汗:“月月，在宫里可不能叫格格姐姐，更不能直接称呼格格的名字，知道吗？”
月月做错了事一般委屈的点头:“月月知道了。”
小燕子没由来的烦躁，为什么在宫里总是不能不能！
“我有点不舒服，先进屋了，”又嘱咐道:“你和明月他们好好准备一桌饭菜，今天得庆祝我们团圆啊。”
彩霞笑着:“格格，要庆祝也得明天啊，今天咱这东西都没收拾齐全呢。”
小燕子想想也是，摆摆手就进屋了。
吃过晚饭，小燕子百无聊赖在屋里坐着，紫薇，令太妃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
紫薇耐心的告诉她:“小燕子，圆房可比拥抱接吻什么的严重多了……”
“摆清自己的位置，要知道你是谁……”令太妃语重心长。
小燕子烦乱的拍拍脑袋。
“格格，这个小盒子您要单独放吗？”明月收拾小燕子的东西问。
小燕子猛一看，一时想不起来，接过来，打开看。
“嗯，我收着就行了。”
进屋来，小燕子把锦囊拿出来，在灯光照映下，锦囊好像散发着光。
这是——司徒嘱托阿福临走给她的。
要有解不开的结，才能打开。
小燕子摸着里面好像是一块什么东西，不知道是玉还是令牌？
她从云南走的时候也没见着他一面，他现在还好吗？
好奇心作祟，小燕子试着想打开。
“拿的什么？”永琪不知何时进来了。
要是知道是司徒送她的，永琪的醋坛子又要打翻了，小燕子连忙又放回盒子里，将盒子放到屋里一个柜子里。
“没什么，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出来的。”小燕子掩饰的说道。
“哦，”永琪没在意，问道:“小燕子，今天我没去的时候额娘跟你说什么了？”
小燕子调整好，答道:“没说什么，跟你来的时候说的差不多。”
永琪走到她跟前，小心问道:“那你……怎么抱着绵亿？”
绵亿？绵亿！
小燕子一整天的阴霾全都散发出来了，也没好气了:“我不抱怎么知道你们那么伟大，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见小燕子突然生气了，永琪也心虚，无从解释，看来小燕子还是没完全接受，手扶住她的肩:“小燕子，关于他们……我……”
小燕子后退，甩开他的手，依旧气鼓鼓:“你不用解释，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你们……”说到最后，眼里泛起了泪花，什么都说不出来:“你……你……”
永琪一见小燕子流泪心就慌了，脑中电火接起，小燕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谁这么大嘴巴，不是说好他亲自手把手的教吗？
紫薇在学士府打了个喷嚏。
“你是不是……知道了？”永琪试探着问。
小燕子背过身:“是，我知道了，而且非常清楚，原来你抱过别的女人，亲过别的女人，还……你自己知道！”
永琪听见小燕子哽咽的语调，心疼了，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小燕子，我……对不起，但我心里想的只有你，就算……就算是和她圆房的时候想的也只有你！”
小燕子挣脱她，喊着:“你放开我，不许碰我！你去找你的杏仁，找你的画画吧！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谁知道你和她们……”
永琪阻止她往下说，猝然强吻堵住她的嘴，小燕子站不住脚，被他拉得向前失了重心，直扑到他怀里，她只觉得呼吸一窒，唇上的温暖似乎能夺去一切思维，只剩下惊恐的空白。
小燕子剧烈的挣扎起来，可是挣不脱他的禁锢，他的手臂如铁箍一般，她慌乱里扬起手，永琪却是早有防备，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将脸一偏就让过去，他的吻密密地烙在她唇上，烙在脸上，烙上颈中，小燕子的怒气却越发冲天，他是不是也这样对过欣荣？对过画嬿？
永琪瞄着她，她颈间的碎发轻轻拂动，越发显得肤如凝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西风吹过芙蓉，露出疏疏密密的花蕊。
