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半壁风云八千里\/文 才娜

42 家丑

元妃找来萧妃诉苦道:“我原以为把那个狐狸精叫回家,我就有机会收拾她了。不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的儿子还让她给抢走了!都说狐狸精会迷人,她怎么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可怎么办啊。”
萧妃奇怪道:“你是阿文的生母,怎么还抢不过一个才来家几天的婢子?”
元妃六神无主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一定是她用了什么妖法才骗去了我的丈夫和儿子。”
萧妃心想:说到头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连儿子都不喜欢你,你还能跟她比抢男人吗?但见元妃抽泣个不停,萧妃不好打击她,只好劝慰道:“无妨,听说宋王过几天要出京城替皇后娘娘采办过生日的礼物。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对啊!那小狐狸要是在这个期间做些错事出来,王爷回来之后一定会亲自惩罚她。”元妃又开朗起来。
“最好让宋王能亲手杀了她。”萧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残与戾气。
元妃赞道:“你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一开口不是死就是活。”
萧妃冷哼一声道:“要不然呢?人这辈子,要不就是努力谋生,要不就是不努力被人逼死,没有其他出路。”

墨染一边给宗望收拾行李,一边嘱咐他说道:“你的随身包裹我给你分成了两包。一包是换洗的外衣,一包是贴身的内衣。内衣包里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预防风寒的药。早晚温差大,你要想着及时增减衣服。”
宗望被墨染的一番叮咛感动得心也像融化了一般,他上前抱住墨染说道:“你为**心我都懂。不过,这样的事我都能自理。染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人家都说高丽来的胭脂好,这次出门我要是遇见了就给你带回来一些。”
“胭脂水粉这样的东西会宁府自产的也有不少,何必非买国外的。难不成还真是月亮也是外乡的圆?再说,我的胭脂还有很多呢,一时半会儿都用不过来。你只管专心办事,不用惦记我。阿文我替你看着,你只管放心去吧。”墨染说道。
“染儿真是贴心。唉。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你若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宗望想到元妃眼里不容人的脾气,就提早跟她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王妃娘娘毕竟是主母,你还是给她留几分面子吧。像现在这样,我和她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家和万事兴。”墨染规劝道。
宗望亲吻了一下墨染的额头,赞道:“染儿真是太善良了。”
“阿玛,你要想着给我和小鸟儿带礼物回来哦。”阿文只想趁着阿玛出门的机会给自己置办些好玩的东西。
“儿子,你喜欢什么?”宗望抱起阿文问道。
阿文搂着宗望的脖子说道:“我要弓箭。阿玛回来之后就教我学射箭吧。等我学会了狩猎,将来就能进山打野兔给姨娘吃了。”
“真是好孩子,阿玛记住了。你在家要听姨娘的话。”宗望又吻了下墨染的鬓角说道:“你也在家好好的等着我。”
墨染和阿文把宗望送去了王府的门口,她抬眼向天空中望去,只见一队大雁正排列成人字形振翅南飞。眼见这般情景,墨染不由得感慨道:“大雁南飞总有北回的一天,你这一去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呢。东北的秋天大多是刮着西北风的大晴天,老天爷不下雨,你也没啥借口再在家里多留一天。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吧。”
宗望强烈地感受到墨染的心里已经有他了,尽管墨染说话并不煽情,并不似一般的女子对情郎的那般缠绵,但他也很满意了。毕竟,这就是让他着迷的墨染独特的风格。宗望翻身上马,只对墨染说了一句“走了”,就带上车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府。因为再不走的话,他怕自己真的就走不了,离不开了。
远走的宗望并没有看见角落中元妃愤恨不平的眼神和她的指甲在抓在门框上抓出的道道抓痕。他对墨染有多爱,元妃就对他俩有多恨。

宗望走后,墨染的生活起居一切如常。尽管如盐来提醒过她行医要等宋王回来再继续,但墨染却觉得治病救人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耽误,终究是没有听信如盐的劝告。
元妃在这段日子里也对墨染爱护有加,经常亲亲热热地叫墨染去她的房里说话聊天,有时也会让墨染帮她做一些女红针织之类的家务活。总之她跟墨染演绎的是说不尽的姐妹情深。
一日,元妃收到来人通报说宋王明天就会回来。她立即叫人请萧妃过府叙话。不一时,萧妃翩然而至。
元妃咬牙切齿地说道:“机不可失。我已经忍了那婢子很久了!明天,我一定叫她身首异处。”
“这就对了。”萧妃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元妃叫仆人们摆上一桌家宴,叫人请墨染前来赴宴。
墨染也听说了宗望要回来的消息,心想:他总算是要回来了,这段时间我跟元妃周旋的真累。可王妃有请,自己一个侍妾也不敢不去。再说晋王妃来了,元妃让她去陪客,总没有推脱的借口。墨染心中虽然百般不悦,但无奈何人在矮檐下,想不低头都不行。
来到元妃的房间,墨染向两位王妃见礼。
萧妃忙起身还礼笑道:“这就是墨染妹妹吗。一直听说宋王有个天仙似的美人。没见之前,我一直都不信。今天见了才知道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元妃也笑道:“是呢,豆蔻青春的姑娘就是和我这生过孩子的半老的徐娘不一样。妹妹快坐。”
三人落座,元妃又给墨染道喜:“明天王爷就回来了。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他呀,必然会留宿在妹妹房里。”
墨染立时脸红说道:“娘娘和王爷才是夫妻,于情于理都会去看娘娘。”
元妃笑道:“嗨,老夫老妻,有什么可看的。”元妃提起酒壶为墨染满上一杯酒,对她说起了客套话:“这些日子如果姐姐有什么做得不对、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妹妹多多担待。这杯酒就当是给妹妹赔罪了。”
墨染不敢托大,忙起身回答道:“娘娘这么说真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给娘娘添了无数麻烦,已经十分不安,娘娘如此客气,便是折了奴婢的福报。”
元妃笑道:“妹妹若是觉得姐姐做得还算可以,就喝了这杯酒吧。”
墨染没有托辞,只能一饮而尽。
萧妃见墨染落坐,就又给她斟满一杯酒劝道:“小夫人正值妙龄,深得王爷眷顾。以后我这位姐姐少不得要托付给小夫人照顾了。小夫人可愿赏脸,替我关照好姐姐?”
墨染诚惶诚恐地说道:“娘娘言重了。娘娘才是王爷的贤内助,奴婢要多仰仗娘娘的关照才是。这杯酒,还是奴婢敬娘娘吧。”说着,墨染起身给元妃斟酒。
元妃见状也笑着端起酒杯说道:“你我姐妹原本就该同心协力伺候好王爷。关照也是互相的,既然妹妹敬酒,我就托大喝了吧。可是妹妹也要陪姐姐喝一杯才好啊。”
墨染只得又喝一杯。
两位王妃轮流劝酒,墨染很快就招架不住,醉在了一边。
萧妃推推墨染,见她不动,便笑着说道:“这小狐狸也不过如此。你可以动手了。”
元妃命人把墨染拖回房间,自己和萧妃也跟了进去。元妃叫人从外边引了个闲汉过来,便把墨染交给了那个闲汉。
萧妃点燃一支迷香道:“此香最是催情乱性。只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唉,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元妃一脸得意地携着萧妃退出房间,又下令下人们谁都不许多嘴。
她们刚一走,躲藏在角落里的阿京就闪身出来。虽然墨染平时对阿文不错,阿文从她那里得到了从额妮那里得不到的母爱。可阿京很了解额妮的品性,墨染再怎么好,额妮也不可能饶过她的。阿京在心里盼着自己也能过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生活。尽管他很清楚,墨染的消失也许只会让家里太平个三五天。但就这三五天也足够让他感到欣慰的了。阿京心想:墨染肯定是个好人。我见死不救是因为我也有我的难处,由此可见我也不是坏人。
次日宗望回府,见只有元妃来迎,便问她墨染何在。
元妃支支吾吾地说道:“这,王爷,妾身一早就没有见到妹妹,不知道……”
宗望瞪了她一眼,便径直朝墨染的房间走去。远远的,他看见小丫鬟们见到他像见了鬼一样地扭头就跑。宗望叫她们站住,她们反而跑得更快了。宗望顿时疑惑,忙加快速度追着小丫鬟们跑到了墨染门前。
小丫鬟们见是宗望,都低头挡在门口拦着他不让进屋。
宗望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脚踢开丫鬟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只见罗帐内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此情此景简直不堪入目。宗望恼羞成怒,提剑上前刺向男子。
火炕上的男子猛然惊醒,见是宗望,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鸡啄碎米般地磕头求饶道:“大王,大王饶命啊!是小夫人叫奴才进来的。大王饶命啊!”
宗望见墨染还在沉睡,简直气得发狂。他抓起墨染的头发,狠狠地给了她两个耳光。
墨染被打得醒了过来,她在朦胧间看到了宗望气得扭曲的脸,问道:“你回来了?”
“**,你干的好事!”宗望见墨染神志不清,就又给了她一记耳光。此时,他真恨不得一剑刺穿墨染的胸膛,以解心头之恨。
墨染疼得捂着脸。她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竟然是这般尴尬的模样。顿时,她羞得要死,忙抓起锦被包裹起身躯。
“你还知道遮丑吗?贱东西!”宗望扯下墨染的锦被,将她拖到地上,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自己在外边的几天没日没夜都在想她,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负心,干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元妃见屋里打得差不多了,也怀着火上浇油的心态走了进来。她大惊失色地忙拦下宗望道:“王爷手下留情啊。好歹问清楚再打。”
“还有什么可问的。这种事还有什么可问的!”宗望火冒三丈地说道。
元妃上前抓着墨染的手说道:“妹妹,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快点跟咱家王爷解释清楚啊。”
墨染虽然头疼欲裂,但却并不糊涂。此时,她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元妃等人设下的圈套。可事已至此,自己就是说破了天宗望不会信她,更何况自己也没有什么反驳的证据。墨染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听如盐的话,把行医的事放一放。
宗望问墨染道:“这个野汉子是谁?说!”
墨染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是你给我医的病,约我来见你的。夫人,事到临头你可不能说句‘不认识’就不管我了呀。”闲汉说道。
宗望指点着墨染骂道:“我当你行医是为了救人,原来是在偷人。”
墨染委屈道:“你不信我?”
宗翰怒目墨染道:“我还怎么信你!”
墨染决绝地说道:“那你杀了我吧。我与其苟活于世,看你和你老婆的脸色,不如一死了之。”
宗望本以为墨染会为自己争辩几句。虽然他恨她,但要杀她也于心不忍。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被墨染气急了的宗望上前又给了墨染一个窝心脚。
墨染滚出去很远,只觉得心口发热,嗓子发咸,一口血便喷涌而出。忽然,墨染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宗望见她晕死过去,只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他回头一剑削落了那闲汉的人头,又对元妃说道:“墨染**,行为不检。我本欲杀之而后快。待她醒了,鞭打三十,之后罚她做个下等奴才。只许罚她劳作,不许她死。”
元妃上前求情道:“王爷息怒。妹妹是王爷的心头肉,年轻不懂事,一是错了念头也是有的。”
宗望听到“心头肉”几个字,心中更觉得无限凄凉。墨染啊墨染,你个冤家,我视你如心尖,你却像把刀子,刀刀剜在我的心头。
元妃假意上前求情道:“王爷还是念在往日情分上,饶她这次吧。”
宗望瞪了元妃一眼道:“你当初说接她回来会照应她,这就是你的照应?罚她做什么都由我说的算,你不许插手。”说罢,宗望扬长而去。当他跨过墨染的身体时,心中又是一阵痛。
阿京眼见家里出现了这样的丑剧,心想:我昨夜真是错了念头。就该杀了那淫贼,息事宁人。本想着贪图短暂的温馨,可结局却人算不如天算。原来,阿玛就是不爱额妮了,就算墨染死了,也不会再爱。想明白这层道理,阿京忽然间觉得特别绝望。


注释
墨染对宗望的送别改编自东北二人转小帽“送情郎”。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1 16:17:00 +0800 CST  
43 去留

耶律余睹来到西夏后私会了西夏王身边举足轻重的大臣李万年。他问李万年道:“李大人,我在过来之前听说了金国的梁王对西夏的态度,他说‘若是西夏人不肯借马,就发兵消灭西夏’。不过,晋王否定了他的主张。”
李万年闻听此言惊出了一脑门的汗,说道:“梁王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敢口出狂言要灭我西夏。真是岂有此理!”
耶律余睹追问道:“那么,大王是怎么打算的呢?马会不会借给金人?”
李万年解释道:“借肯定是要借的。不过,我们不是因为害怕梁王,不是因为他咄咄逼人的气势才借马给他们。西夏与金已经建交有一阵时间了。但建交却不是深交,金对西夏与耶律大石的人马总是心存芥蒂,怕我们与耶律大石暗通曲款。说实在的,金对耶律大石的态度让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西夏人也很难办啊。”
“可西夏与辽是姻亲关系,咱们两家可是打折了骨头连着筋的正经亲戚啊。”耶律余睹说道。
“我也没说不认你们这门亲戚啊。我和大王都只是觉得金应该和耶律大石改善改善关系了。金与我们西夏有国交,是朋友关系。你们这些辽人更是我们的亲戚。当我们的朋友和亲戚摆出一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的架势时,唉,最难做的是我们这些中间人啊。我们帮谁不帮谁?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赶紧消失得了!我们才不愿意受你们两家的夹板气呢。”李万年叹息道。
耶律余睹一听就急了,他说道:“李大人,敢情您说了这么半天,还是要帮着金人啊!你咋这样啊?没听说金人要给你们灭国吗?”
李万年摆摆手说道:“我们这是帮着金人啊?我们是在帮着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辽人!”
“你要是帮我们,为啥还答应他们的条件啊?难不成等着他们兵强马壮了,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收拾咱们?您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里外不分啊!”耶律余睹讽刺道。
“耶律将军,你不要误会我嘛。我们要是答应了金人的条件,金人就一时半会不会跟我们找茬。这样的话,耶律大石也好在西北养精蓄锐,等着东山再起的一天啊。话又说回来,我们要是拒绝了金人,倒是不怕他们能给我们灭国,只是这样一折腾对耶律大石不利。我打个比方吧,你砍断一棵大树,树是死不了的,来年它还会发出新芽。但是树倒了对在这树上搭巢的鸟可是没什么好处。将军听懂了吗?”李万年念在耶律余睹是辽人的份上,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希望他能够认清形势,息事宁人。
听李万年这样一说,耶律余睹也觉得似乎是有些道理。他说道:“照这么说,李大人在心里还是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的了?”
李万年连连点头道:“那还用说。西夏与辽是世交,如今辽不幸国破,我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既然大人有心向我,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依大人之见,,您觉得耶律大石一伙人有希望东山再起吗?”耶律余睹打听道。
“哟,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作为亲戚,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一切所能的援助与支持。但是,耶律大石到底能不能让大辽恢复往昔的荣耀,呵呵,我可就不敢说了。”李万年谨慎地回答道。
耶律余睹趁机说道:“大人,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您说一下萧妃娘娘的意思。她觉得与其等着耶律大石费劲巴力地招兵买马,不如拉拢个现成的人扶持上位。”
“啊?萧妃娘娘这是要另起炉灶啊!”李万年被萧妃的想法惊得一个寒颤。
耶律余睹笑道:“大人,您觉得娘娘的想法靠不靠谱?”
李万年皱着眉头思考半天,又皱着眉头回答道:“真要是这样的话,将来岂不是要出现两个辽国?我的天啊!那样的话恐怕都不用等着金人来收拾你们,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够忙叨的了。耶律大石正在招兵买马,就算他想匡扶大辽的基业,也绝不可能想看到有人来抢他的地盘。萧妃娘娘这个想法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使不得,使不得!”
耶律余睹点点头,附和了李万年的意见,又对他说道:“如果不另立山头,合兵大石您觉得怎么样?”
“那就是要挖墙脚的意思喽?”李万年抬眼望天思量片刻道:“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想撺掇着晋王来归附耶律大石吧?”
“正是。您以为如何?”耶律余睹问道。
“晋王是难得一见的忠勇之士,想说动他,那你们可得多费心思了。”李万年摇头笑道。
“这么说,您以为说动晋王是不可能的?”耶律余睹说道。
李万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低头吹着手里的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正在这时,耶律余睹听闻院子外边传来了一阵女子与小孩嬉闹的声音。他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正带球在前边跑,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追在她的身后。这女子见孩子要来抢球,便灵巧地转了个身,把球踢得高高的,又用肩、背、头等部位不断地颠球。球像花间的蝴蝶一般围着她上下翻飞。小孩子抢不到球,急得在一旁跳着脚哭叫。忽然,孩子看见了坐在客厅里与耶律余睹谈话的李万年,他一头扎进屋子,摇晃着李万年的袖子说道:“爹,姐姐不给我球。”
李万年抱起孩子宠溺地说道:“你有本事你倒是抢回来啊?一个男孩,踢球还不如个姑娘,说起来真是不像话!”
耶律余睹笑道:“这莫非是李大人的公子?”
李万年笑道:“正是犬子。”
耶律余睹忙称赞孩子机灵可爱,又问道:“那么,那位踢球的姑娘是您的女儿吗?”
李万年笑着否认道:“不,不是。她是我家的侍女。因为球踢得好,犬子总是缠着她一起玩。”
耶律余睹一听,心中便有了计较:这样的女子还是陪晋王玩更有意义,陪你家牙没长齐的儿子能玩出什么名堂?于是,耶律余睹向李万年提出了想要见一见这名侍女的要求。
而对于李万年来说,小心应对耶律余睹这样的穷亲戚是他作为西夏重臣的使命。别说见一见,只要耶律余睹能别总在这儿跟他没完没了,就是把这姑娘送给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李万年传唤踢球的女子进来,并给她引荐道:“狸奴,这位是从金国来的耶律余睹将军。”
名叫狸奴的女子飘飘下拜,向耶律余睹请安道:“见过将军。”
耶律余睹命狸奴抬头,待他看清狸奴的样貌时,心下便定了主意。这女子虽然没有落雁之容,倒也颇有一番异域风情。在风刀沙剑般的西北,一般人家的女子都生的皮肤粗糙黝黑。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仅冰肌雪骨,她的五官也非常精致美丽。她说话没有口音,又有踢球的本事,这不正是萧妃要找的不二人选吗?耶律余睹赞道:“李大人何处得来此女?”
李万年笑道:“这丫头当年流落街头,卖身葬父。我见她可怜就赏了她些银钱。本来,我是没打算收她来府里做侍女的。但是她说拿了我的银子,就一定要报答我。唉,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我见她很会哄孩子,就让她来照管犬子。”
耶律余睹点点头道:“看来这姑娘家里是没有别人了。不知大人可愿把这姑娘割爱送我?”
李万年虽然心中是有打算成全耶律余睹的,但却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说道:“不是我不愿意。犬子实在是离不开她。将军若是喜欢西夏美女,我再替你寻找便是。”
“不不,大人误会了。我是想带狸奴姑娘回去成全萧妃娘娘的心愿。大人要是真心帮我们辽人复国,那就请大人玉成这桩好事。”耶律余睹解释道。
“原来萧妃娘娘是想用美人计啊。如此说来,我要是不舍了这丫头,倒像是与你们为敌了。既然这样,狸奴,你愿意跟耶律将军去会宁吗?”李万年故作姿态地征求狸奴的意见。
狸奴答道:“大人出钱替我葬父,这是天高海深般的恩德。只要能报答大人的恩德,狸奴甘愿听从大人安排。”
李万年与耶律余睹对视一眼,赞道:“狸奴真是个通情达理、知道什么叫人情义理的好姑娘。”
耶律余睹喜不自胜,他对李万年拜谢道:“多谢大人玉成。等将来我们复国成功,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的。”
“不敢,不敢。将军有需要,我只能尽力来帮忙。谁让咱们是亲戚呢。”李万年笑道。