这两年相思他受够了！只要拥有了她，她就不会再离开！
永琪急促地喘息，臂上用力，小燕子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一样被他抱起，绝望里只是挣扎，永琪已经失去了理智，重重地将她摔在床上，小燕子的秀发应声而散，落在明黄的衾被上。
永琪疯了一般扯开她的扣子，露出胸前大片晶莹的肌肤，芳香悠悠飘进心里，小燕子极力反抗着，手腕上让他捏出两道红痕，指甲掐入他的手臂，他全然不管不顾，一味强取豪夺，就要拉开肚兜上的细带，小燕子到底敌不过永琪的力气，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她呜咽着，恐惧直如铺天盖地。
小燕子不再反抗，眼泪沾湿了枕上的流苏，冰凉地贴在脸畔，怎么也无法避开的冰凉，这冰凉却比火还要炙人，仿佛能焚毁一切。
惶然的热泪沾在他的手上，小燕子闭着眼，脸上满是惊惧害怕，永琪后悔了。
他终是停下来，轻柔的擦去小燕子的泪，为她收好衣服，重新抱在怀里:“小燕子……对不起……”
小燕子惊恐未定，泣不成声:“你……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你欺负我哥哥不在，斑鸠不在……你就这样对我，我恨死你了！”
永琪早已心痛的无以复加，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我太怕你会离开我，小燕子，你不要恨我。”
小燕子稍微平复了些，永琪面对着她:“小燕子，我郑重的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关于欣荣，我知道解释已经没有用了，我只能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碰其他的女人，你能原谅我吗？”
小燕子知道不是永琪的错，但是可以原谅……并不代表可以完全接受，那还要一段时间吧，过分追究也无济于事了，毕竟永琪也是为了她。
“好了，你不用保证，只要你问心无愧就行，但是，今天你这么对我一定不能原谅！就罚你十天不能来漱芳斋！”小燕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啊？”永琪不同意:“你还不如杀了我！换一个！”
小燕子眼睛骨碌骨碌转:“好，换一个，那你让我出宫十天去找紫薇柳红他们。”
永琪无奈:“那跟前面那个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不能见你，不行！”
“区别大了！我要是在漱芳斋待着，闷也要闷出气，要是出宫那就不一样了，心情一好说不定什么都不怪你了！”
永琪看着小燕子神采飞扬的样子，也生出一股愉悦:“好，不过十天太多了，最多三天。”
小燕子苦瓜脸:“才三天？太少了！五天！”
“五天就五天吧，这惩罚真够严重的，下次我可真不敢了。”
“还有下次？”小燕子不满说道，好奇心顿起:“永琪，不是说没有感情……是没办法圆房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永琪被她问的脸红脖子粗的，总不能说他只能靠药酒外加想象小燕子吧。
结结巴巴:“这……这……都谁告诉你的？这个事啊，没那么复杂，想着完成任务就行了，根本不用感情什么的。”
小燕子半信半疑:“真的？那紫薇怎么这么告诉我？难道男人和女人还不一样？”
永琪总算逮着了，好你个紫薇，我看福大人的假期可以缩短了！
“好了好了，咱们现在还没成亲呢，你懂得还少，等成亲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永琪趁机说道。
小燕子往外推他:“谁要和你成亲！你想的美！现在我还是非常生气，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大清朝啊，也只有小燕子才会把皇上往外推，后宫的嫔妃们，你们怎么看？
永琪叫明月彩霞进来给小燕子梳洗，悻悻地走了。
果然唯小燕子和小人难养也。

@爱笑的姑娘琴子

Chapter54 人生何处不相逢
在宫里休息几天，小燕子就准备出宫了，永琪忙的很，两人见面少之又少。
临走前她去找永琪说一声，路上碰见了乘轿的王画嬿。
画嬿瞧清是她，忙下轿来，屈身行礼。
小燕子扶她:“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最烦这些虚礼了，再说你也不该给我行礼啊……”
画嬿含笑道:“哪有该不该的？格格回来几天还未曾拜访，我只是想着格格入宫早，画嬿有向您学习的地方。”
小燕子心想，我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以前上蹿下跳的，可让皇阿玛头疼死了，却是越看越觉得画嬿面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画嬿一直养在深闺，只听闻过格格，未曾见过，”画嬿语锋一转:“不过……我听人家说起过，说我跟格格有些相似呢。”
“跟我？”小燕子细想，这就对了，日日照着铜镜她自己却没发觉，打量画嬿:“是有点像，尤其是眉眼，而且我们的名字中都有个‘燕‘字，真是太巧了。”
“可我哪有格格的福气？”画嬿似抱怨似委屈:“就跟格格像点罢了，就被老佛爷选进来，谁知……皇上已经有了格格，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熬啊。”
小燕子被她的话绕得不知是喜是忧，永琪既然喜欢自己，那画嬿又像另一个自己，若是两人闹了矛盾，画嬿岂不是比欣荣危险？
但永琪现在把她摆在那里，画嬿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就白白耗在宫中了吗？
小燕子不甚清楚她的底细，只是劝道:“你可以做点你喜欢的事，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画嬿轻轻一抿嘴，笑道:“格格说的是，是该做些我喜欢的事，既然皇上眼里只有格格，我何必学人家往上凑呢？安安分分了此残生也就是了。”
小燕子只觉得她话里有话，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客套几句就走了。
小燕子走到乾清宫外，永琪正召大臣商讨国务。
小桂子忙迎上来:“格格，您怎么来了？万岁爷还得好一会呢，外头冷，奴才去给您拿个手炉。”
小燕子笑着谢他。
“桂嬷嬷，仔细暖着汤，别一会给皇上喝凉了。”欣荣一大早仔细盯人做了乌鸡百合汤，这会趁着永琪刚下早朝赶着送来。
“唉，”桂嬷嬷应着，猛一抬头，指着乾清宫方向:“娘娘，您看，那不是还珠格格吗！”
欣荣抬眼望去，恢宏的朱漆下一身红斗篷，还是让她不安的那个样子，唔了一声道:“像是她，她怎么也来了？”
桂嬷嬷思忖着:“那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怕她做什么！”欣荣呵斥，死盯着那个方向:“她居然真回来了！本宫现如今这个位子，绵亿受的委屈全是因为她，种种一切，本宫不会让她好过的！”
这边，小燕子一回头也看见了她们，端庄秀丽的领头一人，后面宫女太监穿红着绿的，气势浩大，十分显眼。
欣荣走上台阶，脸上挂着笑，可眼神却是那么充满恨意:“还珠格格，怎么云南不好吗？听说那里四季如春，格格怎么跑到紫禁城吹冷风来了？”
小燕子冷哼一声，言简意赅:“关你什么事。”
欣荣以为她会反击，没料到她回答得让人接不上话，一时僵在那里。
桂嬷嬷见此，尖锐道:“还珠格格，你只是先帝封的一个郡主，大家给你几分薄面才称你声‘格格‘，怎的见了我们娘娘还不行礼！”
小燕子不语，走到桂嬷嬷跟前，目不转晴得看她，桂嬷嬷不知所以，被她看得发毛:“奴婢……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看……桂嬷嬷也没变嘛，”小燕子站好，轻笑:“还是那么会讲笑话。”