从西夏返回会宁之前,耶律余睹还是变了心思。他计较着:与其让西夏夹在金辽之间左右逢源,不如彻底断了他们跟金的往来。这样他们才能全心全意地为耶律大石效力,帮着耶律大石复国。而想要把这群两面三刀的人逼得坚定立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切断他们的退路。想到这里,耶律余睹一不做二不休地差人给耶律大石捎去了一封书信。信中知会了耶律大石西夏人立场不稳的态度,并提醒耶律大石一定要拉拢西夏这个盟友同上一条船。这样才能构成联吴抗曹的架势共同对抗金国,千万不要给西夏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机会。否则,说不定哪一天西夏人就会像墙头草一样地对昔日的亲戚们背信弃义,投入金人的怀抱。




注释
本章辽夏关系根据为
邓之诚先生著《宋辽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6年4月
刘建丽老师著 略论西夏与金朝的关系 《宁夏社会科学》 , 2005 (3) :76-80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1 16:21:00 +0800 CST  
44 立约

不提西夏,且看东北。
月初,如盐问宗翰道:“哥哥,我们要打仗了吗?”
宗翰道:“打不打的还不知道,先备战。总不能人家从南边杀过来了,我们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吧。对了,兄弟会骑马吗?”
“不会。”如盐摇摇头。
宗翰又问道:“那你想学吗?”
如盐又摇摇头答道:“不想。”
这个回答让宗翰觉得很意外,便追问如盐为什么。
“因为善骑者坠。”如盐答道。
宗翰大笑道:“能从马上掉下来的都是不会骑马的。这次打仗你也得跟我一起出去。所以不管你想不想学,我都得教会你骑马。”
“啊?哥哥,骑马打仗的,兄弟实在不喜欢。要不,兄弟在王府伺候老夫人吧。每天给哥哥念经祈福。”如盐说道。
宗翰皱眉道:“祈什么福,那是女人才做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驰骋沙场。”
如盐又说道:“可兄弟觉得还是放羊更适合我。”
宗翰啐道:“真是没出息!我一心想历练你,你却只甘心做个奴才。限你在月末之前学会骑马,如果你的骑术不如我好,我就打*****!跟我来。”
不待如盐答应,宗翰就把他拖去了马棚,并亲自给他选了一匹通体雪白名叫胭脂雪的宝马良驹。
而经过个把月的相处,宗翰算是被如盐给伺候得服帖了。如盐不仅说话讨喜,做事也最会察言观色。远征是个耗时间的事,为了让自己过得更顺心,宗翰决定把如盐带在身边。当然,宗翰很清楚战场不是擂台,真的打起仗来恐怕谁都顾不上谁,必须把如盐训练好了他才放心。宗翰对如盐说道:“这个月末你必须和我在赛马场上一较高下。你若输了休怪我不讲情面。”
如盐闻言又惊又急,他拽着宗翰的袖子说道:“哥哥,看在咱俩是八拜之交的份上,您做事不要这么绝情吧?”
宗翰严厉地说道:“你再跟我磨磨唧唧的,我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军令。”
如盐这才不敢放肆,他垂头叹道:“唉,粘罕真的是猛于虎啊。”
宗翰冷着脸甩开如盐大步离去。才走出几步,他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什么粘罕猛于虎,这臭小子。
无奈,如盐只能日以继夜勤加练习,只盼月末不要输得太惨。

月末,如盐陪着宗翰和几位将军巡营,宗翰问他骑马练得怎样了。如盐答道:“虽然也不敢说好,但也总不至于从马背上掉下来。”
几位将军和宗翰听了都笑。宗翰对如盐道:“我们在月初时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如盐谦恭地答道:“奴才不敢忘,连做梦都在练骑马。”
宗翰点头道:“那好啊。明天赛马场上我和你一较高下。你若输了,我就如约抽你二十鞭子。”
“如果是王爷输了又当怎讲?”如盐问道。
众人听他张狂,都窃窃地笑他自不量力。宗翰也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众所周知,宗翰是一名刀马悍将,论起马上功夫,全军上下至今无出其右者。特别是他的坐骑乌云豹,那更是一匹万里挑一的马中之龙。所以大家都觉得如盐的问话简直就是自不量力的痴人说梦。
见如盐不肯马虎,一脸坚持。宗翰只得说道:“你倒说说,你赢了想怎样?”
如盐笑道:“奴才若侥幸赢了,自然不能抽王爷二十鞭子。不过王爷要满足奴才三个愿望。”
宗翰与众将相视而笑,又问如盐道:“哦?什么三个愿望?你不妨说来听听。”
如盐挠挠脑袋,说道:“呃,这个吗,奴才还没想好。等想好了一定求王爷成全。王爷以为如何呀?”
宗翰见如盐说话办事都充满了孩童式的狡诈,便笑着说道:“好,我答应你。”
如盐忙伸出手掌对宗翰说道:“空口无凭,王爷可愿与奴才击掌为赌?”
宗翰心想:没想到他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敢说什么击掌为赌。但是不答应他,倒像怕了他似的。当着众将官的面,我总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个小毛孩子吧。于是,宗翰说道:“赌就赌。”
宗翰也伸出了手掌与如盐击掌三下,在场的一干人等都做了见证人。

宗望受了宗翰的邀请也去观看赛马。高庆裔见宗望到来,忙迎上前招呼道:“王爷,我家王爷一会要下场赛马,正在后面准备,不能亲自迎接,王爷莫怪。”
宗望笑道:“他有兴致亲自下场赛马。那我倒是不虚此行了。”
宗弼见宗望来了,也起身迎道:“二哥,来坐下说话吧。兄弟也奇怪呢,将官们下去比武的倒是有见过,王爷也去赛场,呵呵。怕也只有大哥才能做得出来了。”
宗望对二人问道:“帖末合弓马娴熟,全军上下哪有他的对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敢和他一较高下?”
宗翰麾下的将士们听了都神秘地笑了起来。高庆裔说道:“王爷稍后便知,今天咱们且有好戏看呢。”
宗望见高庆裔故弄玄虚,也就不再追问。见宗弼不停地向宁哥卖弄着他对赛马的见解,这让宗望想起了北返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安安静静的墨染。她一贯话少,即便是见了新奇的事也不愿意多问他一句。也许所谓的两情相悦和一厢情愿差别就在这吧。宗弼的秀恩爱让宗望觉得刺眼,便借口去解手离了看台。当他走到马厩时,正看见一群人在试马。
婆卢火对如盐道:“兄弟,你那胭脂雪不行了,要不换哥哥的马吧?”
如盐是宗翰眼里的红人,所以一些将官们也会跟他称兄道弟。
如盐笑问道:“将军怎知我这胭脂雪不行了?”
婆卢火撇嘴道:“那不是明摆着么!它斗躺在地上睡得起不来了,不是病了还能是怎么了。站都站不起来的马,怎么去比赛?”
如盐却执拗地说道:“此时不站起来,不见得一会也不会站起来。我自己的马我最了解。”
婆卢火又好心劝道:“兄弟啊,听人劝,吃饱饭。你要是非用这病马比赛,我看你是要抢着挨王爷的鞭子了。”
如盐大笑道:“将军,我自己的马什么样我最清楚。奴才什么脾气,主子知道。妻子什么人品,丈夫知道。怎么是别人说两句话,看个眼前的表象就能变得了的呢?佛曰,凡肉眼所见,皆非实相。”
婆卢火见说不动如盐,只好放弃道:“啊,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等你挨了他的鞭子,可别叫我们给你求情。”
如盐笑道:“将军放心吧。胭脂雪是我的马,这么久的朝夕相处,我不弃它,它必不负我。”
婆卢火只好叹息一声甩袖子离开。
如盐说的话句句都落在了宗望耳朵里。聪慧如他,话音他当然听得明白。这么久了,墨染的为人与对他的感情,他又怎么会视而不见。想来是自己一时气迷心才对她动粗的。他爱得那么深,却又得不到墨染完整的心,所以才万分恼火,对她横加惩处。想当年自己冲锋陷阵,独入独出,尚且临危不乱,而面对她那样的一个小女子,自己却乱得没有头绪。当真败给她了。
如盐通过马眼睛看见了宗望的到来,看见他略有所思和惭愧地离开的样子。如盐的心中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宗翰早就骑上了乌云豹带着它在场地来回兜圈子做准备。见如盐和走路摇摇晃晃的胭脂雪来到了赛场,宗翰问道:“诶,你行不行啊?我看你不是来赛马的,倒像是来认输领罚的。和这样的马比赛,别人岂不要说我胜之不武?”
如盐挺起腰板道:“王爷,多说无益。咱们赛场见真章。”
宗翰冷哼一声,心想:这小子,真是找抽!
如盐上了马背。胭脂雪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以婆卢火为首的将官们都对这一人一马指指点点笑个不停。
宗望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对你的马有多了解。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2 08:18:00 +0800 CST  
45 赛马


跑马场的积雪还没来得及被清理。虽说在天青雪白的场地间跑马别有一番情趣。但由于雪地湿滑难行,雪上赛马的难度也自然更大。马控制得不好就会落个人仰马翻般的狼狈。所以今天的赛马确实会异常刺激。有士兵利落地挥动手中的彩旗,比赛开始。乌云豹闪电一样地冲了出去,留给如盐和胭脂雪的是漫天飞雪。
如盐挥挥袖子,拍拍马头,道:“好雪儿,你要是没病就跑几步给他们看看。”
胭脂雪忽然间如同梦醒一样,它前蹄抬起,后蹄站立,一声长嘶,箭一般地离开了起跑线。
宗翰骑着乌云豹跑了很久都不见后边有人追上,心想:这比赛没意思。臭小子,认罚也不直说。害我一个人傻瓜一样地跑这么远。待会我一定狠狠抽他几鞭子,让他戏弄我。
正在他思忖之际,耳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宗翰回头一看,只见如盐和胭脂雪已经追了上来。
“驾!驾!”如盐眼见与宗翰只有一匹马长的差距,忙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胭脂雪被主人催促,更加奋进,她三步两步地飞跃着超过了乌云豹。
宗翰心想:这才有意思!于是,他也踹了乌云豹一脚。乌云豹不敢怠慢,急忙提速。
两匹马你追我赶,说不上是谁更快一点。
如盐积极地策马扬鞭激起了宗翰的求胜心与戏谑心。他仗着自己的骑术高超,在回程的路上时不时地叫乌云豹向胭脂雪欺近,并试图把它挤倒。乌云豹也是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主人的心思如何不知。它见胭脂雪比自己矮一头,瘦几圈,分明是一匹刚出道不久的小马驹,也起了欺负它的兴致。所以在后半程的赛跑中,如盐和胭脂雪很是吃瘪。
“赛马不带这样玩的。”如盐见宗翰靠了过来赶忙抗议道。
“我骑术比你好,自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宗翰笑道。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厚道,但是欺负他确实有意思。
如盐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哦?你不客气又能怎样?”宗翰笑道。
如盐心想:真是岂有此理!他对胭脂雪的屁股重重地拍了一下,道:“雪儿,快!甩开他们。”
胭脂雪对乌云豹的骚扰也十分抵触。接到主人的指令,它四蹄如飞,很快就落下乌云豹半个身子。
宗翰驾驭着乌云豹紧追不舍。
如盐倾身向前对胭脂雪说道:“雪儿,再快一点,稳一点。看我赢他们!”
如盐从袖口掏出一包事先准备好的胡椒粉,向后一抖手,粉末随风飞扬,钻进了宗翰和乌云豹的眼睛里和鼻孔里。
乌云豹脸长,自然是首当其冲。胡椒粉钻进它的鼻孔,弄得它很不舒服。乌云豹不得已猛地停住脚步,打了几个大喷嚏。可它的“急刹车”加上一连串的意外动作却差点把宗翰从马背上摔下来。幸而宗翰骑术高超,才没出意外。
宗翰也被胡椒粉呛得直咳嗽,他望着如盐和胭脂雪渐行渐远的背影骂道:“臭小子!咳咳!你使诈!咳咳咳咳……”
如盐见得了手,回头偷看一人一马的狼狈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宗翰喊话道:“哈哈!王爷想玩,奴才就陪您好好玩玩!雪儿,驾!”
毫无疑问,胭脂雪和如盐率先抵达了终点。宗望见先回来的是他们,不由得在心中暗想:他还真是了解!于是,宗望的心情豁然开朗,不禁起身拍手叫好。
众人见宋王叫好,也都附和着拍手称赞。如盐春风得意,给众人作揖一圈。
过了好一会,宗翰才和乌云豹返程回来。
高庆裔上前迎接问道:“王爷,方才我见您中途勒马,又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莫不是?”
宗翰气得指着如盐骂道:“臭小子!你用手段赢我,算什么英雄。”转过身,宗翰又对众人数落如盐道:“这小混球狡猾得很,他跑在头前还向我撒了一包胡椒粉。可恶!可恶!”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宗弼心想:让你护犊子,你也有今天!他也凑趣笑道:“大哥确实是收了个好奴才。哈哈。”
如盐见宗翰生气,便上前请罪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是王爷您的奴才嘛。我骑术没您好,又怕挨打。再说,我又玩不过您,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啦。”
宗翰想到也是自己挑衅在先,却反而中了如盐的诡计。他自知没理,只得作罢。
如盐继续说道:“呃,奴才虽然侥幸赢了。可王爷要是生气,大不了就不用履行先前的约定了。”
宗翰心想:不履行约定我就彻底输了,而且输得还很难看!他对如盐说道:“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你先回来了。你我既然已经击掌为赌,又岂能作罢。难道我还赖账不成。”
如盐马上赞道:“王爷果然是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奴才拜服!”
比赛结束后,如盐到马厩喂给胭脂雪一记药丸,抚摸着它的头安抚道:“雪儿,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先吃点药吧。唉,为了赢那个乌云豹,我不得不给你吃些灵丹妙药。现在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呀。”
离开马厩之前,如盐又给胭脂雪加了不少草料。

宗望回府后思量起白天婆卢火和如盐的对话,他心情起伏思绪万千。想起墨染早上那副隐忍的样子,宗望身不由己地向奴婢们住的房舍走去。
转弯抹角,他远远地看见正在挨管家婆子训斥的墨染。她那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诱发了他内心深处对她的怜悯与对自己的问责。平心而论,墨染是个高洁要强的人,有时她的倔强与自负让她显得有点儿笨笨的。自尊自爱的她连向他求饶申辩都不肯,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令人不齿的事呢。想到这儿,宗望抬起腿打算走向墨染。
就在此时,宗望忽然看见一个院丁打扮的男子拦住了墨染的去路。见状,宗望忙把自己藏在墙角,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注释
本章改编自二胡《赛马》。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2 08:2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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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破冰

院丁对墨染说道:“这不是小夫人么?啊,真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小夫人整天在王爷怀里锦衣玉食的,低贱的粗活哪里做得了呢。你若能像伺候那闲汉一样跟我一晚,嘿嘿,以后这样的活都不用你做。而且我保证你有吃有喝,王妃娘娘吃什么,你就能吃到什么。”
墨染冷笑道:“多谢大哥好意,墨染待罪之身,不敢做非分之想。”
院丁笑道:“怕什么,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他抓住墨染的手说道:“小夫人不会还在想着王爷吧?哈哈,他已经不可能再想起你了。这时候他说不定在哪个温柔乡快活呢。小夫人与其在这里长夜冰冷,倒不如从了我,和我做对长久夫妻。”
墨染甩脱他的手道:“大哥放尊重些。再若无礼,我立即叫人来。”
“叫啊,你叫啊!你和那短命鬼寻欢作乐,被王爷捉奸在床,现在满皇城的人都知道小夫人的风流事了。就算你叫来了人,也顶多被人说小夫人你是旧病复萌,打熬不住。”院丁色胆包天,难以自持,抱住墨染就撕扯她的衣服。
墨染情急之下狠狠踹向院丁的小腹。院丁吃痛伏在地上。墨染迅速起身,胡乱地合拢衣裙,向外逃去。
院丁顿起杀心,抄起劈柴刀,向墨染斜肩带背劈了下去。
墨染觉得身后一阵恶风,心知不好。
宗望一把将墨染拽进怀里,另一只手向上一挥打出一只飞刀。飞到正中院丁哽嗓咽喉。院丁顿时死尸倒地。
“染儿,你没事吧?”宗望抱紧了怀里瑟瑟发抖的墨染。
墨染回头看了一眼院丁的尸体和那把几乎砍到她的砍柴刀,想到刚才的命悬一线与劫后余生,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拼劲全力挣脱了宗望的怀抱,呜咽着向下房跑去。
宗望哪里肯放过她,只快赶了几步就把她追回来。他牢牢抱紧墨染道:“染儿,你只许在我身边。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
“你来干什么,倒不如让我死了的干净。”墨染浑身颤抖地骂着宗望。
宗望赔罪道:“前几天是我气昏了头,是我失察害你受苦。我保证,再不会让这样的事出现第二次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墨染见宗望不放手,对他又踢又咬。
宗望见她抓狂,知道她依旧对他有怨在心,于是便任她踢打泄气,只是不肯放手。
墨染力气消耗许多,也不见宗望让步。她低下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直咬的宗望的手背鲜血淋漓,手背上的那块皮肉也几乎要掉了下来。终于她不敢再咬下去了,认输般地松了口。
“染儿,你痛快些了吗?”宗望问道。
“我恨死你了!完颜宗望!斡离不,你**,你**!”墨染边哭边骂边扑进宗望怀里,踮起脚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宗望顺势抱起墨染,大步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进了房间,墨染挣开宗望的怀抱,径自寻了纱布和止血药,默默地给宗望的手背上药包扎。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宗望笑着安慰她。
“叫你不放手,将来就算是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个疤痕。”墨染嗔怪。
宗望笑道:“落下疤才好呢。这叫‘情疤’。你咬了我不就是让我记你一辈子的吗?再说,手上的一点小伤算的了什么?我若能把心挖出来,你倒是数数我的这颗心被你伤了多少道疤痕出来。”
墨染白了一眼宗望道:‘“若真能剖腹挖心,我还来不及数清我的心上被你刺过的痛处呢。”
她的一番话让宗望陷入了沉默。是啊,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两人大大小小的争斗摩擦就不计其数。她受到的伤害也绝不比他少一分。宗望对墨染承诺道:“染儿,我们明天就从这王府搬回别院去住。皇后的生日就要到了,我也不会外出,都留下来陪你。”
“再有外出你也要把我带上才好。我宁可跟你风餐露宿,也不愿意被冤枉死,被怀疑死,被作践死。”墨染说道。
宗望吻了墨染一口,笑道:“染儿还真是睚眦必报。是我该死,是我糊涂。你若不解气,这只手也拿去咬。”说着,他把另一只手抬起来送到墨染的嘴边。
墨染被他气得笑了。她打掉他的手说道:“谁稀罕咬你的脏手。”
宗望见她展颜,心中自是高兴,便忘形地搂住了她。
“哎哟。”墨染发出了一声惨叫。
原来宗望碰到了墨染被责打的肩背,这地方不方便上药,所以一直都在疼。宗望忙放开手,叫她解开衣服,替她敷药。
墨染红了脸,不肯让他治伤。
宗望笑道:“咱们夫妻之间还有什么可害臊的?”
而墨染却被他的这句话羞了个面红耳赤。

次日,元妃听说墨染再次得宠,宗望带她回了别院,还带走了阿文,当真气得发昏。她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趁机做掉墨染!无可奈何,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皇后的生日宴上了。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2 16:08:00 +0800 CST  
47 庆生