桂嬷嬷气结，正要分辨，欣荣拦住她，绕着小燕子，掩嘴嗤笑:“还珠格格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吗？当初你不肯回来，说是受不了皇宫的束缚，现在可倒好，皇上登基了，你又受得了了，想清楚了还是舍不得荣华富贵，巴巴的赶回来，到底还趁着皇上一时新鲜，没断了你那份荒唐呢！”
“你！”小燕子咬牙切齿：“我到底在意这个皇宫的什么，跟你是讲不清楚的！哪天要是你也能理解，恐怕皇上也不会那么冷落你了！原来我对你还有几分同情，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同情？”欣荣面色沉郁，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等这后宫的女人一个一个进来，多的是家世显赫，多的是貌美如花，我看你拿什么勾引皇上！拿什么同情别人！桂嬷嬷，咱们走！不打扰格格献殷勤。”
“哼！”小燕子跺脚：“气死我了！小桂子！你去跟皇上说，就说我出宫了！我也走了！”
小桂子目睹一切，连忙拦住小燕子：“格格，皇上念叨您多时了，起码也得见皇上一面啊。”
小燕子气冲冲，正转身离去，正殿门已被缓缓打开，几个重臣徐徐走出。
见着小燕子都欠身问候：“格格安好。”
小燕子收敛了气焰，低头道：“几位大人不必多礼。”
小桂子又前去笑嘻嘻道：“格格，咱们赶紧进去吧，皇上可等急了。”
东暖阁里垂着细细密密的用金线丝络系的如意同心结，千丝万络，阳光斜斜的透进来，金砖上烙着帘影，静淡无声。
永琪像是批阅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透心的喜悦，起身迎她，见她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反而笑了，柔声道：“怎么了？谁敢惹我的小燕子不高兴？”
小燕子本欲一吐为快，可见永琪忙了多会儿，也不想快出宫时闹个不愉快，把话咽回，生出一张明媚的笑颜：“没什么，谁教你不来看我？还说几天不见我就不行了，我看这几天你也没怎么想起我嘛。”
阁内生着浓烈的火，映的人本就暖，小燕子娇嗔的语气更教永琪心生怜爱：“刚回来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奏折堆得像小山一样，我晚上去看你，你都已经睡了，我又不好打扰你，怎么说我没想你呢？”
“啊？”小燕子埋怨：“那明月彩霞怎么不告诉我？”
永琪牵她的手到御案前，笑道：“是我不让她们告诉的，万一你知道我去，睡的晚了怎么办？”
见永琪这么体贴，小燕子心里甜蜜，瞄到御案一旁叠放的纸张，露出几个字来，她虽然不太懂字有什么分类讲究，但只觉得这字刚劲有力。
顿时来了兴趣，好奇指道：“永琪，那是你写的字吗？”
永琪瞅过去，方笑着取过与她看。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小燕子低吟出声：“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知道这首诗。”
“看来小燕子没少下工夫啊，要向着才女迈步。”永琪夸奖道。
“不是我读到的，是有一次下雨，我哥跟司徒他们在吟诗，我从牧场回来，司徒念了这么一句，因为里面有个‘燕‘字，我就多注意了一下。”小燕子解释道。
“又是他！”永琪不忿道：“他天天没事做吗？怎么动不动就去找你？”
“是去找我哥好吗？我就不能提人家，一提你就阴阳怪调的。”小燕子无奈。
“什么‘人家‘？你们没有这么熟！这首诗不好，我们换一首。”永琪烦躁地把纸扔在一边。
小燕子托着下巴，她是很享受永琪浑身不舒服的样子，大眼睛眨眨：“我现在已经忘了，你快换一首新的吧。”
永琪望着她一笑方有了主意，让小燕子坐到椅子上，铺平一张薛涛筏，他擎着她的手，在砚里又舔饱了笔，笔尖慢慢的拖出一横，他腕上明黄翻袖上绣着金色夔纹，那袖子拂在她腕上，她到底笔下无力，任由永琪一挥而就他们的韶华。
小燕子只觉得永琪的呼吸暖暖的拂在鬓脚，吹得碎发微微伏起，那一种痒痒直酥到人心里去，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不用她费心去记什么，眼前温暖的手掌便能带着她驰骋天际。
现在想想，好像从那一刻，对五阿哥不再那么单纯，说爱也不为过。
“好了。”永琪的声音低低的,可是因为近在耳畔,反倒觉得令人一震。
小燕子方回过神来，仔细看去——
一箭袭来，两情终相依。盈盈秋水，筠亭多少痴心处，满目尽生辉。
三生三世，千里觅灵犀。蒙蒙细雨，萧音何时梦云雾，永忆燕琪飞。
字字骨格清奇，尽管握着她的手，笔划之间也透着沉稳温润，而且重点不在于字，在于这数不尽的情丝。
永忆燕琪飞。
永琪，小燕子，铭心记忆的爱情。
筠亭，萧云，举世无双的美好。
小燕子从未觉得诗词歌赋动人过，但此时此刻，她只读一遍，就记到了心里，眼中闪着晶莹，像是月光下的花影，随风瞬移，孩子一般道：“这首诗我要收着！”
永琪叫道：“这怎么公平？我也想要！”
两个人都笑了，小燕子又拿一张：“咱们再写一张不就行了？”
于是，执笔，另一张生成。
永琪用案头那方冻石的印章盖了上去，收入腰间佩戴的荷包里，再也舍不得扔。
待的时间长了，小燕子颈中微汗，却烘得那幽幽的香，从衣裳间透出来，永琪忍不住揽住她，若有若无地吻着她的鬓角：“小燕子，早点回来，别叫我担心。”
小燕子温言道：“只有五天，一眨眼就过了。”
永琪笑一声，低声说：“其实只要你快乐，去几天都是可以的，只要别在外头惹是生非，我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小燕子感动到了极处，却调皮一声：“奴婢谨遵圣命。”
出了宫，小燕子到了学士府，福伦一家早已收到消息。
小燕子一下马车，他们就行礼恭迎她，弄得小燕子很是过意不去：“你们就不要跟我这么见外了，要是见到我就要行礼，那不是太生分了。”
紫薇笑着拉住她：“总得给外人看啊，这没有生分不生分的。”
一行人进了去，小燕子看到东儿，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又是亲又是抱：“尔康，紫薇，怎么东儿才这么小就这么英俊，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你把东儿都夸的不好意思了，”紫薇想起个问题：“小燕子，东儿该叫你舅妈还是姨娘啊？”
小燕子正要说，尔康就插话了：“当然是舅妈，皇上是你的哥哥，东儿的舅舅，不叫舅妈叫什么？”
“不对不对，照你这么说，那欣荣也是舅妈，画嬿也算，东儿以后舅妈多了去了，应该叫姨娘，只有我一个啊！”小燕子反对。
尔康举手投降：“好，姨娘就姨娘。”
“对了，尔康，皇上说你明天该值班了。”
“为什么！”尔康咆哮：“不是说好给我十天的假期吗！”
小燕子摆手耸肩，继续逗东儿：“我怎么知道？”
话说着，有贵客到访。
金锁小腹微微隆起，柳青还是憨厚老实的模样，手里还牵着一个。
“柳青金锁！你们怎么来了？”小燕子高兴坏了。
柳青笑说道：“知道格格大人回来了，生意都不做了，赶着来看你！”对着小女孩道：“银儿，叫姑姑。”
小姑娘甜甜的奶声：“姑姑。”
小燕子合不拢嘴：“这是你们的女儿？而且金锁又有了，柳青，你真有本事！”
柳青不好意思挠头：“什么本事。”
众人哈哈大笑。
小燕子抬头问道：“怎么不见柳红？”
柳青答：“她啊，跟高亮浪迹天涯去了，还不让我们管，说是该回来就回来了。”
小燕子佩服道：“毕竟是大大大女侠啊，就是说走就走！”
紫薇沏了茶来，说道：“我们前几天还说呢，箫剑晴儿的儿子叫萧纪北，我和尔康的儿子叫福铭东，你们是不是也要改改，叫个南或西？”
金锁连忙附和：“我早就想改了，柳青说我是金，非得给女儿叫什么银，多难听啊，咱们十全十美要叫齐整了才好，小姐，你们说叫什么？”
“银儿叫惯了可以继续当小名，”紫薇抱银儿在怀里：“我啊，早替你们想好了，海水群飞亭榭改，不堪老柳忆南园，银儿，以后咱们大名叫‘忆南‘好不好？”
尔康补充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忆南，好名字，都是咱们在南阳的回忆啊。”
柳青金锁也十分喜欢，当即就同意了，小忆南糯米般的奶声：“忆南，忆南。”
紫薇拍手：“这下好了，东，北，南都凑齐了。”
大家异口同声：“就差小燕子这个‘西‘了！”