临近皇后娘娘的寿诞,宗磐的太子府人来人往,变得异常热闹。大家都希望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巴结太子,讨好皇族。宗磐虽然没有被提名为下一代的新君,但大家看到了太宗的态度,都见风使舵机灵地攀附宗磐。宗磐每天接手的宝贝不计其数,看得他都有些腻烦了。此时,他正一手把玩着红玛瑙,一手抱着玉盘,尽享奢华人生。他问玉盘道:“美人,你觉得这个好看吗?喜欢就给你了。”
玉盘乖巧地拒绝道:“奴婢不敢要。这是殿下给皇后娘娘贺寿的礼物,可不敢转赠别人。”
宗磐“噗嗤”一声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爹当年为了生辰纲,大老远去打捞太湖石。不就是为了几块破石头吗?他也至于那么大费周章的。比起你爹,你已经算是很节俭的了。别废话了,给你就拿着!”
玉盘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是啊,当年如果不是自己的父皇不理朝政,整天琴棋书画地搞文艺,锦绣江山又怎么会被这群野人夺了去?自己也不会从高贵的公主沦为任人欺凌的女奴。想到这些,玉盘心里又升腾起了一片亡国之痛。她对宗磐说道:“殿下,这红玛瑙您与其送我,不如把它送给梁王。我听说皇后娘娘和梁王是同一天生日。皇上器重梁王,殿下何不与他走动?”
宗磐愣了一下,问道:“是吗?我阿玛器重他吗?”
玉盘笑道:“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去与他商议讨伐赵构的事呢?而且又给他了那么多兴修军备设施的银子。”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可我是太子啊,用得着去看他一个庶出的小子吗?”宗磐有些不甘心。
玉盘建议道:“礼贤下士是美德。恕奴婢多嘴,殿下要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话,没有帮手是不行的。而今梁王风头正盛,殿下何不将他拉拢过来,让他为您出力呢?”
“是吗?嗯,照你这么说,那我是得过去看看他。你说得对,多个人将来就会多个帮手。乌珠这小子现在也有了一些兵权,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他联手多从斡鲁补手里敲点银子出来。这样我花钱也方便了,要钱的理由也充分了。”宗磐嘿嘿地笑道。
玉盘听了宗磐的算计顿时觉得人生无望。这个太子殿下,他除了算计金钱时头脑特别地灵光,其他时候总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他这样的家伙明显不是其他王爷的对手,这样的人真的能成为下一代天子吗?但玉盘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她笑着说道:“殿下,奴婢也想随行伺候呢。”
宗磐大摇其头地否定道:“不行不行。万一他看中了你,把你要去可怎么办?不行。”
玉盘有些尴尬,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她对宗磐说道:“梁王的侍妾赵圆珠是我的妹妹,虽说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我们玩得最好。奴婢只是很想念她而已。”
宗磐这才点头道:“哦,你想去见她。带你出门可以,但你得把脸挡起来。”
玉盘快被宗磐逼疯了,心想:难道天下人也都像你一样只想着那点事吗?唉,我真是遇人不淑……

宗磐的到来让宗弼颇感意外。宗磐很热心地问宗弼道:“兄弟,你在山里的军营修筑得咋样了?要是却啥少啥就尽管跟我说。我没别的本事,但最近正好也在负责修建皇城,手里还是有些建材的。你的营寨要是缺木头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叫人给你运送过去就是了。”
宗弼谨慎小心地回答道:“多谢殿下记挂着我。”
宗磐很仗义地笑道:“就算不是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咱俩也是兄弟。啥谢不谢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次南下讨伐赵构一伙,你是主帅,而帖末合是副帅,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宗弼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懂装不懂地向宗磐请教其中的深意。
宗磐压低声音对宗弼说道:“那是父皇他老人家是觉得只有你才是可用之人。他想抬举你。”
“殿下这么说,真让我诚惶诚恐。”宗弼故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什么城隍庙?又不去赶庙会。”宗磐是个没怎么学过成语的人,宗弼的措辞把他听蒙了。
宗弼好生尴尬。
宗磐劝诱道:“我想过了,我虽然不会打仗,但你要是去外边管军务的话,我也可以在会宁府给你做内应啊。你缺啥少啥,只要一句话,我就能给你办了。咱俩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肯定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啊。肯定比帖末合和斡离不那样只会打仗的匹夫强。”
宗弼终于明白了宗磐的意图。原来,太子殿下并不是为了给他送祝福的,而是来找他拉帮结党的。宗磐虽然是个**,可**也是太子。太子手里也有重权。虽然这人不咋地,但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人家生得好。于是,宗弼笑着说道:“诚能如此,必能成就咱大金的千秋大业。”
“诶,对喽!咱俩一文一武,肯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宗磐得意洋洋地说道。

玉盘见了圆珠上前便是一通嘘寒问暖。提起璎珞的遭遇,两姐妹抱头痛哭。玉盘说道:“璎珞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圆珠擦了擦眼泪问道:“姐姐有何妙计?”
玉盘分析道:“你家梁王手下的幕僚都是新收来的汉人。而晋王、宋王的家底都是契丹人。想要给璎珞报仇,就必须铲除这些契丹人,只有狠狠地打压他们,他们才知道厉害。”
圆珠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对的。可,你有什么把握?”
玉盘摇摇头,叹道:“暂时还没有。因为梁王的羽翼还不够丰满。想借梁王的刀杀人,现在还不不是时候。”
圆珠问道:“那么,咱们的当下之计是什么呢?”
玉盘答道:“是保全自己。”
圆珠点点头说道:“姐姐说的借刀杀人诚然是好办法。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主意。一旦赶走了契丹人,那么会宁府就会成为我们汉人的天下。到时候还不就是我们说的算?我不信全会宁府的那几头脑简单的个女真人会是我们的对手。只要教出一个热爱汉文化的皇帝来,这里就不是什么会宁府,而是汴梁城。”
玉盘赞道:“你这个法子才是标本兼治啊。虽然时日长了些,却能从根本上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高明!”
圆珠叹道:“只可惜,我不是先生,接触不到那些皇族子弟。自己生又太费工夫……”
玉盘笑道:“这有何难,妹妹想做先生,我回去跟太子说了便是。我看这些女真人没别的本事,只有一堆一堆的生孩子是他们的强项!”
圆珠喜道:“既然姐姐这么有把握,那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玉盘说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且静下心来慢慢与他们周旋就好。”


作者寄语
学者们把以女性主人公为中心的小说分为三个题材,即穿越类、宫斗类和玄幻类。他们认为这些作品都具有超验性特征,行文中虚构多于真实,超验多于经验,叙事模式由私人空间转向了架空背景。由于女性特别看重爱情,通俗文学的言情小说的主要读者是女性,言情小说的作者也是女作者居多,可以视作一种微妙的女性形式。这三个题材又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即女*丝型和女汉子型。朱学丽女士把穿越类小说和总裁高干类的写作方法称为“*丝叙事”。因为作者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改变现实,所以只能在虚拟世界编织成人童话,完成从*丝到成功人士的逆袭。这样的小说一方面满足了作者和读者对豪门生活的想象,一方面弥补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感情缺失。*丝叙事中的灰姑娘情节是女*丝们的精神鸦片,迎合了当下人们对感情的诉求。此外,朱女士还指出,由于女性角色的预设性、主体性和自主性过分张扬,反叛的外表下依旧在旧有的性别中游移,依旧依赖青春和美貌、依赖男性的认同,从根本上并未逃离男性审美视线,而是变相的“讨好”。女汉子类型的小说也被称为女强文。在这些文章中,女主角大多身怀绝技、聪明过人、一身傲气、背景不俗。女强文的出现是新中国女性社会地位提高的反映。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却很少能看到“完人”式的女性。学者们认为,女强文是女性在现实生活中身陷困境的心声。因为女性在生活中要同时兼顾事业和家庭,这对她们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作者塑造出了超人式的女性形象,满足了女读者对生活的幻想。而且,作者还会给女主人公匹配上完美的男主人公来帮她分担压力。

参考文献
杨璀璀 《后宫甄嬛传》与网络小说的女性建构 《牡丹江大学学报》 , 2014 (9) :93-95
朱学丽 从网络女性形象的建构看网络女性写作 山东师范大学 , 2015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3 11:42:00 +0800 CST  
48 玄机


转眼间皇城里就迎来了皇后的生日。生日宴会的当天,满朝文武都来恭贺皇后娘娘万福千秋,祝福太宗江山永固。太宗为了对众臣显摆一番皇家的威风,特地把这次生日宴办得很是声势浩大,并恩准宗室和品阶够大的官员们可以携带命妇同来赴宴。
一想到宗望会和他的正妻元妃并肩而坐,墨染就不想出席。但是宗望却执意要她同去。元妃也劝说道:“妹妹若肯去,姐姐愿意把正位让给你。”墨染无奈只得答应。果然,宴席上她和其他宗室家的侍妾没什么区分,都是在侧位伺候男女主人。而且元妃似乎特别高兴,总是让她倒酒夹菜。
太宗和皇后并肩而坐,席间总有宗亲命妇频频向二人敬酒。这是与皇上拉拢关系的好机会,谁也不愿轻易放过。
慈仪端给皇后一碗面,祝福道:“母后,这是儿臣亲手做的长寿面。祝母后长命百岁。”
皇后乐开了花,忙叫慈仪坐在自己身边。
慈仪伏在皇后耳边说道:“我托您办的事您可别忘了呀。”
“知道了,这傻丫头。”皇后宠溺地戳了一下慈仪的脑袋,叫她坐好。
眼见儿子宗磐带着群臣给皇后祝寿,女儿慈仪又在身边,对皇后来说,这真是她人生中最高兴最得意的一天。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觉得就连自己沉积许久的旧病今天也似乎轻了不少。宴饮时少不得歌姬舞女婉转助兴。此时的伎乐班子已经大大地扩充了人马,汴梁来的有歌舞底子的女子基本都在其间。不过,这样的场合其实并没有谁在意她们跳得好不好,只有人关心皇上和娘娘乐不乐。
宗磐看着领舞的玉盘,非常得意。他献宝一样地对皇后说道:“母后,这领舞的原是南朝的帝姬,现在她是儿臣府里的侍妾。为了给您贺寿,她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呢。”
皇后笑道:“太子果然孝顺。”可她却在心里想着:不过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侍妾,有什么可说的……
萧妃冲元妃使了个眼色,便对皇后说道:“娘娘,臣妾听闻宋王有一爱妾最善抚琴。恰好她今天也在场,臣妾们不知能否沾沾娘娘的福气,听此女抚琴一首,祝娘娘万福千秋。”
皇后听了,向宗望和元妃笑道:“王府上真有这样的能人吗?”
元妃抢答道:“回禀娘娘,诚如萧妃姐姐所言,府中确有此人。她原本是汴京城内的坊间女子,因有幸结识王爷才得入会宁。墨染,还不过去见过娘娘。”
被元妃当着众人的面道破出身,墨染很是羞愧尴尬。但她也明白----该来的总会来。于是她走上前叩拜皇后,口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让墨染抬起头来,她端详了墨染一小会儿,赞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你,真的是坊间的女子吗?”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来自绾心苑。自小无亲无故,自记事起就在行院里。”墨染答道。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皇后娘娘在鄙夷墨染的同时,又找到了同情墨染的优越感。她继续问道:“你真的会弹琴吗?”
墨染谦虚地回答道:“皮毛而已,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
皇后来了兴致,她笑着对墨染说道:“那你不妨弹一曲让咱们听听。”
“娘娘有旨,墨染不敢抗命。若是有污圣听,还望娘娘恕罪。”墨染怕元妃这样积极地举荐她,实则对她包藏祸心。为了以防万一,墨染便先讨了一道保命符。
“放心,你只管弹琴。弹得不好也恕你无罪。”皇后笑着说道。
有人抬了琴过来,墨染席地而坐,正正琴弦,轻轻抚弄着。琴音柔和婉转,让人听了如醉如痴。可是,众人正听到妙处时,琴弦竟突然断裂!
元妃立即上前请罪道:“大喜之日,贱婢弄断琴弦,实在晦气。望娘娘恕罪。”
可皇后还没来得及审理宋王府的家务事,却只见一个刺客从大殿的屋顶跳下来挥刀直逼太宗。太宗躲闪不及就被刺客扣住了!
刺客威胁道:“金贼,快快放了我们的皇上,如若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位壮士,你们的皇上不在这里,他现在在五国城。你且放开皇上,咱们有话好说。”宗望与他周旋道。
刺客说道:“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去五国城。你们若想要你们的皇上活着,就别做手脚。”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牵来马匹供刺客差遣。刺客正准备携带太宗上马,不料后脑却被飞石击中。就在他眩晕之际,太宗挣脱了他的挟持跑掉了。
“抓活的!”宗翰下令。禁卫军一拥而上,立即将刺客拿下。
危险被排除,众臣才请太宗回殿。
太宗长出一口气道:“要不是有飞石解围,咱们君臣竟都被这贼子给拿捏住了。”他又向宗磐问道:“蒲璐虎,你可曾看到飞石的来头。”
宗磐答道:“儿臣见对面的柳树上有枝叶摇动,想是有人在树上偷窥。儿臣这就把他找出来。”
“此人有恩于朕,你要好言相抚,切不可惊扰作怪。”嘱咐过了宗磐,太宗又向宗弼道:“你带刺客下去仔细审问,务必给朕一个交代。”
不一会儿,宗磐先带人回来复命。宗翰定睛一瞧,来者正是如盐!
如盐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像太宗叩头行礼,道:“奴才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太宗见如盐穿着体面,便询问道:“你叫什么名?主子是谁?”
如盐答道:“小人名叫如盐,是晋王和皇上娘娘的奴才。奴才愿意为主子们肝脑涂地。”
太宗大笑道:“帖末合,你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朕就赏他白银一百两,以资鼓励。”
如盐赶忙谢恩。
宗翰听如盐的说辞十分肉麻谄媚,只觉得鸡皮嘎达掉了一地。但话又说回来,世上又有哪个主子不爱听这样的话呢。于是他起身对太宗说道:“皇上莫要谬赞。免得让这臭小子信口开河。”
太宗又问如盐道:“你为什么会在树上候着?难不成你知道今天会有人来行刺?”
如盐听太宗怀疑忙解释道:“皇上恕罪,奴才听见宫里有琴声,就想凑热闹偷听。不想刚巧撞见这事。”
皇后笑道:“多亏咱们听了墨染弹琴,这才有惊无险。皇上,臣妾也想给墨染些封赏。”
猜忌冰释的太宗笑道:“好,那也赏她白银一百两。”
宗望忙带墨染谢恩。元妃心下很是不满,她本想用“断弦”之罪嫁祸墨染的,没想到让刺客一闹,墨染反倒成了有功之人!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慈仪见状,忙建议道:“父皇,帖末合把这奴才调教得这么好,您也该赏他些宝贝才对。”
太宗笑道:“朕的宝贝就是你。可朕还想再把你留在身边几年呢。”
慈仪开心而羞怯地看向宗翰,却发现宗翰只是低头回避。
皇后也趁机对宗翰道:“帖末合,依着哀家的意思,你呀,也别把心思都花费在调教奴才们的身上。你一个人过,没个知冷知热的,也不是办法呀。”
宗翰当然明白皇后的所指,但为了反逼婚,他委婉地说道:“多谢娘娘挂怀。皇上的大业未定,臣还顾不上儿女私情。”
皇后笑道:“呦,打江山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可别只顾着江山辜负了美人啊。”
宗翰不敢再回嘴。而皇后的一番说辞却引起了萧妃的不满。
“慈仪还小,等再过两三年,朕一定亲自替你们张罗婚事。”不管宗翰愿不愿意,太宗的金口玉言就让这件事拍板定案了。
皇后也露出了放心的笑了。
这时,宗弼来回禀太宗道:“皇上,这刺客是河南与河东一带的反贼。据其供认,当地还有不少聚众闹事的人计较着反金复宋。臣以为,如不及早剿灭,必为后患。请皇上定夺。”
太宗对宗翰道:“朕当初真该听了你的话,不要立什么张邦昌。若让徽钦二帝继续做皇帝,怕是也不会出今天的乱子了。”
“父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啊。我们只能和南朝继续打下去了。”宗磐说道。
“唉,说起来这仗打得也真是骑虎难下啊。”太宗感慨。
“皇上,臣这次南征,一定荡平反贼,还大金一个太平。”宗弼信誓旦旦地说道。
太宗点点头,对宗弼给予了厚望。
宗磐插嘴道:“父皇,赵构一伙实在是不让人省心。我们一心想着建设自己的家业,他们竟然一直明里暗里地跟咱们纠缠不清。如今还整出了什么刺客,煽动百姓们闹事。我看咱们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才行。”
“哦?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太宗问道。
宗磐说道:“咱们不光要从武力上反击他们,还要对他们口诛笔伐。咱们可以写一本书,讲讲他的父兄姐妹在会宁的生活,好好埋汰他一通。”
宗敏立即反驳道:“皇上,这样的书还是不写为好啊。骂人没好口。我们若是写了这样的书,将来少不得也会被世人唾弃。”
宗磐说道:“世人眼睛又不瞎,到底是我们过分,还是赵构差劲,谁心里还没个算盘啊?”
宗弼也附和道:“皇上,殿下所言在理。”
太宗思量片刻,终于决定把著书立说的大任务交给了宗磐,让他酌情处理。而宗敏的反对声则再次被众人无视。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3 11:47:00 +0800 CST  
49 孙山

宴会散后,宗翰见萧妃一脸的不高兴,便上前问道:“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萧妃单刀直入地问道:“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娶我?”
宗翰被萧妃的无名火搞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他诧异地问道:“咱俩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十年前灭辽,我八年前嫁你。这八年我人不人鬼不鬼地窝在外边,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你说我过得好不好?”萧妃的话语中夹枪带棒,给宗翰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宗翰咽了口吐沫说道:“额妮那边我会慢慢地跟她谈……”
“谈?谈了八年了!头发都谈白了,你谈出什么来了?我就不信,额妮难道比南朝君臣还不好说话!”萧妃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宗翰见萧妃急了,也无奈地解释道:“这你还真说对了。我跟外人讲得出条件,跟额妮就不灵。与敌人谈判时,我有千军万马做底牌,能镇得住对方。可跟额妮我有什么资本?你又生不出孩子。我就更不好跟她说了。”
萧妃闻言气愤地反驳道:“哦,你常年不在家,我要是有了孩子,你们母子还能让我活着?额妮不过就是嫌弃我是个亡了国的契丹人,没什么势力可攀附。你们的公主对你柔情蜜意,娶了她等于结了皇亲。额妮就是这个心思。”
宗翰皱眉道:“别胡说。不娶她,我也是皇亲。再说,我也根本没想娶她,你就不要多想了。”
萧妃质疑道:“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娶不等于皇上他就由着你不娶啊。看这样子,公主早晚都是要过门的。”
宗翰摇摇手说道:“那绝对不可能。”
“你是臣,他是君,你以为你想娶谁就能娶谁吗?做臣子的本事再大也总是不得自由。不如自己说的算来得痛快。”萧妃亮出了底牌。
宗翰这才明白萧妃这么半天的三翻四抖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个包袱,他冷笑道:“说了这半天,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萧妃盯着宗翰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凭王爷的本事,又何必屈居人下?”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在了萧妃的脸上,疼得萧妃一声惊叫。
宗翰指着萧妃的鼻子教训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无父无君的话。”说完,宗翰便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萧妃愤恨地砸掉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又叫人把茶碗的碎片扫在一起,罚璎珞跪在碎片上不许起来。