小燕子转移话题：“那个……我房间在哪？”
哄堂大笑。

Chapter55 几多欢喜几多愁
“万岁爷，”小桂子端上太后吩咐送来的菌汤：“太后说这汤极鲜，让您趁热喝了呢。”
永琪嗯了一声，又奋笔疾书好一会才停，觉得脖子有些酸痛，小桂子上前为他揉着，永琪品了口，问道：“格格到了吗？”
“到了，紫薇格格让您放心，她一定会看住格格的。”
永琪牵动了嘴角，又问：“格格今儿遇到谁了？”
小桂子不敢隐瞒，如实道：“在门口遇见了淑妃娘娘，两人说了会儿话。”
“说什么了？”
小桂子擦了把冷汗：“奴才没听清楚，似乎有点不愉快。”
正说着，敬事房的黄公公过来，下跪恳声道：“万岁爷，这绿头牌都已经做好了，太后说让您选一个。”
永琪将汤重重放下，殿里的宫女太监吓得跪下，不怒而威：“那你就去禀告太后，就说朕前朝诸事尚且处理不完，无心后宫，”眼也不抬一下，说道：“以后没朕的命令你无需过来。”
黄公公连声应道，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小桂子，待了一天朕也乏了，朕要出去转转，你别嚷嚷，一人跟着就行。”
小桂子忙拿了件斗篷，尾随着出去。
他惯性的就往漱芳斋的方向走去，半路才想起小燕子已经出宫了。
兜兜转转，走到了宁寿宫的花园，古华轩，竹香馆，三友轩都已经完工，绵延数里交相辉映，壮观异常。
这些皆源于班杰明设计，中式的对称，风飞龙舞，还有西式的简约，中西合璧，花费了几年的心血而成。
三友轩矗立在那里，当年同行的尔泰、班杰明却一个去了草原，一个奔了远洋，永琪兴叹，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呢？
他觉得空前的寂寞，身边只有小桂子跟着，漫不经心问道：“小桂子，你本名叫什么？”
小桂子如实回答：“奴才全名安德桂。”
永琪唔了一声，说道：“如今你都是总管太监了，以后就叫你的全名吧。”
小桂子高兴的谢恩：“奴才谢主隆恩，万岁爷，更深露重，咱们快些回宫吧。”
永琪指着前面的亭子：“那是湖心亭？”
宫中建筑大抵类似，道路又似迷宫，甚难区分，小桂子判断后道：“万岁爷好记性，确是湖心亭。”
永琪恍惚了，他举杯，敬最美丽的小鹿，女子露齿，敬最糊涂的猎人。
这是他和小燕子正式见面的地方。
往前走，忽的传来声声呜咽，余音袅袅，如泣如诉，不绝于耳。

永琪不甘回忆被打断，皱眉道：“谁在哪里？”
女子似是惊着了，摸索着走下来，相似的身段，相似的衣饰，甚至连旗头摇晃的流苏都极其相象，永琪不由得唤道：“小燕子？”
女子顿一顿，方欠身请安：“臣妾王画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琪方知自己认错人了，一时有些记不起这个名字，脑中只想着画画什么的，沉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画嬿凄楚道：“臣妾只是想家了，才抛开宫人自己低头思故乡。”
永琪看她韶华错付，唯有家人，叹了一声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宫中也算异乡了，什么难事，准你家人来探望就是了。”
转身离去，画嬿叫了一声：“皇上……”
永琪未回头，只停脚步听她说。
那边沉默转瞬，欲言又止道：“臣妾恭送皇上。”
永琪遂走了，画嬿泪滴滴落下，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何况这恩，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皇上关怀那一刻起，她想要的就再也不是地位了。
小燕子无聊的趴在窗前：“紫薇，我们天天在府里待着什么意思？出去玩会吧。”
紫薇继续穿针引线手上的织绣，说道：“你哪有天天在府里待着？昨天刚去了大杂院，现在又想去哪？”
小燕子转了个圈到紫薇跟前坐下，兴致勃勃的说道：“昨天去大杂院的时候，咱们路过那叫什么春什么戏院，里面可热闹了，咱们去看看吧。”
“是绘春戏院，”紫薇说道：“那里没有姑娘家去的，咱们的身份又特殊，去那里太显眼了。”