如盐从宴会中回来便去邢王府去看望干娘秦氏。这是他自打做侍卫以来头一天得空“探亲”。
此时的秦夫人穿金戴银,人也比过去白嫩细腻了不少。她对如盐的到访很是欢迎,还问了如盐从放羊奴做到贴身侍卫的历程。听完如盐的故事,秦夫人点头道:“我一直担心你游手好闲办事不牢靠的样子会过不下去,想不到你倒混得如鱼得水。这么快就从山沟里进了城。也好。我听人说你的主子晋王是大金最有才略的人,你跟在他身边,将来自然不会差。只不过,你得多加小心,不要口无遮拦。他虽然跟你结拜,但毕竟你不是他兄弟。人呢,还是要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才行。可不敢狐假虎威,胡作非为。”
“干娘,您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他的事,我都不多嘴。”如盐一边应答着,一边又问道:“干娘,邢王对您好不好?”
“你没看见我的这身行头吗,最近我似乎也比以前胖了许多。他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怎么,他没和你一起从宴会回来?”秦夫人问道。
如盐打趣道:“不是吧,您一会儿不见都想他?”
秦夫人挑眉教训如盐道:“你又皮子紧了是不是?”
二人正在说话间,只听门外有人高呼“姨娘救我”。
秦夫人说道:“这人可真是不经念叨。他肯定是才在外边灌了尿,回来就打儿子。唉,家里的这个臭小子也是不省心,准是又把他爹给惹炸毛了!”
秦夫人话音未落,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从外边跑进来。他连鞋都顾不上脱就上了炕,一头钻进秦夫人的怀里,嘴里喊着“姨娘救我”。紧接着,宗敏也提着老拳追了进来,指着那孩子骂道:“兔崽子,我看你还往哪跑!”
如盐见宗敏要打人,忙上前拦道:“王爷息怒,有话好好说。”
宗敏见是如盐,只好压住火招呼道:“这不是如盐吗。怎么,今天有空来见干娘?”
如盐把皇后赏的吃食送给宗敏道:“其实小人是来拜谢王爷一直以来对我们娘儿们的关照的。”
宗敏点头赞道:“还是你有孝心,我没福,生不出个要强奋进的好儿子来。”
如盐接着宗敏的话茬说道:“王爷这么说,我还想说我没福摊不上您这样的好爹呢。”
秦夫人看如盐又开始要耍手段,于是忙清了清嗓子。
宗敏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笑道:“这么说还真是啊。我差个好儿子,你差个好爹,那咱俩要是一家的,不就有福同享了?”
“哟,王爷,可使不得。您别听如盐放肆,他可不敢高攀。”秦夫人说道。
“这也不算高攀,你是他干娘,又嫁了我,那我合情合理就是他干爹。对吧,盐儿。”宗敏笑着看向如盐。
如盐连忙奉承道:“就是,干爹说得在理!”
秦夫人心想:这个心眼儿实诚的女真王爷又被如盐给套路了一次!
宗敏高兴得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会办事。怪不得能留在晋王身边听差。”
如盐当即对宗敏表决心道:“干爹,儿子是这么打算的。我先侍奉他,等学了些本事,再来孝敬干爹。”
“嗯。好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如盐的一番话让宗敏想起了兵权在握的宗翰。比起城府深沉的宗望,经验尚浅的宗弼,见利忘义的宗磐,似乎只有他才是自己能够倚重的最佳人选。而如今如盐成了宗翰身边的第一跟班,如果能把如盐做架桥用,倒是可以随时都能与宗翰保持联络。虽说他和宗翰是叔伯兄弟的关系,但两人除了有时会因为公事有所接触,其他时候还真是不经常照面。如果如盐能促进两人的关系,拉近两人的感情,那又何乐而不为呢?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宗敏认下如盐做干儿子,真是有利无害的划算买卖。没办法,成年人的世界并不纯粹,很多时候感情和利益永远都是糅合在一起的。当然,利益只有为感情锦上添花时,双方的关系才能更持久、更稳定。如果只是为了利益而在一起的苟且,那么一旦没有利益,感情必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君子之道必须是重义轻利的。
宗敏认下如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儿子教训道:“你看你那熊样,还趴在姨娘怀里不起来了?”
“起来有什么好。反正你还是会把我打趴下。”撅着屁股的孩子扭过头来用半只眼睛看着宗敏答道。
“臭小子,还敢顶嘴!”宗敏说着就在儿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秦夫人阻拦道:“王爷有话慢慢说。您这样吹胡子瞪眼的,都把孩子给吓傻了。”
“乌禄,我问你,前几天你和合剌一起去报名参加梁王的圆珠夫人组织的招生考试,为什么人家合剌就录取了,你就被淘汰了?同样是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同样是吃米饭馒头,你咋就比人家差那么多?”宗敏瞪着眼睛质问儿子道。而宗敏想到乌禄的考试失败,又感到很是无奈,他叹道:“儿子啊,你也心疼心疼你阿玛我吧。朝堂之上有些人整天出馊主意,给大金的发展拖后腿,这就够让我闹心的了。我一边要为朝廷跑来跑去,一边还得操心你的学习,到处给你请先生。你自己算算,从开蒙到现在,我给你换了多少先生了?”
名叫乌禄的男孩委屈地说道:“阿玛请的那些先生一个个都说话不痛快,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懂。”
宗敏反驳道:“什么叫拐弯抹角,那叫文雅,那是书面语。都像你那样说话,简直不登大雅之堂。哼。先生给你讲南朝的官员们爱谈禅说玄,你就听听得了。干嘛非要来一句,‘什么谈禅说玄,不就是扯犊子吗’。你说话那么粗俗,都把先生气跑多少人了?”
“可谈禅说玄和扯犊子有啥区别嘛?就算是一个高雅,一个粗俗。但从根本上讲,还不是在说那些官员们不务实。我说的也没错嘛。”乌禄争辩道。
“你!我揍你我!”宗敏说不过乌禄,便又扬起了拳头。
乌禄吓得又抱秦夫人。如盐也拉住宗敏说道:“干爹莫动怒,弟弟他是率真,童言无忌。”
宗敏叹道:“再这样率真下去他不成了傻子?”
“干爹,兄弟年纪还小,等将来再请个实在的先生来教他也就是了。”如盐笑道。
“唉,天命如此啊。你看看人家合剌,那才叫比你聪明的****努力呢!都是宗室子弟,我看你长大之后怎么办?人家学习好,长大能出将入相。你学习不好,长大只能去掏大粪去。”宗敏激励乌禄道。
乌禄不高兴地嘟囔道:“天天合剌这么好,那么好。您自己的亲儿子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要是实在喜欢合剌,就让他给您养老去吧。我可不想整天都活在别人家的孩子的阴影里。”
宗敏指着乌禄骂道:“你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真是不求上进。”
如盐劝说道:“干爹,要我说兄弟只是没有遇到好先生。您且息怒,咱们再找好先生来教就是了。”
“嘿,你就惯着他吧。”宗敏又对秦夫人说道:“他跟你好,你且教他念书,我再去找合适的先生来。”
“我看过的那点书,哪敢教小郎君啊。要不王爷还是把小郎君送去书馆跟大伙一起学吧?”秦夫人建议道。
宗敏摇头道:“人家的孩子喜欢学习,送过去也好。咱家这个送过去简直跟砸场子一样。”
乌禄马上纠正道:“阿玛,砸场子的文雅说法叫‘寻衅闹事’。”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在这儿等我呢。”宗敏骂道。
如盐这才明白,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笑着对宗敏说道:“阿玛,我听说跟着晋王的希尹大人最有学问,还造出了女真大字。希尹大人还没从西夏回来,等他回来咱们去问问他?”
宗敏说道:“谷神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看懂春秋大义,并不是只会咬文嚼字的尖酸文人。只是,他那样的大忙人不可能来教我这儿子的。不成器的孩子,请先生也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如盐笑道:“干爹也别把话说死,说不定我这兄弟将来会有大出息呢。”
秦夫人也附和道:“就是啊。和氏璧在没遇到识货的人之前也是块石头。千里马遇不上伯乐只能困死在槽枥之间。我也觉得小郎君是没遇见好先生。”
“哼。你们就向着他说话吧。算了,难得咱们家人都在,先吃饭。”宗敏说道。
秦夫人疑惑道:“王爷不是刚才酒席回来?”
宗敏摇头道:“那样的地方哪里能吃饭,摧眉折腰,强颜欢笑,不如在家吃的踏实。”
“那好,我这就去做菜。你们爷儿们先聊着。”说着,秦夫人就下炕去了外屋地。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4 11:44:00 +0800 CST  
50 扬威

饭后,宗敏接到了太宗的传唤,赶忙进宫面圣。当他进入太宗的御书房时,见宗翰、希尹和宗磐、宗望等人都在,就忙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静听太宗议事。
太宗埋怨宗磐道:“你可真是个惹祸的篓子!我问你,你又没有什么经验,怎么就敢用纸币跟高丽人做交易呢?”
“父皇,儿臣不是为了保住咱大金的黄金白银吗。儿臣也是出于好心啊。”宗磐不甘心地辩解道。
“哼,好心!高丽人看到你的纸币,不仅淡了和咱们通商的心思,还不许咱们的渔民在鸭绿江上打鱼。都是你做得好事!”太宗责骂宗磐道。
“他们的生意咱们做不做都行,反正离了他们的胭脂,咱们的女人又不是活不了。至于不让咱们的渔民在鸭绿江上打鱼,这咱们可得跟他们说道说道了。父皇,要我看啊,高丽人还在用过去的老眼光看咱们呢。说白了就是打心眼儿里没把咱们当回事。哼,连辽宋都不是咱们对手,一个小小的高丽还敢在咱们面前托大,我看他们是真被猪油蒙了心。”宗磐不屑地说道。
“去去去!”太宗呵斥宗磐道:“过了中秋节,咱们的人马就要南下了,你还指望着跟高丽人扯皮。我们的主要精力不在家门口,你就别胡说八道了。还是想个正经主意给你自己发行的纸币擦屁股才是真章。”
宗磐语塞。他根本没有想到纸币的发行会给金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现在让他解决问题,他心里毫无准备,只能张口结舌地站在一边。
太宗见指望不上宗磐,只好问宗敏道:“斡鲁补,你是负责财政的,你说,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宗敏心中很是不爽地思想着:你儿子玩不转了,你才想起我来。我当初反对时,你怎么就聋了呢?无可奈何,宗敏只好谨慎地建议道:“皇上,臣也考察过纸币在会宁府的流通情况。现在,百姓们依旧不敢用纸币,大家还都觉得只有铜钱和金银才是钱,纸币只是朝不保夕的纸而已。若是百姓们收到了金银就藏起来,纸币又不敢在做买卖时支付使用,长此以往咱们的财政是会瘫痪的呀。”
“有道理。而且,朕也听说有不少不法之徒竟然在家里私印纸币。让他们这么一闹腾,会宁的市场就更乱,更没有人敢收纸币了。这可怎么办?”太宗有些焦急地问道。
宗敏思量片刻答道:“纸币不得民心只能说百姓们对朝廷没有信心。一个国家的百姓如果连本国的钱币都不爱惜,皇上又怎么能指望着他们能在这个国家里安居乐业呢?为今之计,皇上要向百姓们昭告纸币也是钱的公告。光是说还不行,官府在向百姓们征收税赋时必须收纳纸币才行。这样才能让百姓们切实地认识到纸币也能当钱花的现实。”
太宗点头赞许道:“还是爱卿通达。是这么个道理。那好,朕即日就责令大金境内的各个州府衙门,让他们按照爱卿的提议去征收税款,让百姓们对朝廷有信心。那么,高丽人咱们可怎么跟他们交涉呢?”
宗望建议道:“皇上,高丽人无非是为了谋利。既然他们不认可纸币。臣以为可以等咱们把国内的纸币发行稳定之后再与他们开启通商谈判。总不能因为通商外国让国内的市场变得人心惶惶。要不,与高丽的通商就暂且先放一放。凡事等南下的将士们回来之后再说。”
“好吧。反正胭脂也不当吃喝。即便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咱们的日子也得照样过啊。”太宗说道。
大家听了被太宗改编的唐诗,都不由得笑了出来。御书房内的气氛也比最初时活跃了不少。太宗接茬问道:“说起南下,乌珠倒是一直都在山前山后地操练着兵勇。西夏的马匹究竟啥时候能送过来啊?”
希尹闻听此言,慌忙给太宗磕头请罪道:“皇上,臣罪该万死。”
太宗很是惊诧,他问道:“爱卿何出此言?前些日子朕还听报信的人说西夏人已经答应了借给咱们马匹呢。难道说此事有变?”
希尹从公文袋里拿出一纸契约,双手呈交给太宗道:“皇上,这,这确实是西夏王亲笔签订的借马文书。”
太宗接过文书迅速地翻阅了一遍,便皱眉道:“这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又盖着通红的王印。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说话不算数吗?”
希尹很是为难,但也只能对太宗以实相告道:“皇上,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微臣去那西夏借马,虽说得了西夏人的契约书。谁知那边的人说话不作数,竟然出尔反尔。王爷派过去接收战马的人都被西夏人斩杀殆尽……我,我也是从乱军中侥幸逃脱。微臣办事不利,请皇上治罪。”
“还以为签了白纸黑字的契约书对方就能言而有信呢。结果还是老样子!说话要是不算话,那说话和放屁还有什么区别?签约又不按约定的来,契约书还不跟擦屁股纸一样。”宗磐恼怒而不屑地说道。
太宗也失望道:“想不到西夏人做事竟然如此不堪,他们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皇上,依臣愚见,此事未必是西夏人所为。只怕是另有他人从中作梗。宗翰分析道。
“哦?你倒说说是谁敢这般胆大妄为?”太宗好奇地问道。
宗翰解释道:“辽灭时,我们与那西夏初识,西夏与辽原有姻亲,他们收留辽的余党,这倒是情理之中。不过,我们灭辽也有一段时间了。亡辽余党在西夏也是寄人篱下,没了政治利益,一层姻亲关系又算的了什么?臣以为,西夏不会因为一个落魄亲戚就放弃与我大金交好。”
“爱卿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那么,闹事的会是什么人呢。”太宗追问道。
“必定是亡辽余党怕西夏与我大金交好,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来破坏金夏邦交。现在,西夏对亡辽与大金正处于一个游移不定的态度,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有的。”宗翰答道。
宗磐厉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父皇,我们应该兴兵灭掉西夏,把那些亡辽余党一网打尽。”
宗翰劝阻道:“皇上,臣以为不可。如果乌珠南下,我们去征讨西夏,两面出击一定会逼得李乾顺、耶律大石、赵构等人联手对付我们。我们不能结怨四方,只能把他们各个击破。”
“依着你,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了?”宗磐不满。
“要不然你去打?”太宗抢白了一通宗磐,又问众臣道:“斡鲁补说的非常有道理。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先灭掉南朝余党的好。可是,这么一来,我们终究是没有马可用啊。”太宗有些犯难。
希尹连忙说道:“皇上不要着急,臣从西北归来时正好路过萌骨草原。那里土肥水美,一样出产高大健壮的萌骨马。萌骨向我们称藩,如果是我们向他们要马,就一定可以要来。”
“好,就朝他们要。这事还是交给爱卿去办吧。”太宗依旧把重要的差事委任给了希尹。
希尹为了戴罪立功,忙应承道:“是,臣一定不辱使命,将功折罪。”
宗磐见风头都被别人抢了去,忙讨好地对太宗说道:“父皇,儿臣虽然不会领兵打仗,但也有一颗报国之心。”
太宗笑道:“哦?有报国之心那是好的。你打算怎么个报法?”
宗磐颇为自信地推测道:“我估摸着赵构的余党必定不堪一击,我们这次南下一定能大功告成。父皇,咱们女真人最讲究祭天。等咱们的将士们凯旋归来,儿臣想在借着人逢喜事的机会大办一场祭天仪式。”
太宗也喜欢这种大场面的仪式,忙说道:“那好啊。你打算怎么办?”
宗磐答道:“父皇,长白山是咱们的圣山。咱们的祖宗就起家于此。既然是祭天,不如也去那里昭告祖先后辈子孙做了光宗耀祖的大事迹。这样做可谓一举两得,您觉得咋样?”
太宗略作思考,道:“你这个提议很好。你既然有这样的提议,必然知道该怎么做。就交给你去做吧。”
“得嘞。父皇,儿臣一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宗磐承诺道。
宗望在一旁冷眼看着宗磐的表现,心中暗想:蒲璐虎也就这点小机灵可以抖一抖了。大事干肯定不成;小事么,也未必能干好。如果只是看我和他的能力与实力的对比,他还真是不堪一击呢。


注释
西夏毁约史实根据元代脱脱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鸭绿江渔船事件,货币改革也确有其事。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4 11:50:00 +0800 CST  
51 佳节


中秋佳节,希尹带着上万匹高大健硕的萌骨马返回了会宁。宗翰在给希尹记功的同时,为了团结各族士兵、鼓舞士气,他又用如盐救驾获得奖励一事教育了全军。他对大家说道:“如盐虽然是新人,但对咱们朝廷是一样的忠诚。你们都是追随我多年的左膀右臂。我从不怀疑你们的忠心。现在,天下未定,你们依然要尽忠报国。将来,归附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多。大家要放下女真人、契丹人和汉人的区分与偏见。在我这里,有功就赏,有错就罚。我对你们一视同仁。”
众人听了虽然拍着巴掌嘴上说“是”,但谁还不明白这是王爷在逢场作戏,有心抬举如盐教育他们这些老人儿。虽然将士们觉得如盐也有些手段,但终究还是对如盐这种靠着吹、溜、拍上来的人打心眼儿里不待见。
宗翰的动员辞刚讲完,慈仪就兴冲冲地从军营外跑进了帅帐,她急切地扑进宗翰的怀里说道:“今天是中秋节,你就不要再占用大家和家人团聚的时间长篇大论地讲个没完了吧?”
宗翰推开慈仪道:“这是军营,你别没深没浅的。”
慈仪不以为然地对宗翰扮了个鬼脸,又对众人说道:“行了,行了,王爷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都回去好好准备吧。我宣布,散会!”
众将官见慈仪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都暗自笑她太过小孩子心性、太过天真烂漫。但王爷讲话的核心内容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大家各自回去领会、吃透会议精神了。于是,众将官都给宗翰行了个礼,并说笑着一哄而散。
宗翰皱眉批评慈仪道:“这可是军营。出征打仗不是儿戏!你总这样轻狂像什么样子嘛。”
慈仪嘟着嘴说道:“父皇说你马上就要出征了。我放心不下,特地去宝胜寺给你求了个护身符。我给你带上吧。”
宗翰想到自己每次出征慈仪公主都会给他求神问卜,心下也着实感动。他本来想批评斥责慈仪一通,但看她一片热忱,也不好说重话冷了她的心。
慈仪笑着说道:“宝胜寺,这寺名字起得好。寺庙里的佛爷保证你一定会胜利,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如盐见王爷和公主两人卿卿我我,便借口要回去准备行李。
宗翰连忙叫住如盐说道:“兄弟别走,今晚你去王府和我一起吃顿团圆饭。额妮要我一定请你过来。”
“啊?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只是个奴才,哪能跟老夫人一起吃饭呢?我还是不去了吧。”如盐又惊讶又为难地拒绝道。
宗翰不再跟如盐废话,一把拉住他的手,又对慈仪说道:“时候不早了,妹妹也回宫和皇上娘娘去过节吧。”
“我不!凭什么一个奴才都能去你家吃饭,我一个公主反倒被拒之门外?我就去!”慈仪又吃醋又恼怒。
宗翰无奈,只好对慈仪摊牌说:“唉!妹妹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这顿家宴主要是想让我这兄弟帮我调剂一下额妮和萧妃之间的矛盾。萧妃嫁过来这么长时间,额妮一直看不上她,她连王府的门都没进来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妹妹还是不要掺和我家的这些伦理大战了。赶明儿个我家家庭和睦了,我一定给你上一炷高香。”
宗翰的一句话把慈仪逼急了,她瞪着眼睛质问道:“啥叫‘给我上一炷香’啊?你家庭不和睦难道是我搅和的?我发现你这个人,你!”
宗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礼道:“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不会说话,就是不招人喜欢。妹妹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再说,你的家事难道就不是我的家事吗?我将来是要嫁给你的。所以我和萧妃早晚得照面。伸出头是一刀,缩回头也是一刀,不如现在就决个胜负出来。哼,你家的中秋节,我去定了!”慈仪坚定地说道。
如盐做梦也没想到宗翰是为了让他做和事老才拉他去赴宴的,特别是慈仪的话锋里句句都带着浓厚的火药味儿,这更是让他觉得晋王府的中秋家宴凶多吉少。于是,如盐连连摇头道:“原来王爷请奴才吃的是鸿门宴,这才让奴才去当炮灰的。奴才不去,王爷饶了奴才吧。”
宗翰哪里能允许如盐临阵脱逃,他死拽着如盐的手不放拖着如盐走向王府。而慈仪也劝不走、骂不退地跟在宗翰身后。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晋王府的这顿中秋晚宴注定是女人们为了抢男人的一场兵不血刃的厮杀。
整个筵席间,如盐都在充聋作哑。而老夫人则像有意抬举他一般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还夸赞道:“你就是如盐吧?我家粘哥总是在我面前夸赞你聪明伶俐,问一答十。如今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真是个好孩子。”
如盐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夫人过奖了。”
老夫人对如盐嘱咐道:“这次你跟粘哥出门一定要多多照顾他。他这人就一根筋。他要是把心思全都用在了行军上,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增减衣服。除了会打仗,他就像个傻子似的。你呀,多帮我照看着他一点。”
宗翰笑道:“额妮,看您把我说的。我是粗心,可也不至于是个傻子吧。如盐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他照顾我?您说反了吧?”
老夫人不理宗翰,又递给如盐一包银子说道:“粘哥我就托付给你了。好孩子,让你多费心了。”
如盐连忙推辞道:“老夫人,照顾王爷是我的本分。您的钱我可不能要。”
老夫人说道:“收下吧,你收了钱我才放心啊。”
宗翰见如盐不要,便笑着抢过银子说道:“兄弟,你不要,我可要了。”
萧妃见状心下吃味而鄙夷地想着:这老不死的是什么意思?她这样抬举一个奴才是做给我看的吗?这么说在她眼里我还不如个奴才了?真是岂有此理!想到这儿,她强压怒火,陪着笑脸说道:“额妮啊,要不然就让我随军侍候王爷吧。如盐虽然机灵,但毕竟年岁太小,恐怕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呢。”
老夫人白了萧妃一眼道:“谁是你额妮?你连我家的门都没过。怎么能叫我‘额妮’?”
萧妃听了很是尴尬,她用余光发现对面的慈仪正在抿着嘴偷乐,只好压住火向宗翰求援。
宗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给老夫人夹菜道:“额妮,您来块儿秋耳。”
老夫人不理宗翰,却火力十足地对萧妃训斥道:“我儿子出门是有正事要办,又不是秋游。你个女人家,不要拖累爷们儿办事。我不许你去!”
萧妃只好答应了一声“是”,低头把玩着酒杯不再言语。
而慈仪却得了意一般地腻在宗翰身边说道:“帖末合,我送了你一个护身符,你送我什么呀?”
“呃,妹妹想要什么?”宗翰问道。
“我就想要上次你送我的那把木梳。”慈仪执拗地说道。
宗翰敷衍道:“我去买更好的给你。那把已经送了人,肯定是不可能了。”
慈仪娇蛮霸道地说道:“以后你送我的东西,我不要你也不许再送别人,记住了没有?”
宗翰只好“哦”了一声。
“哦,哦什么哦,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你出门可得多长个心眼儿。打仗什么的,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什么胜负都不要紧,我只要你人活着就好。你们男人打打杀杀的真是无聊。”慈仪一边埋怨着宗翰,一边捏了他的鼻子一下。她的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了老夫人。只是,她一心沉浸在与宗翰“两情相悦”的幸福中,完全感受不到老夫人严厉的目光。
“所以我就说你不要找我这样的男人结婚,我给不了你幸福。”宗翰忙趁机拒绝慈仪的示爱。
“哎呀,别磨磨唧唧的!我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回来之后必须第一个来见我!然后才是父皇!听懂了没有?”慈仪命令道。
“嗯。”宗翰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
“傻样!”慈仪很是大胆地抱着宗翰的胳膊,将身体依靠在了他宽阔的臂膀上。
如盐眼看着一桌女人们的唇枪舌剑、刀来枪往,心想:这是吃饭吗?这是他妈玩命啊!