小燕子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女扮男装啊，谁能认得出我们？紫薇，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陪陪我吧。”
紫薇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在家中也实在无事可做，就找出尔康几件不穿的衣服，两人像模像样的打扮了一番，出发了。
紫薇有些紧张，畏畏缩缩的：“小燕子，我们不会被认出来吧？”
小燕子拍拍她的手：“紫薇，你放轻松一点，我敢保证，就算尔康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你，一二三，抬头挺胸！”
两人进去到二楼最佳观望处坐定，上了叠茶点。
这是北京城流传的一种新形式，台上一人坐于桌子后面，以折扇和醒木为道具，身着长衫，说演讲评故事，也就是评书。
师傅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音，正刚开始，惊堂木一敲：“说书唱戏劝人芳，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底下一阵喝彩，师傅天花乱坠讲起了北宋《水浒传》，正是小燕子所爱，她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紫薇偏好于《西厢记》《杜十娘》之类情感细腻的故事，听了一会就品起了茶，扮男装心虚，四处张望。

不一会儿进来两位公子，一人看着娇弱些，紫薇往仔细了瞧。
师傅正讲到精彩处，绘声绘色：“这时，冲进来一彪形大汉，面相魁梧，抓住县令……”
“那不是波罗吗……”紫薇拉住小燕子。
小燕子翻了个白眼：“是李逵！紫薇，有没有认真听啊？”
“我说的是上楼梯的那个。”紫薇指给她。
小燕子转头看去，两人都是男装，以她多年的经验，明显看出一人是假扮，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女儿态，另一人潇洒俊朗，相伴着走上来。
紫薇打量着男的，某些场合见过他，惊讶道：“这两人在一块，倒是稀奇。”
“波罗都这么高了，以前见她还是个小姑娘呢，这丫头跟我心有灵犀啊，也扮起了男装，那个是谁？看着很眼熟啊。”小燕子望着笑说。
波罗者，和孝公主是也。
皇十女和孝，惇妃所生，封固伦和孝公主，而得固伦封号向来是皇后之女，这是因为和孝长得跟乾隆最为相似，素来得乾隆钟爱，性格又刚毅，所以和孝在宫中也号称“波罗公主”，即汉语中的“虎公主”，惇妃因为这个女儿也颇受乾隆关顾。
这里顺便提一下小燕子和紫薇的封号。夏雨荷被追封为夏佳氏忻妃，碍于其并不是正式封妃，紫薇再受宠爱，也只被封得和硕明珠公主，算是皇六女，比和孝低一等，但封号另辟蹊径，意为掌上明珠，可见重视。
紫薇原是不在乎这些的，永琪登基后，执意封紫薇为固伦明珠长公主，算是哥哥的一点心意，也是抬高福家。
当年乾隆错认小燕子时封的是和硕还珠公主，后来真相大白，乾隆改封小燕子为和硕还珠郡主，褒奖她还君明珠，享亲王之女的待遇，真正民间所说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大清朝只此一例，因着还珠明珠来自民间，大家习惯于称她们为格格，一时间真假格格风靡，两位格格的宠爱如日中天，也是两人的传奇了。
这当然引起很多皇室宗女的不满，紫薇倒暂时被忽略，小燕子一介民女不沾亲不带故，也得如此之势，眼红嫉妒的大有人在，奈何其背景太硬，乾隆偏爱也就算了，万众瞩目的五阿哥也为其倾心，那些个名门女子没事就聚在一起仰天长叹，嫉妒恨的早早就在背后扎小人诅咒其失宠，羡慕的酸溜溜道瞅瞅人家什么叫福气！
不过小燕子在皇宫两年，有她在的地方就热闹是真的，乾隆女儿本不多，除去早殇的，就是和敬和嘉两位出嫁的，剩下几个小公主规矩拘着惯了，见这个姐姐活泼有趣，都喜欢粘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