注释
宝胜寺位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城南两公里处,始建于金天辅六年.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5 08:56:00 +0800 CST  
52 印月


节后的南征是宗弼第一次以主帅的身份参加的战斗。这次出征这意味着他已经被大家认可为具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对他来说,这样的认可简直比金山银山般的奖励还要珍贵还要重要。人只有认清现实才知道今后努力的方向。在宗弼看来,他的庶出的出身就是最大的现实,而他这辈子要做的努力就是让人们因为他的功绩而忘记他的出身。满怀建功立业的憧憬的宗弼邀请圆珠来龙潭山一起过中秋节。
宗弼叫侍卫们在山中的一个大水池边摆好了一桌酒肉瓜果,他和圆珠一起赏月过节聊天诉情。宗弼看着天上的圆月心中格外满足,他问圆珠道:“怎么样,我们北地的秋月可还入得了你的法眼?”
圆珠笑道:“王爷说笑了,北国自然也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就拿今晚来说,皓月当空,金风送爽,柳丝垂塘,万籁俱寂。这样的景致当然好得很,只是北地缺少诗人,所以才没人知道它的风采。在我看来,小来小去的美妙是可以用诗歌来书写的,大美反而不可言喻。不是说‘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么,可见极致的东西反而让人难以驾驭。北国的美就是野性而不可捉摸的。”
宗弼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大器晚成,大象无形’。嗯,想来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这么说,我要是想称赞你长得美,是不是就得跟人说‘我都不知道你长得美’才对?”
圆珠笑道:“王爷还真是聪慧过人。”
虽然被圆珠夸赞,但宗弼还是觉得自己在能够说出这样深奥而有水平的话的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了在有学历有文化的圆珠面前树立自己男人的威仪,宗弼故意卖弄着肚子里的那点知识问圆珠道:“你知道这池子叫什么名字吗?”
“既然这山叫龙潭山,那么这个池子当然应该叫龙潭了。”圆珠举一反三地答道。
“嗯,你猜的倒也八九不离十。这池子的大名叫‘卧龙潭’,别名叫‘水牢’。”宗弼因为圆珠没能说出精准答案而感到庆幸。
“水牢?”圆珠觉得这名字起得很不可思议,便好奇地问道:“难不成这池子里关押着什么吗?”
圆珠的疑问激起了宗弼大显身手的心理,他指着水池边的铁链子说道:“你看见那段大铁链子了吗?它锁着的是一条青龙。”
圆珠忍不住笑道:“你说这话我可就不信了。龙不过是传说中的神物,可谁又见过它长什么样子呢?”
“你不要总是对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就否定它存在的可能性嘛。”宗弼笑道:“很久很久以前,东海龙王的九公子在外边惹出了事端,被天神锁在这里。但九公子不服,还把怨气撒在了当地百姓的身上。他动不动就动用法力翻江倒海,搅得这里巨浪滔天、民不聊生。有个林老汉的女儿也被大水冲走了。就在他要救自己的女儿时,正巧看见了一只溺水求救的燕子。林老汉动了恻隐之心救起了燕子,结果,他却因此而失去了女儿。后来这燕子飞去九顶铁叉仙山学艺。待学成归来后,她就用自己的羽毛编织成了一个铁索套在了九公子的脖子上,还把铁索的另一头拴在了千年老榆树上。结果,九公子就被这样制服了。燕子也化为人形,跟着这边的百姓一起开荒耕种,与大家一起营造新的生活。”宗弼绘声绘色地讲解道。
圆珠听完笑道:“这还真是有着浓郁中华风的民间传说呢。它有点像你们东北版的精卫填海加魏征梦斩龙王。故事的最后说燕子和人们一起生活劳作,可见你们女真人不光会渔猎,也是会农耕的。这和我们汉人是一样的。可这毕竟是个传说,世上怕是没有什么仙山吧?而且,你不能证明池子里真的有龙。”
“怎么没有仙山?我说的那九顶铁叉山也叫拉法山,它就在会宁府附近,当年穆桂英就是在那里破的萧天佐的天门阵。你要是不相信池子里有真龙,那你敢不敢去拖动那个大铁链子试试?只要你拽得动它,就会惊动九公子哦。”宗弼煞有介事地说道。
圆珠不信,便拉着宗弼一起去拖动铁索。
不知是传说应验了还是巧合,刚才还月明星稀的夜空忽然就起了一阵大风。风把山间的落叶卷上了天,把云彩推来遮住了月亮的半边脸。
圆珠忙放开铁索,她吃惊地对宗弼说道:“原来这是真的呀!”
宗弼笑道:“你要是想看那青龙,我就继续拖拽这链子。”
“罢了,罢了!你快放手!不要惊动神灵。”圆珠连忙阻止宗弼接下来的行动。
宗弼放下铁索没多久,天地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月明风清。
圆珠笑道:“看来这还真是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啊。我听说杭州的雷峰塔下镇压着一条大白蛇,西湖下锁着青鱼。如今看来,那些都只是戏说,只有这个才是惊天动地的真实。”
宗弼也说道:“那当然,我们东北人就是实在,所有的传说都是真事儿。”
圆珠继续感慨道:“原来天门阵是在你们这边。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百姓们杜撰出来的段子呢。这么说的话,看来杨家将和十二寡妇征西的故事也有可能是真的了。”
宗弼笑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战争总是很惨烈,妇孺们也难以幸免。百姓们能在这样的惨烈中编段子找经典,可见大家是有多坚强多乐观。”
两人正在谈古论今之际,宁哥提着食盒来寻宗弼。她见二人有说有笑,心中只稍有酸楚,便大方地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咋聊得这么开心?”
宗弼忙遮掩道:“我在给她讲你当年带兵击溃偷袭咱们村子的强盗的故事。她都不相信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就这么能干,正说着你的好呢。”
宁哥也懒得弄争风吃醋的一套,她豁然地笑道:“那有什么。几个毛贼而已,不足挂齿。”
圆珠其实并没有听说过宁哥的过去,但既然宗弼在遮遮掩掩,她就也跟着附和赞道:“郡主娘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巾帼英雄。”
宁哥被恭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我再会打仗,也不如你这能读书识字的得人心。”
圆珠虽然知道宁哥的所指,却避其锋芒地说道:“世人大多都只知道读书认字写文章是文化,吃吃喝喝是文化,观花逗鸟是文化,却不觉得会打仗也是文化。其实,这只是人们的误解,或者说是一些庸庸碌碌的人的思想局限罢了。道,这个天地间的大奥秘能应验在万事万物上。正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拿战争来说,作战双方的整体战略与在对阵时的攻守、强弱、动静、快慢等具体战术都是道的体现。以少胜多,以柔克刚,这些难道不是战争中的文化与智慧吗?有时候,人们只是看到了战争场面的残酷,就不愿意静下心来冷静地看待战争。其实这都是假慈悲,是愚不可及的做派。知战而不好战,敢战而不轻易言战,这才是对待战争的正经态度。”
宗弼十分钦佩圆珠的这套理论,他说道:“你说得真好。我虽然在领兵打仗,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领悟。看来,我还是得多读书,多向你学习。”
宁哥说道:“夫人既然这样懂战争,那么你们当初为什么还重文轻武呢?”
一句话戳到了圆珠的痛处,她说道:“我的父兄都是些只崇文,不宣武的半瓶醋。其实,文是教化,武是开拓。一个国家要想繁荣昌盛就必须要具有这双重能力。只可惜,徽钦二帝都不懂。呵,可能也不光是他俩不懂吧。赵宋自开国以来似乎就没人能懂这个道理。即便在宋太祖眼中,会打仗的人也只会给国家带来灾难罢了。要不,他也不会有杯酒释兵权这么一说。唉,也没办法。谁让宋太祖本人就是武将出身呢。我们这些后人与其在争论孰是孰非不如对前朝的亡故引以为戒,不要重蹈覆辙才好。”
圆珠的这番言语让宗弼和宁哥都觉得她又有度量又有思想,都觉得她是个难得明理的好人。于是,三人就坐下来一边饮酒赏月吃糕饼,一边笑谈兴亡。




注释
1.本章龙潭山水牢、拉法山在吉林省吉林市。
2.宁哥抗击盗寇事件改编自元代脱脱 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5 09:01:00 +0800 CST  
54 尊儒


宗翰亲手接过《论语》,对孔书生笑着说道:“人们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如今先生送全本《论语》给我,想必北方各地离太平之日不远了。”
孔书生赞同道:“小生祝愿王爷能早日一统北方,还各地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宗翰又问孔书生道:“先生来时还说要有事相求,不知是什么事啊?我若能办到,就一定帮先生去办。”
“我听说王爷的军队在路过夫子庙时,曾有人拆了夫子庙的门板烧火,还捣烂了夫子像搜索塑像中有没有宝贝。小生斗胆进言,希望王爷能严肃处理这件事。”说着,孔书生便对宗翰一躬到地。
宗翰皱眉问众将官道:“竟有这等事?你们为什么不报与我知?谷神,你去负责查出这个不懂事的士兵,把他枭首示众。告诫全军,以后不得去夫子庙、圣人门徒的家门口胡作非为。再者,我们的人既然是坏了圣人像和夫子庙门就要尽快给人家修好。不要给中原百姓留下一个‘蛮夷无礼’的印象。”
希尹领命,躬身而退。后来,希尹不仅惩处了不懂规矩的金人士兵,还在府衙的大墙上张贴了榜文,通知百姓们金帅会与当地的圣人门徒们共同参加祭孔典礼,欢迎各位父老乡亲届时莅临,踊跃参加。
祭孔庆典当天,宗翰协同孔书生一起来到了新修葺好的夫子庙,并共同给新塑成的圣人像揭幕剪彩。
孔书生欣喜地向百姓们讲述了宗翰严惩破坏圣人府第的士兵的事迹,又夸宗翰通情达理,懂得遵从圣人教化,并不是传说中的洪水野兽。希望大家放下敌意与仇恨,接纳新入主中原的金廷。
孔书生的话还没等说完,台下的百姓们便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不信他的一套说辞。更有一名书生打扮的人站出来指着孔书生骂道:“你这恬不知耻的走狗叛徒,竟然向着金人说话。你也配做个有气节的读书人吗?我们的皇上被他们捉去了五国城,后宫妃嫔也惨遭蹂躏。这些金人现在还想着南下攻打康王,将我们汉人的江山蚕食殆尽,你替这样的人说话,你还算个人吗!”
孔书生正要上前辩解,希尹倒先走上前开腔答道:“先生对故国一片热忱,这让在下着实感动。不过,先生可知五国城里徽钦二帝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的皇上并没有虐待这对父子,反而让他们有吃有住。昏德公,也就是你们的徽宗废帝,至今还有几位妃嫔留在身边服侍。虽说他现在的生活比不得过去那样的骄奢淫逸,可大金的皇帝自己过得也是省吃俭用的日子。我们节俭度日无非是想要开创一个焕然一新的王朝。倒是你们一心想着要迎回二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你们还没被他们那样昏庸无能只知道榨取民脂民膏的皇帝欺压够吗?还想做他们的顺民,任其侮辱宰割?难不成他们父子过生日时,先生也拿了生辰纲的银子和太湖石跟着他们父子一同过瘾?至于先生说的后宫妃嫔和徽宗废帝的公主,她们也都嫁给了我们宗室里的子弟。帝姬嫁的都是公子王孙,论起来这样的姻缘也不曾辱没了她们的身份,有的人还给金廷宗室添丁进口了呢。抛开先生对女真人的偏见,如今的女真人与汉人的皇族间结成的是姻亲关系,并不是你说的那么不堪。先生该不会是以为那些帝姬回来了,你就有了能够迎娶皇女的机会了吧?”
希尹犀利的言辞反驳得那位闹事书生又是羞恼又是尴尬,但他依旧强硬地斥责道:“纵然你说得都对,可徽钦二帝在位时,文人想发表观点和意见最是自由。若是你们来了,也能做到像他们那么好吗?”
希尹微微一笑,答道:“我当先生讲气节是为了忠君爱国,原来说到底是为了方便自己发泄书生意气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闹事书生气得有些发抖。
“什么意思?”希尹不答反问道:“先生可知道秦始皇为什么要‘焚书坑儒’?董仲舒为什么要‘独尊儒术’?孔圣人开创的儒家思想为什么在历朝历代都被继承下来,不受排斥?百家争鸣当然可圈可点。但是,真正有价值的思想是能够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稳固发展的治世之道。孔圣人的弟子们编撰了这套道理,辛辛苦苦地著书立说可不是为了让后辈子孙们顺口胡说八道的。只有像孔夫子的《论语》这样的对国家统一有利的学说和思想才有被继承下来的必要。诸子百家虽然也丰富了人们的思想,开阔了人们的见识,但万一后世理解不好这些思想,反而成为国民们的同床异梦的祸根那可怎么办?中华这么大一个家,只有咱们众口一词才能发出最强的声音。要是像先生说的那样,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不问治国平天下这样的大道理,反而在小节上争执不休,早晚这个大家族的人在思想上会迷失方向的。所以,先生说的宋廷允许文化人言谈自由,我倒不觉得它是个特别可值得称颂的优点。再说,先生要是多说些利于江山稳固、国泰民安的话怎么会有人拦着您不让您说呢?当然,您要是开口闭口的拿着蛊惑人心当言论自由,那我劝您还是趁早闭上嘴吧!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自由毫无意义,只有宋这样没轻重没分寸的王朝才会纵容部分读书人乱讲话。说起来,反对人乱讲话的也还真不是我们这帮‘异族人’。倒是你们的道祖老子才提倡这样的观点吧。老子有言‘绝圣弃智’。先生可知道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吗?道祖并不是叫咱们都做个糊涂人,而是让那些半瓶醋少说多做,不要拿着自己不成熟的观点著书立说坑害后世。‘圣’也好,‘智’也好,说的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人。而真正像道祖这样的大圣人,我想,他是会受到人们世世代代的尊崇的。总而言之,说话自由并不能振兴国家,办事务实才是硬道理。”
希尹的这番话让闹事的书生哑口无言。到场的百姓们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大家都觉得这名女真高官的讲话还是很中肯很实在很有道理的。
宗翰也借机向百姓们表明心意,他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南下是为了捉住在逃的康王,尽快结束战争,让大家尽早过上太平日子。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今后,我们的行军会以剿灭地方的山贼土匪为主,让大家免受地头蛇的侵扰。各位父老请放心,我们女真人也尊崇圣人的教化,是不会侵扰百姓的。”
有个百姓向宗翰喊话道:“你们说话算数吗?”
宗翰笑道:“那是必须的!”
闻听此言,人群中迸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注释
“赵构炸黄河”的史实依据为邓之诚先生著《宋辽金夏蒙古》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6年4月
本章观点依据
两宋的结束和精英们的投海并不意味着中国文化的消亡。比如,亲民易懂的元散曲是在唐诗宋词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是汉、蒙文化的有机结合。至于日本学者内藤湖南提出的“宋代近世说”以及后来衍生出的“崖山之后无中国”这和日本人独特的“从局部出发”的世界观和汉文化在日本的传播特点有关。日本著名文史学家加藤周一先生在比较中日两国人的思维方式时指出,“中国人是从普遍的原理出发,然后到具体情况,首先把握全体以图包揽全局。日本人则执着于具体情况,重视其特殊性,从局部开始以图达到全体。”“日本文化无可争辩的倾向,历来都不是建设抽象的、体系的、理性的语言秩序,而是在切合具体的、非体系的、感性的人生特殊场面来运用语言的。”可见,日本人的世界观是感性的、局部的。其次,日本文化自古以来就有推崇精英的特质,这和汉文化在日本的传播过程、传播层级有关。因为遣隋使和遣唐使都是日本王室组织的公派人员,而这些使者又多是僧人。所以汉文化在初入日本时仅限于贵族和僧侣这两个人群中。这两个群体控制了高度文明的汉文化在日本国内的学习与传播,致使汉文化成了小众统治大众的工具。小众的精英文化一旦被推崇,就容易让人忽视大众文化的创造性。这就导致了日本人在看到樱花飘落的一刻会产生“花中樱花,人中武士”的感慨。
参考文献
加藤周一 日本文学史序说(上下)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11.9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6 08:47:00 +0800 CST  
55 江山


自从宗翰颁布了新令,改换了征讨的性质,他们的行军速度不仅变快了,而且抵抗的义军组织也呈现出了稍稍减弱的趋势。婆卢火虽然曾经对如盐的提议心怀不满,但见从山贼手里缴获的战利品之后,也认为还是抢山贼的比抢百姓的更好。尤其是他,竟从捣毁匪巢中收获到了一个美人。
晚饭时,婆卢火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向众人炫耀自己从贼窝里救出的美人。他得意洋洋地向人吹嘘道:“我打了大半辈子的仗,今天终于有了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怎么样,这姑娘长得不错吧?虽然她比不得宋王家的那位才貌双全的小夫人,不过也不差很多。”
婆卢火虽然志得意满,但那个女子却泪眼婆娑。
高庆裔打趣地说道:“中原的女子生得精致,性情比咱们的女人温和,只一样,个个都不会笑。我记得第一次见宋王家的小夫人是在青城的时候,当时她就一直板着个脸。虽然貌似天仙,可却冷若冰霜。虽然如此宋王却将她视若珍宝。倒也难怪,宋王就喜欢看那些木胎泥塑的佛像,最终是娶了个不会笑的女菩萨回家。这就叫心诚则灵。”
众人听了高庆裔的插科打诨,都跟着哄笑起来。
婆卢火也劝女子道:“别哭了!要不是我把你从贼窝里救出来,你现在早就过了奈何桥了。”
女子抽泣道:“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不忘。可康王为了拦截金人的追兵,竟炸了黄河。黄河决堤让沿岸百姓受了牵连。我娘也被洪水卷走了。逃荒路上我又与父亲失散,自己也不幸落入贼人之手。想到家破人亡,我实在是情不自禁。”
“原来赵构竟是这样的无义之徒!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不认识很多字。但我也听说刘备让曹操打得抱头鼠窜时还知道带上百姓一起逃命呢。可见赵构比刘备还不如,他的心里就只有自己!他决堤黄河伤天害理,活该被梁王吓得生不出孩子,老天就是要灭了他们赵氏的这一枝。呸!我说,可这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就得笑。你也笑一个。”婆卢火劝慰着身边的女子道。
“将军这么说倒是让在下想起来一个叫做‘千金一笑’的典故。周幽王为了逗笑褒姒烽火戏诸候,最终亡了国。可见女人不是好东西,一颦一笑都是红颜祸水。”高庆裔说道。
“女人是祸水?先生这话我可不敢苟同。相反,我倒觉得古往今来的大事都是女人办的。共工和祝融两个**把天打了个大窟窿,是女娲娘娘出来补天给他们擦屁股的。东汉时要没有貂蝉,十八路诸侯什么时候才能讨逆成功?唐时没有武则天哪来的开元盛世?辽要是没有萧燕燕,耶律阿保机打下来的锦绣江山可能早就被那些个败家爷们儿给争抢得四分五裂了。远的不说,宋江想要招安最终还不是李师师帮他办成的?他低三下四地求高俅帮他办事,可高俅有个球用?所以说还是汉字讲理,“子”的旁边有个“女”才叫“好”,要是换成了单立人,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仔”子了。”宗翰辩驳道。
“王爷真是高见,这样的话在下竟闻所未闻。”希尹赞道。
“难道为了江山就一定要辜负美人?世间就没有双全之法了?”如盐问道。
“那当然,江山和美人必然不能两全,圣人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高庆裔说道。
“圣人说的话也未必都对。美人虽然决定不了国运兴衰,但从美人的一颦一笑中也能看出国运的好赖。北返的男男女女们一路之上哭泣之声不绝于耳,就说明他们亡了国,不开心所以才哭。你们想要看到美人的笑脸,就必须给她们一个风雨不动的江山。男人没本事,又让女人强颜欢笑,那才是真正的逼良为娼。”宗翰说道。
“王爷果然比古代的圣人还有见识。”如盐赞道。
宗翰在心下得意之余,又白了如盐一眼,假意训斥道:“不许溜须拍马。有本事你说个能让中原快点稳定下来的办法。”
如盐抓抓脑袋说道:“奴才听说燕赵一带自古以来就多出豪杰之士。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会起来造反。东汉出了个张角,隋末有个瓦岗山,前朝又闹过梁山起义。”
“王爷,既然这一带民风如此,我们就应该督促沿岸州县赶快赈灾。要是百姓们因为灾荒闹将起来,只怕我们的剿匪就要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了。”希尹说道。
“对,你替我写一封信,叫乌珠监督那里的官老爷们赶紧放粮救人。黄河泛滥,乌珠就算是过了黄河怕也追不上赵构了。赵构不着急抓,先保境安民要紧。唉,我看赵构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回来也没脸见河东父老。”宗翰安排道。
“好,我马上去办。”希尹应答道。

宗翰带着大队人马行至太行山。高庆裔见宗翰在瞭望四周,便笑着问道:“王爷觉得此间如何?”
宗翰眺望着远方赞叹道:“燕京是个好地方啊。我们若在这里定都,退则有家可回,进则畅行华夏。”
“王爷既然有这样的雄途远略,又何必寄希望于他人。”高庆裔不失时机地劝道。
希尹说道:”王爷果然有远见。只可惜,我们现在连老家都治理不好。如果迁都,万一后院起火,说不定会落到进退两难的境地。”希尹自上次西夏借马失败后,就一直在反省失败的原因。后来,他觉得问题很有可能出在自告奋勇地要求跟他同去西夏的耶律余睹身上。因为他去见西夏王的时候,西夏王李乾顺还是一副很恭敬的态度在对待他。而耶律余睹呢,却对借马的事情表现得并不尽心,他在私下里是怎样和西夏人往来的,希尹不得而知。可煮熟的鸭子都能飞,板上钉钉的事都能被反悔,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为此,希尹在这次出征前在背地里与宗翰交换了意见,他希望不要带着耶律余睹一起出征,不要让辽国降臣们跑到一起拉帮结派。经常被萧妃吹枕边风的宗翰当然明白希尹的初衷,他即时应允了希尹的要求,留下耶律余睹戍守会宁。一路之上,希尹都对以高庆裔为首的辽国降臣十分警惕,生怕他们说了什么蛊惑军心的话。所以,希尹一旦看出什么苗头,就会立即出来制止。他的掣肘也给高庆裔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
“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代人就把先老家侍弄好。迁都的事,留给儿孙们折腾去吧。”宗翰借坡下驴。
如盐体会到了宗翰的心思,说道:”大金国运昌盛,就是迁都也不急于一时。皇上若是不提迁都,那就自然有他的打算。王爷是做臣子的,可以分君之忧,但不能喧宾夺主自作主张。”
宗翰笑道:“你们听听,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有见识了。不过,高先生是有分寸的人,这样的话不要你提点,你切不可得意忘形。”
“王爷教训的是。奴才不敢卖弄。”如盐笑道。
高庆裔听出了宗翰是在指桑骂槐,虽然他心里很不痛快,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就此作罢。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7 16:55:00 +0800 CST  
56 山妖


众人正在边走边谈之际,忽然听得山间传来了几声鸟啼。宗翰觉得有些不对,就示意队伍停下来做好防御准备。
有探马来报说:“王爷,小的们在前方山里有见到形迹可疑的人,他们十有八九是此地的草寇。”
宗翰不满地质疑道:“什么叫十有八九!再探再报,你们务必抓个舌头回来问话。”
不多时,探子就从山里捉了个樵夫回来。宗翰顾虑樵夫惧怕自己,便授意高庆裔问话。
高庆裔态度谦和地问樵夫道:“这位砍柴小哥,你休要惊慌。我等是奉了大金皇帝之命前来安民剿匪的。途经此处,不知此山中可有贼寇出没?”
樵夫很是紧张,他不敢抬头看高庆裔,只是在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大,大王。这山里是有伙山贼,头领姓陈,名天保。外号活貔貅。”
不等樵夫说完,如盐忍不住笑着小声嘀咕道:“活貔貅?难道这贼首只吃不拉?”
樵夫连忙点头答道:“这位军爷说得极是。这陈天保作恶一方,偏生他在官府又有靠山。平时过路的客商们都会被他吃干抹净。我们这样的小民更是要按月交粮交钱,不然就脸上刺字,拉进山里做贼。他说劫富济贫,却是一毛不拔。所以我们都叫他活貔貅。”
高庆裔看了一眼宗翰,又问樵夫道:“你说他和官府也有关系?”
樵夫磕磕巴巴地答道:“大王,小民不敢妄言。他和那些官老爷还是结拜兄弟呢。”
高庆裔忙追问道:“你说的那些官老爷都是谁?”
樵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说道:“小民不敢说,不敢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宗翰见状便不让高庆裔继续追问。他暗自思忖着:如果是官匪勾结,那必然是地方官阳奉阴违地图谋私利。这样的悍匪和狗官若留在世上就只会败坏朝廷的颜面。可冒然攻打怕是会牵动官府的暗地支援。不如先劝降,如若不行,再做计较也不迟。
宗翰定了主意便叫高庆裔写封书信给陈天保,又叫两名金兵做信使,让樵夫带路。

次日,双方在山脚下会面。陈天保以地主的姿态率先向宗翰等人发问道:“某若与众兄弟归降王爷,不知能谋个什么官职?”
宗翰答道:“我大金论军功行封赏。阁下若能为我大金效力,功勋至伟,封侯拜相也是有的。”
陈天保冷笑道:“呵呵,封侯拜相有什么意思。到头来还不是要听别人的吆喝?某现今盟主一方,自在快活。若要某归降,除非封我个兵马大王做做。”
陈天保出言不逊,惹得众将心下不悦。婆卢火按捺不住,大喝一声道:“哼,你个不知好歹的贼厮!你想当王爷,那就先问问爷爷手里这把刀答不答应!驾!”话音刚落,婆卢火就催动战马冲到了两军阵前。
陈天保倨傲地问道:“哪位兄弟原为某擒得此贼?”
“小弟愿往。”陈天保身边一位黑脸汉子应了一声便催马持枪,杀入阵前。
二人战不过三五会合,技高一筹的婆卢火便手起刀落地将黑脸汉子斩于马下。他向山贼们叫阵道:“陈天保,你叫人替死算什么本事,有种自己出来与爷爷厮杀!”
“金狗休得猖狂,我家哥哥怎能与汝辈动手?你杀了我兄弟,拿命来!”说话间,又一个和刚才那汉子面容相似的人红着眼睛冲到阵前。他半句废话都没有,见了婆卢火就举斧子劈了下去。
婆卢火连忙招架,心想:还真是打仗亲兄弟啊。他对后上来的汉子说道:“你既然来索命,我就送你们兄弟一道上路。”
在后方观阵的希尹叫道:“将军,王爷有令,抓活的。”
婆卢火听得真切,他和后来的山贼只过了七八招便将此人也打落马下,并命人绑了。
陈天保连折两员,心中惊怒不已。想到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就会被人耻笑,陈天保高声叫道:“金将休走,吃本大王一刀。”
就在陈天保抽刀出鞘的瞬间,婆卢火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再抬眼观看时,那杀气满满的大刀已经向自己斜肩带背地劈砍下来了!婆卢火连忙拨马躲闪。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比良坂一样,刀风如同鬼哭狼嚎般地不绝于耳。婆卢火横刀相迎,力战陈天保。不料,短兵相接时婆卢火的刀竟然被对方的生生斩断!婆卢火大叫一声,拨马便向金营败走。
宗翰眼见不妙,忙命人放箭掩护婆卢火回来。
陈天保也知道自己的人马肯定不是金军对手。所以他也不敢冒然追赶。就这样,双方各领队伍返回本寨,会谈以失败而告终。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8 09:14:00 +0800 CST  
57 夺宝

婆卢火不甘心失败,他想到如盐聪明有手段,就与他商讨对敌之策。两人正在计较着, 前几日被婆卢火救下来的美人过来向他们请安道:“将军今日立下了战功。奴家在营房里也听人说了将军的不少好话呢。”
婆卢火一声长叹,道:“什么立功!我差点被那鸟刀砍成冤死鬼。”
女子掩口笑道:“战场凶险,将军多加小心。请问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你一个姑娘家,倒对这些感兴趣。”婆卢火觉得有趣,就把自己的见闻又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是虎翼啊。”不等婆卢火把话说完,女子就做出了判断。
“你咋知道啊?”婆卢火大惊。
女子答道:“将军,奴家的父祖世代都是铸剑师。到了我这一代,家里无有男儿,爹爹曾把一生所学尽传授于我。无奈我不争气,终不成气候。爹爹爱剑成狂,所以才给小女子取名水心。”
婆卢火十分惊喜地问道:“你还会铸剑啊?”
水心谦虚地说道:“只会点皮毛不算什么的。”
婆卢火大喜道:“我的天啊,我竟捡到宝了!那你能不能铸一把剑,助我破了那刀。”
女子迟疑地说道:“这却难了。想打一把宝刀出来也是很费工夫的。”
如盐闻听,忽然计上心来。他笑着对水心说道:“姐姐只管做一把和虎翼一样的刀就行了。”
“然后呢,你要学孙猴子骗紫金铃吗?”水心笑问。
“我说兄弟啊,你又不会七十二变,怎么混进山寨,如何掉包?”婆卢火问道。
“我虽然不了解山寨,但将军不是抓了个山贼吗?让他去办就行了。”如盐答道。
“他无心归顺,你让他去办就等于是放虎归山啊。”婆卢火摇头不信。
水心笑道:“既然大人有破敌之计,我这就去铸刀。”
“有劳姐姐。”如盐客气道。
三天后,水心真的交出了一把重量和样貌与虎翼一般无二的刀。若不是它的刀刃未开,似乎真能和虎翼以假乱真了。
如盐得了假刀,便向宗翰和婆卢火承诺明晚之前一定交来真刀。

如盐叫人给王五送饭进去,见王五吃了饭,他才走了进来。
王五见是如盐便厌弃而防备地想着:怎么又是这**?他过来肯定没好事。
如盐笑问王五道:“王大哥,刚才的饭好吃吗?”
“你要说什么?”王五警戒。
如盐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忽然,王五觉得肚子痛,肠胃如同刀割火烧一般,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他手指如盐问道:“你,你这**,你给我吃了什么?”
如盐从袖口里掏出个小瓶子,在王五眼前摇一摇,笑着说道:“这是解药。”
王五要抢。如盐立即闪身躲开,并在脚下给他使了个绊子。如盐对摔倒在地上的王五说道:“你想要啊?好啊,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帮我做件事。当然,你也可以不配合我,大不了明晚找人埋了你就是。”
“说,什么事?”王五腹痛难忍。
“你回山寨,把那虎翼给我拿回来。”说完,如盐把假刀掷给王五说道:“这把刀呢,就放在虎翼的刀鞘里。你可听明白了?”
王五咬牙说道:“你是让我掉包?”
如盐笑道:“大哥聪明人啊。如何,可做得来?”
王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现在这样如何能回去,肚子疼得紧。”
如盐说道:“不用担心,你的肚子一会就会好。再发作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了,可第二次可比这次还要疼哦。”
“好,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回山寨。”此时的王五已经顾不上逞英雄了,尽快拿到解药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等等,你这样子回去,陈天保必然怀疑你。还是找几位兄弟帮你打扮打扮吧。来人!”如盐一声招呼,从外边就进来了四五个金兵,他们手持棍棒皮鞭。如盐对他们说道:“劳烦几位大哥帮王大爷化化妆。点到为止,你们可不要打折了他的筋骨。”
“是,大人放心,小的们都明白。”金兵们应答道。
片刻,王五便被打得浑身乌青紫红。如盐叫金兵把王五扶起来,对他说道:“王大爷,让你受苦了。”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道:“这个呢,你交给陈天保,省着他疑心你。你就说自己宁死不降,一个汉官见你有气节,又心系故土,所以想托你之手联合陈天保抄了金帅的大营,所以他才放你出来。盼陈天保早做定夺。懂了?”
王五憋了一肚子气,但是又不能说什么。他点头道:“你不会不给我解药吧?”
如盐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只要刀,不要命。”
天色已晚,眼见王五骑上他的坐骑离了金营,如盐才打了个哈欠走向自己的营房。
寅时,有守夜的侍卫通报说:“王五回来了。”如盐闻听大喜,叫人带王五来他的帐子中相见。
王五进帐后将虎翼献给如盐,又问道:“虎翼在此,军爷可以查验查验。”
如盐得意地将虎翼从刀鞘中抽出----一道耀眼的青白之光刹那间射出了习习的杀气。如盐顿时被这刀身所带的杀气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回手向侍卫砍去,侍卫忙举刀招架。果然,侍卫的刀被一截两段!如盐连声赞道:“真不愧是上古宝刀,好虎翼!”如盐只觉得虎翼刀让他产生一种血液倒流的兴奋之感,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从心底油然而生。趁着自己还没有被这把刀完全迷惑之前,如盐慌忙把它纳入刀鞘,又喝口水定定神方才稳住心气。如盐心忖:看来宝刀和宝马一样,都是有灵气认主的。要是用刀人的气场不够强大,说不定就会被这刀给占去了上风,让人成了刀的附庸。说到头来,刀只是一种工具。它和人的关系是人操纵刀,而不是刀控制人。陈天保仗着有宝刀在手才不可一世,这回没了宝刀,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王五见如盐从兴奋的快意变成了静默的沉思,心想:这**不会变卦吧?于是,他忙上前问道:“呃,还望军爷早些赐小人解药。”
如盐看了王五一眼,笑道:“放心吧,我是不会过河拆桥的。”说着,如盐就把解药扔给了王五。
王五赶紧接住解药吞咽进腹中,他问如盐道:“小人从此就没有性命之忧了吧?”
如盐笑道:“只要你以后都不吃荤腥,我保证你不会再肚子疼。时候还早,你且出去歇着吧。”
王五退出帐外,并暗自庆幸捡了一条命,他心中暗想:这小**实在是太狠毒!我若还在这是非之地,保不齐哪天就会被这家伙再次下药。再说,万一双方开战,我见了往日弟兄倒也尴尬。唉,我不如趁着天黑早早跑了得了。不到天亮,王五已然了无踪迹。



注释
1.虎翼,是上古三大邪器之一,龙牙、虎翼、犬神。造刀者不明,相传锻造原料中使用了许多恶毒之物,并有多种诅咒缠缚。
2.本章改编自《西游记》第三十四回 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9 09:08:00 +0800 CST  
58 擒魔

清早升帐,如盐献刀。众将见此无不佩服如盐机智聪慧。至此,大家把对如盐最初时的看法稍微转变了一点点。人们心想:看来这个臭小子也不光会溜须拍马,还是有一点点小机灵和小手段的。
宗翰夸赞了一番如盐,便对婆卢火说:“婆卢火,这把刀就送给你了。你这就点齐人马,再去与那陈天保厮杀!此番出战你若还拿不到他的首级,我就唯你是问。谷神,你也随婆卢火一同出战,在后方给他关敌料阵。我与众将官在帐中静待你们在前方传来的捷报。”
婆卢火与希尹齐声应答了一声“得令!”,就领命而出。
高庆裔上前道:“王爷,属下依照抓来的俘虏所言,命人绘制了山寨的地形图,请王爷过目。”
图纸很大,宗翰命人将之挂起来,便于众人一同观看。听完高庆裔的讲解,宗翰喜道:“看来踏平这小土丘也只在今晚了。”
果然,不等太阳下山,金军便已经占领了山头。此战大获全胜,宗翰命人大摆酒宴为将士们庆功。宗翰翻阅着从山寨的聚义厅里搜出的一本记录着陈天保与各路贼寇,官府的往来的黑账,不禁笑道:“咱们只管按这本子上记载的一个一个去捉,保管不会出现冤假错案。高先生,你先去调查清楚这本子里各路人马的底细,之后咱们再去定下一步的去向。”
“王爷英明。属下马上去办。”高庆裔领命。
希尹建议道:“王爷,咱们是否可以在此休憩一日,整顿好了军马再言行军?”
宗翰同意了希尹的提议,又吩咐他说:“你和高庆裔把这寨子里细细地搜检一遍,所有搜到的东西都要交上来,另行分配。我们不能像刚进中原时一样,只顾争抢,不管军纪。”
高庆裔和希尹领命而出。
如盐见现场气氛不错,也趁机说道:“王爷,奴才也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又有什么想法了?”宗翰笑着问道。
“陈天保作恶一方,鱼肉百姓。这寨子里必然有积存了多年的粮食。奴才想着,咱们金人行军不备粮食,随走随吃。那咱们能不能把山寨里这些吃不了的粮食分发还给周边久受骚扰的百姓呢?就像那天给咱们带路的樵夫之类的。”如盐建议道。
不等宗翰表态,婆卢火抢先说道:“兄弟,哥哥真是低估你了。往日只以为你是个伶俐聪明的,原来竟有这份心思。实在难得!”
如盐笑道:“将军谬赞了,奴才每日跟在王爷身边,自然也学得宅心仁厚了些。诸位将军征战劳苦,若是能用些小恩小惠给咱们金军换个好口碑的话,那咱们前行的道路也能平坦一些。”
婆卢火点头赞道:“兄弟果然是个有心人。我等虽不惧杀戮,但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是上上策。”
宗翰见众人赞许如盐,也高兴地说道:“你果然也有些长进。分粮食的事就按你说的办吧。”
如盐连忙奉承宗翰道:“王爷身先士卒心系民间疾苦,实为万世表率,奴才敬佩之至。”
宗翰故意掏着耳朵,做不耐烦的样子对他说道:“这样的话以后别就再说了。我的耳朵都腻得起了一层油。”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侍卫来报说:“王爷,被抓获的贼寇宁死不降,都在战俘营里吵着要去寻死。”
婆卢火大骂道:“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们要死,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休得胡说。”宗翰制止了婆卢火,又对众将官说道:“你们都随我去战俘营看个究竟。”
众人来到战俘营,见战俘们叫喊得沸反盈天。有士兵高喊一声:“都安静了。王爷来了。”
战俘们见宗翰器宇轩昂,虎步向前,不怒自威,都被他的气势惊得闭上了嘴。
宗翰扫视了战俘们一眼,问道:“不愿意投靠我们的,待我们清点了山寨物资,分了你们粮食,自会放你们回去。你们何必一心求死?”
有战俘答道:“我们堂堂中华男儿岂能被你们这些蛮夷所俘?就算你放了我们,我们也不愿意做蛮夷皇帝的百姓顺民。”
宗翰没想到这群草寇竟然也有士大夫般的华夷之分的思想觉悟。可见他们是打根上就在排斥着与和自己不同的人的有关的一切,骨子里也是一股执拗偏激的自怜与自负。而自己本身就是个异族首领,想要劝说这些顽固的家伙又谈何容易。宗翰略加思索道:“各位义士一心想要杀身成仁,实在是让人敬佩万分。你们口口声声地称自己是“中华男儿”,在下倒想在各位英勇就义之前问一问何谓“中华”何谓“蛮夷”?”
一个战俘答道:“中华就是我们汉人的天下,不是蛮夷的居所。我们汉人的皇帝是龙,是真龙天子。蛮夷的首领都长着牛头,似野兽一般。”
宗翰笑着追问道:“各位可有见过真龙啊?谁能告诉我龙长什么样子?”
战俘犹豫了一下答道:“真龙我们没见过。可寺庙的柱子上就描龙画凤。龙长着鹿的犄角,马的脸,兔眼鹰爪。”
宗翰接着那战俘的话说道:“我听说黄帝在打败炎帝和蚩尤后,巡阅四方,“合符釜山”。“合符”统一了各部军令的符信,让各部结成了兄弟之盟。他还从各部落圣物身上各取一个部位,把这些部位重新连接在一起创造出了寺庙上的龙。龙代表的就是天下一家。”
战俘不屑道:“天下一家也和你们女真人没有关系吧?”
宗翰反驳道:“怎么没关系?女真人的圣物是名叫海东青的鹰。没有鹰爪哪来的龙爪?你们口口声声叫女真人是蛮夷,可从根儿上论起来,咱们早在三皇五帝时就已经是兄弟手足了。我们女真汉子也是中华男儿啊!只不过,你们久居汉地,我们祖籍东北,车船不便,文字不通,才荒疏了往来。如今,大金的皇帝也穿龙袍,我们讲究的一套和中原的礼仪并无不同。”
战俘说不过宗翰,但他依旧蛮不讲理地争辩道:“可不管怎么说,异族皇帝就是不行!”
宗翰举例道:“我听说李世民也有鲜卑人的血统,他不也是一代明君?只要是个穿龙袍的好皇帝,你们何必问他姓胡姓汉?你们迷信赵氏王朝,结果康王炸掉黄河弃你们而去。真正的大国不怕与异族接触,只有卑弱的国家才故步自封。任何不承认“异族”建立的王朝的人都是在蓄意挑拨我中华兄弟间的情谊,是在断送中华的千年根基。”
“好!”如盐带头叫好鼓掌。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般地跟着热烈喝彩鼓掌,就连刚才吵着要去死的战俘们也都议论纷纷,颔首称是。
见状,宗翰趁热打铁道:“你们眼中的金兵南侵,也许过了千百年之后就会变成中华史书上一场“兄弟阋于墙”的大戏。孰是孰非后人自有定论。你们都不要闹,待明天收了行李,领了粮食,就都回家去吧。”
战俘们见宗翰又明理又仁义,都跪拜称谢。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09 09:11:00 +0800 CST  
59 不速


如盐见宗翰解决了闹事的战俘们,便对他钦佩不已地赞道:“真没想到哥哥原来还懂华夏文明。您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可我平时并不见哥哥看考证学的书啊。”
宗翰笑道:“我也不是很懂。我说的那些都是听高先生他们讲的。如今女真人入主中原,我们既然要和中原人相处,那就得了解他们的想法。我认字少,做不了学问,所以就爱听别人说。”
如盐好奇地问道:“龙的爪子真的是哥哥说的海东青的鹰爪吗?”
宗翰有些含糊地说道:“呃,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抵上鹰的爪子都长得差不多,谁知道龙长的是哪种鹰的爪子呢?”
如盐也点头附和道:“对对,这些细枝末节没必要深究,只要最终能凑出一条完整的龙就好,管他那么多呢。海东青是什么?是猫头鹰吗?”
宗翰摇头否定道:“不,不。海东青是我们那里土生土长的一种猛禽,善于捕猎。不过也正因为它善于捕猎,所以当年辽国的天祚帝才逼着我们上交这种鸟,交不上来就要兴师问罪。”
“他要,你们给他不就得了?”如盐说道。
宗翰苦笑道:“海东青不比家养的鸡鸭鹅,哪是那么容易捉到的?它的巢穴在悬崖峭壁上,想去捉闹不好就要出人命。再者,就算是抓到了也不好调教。有的鹰脾气大,不吃不喝就死了。最终我们实在是陪这些辽人玩不起了,就起兵造了反。”
如盐惊叹着咂舌道:“辽亡竟然是因为一只鹰!”
宗翰解释道:“其实是因为两国积怨已久。辽使来到女真部落就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我们也是不堪其扰,忍无可忍。”
如盐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干嘛要忍气吞声向这样荒淫无度的国家俯首称臣?反得好!”
宗翰叹息道:“一般人都只能看到女真起兵抗辽,觉得那是在反压迫,但却不能接受我们攻陷汴梁的事实。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晚这么一出了。”
如盐劝慰道:“正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南朝的百姓们虽然创造了了不起的文化和经济,但皇帝和大臣的修为却配不上这锦绣江山,被人取而代之,根本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与其恨人太强,不如反求诸己。”
宗翰戳了如盐的脑袋一下,笑道:“兄弟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被人骂?”
如盐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也是圣人说的。圣人说话都不煽情,却句句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实话刺耳,人们也就不爱听了。加之一些人不学无术,虽然对古圣先贤的至理名言不求甚解,却一直以自己曾有这样的祖宗而感到荣幸万分。这些人自己虽没什么建树,却全指着祖宗的荣光到处吹牛。慢慢的,他们就看不到别人的长处,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所以就像那群山贼一样喽。”
“你这臭小子,虎翼的刀锋都比不上你说话刺耳。”宗翰边笑边打了个哈欠。
如盐见状忙起身对宗翰道:“哥哥累了吧,我去给哥哥打洗脚水,您早些休息吧。”
“有劳兄弟了。”宗翰说道。

夜深人静时,宗翰的帐子里闯进来了刺客。好在宗翰身手敏捷武功高强,才不曾被害。宗翰擒到刺客立即升帐。众将闻听主帅遇险都大惊失色。
宗翰怒道:“我本想着周济百姓,不成想这些刁民倒来行刺于我。真是狗咬吕洞宾!这些汉人实在可恶,可杀不可留。婆卢火听令,你速领兵马血洗本地庄户,不许留下一个活口。天亮时回来复命!”
婆卢火见宗翰震怒,不敢违抗,只能领命。
“且慢!”如盐见婆卢火往出走,忙上前阻挡道:“王爷息怒。这刺客的来路尚不清楚,王爷不要一怒之下错杀良民啊。”
宗翰在盛怒之下哪里听得进如盐的劝谏,他骂道:“奴才,你还敢替那些刁民说话!再不滚下去,我连你一起打!”
如盐见宗翰在气头上惊魂未定,知道再辩解下去只能火上浇油。他转念一想计上心头,道:“王爷可曾记得出征前王爷与奴才在诸位大人面前击掌为赌,奴才赢了王爷就要完成奴才三个心愿。不知王爷说话可还算数?”
“我怎会失信于你?”宗翰没想到如盐会在这时使出这道免死金牌。
“既然如此,奴才的第一个心愿就是求王爷收回成命,放过村落里的百姓。第一,咱们尚不知晓这刺客的来头,也许幕后指使人另有他人。第二,就算是百姓糊涂,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也不能乱杀无辜。还有,一路上我军的口碑越来越好,万一因为今晚的一把无名火,想必以后就算王爷想改善军民关系,局面也再难收拾了。奴才请王爷三思而行。”如盐劝道。
宗翰不语。
如盐见状,忙看向希尹,希望他们能够说服宗翰收回成命。
希尹也上前劝道:“王爷,如盐所说不无道理。不若王爷先回帐休息,待属下来审讯此贼。等审讯出了结果再来回禀王爷如何?”
高庆裔也说道:“王爷正在惊怒之余,此时不宜轻易下令。请王爷三思。”
宗翰知道众意难拒,只好瞪了如盐一眼道:“诸位将军言之有理。婆卢火,你也不用去了。谷神,这个刺客你一定给我审问清楚。另外,把今晚巡夜的士兵各打二十军棍。巡夜的要增添人手,加强戒备。”
“是,王爷放心。”希尹答道。
宗翰叹息一声道:“时候还早,大家先各自回营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众将退去。希尹又特地嘱咐如盐要好生安抚王爷。




本章观点依据
郑君雷先生指出:“由于先秦民族背景和文化传统的差异,汉文化形成的过程也未必相同。”他把汉文化的形成分为了三个类型。一、移民型。指长城地带中段的内蒙中南部、山西北部和河北西北部,该地区为中原农耕文化与草原游牧文化相互影响的地带,衍生出了移民型汉文化。二、土生型。辽西地区的汉文化是在故燕文化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广义的燕文化也是汉文化的源头之一。三、转生型。其主要地区为长江三峡,当地文化为巴文化。进入西汉后,以巴文化为代表的土著文化也迅速地融入了汉文化。由此可见,汉文化的形成与产生也是多元的。汉文化并不是汉族人独立创造的文化,它的产生和少数民族文化的介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吴永章先生指出,学界总是爱研究汉文化对少数民族的影响,而忽视了少数民族对汉族的反作用。中国南方各族文化也曾对汉文化乃至中华民族文化的形成与发展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参考文献
郑君雷 俗化南夷——岭南秦汉时代汉文化形成的一个思考 《华夏考古》 , 2008 (3) :121-127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10 09:11:00 +0800 CST  
60 睹物


宗翰回帐后睡意全无,心中恨得不行。真不知是哪方妖孽作死,竟用这样下流的手段行刺。若有结果,他一定要让那幕后指使人死无全尸。
如盐端着安神汤进来后,把茶盘放在茶几上,对宗翰说道:“哥哥,这是我才熬制的安神汤,您趁热喝了吧。”
“有劳兄弟。”宗翰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跟我提起心愿的事来。如盐,你是不是会算卦。偏等到今天才肯说出来?你还真是神仙啊!”
如盐笑说:“兄弟要是能占卜,就不会让这刺客惊吓到哥哥了。幸好哥哥功夫了得才没有遇害。唉,您万一被这厮划破了皮,我可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呀?”
宗翰也笑着说道:“额妮也真说得出来,还让你照顾我。我看这话反过来说还差不多。”
如盐很是后怕地说道:“以后一定在哥哥的帐子外边多加些侍卫护着,再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了。可吓死我了!”
宗翰拉着如盐的手说道:“如盐,你这几天办事我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如果说前几天你超度小虫子有做给我看的成分,那么昨天请愿给百姓发粮,今天又敢在我盛怒时出来阻拦,这说明你确实是个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如盐笑道:“是哥哥管教得好。兄弟在遇上哥哥之前一直都以为所谓的忠孝仁义都是欺世盗名的狗屁。直到看见哥哥,兄弟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也不只有嚷着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小人,还真有胸怀四海的大英雄!哥哥,今晚我就不回去了,留下陪着哥哥可好?”说完,如盐便推开了宗翰的手。
宗翰摇头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怕黑睡不着觉么?我才不用你陪呢。”
如盐坚定地说道:“不行!我怕!我怕再有人行刺!就让我留下来吧。万一有两批刺客怎么办啊?我在的话哥哥好歹有个逃跑的机会。”
宗翰听了如盐的一番话,心中很是感动。他叹道:“唉,在家额妮替**心,出门你又替**心。还真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啊。”
如盐给宗翰铺好床铺说道:“哥哥,你睡这边。我睡在你的卧榻上。”
宗翰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量那些贼人也不敢再来了。让他们这么一闹,我也睡不着了。不如咋哥俩聊聊天?”
“好呀!哥哥出征前公主不是送了哥哥一个护身符吗?还别说,这东西真灵。我能看看吗?”如盐很是好奇地问道。
宗翰扬扬眉毛笑道:“灵吗?我后来都没带着,放在家里了。”
“啊?”如盐有些失望,但他马上又问道:“哥哥还有没有其他宝贝了?”
“没有了。我怕弄丢了心疼。”宗翰抻抻腰,身子向枕头上栽了过去。就在他斜着身子倚在卧榻之际,一只精致的小荷包就从他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如盐眼尖,他上前一把抢过来笑道:“哥哥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宗翰慌了手脚,忙从卧榻上跳起来去抢荷包道:“快还我!”
“不给!”如盐连忙边拆看荷包,边躲闪宗翰。
就这样,两人因为争抢荷包闹作一团。最终,宗翰把如盐的手反剪过来,拿回了荷包。
如盐埋怨道:“哥哥真是小气,金子银子你都舍得给兄弟,一个荷包有什么稀罕的。”
宗翰笑道:“荷包没什么要紧的。你拿走了,我再求额妮给我重新做一个就是了。只是里边的东西要是弄丢了,那可是不得了。”
如盐忙瞪大眼睛问道:“啥东西那么宝贝?”
“不告诉你。”宗翰神秘地说道。
如盐撇着嘴说道:“还兄弟呢。哥哥分明就和我不是一条心。”
见如盐不高兴,宗翰才哄他说道:“我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你可见过?”
“自然。哥哥每天夜读都会把那画卷展开,挂在一旁。可兄弟也奇怪,为什么画上的人只有个背影?还只有用面具遮挡起来的半张脸?”如盐很是疑惑。
宗翰边回忆边答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作为使节与希尹、娄室等人替太祖与南朝缔结灭辽盟约。南朝皇帝为了表示诚意,还特地邀我们去皇宫吃饭。当时我第一次进那样壮丽的皇宫,就是辽的皇宫也比不上它。”
如盐问道:“这么说哥哥是从那时起就起了亡宋之念?”
宗翰摇头否定道:“呵,那倒不是。我当时想的是,这样的皇宫,这样的国家,我们女真人真的可以打下来吗?它不知要比辽富庶多少倍,强大多少倍。南朝人接待了我们,还给我们摆了一桌豪宴。那奢华程度,你也没法想象。正在我端起酒杯时,从顶棚竟然掉下一只耳环落入我的酒杯,溅了我一脸酒水。我抬头看,那屋顶的瓦片露了一个口子,上边是半张惊慌失措的脸。”
“哦?皇宫里也有人偷听啊。这人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呢。”如盐惊叹道。
宗翰从荷包里取出一只耳环,递给如盐看。如盐接过耳环,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半晌,他才说道:“这火烧翠云珑还真是精致。”
宗翰大惊道:“你竟认得!我只知道它是个石榴花样式的耳环,原来它还有名字。”
“哦,呃,我也只是听干娘说的,见也是第一次见呢。”如盐结结巴巴地答道。
宗翰笑道:“我说么,兄弟一个男子,怎会识得这闺阁之物。”
“之后怎样了呢。”如盐转了话题,追问下去。
“我当她是刺客,就从宫殿里追了出去。这人的身手极其敏捷,我跑出殿外,只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小孩子的背影。后来,我又追了几条路,发现那孩子脸上还带着一张面具,就打出飞刀击掉了那面具。这时,我才看清楚她是个长相极其精致的小人儿。可她怕我认出她,就用袖子把脸遮挡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说完,宗翰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惋惜之情。
如盐问道:“这么说,哥哥终究是没追上她吗?”
宗翰摇头道:“毕竟我不认识宫里的路,让那小丫头给逃掉了。自那时起,我就一直都想找到她。她带着这么好的耳环,又这么大胆调皮一定是个帝姬。那时她就长得那么精致,若是长大了她也必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所以,我那张画上也是她现在这个年岁的模样。只不过,我自从离了皇宫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样。无奈何,我只能让画师画了张面具挡住了她的脸。”
如盐笑道:“再美的人也有老去的一天。难道几十年之后哥哥的画上会是一个老太太?”
宗翰笑道:“如果再过几年我依然找不到她,那就由着她一直是画上的样子好了。后来,我与宋王携二帝北狩,活着的都带上了,死了的也检查了个遍,可就是没找到这个小人儿的踪影。难道她不是宫里的人,是江湖上会飞檐走壁的女侠客?难道我注定此生只能和她有一面之缘?”
如盐恍然大悟地笑道:“怪不得那日我在山崖边吹奏箫曲,哥哥听了会如此动情。原来这里边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啊。”
宗翰叹气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诗经上可是这样说的?”
如盐笑道:“哥哥真是多情风流,到处都有桃花运。可您何必非要找一个芳踪难觅的人呢?皇宫的金枝玉叶就在眼前,信手拈来岂不更好?”
“你说慈仪?她是我妹妹。我不能娶自己的妹妹啊。”宗翰摇头道。
如盐笑道:“人家可不把你当哥哥看哦。”
宗翰无奈地说道:“就算她有嫁我的想法,我也不能娶她。”
“为什么?攀龙附凤可是人生美梦啊?这世上的女子有哪个不想嫁豪门,这世上的男子又有谁不想娶个公主一步登天?”如盐觉得宗翰的想法很是不可思议。
宗翰解释道:“因为慈仪是我见过少有的纯粹干净的人。她心无城府,天真烂漫。”
如盐闻听更觉得奇怪,他追问道:“那不是很好吗。谁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家伙呢。”
“所以我才不能娶她。”宗翰说道。
“为什么呀?”如盐十分不解。
宗翰答道:“她的爷娘老子和兄长都指望她嫁去晋王府。慈仪比我小那么多,嫁我有什么好的?她的家人还不就是为了拉拢我,看着我么?真要是那样的话,慈仪就会变成一个奸细。虽然我能防得住她,但她也不会再是原先的那个纯真的小姑娘了。”
如盐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懂个屁!你就是个才脱去开裆裤的毛头小子而已。”宗翰抓了抓如盐的头发。
如盐傻笑两声道:“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哥哥也再睡一会儿吧。我替哥哥守着。”
如盐看宗翰翻身睡着,自己也舒了一口气。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他的故事可真够惊心动魄的了。




注释
本章改编自李商隐《锦瑟》。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10 09:14:00 +0800 CST  
61 道听


清早,希尹向宗翰汇报审讯结果道:“王爷,此贼为潞州府天堂县守将邵若寿派来的刺客。邵若寿和陈天保是结拜兄弟,陈天保的账单里记录了不少两人间的往来账目。邵若寿派刺客来有两个任务,一是偷账本,二是行刺王爷。不过,邵若寿派他来时似乎还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平了山寨。”
宗翰冷哼一声道:“潞州府天堂县?好地方啊。我听说那里曾是秦琼和单雄信结义的地方。秦琼是官,单雄信是贼,竟然也能结义。可见他们自古就有官匪勾结,蛇鼠一窝的传统。”
高庆裔也附和道:“不过官匪终不能同心。锁五龙时秦琼偏巧出去押运粮草,竟凭着李世民斩杀了单雄信。可见所谓的结义兄弟都不过是利益之交。这刺客既然说他出发时尙不知道山寨被平,足可见邵若寿是想洗清自己坐收渔利的。若是行刺成功,那么他就可以用王爷的人头来换自己的前程,而将来我军报复首先会报复的也是陈天保。若是行刺不成,先被怀疑的也是陈天保,与他邵若寿无关。”
宗翰皱起眉头惊叹道:“这样说来,邵若寿这贼厮还真够阴狠毒辣的了!”
“照这样看来,那邵贼现在一定很担心自己的安危,说不定他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地与我们为敌。”希尹推测道。
宗翰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既然乌珠已经得了河南、山东等诸多州府,我们也不必南下去抢他的功劳。邵若寿这厮驻扎在山西,离着我们的重镇太原太近。有他在恐怕我们西北的人马将来都不得安生。咱们不如来个割草打兔子,除了这个隐患!婆卢火,你替我传令众将让他们吃过早饭就点齐人马速速启程。咱们赶去潞州府去会会那个邵若寿。”

在向西进发的路上,如盐格外谨慎。凡是宗翰的吃穿住用他都要先检查几遍,直到万无一失他才敢让宗翰使用。
宗翰笑如盐过于紧张,打趣他道:“兄弟这就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如盐被宗翰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故意岔开话题道:“哥哥,我听人说‘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太原那地方真有那么好吗?比汴梁城还好吗?”
宗翰感慨般地解释道:“太原是个好地方啊。宋在建国之前,太原、或者说全山西都是个非常繁华的地方。唐代的武则天女皇和杨玉环贵妃的老家不就山西吗?可见,山西出美女,出才女。只是,我听说自从宋太祖起兵后,山西就繁华不再了。宋太宗听风水先生说晋阳,也就是咱们说的太原那里有龙脉。他怕山西再出皇帝与他们赵氏争夺天下,就放火烧了太原城。听说他们放火烧城时还关闭了城门,太原城的百姓们也都因此葬身火海。赵氏兄弟为了纪念这场纵火,还建了个什么平晋寺出来。这才叫‘修桥铺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呢!唉。你问太原城是不是个很繁华的所在。呵呵,我也是趁着当年进兵攻打它时才见过。那时的太原城虽然肯定是比不得鼎盛时的巅峰,但对我来说也足够富庶繁华了。那地方的人都伶俐,擅长经商。街市上也是车水马龙。不过,很多人因为兵乱都避难跑开了。不然应该会比我看到的更好。话说,太原人是真厉害呀!宋廷不发兵支援他们,城中的军民们竟然也跟我们抵抗了八个月。他们真是可敬可亲的一群人。至于汴梁城么,我在那里看过元宵灯节。不怕你笑话,我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彩灯呢。街市就像一片灯海一样,波光粼粼的。哦,城里的百姓们还燃放焰火,弄得火树银花的非常热闹。我真觉得那天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我嘴笨,说不出这两座城的好处。反正,等到了太原,咱们就一起去逛街。你有喜欢的,我都买给你。”
如盐笑着说:“多谢哥哥。”
宗翰叹息道:“我只恨命运弄人,老天爷不开眼。若你也生在咱们完颜部,或者我也长在汴梁城,说不定我们早就相识了!那样的话我们何必在人前称主仆,人后叫兄弟呢?战争的坏处就是叫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可其实战争也是个改变大多数人命运的机会。那咱俩来说,打仗之前咱们是两家。打完了仗咱们就成了一家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如盐忍不住笑道:“哥哥这句不打不相识用得可是够大气的了。是啊,一场仗下来,作战的双方除了伤亡,还能有所反思和收获。”
宗翰点头道:“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觉得战争就像是一道人身上的伤疤,等伤口愈合了结痂的下边就会生出新肉。新肉又把人的血脉联在一起,这人就又有了新生。就像接收了不少中原人的大金,又有了新生的血肉。被金人攻打的中原么,其实也是一样的境遇。”
“哥哥的见解每次都让人耳目一新。对,圣人也说周行而不殆。所谓的周行应该是每一周都是新的,不可能是绕了一周还是旧的一套。圣人所言应该和哥哥说的是一个道理。哥哥就是当代的大圣人!”如盐趁机奉承道。
“不许拍马,好好说话。我们也走了一上午了,前边有座庙宇,你替我传话,叫大家过去休息片刻。”宗翰吩咐道。
“得令。”如盐应了一声便下去传话。

金军驻扎在长子县境内的后羿祠内午休。如盐见祠堂附近有不少白色的松树,便好奇地围上前去看个不停。高庆裔见状立即有了主意,道:“兄弟可知道这是什么树?”
如盐咂舌道:“说它是桦树吧,它又长着松树的叶子;说它是松树吧,又是白色的树皮。请教先生,这是什么奇树?”
高庆裔笑道:“它叫白皮松,是长子县特有的树种。传说当年后羿射日就是用它做的箭杆子。”
如盐一听神话传说便立即来了精神,他惊奇地问道:“后羿?那不是上古传说中的大英雄吗?高先生真是博古通今。”
高庆裔笑道:“后羿那样的英雄有没有的谁也不知道。三国时,魏王曹操却和刘备有过煮酒论英雄的佳话。而我观今日天下英雄,再无能出王爷右者。”
众人听了马上附和,借机逢迎。宗翰不喜欢高庆裔对自己别有用心的抬举,他低头不语,只顾喝茶。
希尹说道:“后羿虽然是英雄,最终却被自己最为亲信的徒弟给害死了。像他那样不辨忠***,充其量是一介武夫,算不得英雄。王爷智勇双全,怎么会是一介莽夫?”
宗翰听出了希尹的言外之意,便跟着问道:“依大人之见,什么样的人才称得起英雄二字?”
希尹不假思索地答道:“此地唤作长子,是尧的大儿子丹朱的封地。只有唐尧虞舜那种能够定国安邦,能让百姓们鼓腹而歌的人才算得上是大英雄。”
宗翰赞同道:“有道理。正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英雄也未必只出身在中原。我朝的太祖太宗都是这样的英雄。而我只不过是跟着大英雄做事的平常人,实在是不足称道。”
高庆裔听宗翰这样说,顿觉扫兴,低下头不再言语。
“哦!王爷,我明白了!”如盐豁然开朗般地叫了起来。
“你明白什么了?一惊一乍的。”宗翰笑着问道。
如盐清清嗓子说道:“后羿不是用白皮松做箭杆射太阳吗?被射落的太阳一定是掉在了咱们东北。太阳很热嘛,所以东北的土地就都被烤成了黑炭般的颜色,变成了黑土地。射在太阳上的箭就随着太阳一起栽进了土里,长成了白桦树。所以东北的土是黑的,树是白的。”
“不对,你的考证有问题。太阳东升西落,被射落的太阳应该是落在西边,怎么会落在东北?”希尹笑道。
“因为后羿是不等那九个太阳升起来就先下手为强了嘛。要是等九个太阳都出来了再射,也许后羿就热得连弓都拉不开了。”如盐诡辩道。
“兄弟说这话可有证据?”希尹被如盐的理论弄得哭笑不得。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大人您说我的推断合不合理?好多老学究们不也是整天净研究些捕风捉影的远古野史吗?他们得出的结论说不定也是像我这样瞎编的。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扯得有道理,就会东拼西凑望文生义地找来一堆所谓的证据来自欺欺人。还有些人不辨真伪,只会跟着捧臭脚、顺风接屁。这帮人煞有介事地忽悠得天昏地暗,其实都是狗戴嚼子瞎胡勒。”
如盐的一番话把众人逗得前仰后合。
宗翰戳了如盐一指头教训道:“臭小子,不许信口开河。我看你才是雷公上灶台,胡劈一锅粥。各位,你们都来过这里,唯独这小子是头一次过来,不懂这里的好处。你们且歇着,我带他去四处转转。”




本章观点依据
我国历史上有两次大分裂和大统一。第一次大分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第二次大分裂在五代十国和南北宋时期。而这两次分裂后的大统一又都和境内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有关。隋朝的统一和鲜卑族创建的北魏有关,蒙古族创建的元朝结束了唐朝之后中国历史长达370年的分裂状态。而且,满族创建的清朝在覆灭时留给中国的疆域比明朝灭亡时更大,我们今天多民族国家的疆域也是从清王朝继承下来的。
在中国历史上,既有丧失其存在必然性的旧事物,也有符合发展方向的新事物。旧事物必然灭亡,新事物必然壮大。让旧事物退出历史舞台就要发挥矛盾的“斗争性”的作用,而在推动新事物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又要用矛盾的“同一性”来扩充新势力。
因此,纵观中国历史上的乱世与治世、分裂与统一,其实质都是矛盾的斗争性和同一性的体现。正因为矛盾有两面性的特点,所以中国才能在经历乱世之后依然能团结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由各民族组成的大家庭。少数民族在与汉族交流互动的过程中既受到了汉文化的熏陶,也给汉文化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可以说,中国和中国文化在历尽血与火的洗礼后依然生机勃勃,正体现了汉文化的开放性与包容性。著名前辈学者费孝通先生对中华文化做出的界定是“多元一体的格局”。
参考文献
吴永章 从客家文化看南方少数民族文化对汉文化的影响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11 08:22:00 +0800 CST  
62 怀古


宗翰与如盐二人来到了女娲庙,只见大殿上供着许多木雕泥塑。泥塑的身上虽然金粉落了不少,女娲娘娘也不如早年间塑的那样好看,但却依旧神韵灵动,仿若真人。
“好漂亮的神像啊!”如盐见女娲娘娘身体高挑纤细,线条错落有致,面貌娇美恬适,便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是啊,腰细屁股大,果然是美女。也不知道这样的美女会不会拉屎?”宗翰也在一边附和着。
如盐忙制止宗翰道:“哥哥别当着女娲娘娘的面乱说,得罪了神灵可是不得了的。”说着,如盐跪在神像前说道:“女娲娘娘在上,我家哥哥率真烂漫,口无遮拦,娘娘恕罪。您若要怪罪,就惩罚如盐吧。请娘娘保佑哥哥出入平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宗翰见如盐一副虔诚的样子,便也跟着拜了拜,问道:“你拜她?她可还不如小寺院里供着的菩萨收的香火多呢。”
“可她毕竟是造人的大神,真正做到了母仪天下。”如盐解释道。
“哎,说起母亲,我在外边走了这些日子也真有点儿想额妮了。对了,兄弟,伯母她老人家现在人在何处啊?北返时不曾跟咱们一起过来吗?”宗翰打听起了如盐的家事。
如盐回忆道:“我听干娘说,我娘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好像是教坊女子。后来徽宗风流成性才把我娘接进了宫。进宫后没多久我娘就怀孕了。不过,皇宫虽大却容不下我们母子。很多人都说我是我娘进宫前就怀了的野种。因为徽宗见我娘才貌双全,所以才不忍将她杀害。徽宗对她的处理就是把她打入了冷宫。再后来,我娘不知怎么的,就奉旨离开了冷宫,去了别的地方。有人说她去了北地。我也是希望能再见到我娘,所以才追随哥哥来到东北的。”
宗翰问道:“北地一定就是东北吗?”
如盐摇头道:“不一定是。可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宗翰心想:他竟愿意和我说这些为人不齿的身世,想来是确实信任我才会如此。于是,宗翰安慰如盐道:“你是谁的儿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我兄弟。以后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如盐很感动地说道:“这世上除了娘之外,只有哥哥待我最好。”
“嘘!”宗翰示意如盐安静,他听到了庙宇上的瓦片有异响,于是便警惕地拉出了腰间的宝剑。
如盐也跟着警觉起来。他把地上的一块石头一脚踢出庙门。果然,有蒙面杀手打破了庙宇的屋顶从天而降,挥舞着大刀向二人劈下来。
宗翰一把推开如盐,自己也闪到一边。正在宗翰与蒙面人打斗的同时,又有几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蒙面人道:“老四,你去结果了那个奴才。余下的兄弟跟我一起上,宰了这金狗!”
说话间七八个人已经把宗翰围了个水泄不通。
宗翰气定神闲,全然不把这几个毛贼放在眼里。他只是在心里希望如盐能逃过此劫。
如盐见那个叫老四的蒙面人已经持刀向自己逼近,心想:跑是不太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拼命一搏。
蒙面人朝如盐挥刀猛砍,如盐左躲右闪与之周旋。几个来回下来,如盐心想:我赤手空拳总不占上风。这样耗下去没我什么好处。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忽然,如盐朝远处看去,并大叫道:“希尹大人,快来帮我!”
蒙面人见如盐向后招手便以为真有人过来,也忙跟着回头看去。如盐趁机飞起两块石头,一块打中了蒙面人的后脑,一块打中了他持刀的手腕。被飞石击中的蒙面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如盐忙上前夺了刀,又朝他后脑补了一脚,见他昏了过去,方才放心。如盐看向宗翰,见他周围的地上已有三五个死尸。如盐心想:这里离驻地还有一段路程,要是我自己逃跑,路上再遇上什么杀手,我就废了。不如先吹个口哨试试,万一胭脂雪能听见呢。于是,如盐朝营地方向吹了几声口哨,又回过头朝刺客们扔石子,帮助宗翰解围。

此时,已经吃饱喝足的胭脂雪正在树下半闭着眼睛休憩。身边的乌云豹啃咬着她的脖颈,帮她解乏。自从上次赛马之后,乌云豹就开始关注上了这匹年轻的小母马,并经常找机会往她身边凑合,极尽所能地献殷勤。胭脂雪虽然不拒绝,但也始终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结果,乌云豹反而对她更加热衷了。
胭脂雪忽然立起耳朵,瞪大了眼睛。她的异常引起了乌云豹的注意。远方传来的口哨声让胭脂雪确定了是主人在召唤自己。于是,她一跃而起,朝着哨声的方向疾驰而去。乌云豹见她跑开,也扬起蹄子紧紧跟在她身后。
两匹马的异样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希尹对众人道:“这两匹马突然奔跑,怕是王爷有事。婆卢火,你我各带侍从速去追赶它们。”说着希尹已经飞身上马,朝烟尘的方向追去。
待希尹等人赶到时,宗翰已经砍倒了最后一个蒙面人。一路狂奔过来的胭脂雪见主人安然无恙,欣喜地立起来,踢动了几下前蹄。
“雪儿!”如盐上前将自己的脑门贴在她的额头上,道:“你可算是来了。再晚一步,我们就只能来世再见了。”
胭脂雪用力地蹭着如盐的脸,像是在给主人压惊。
希尹奔过来问宗翰道:“王爷,您没受伤吧?”
“几个毛贼而已,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不过,我猜这些人肯定还是邵若寿派来的。这刺客用的刀,和上次那个刺客用的一样。咱们这就启程,定要打那贼厮个措手不及!”宗翰吩咐道。
希尹本想劝宗翰不要在不知敌情的情况下冒然进军,何况疲敝之师不宜向守城之师发起猛攻。可宗翰却厌恶邵若寿的手段卑鄙,一心要杀之而后快。众人无奈,只得顺从主帅的意思。

经过一夜的行急军,宗翰的人马于次日清早赶到了长子县守关的城门下。因为宗翰以前攻打过这座关隘,所以他成竹在胸,命令婆卢火带人马攻城,希尹督战。
城门紧锁,楼头空无一人。婆卢火命人搭云梯上城楼。结果云梯上的士兵刚上到一半,就被从城楼上丢下的滚木礌石击中殒命。有守关士兵也向金军开弓放箭。婆卢火等人措不及防,死伤不少。希尹见状立即命弓箭手上前与敌方对射。
正在此时,又有两队埋伏好的人马从金军两侧掩杀而出。宗翰一惊,心知不好。自己着急复仇,却犯了兵家大忌。眼下军中大乱,金军们来不及等主帅下令,就与敌人杀成了一片。金军虽然勇猛善战,但是在没有组织的情况下,也不能取胜。
城门大开,喊杀声震天。守军们手持写有邵字的大旗,从城中奔涌而出。
宗翰见对方有备而来以逸待劳,而自己的队伍完则全没有胜算。无奈何,他只得下令撤兵。众人掩护主帅杀出重围。宗翰在冲杀中寻不见如盐,料他是被乱军冲散了。虽然他大喊着如盐的名字,却听不见对方的应答。没办法,宗翰只能在心中只盼如盐能平安突围出去。就在他溜号的瞬间,一只流矢正中他的后心。宗翰回头看去,那射箭的正是对方将领邵若寿。
邵若寿策马追上来大喊着:“兄弟们,活捉金帅者有重赏。”
士兵听说如此便个个奋勇向前。
眼见邵若寿的人马越追越近。婆卢火拼死抵挡,让宗翰快跑。
可双拳难敌四手,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越来越多的守兵向宗翰围了过来。
宗翰心想:看来是天要亡我。悔当初我不听众将进劝如今才有此劫。唉,看来我命休矣!而中箭的后心传来的发麻的感觉也让他意识到了这是一支毒箭。宗翰骂道:“好歹毒的邵若寿,竟然用毒药喂过的箭来射我。我若不死,必将你碎尸万段。”
正在金军溃退之际,忽然上空传来了一阵巨响,紧接着敌阵中数十匹军马发疯一样地从后边冲了上来,它们显然是被那声音惊吓到了。背对着惊马的守军来不及躲闪,不少人被马踩踏致死。
宗翰的乌云豹毕竟见过世面,依旧趁乱驮着主人跑出重围。宗翰看见乱军中跑出一匹白马,那马背上还拴着一根绳子,这绳子被风吹起,上边挂着一面飞起的军旗。军旗上有人向他喊女真话:“哥哥,北走。”
听声音不是如盐还能是谁!
挂在风筝上的如盐手里提着许多大包的口袋。当胭脂雪冲入敌阵时,如盐就将口袋点燃投掷下去,之后乱军中就发出了一声声的巨响。原来,那口袋里装的都是爆竹。燃爆一个,其他的也会跟着爆炸。这些爆竹都是金军在经过流寇骚扰过的村落时,如盐从小贩手里搜罗来的玩意。最初,如盐只想放炮仗玩,就买了一些带在身上,不想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爆竹引发的混乱让邵若寿的人马无暇追击宗翰等人,只能整合军队,力图不要让被惊到的马匹继续互相影响。
如盐投掷光了爆竹口袋,就向胭脂雪吹口哨示意撤退。胭脂雪收到命令,立即闪电一样地冲出乱军。如盐也迅速收起连接在马背上的绳子,并回手割断了身背后的军旗。当他落在马背上的一瞬,便狠狠拍了马屁股一巴掌,催促道:“雪儿,快逃!”




注释
1. 宗翰对山西的介绍依据为金代诗人元好问《过晋阳故城书事》在讲到此事时说:“南人鬼巫好机祥,万夫畚铺开连冈。官街十字改丁字,钉破并州渠亦亡。”
2. 后羿祠在今山西省长治市。
3. 白皮松在出色头镇。
4. 女娲陵在山西永济市风陵渡。

楼主 猗猞  发布于 2017-12-12 08:31:00 +0800 CST  

楼主:猗猞

字数:418262

发表时间:2017-11-19 00: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1 04:24: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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