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千面记

范淑媛听那高亚权认输,第一个叫起好来,她跳到高梅二人身前,笑道:“柳筝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是怎么可以让那些蛇听话的?也教教我吧!”扯了梅雪萍的手扭来扭去,大有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梅雪萍笑道:“这个本事,我从小练了近十年才练出来的呢!”范淑媛惊得两眼瞪大,随即变了副苦苦的表情,道:“要熬这么久啊?啊!我最讨厌啦!”

高亚权深深地看了梅雪萍一眼,开口道:“柳姑娘,按照我们的约定,既然我输了,就得同意你留在银钩山庄,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算是这里的正式弟子,你可接受么?”

梅雪萍一愣,不知道高亚权的用意何在,那范淑媛又叫了起来:“权少爷,你怎么这么爱刁难人家!本姑娘可拍着胸脯说这里的弟子没几个及得上柳筝姐姐的,你凭什么不让她算正式弟子?”

高亚权也懒得搭理她,只对梅雪萍道:“姑娘身手不凡,必然出自武学名家。可你对于自己的来历,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姑娘不肯多说,高某人也不想逼迫。你不能算这里的正式弟子,待你赚足了银两,就得离开这里。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如果柳姑娘觉得这样太委屈,别寻出路,也未尝不可。”

梅雪萍听了,明白高亚权对她依然深有所忌。目下除了接受他的条件,也别无他法可想,于是开口道:“好吧,柳筝愿意接受!”

高亚权面无表情,道:“今天柳姑娘这事,就到此为止。双成,你去给她安顿一下。阿威,你留一下,其他的人若没别的事,就先都退下罢!”

于是一干人等除了方少威,与高亚权行过礼,都退出中庭,各行其事不提。独有那范淑媛,瞅着方少威不走,她也不肯走。方少威只得将她拉到一边哄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去了。

方少威待他们走得一个不剩,才笑出声来:“权哥,小弟终于看到你吃瘪的样子啦~~~”

高亚权挑了挑眉,随手取了把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在身前轻摇起来。方少威见他久久不发一言,不禁有些疑惑。忍不住又问道:“权哥,你留我下来,所为何事?”

高亚权方开口道:“梅雪萍留在银钩山庄的这段时日,你得要把她盯得紧点儿!”

方少威扶额道:“唉?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真不该让她知道我救了她。”

高亚权扫了他一眼:“你才知道自己多事了?我当初只教你暗中留意欧少川和森枝师徒的情况,你为什么还要插一竿子进去?这妮子可能会带麻烦过来,我可不想银钩山庄给卷了进去。目前我们都不清楚梅雪萍留在这里有什么打算,既然推不掉她,就先冷眼瞧她一阵吧!”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2:01:00 +0800 CST  
第五章 豪夺巧取皆有方


叶双成办事向来利索,只因梅雪萍是女子,不便与其他弟子同住,他很快就调出一间独屋出来,着人带梅雪萍入住。梅雪萍恩谢过后,即着手打扫布置房间,那范淑媛也跑来瞧热闹,她见梅雪萍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问道:“柳筝姐姐,你可如何谢我?”梅雪萍笑道:“范大小姐,今天柳筝能留在山庄,真要谢谢你帮了好大的忙!日后我要怎么谢你,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不会推让!”范淑媛调皮地眯了眯眼睛,笑道:“好啊,这句话我可记着了!今天本姑娘高兴,做东请姐姐吃饭,姐姐快随我来!”


“唉?”梅雪萍一愣,随即眉眼展开,笑道:“大小姐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今日初来乍到,不想太过招摇露面,这次就暂罢了吧!”


范淑媛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想与梅雪萍磨下去,方少威就到了,他见了两人的情状,便开口道:“大姐!淑媛要请谁吃饭,那个人是万万不可拒绝的。不然小弟倒是知晓一个去处,没什么闲杂人来,我们一起吃吃聊聊最合适了。”


范淑媛喜得两眼放光,道:“阿威!还是你最了解我啦。柳筝姐姐,你再不答应我,淑媛可要生气了!”


梅雪萍无奈,只好应下。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2:56:00 +0800 CST  
嘉兴海宁县盐仓镇。

镇中熙攘通衢之处,商铺如云,酒肆林立。有一气派门户,飞檐斗拱,朱漆碧瓦,巍然而立,硬是把周遭的商户从气势上就弹压了下去。上立一巨匾“五木祥局”,来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里面的一众人等,呼卢喝雉,如轰雷不绝。所以那整条街上的来往之人,想在门前漠然而过,只怕也难。

这五木祥局,正是丁桥镇扫风堂在盐仓开的一家赌坊。扫风堂季、钱、周三个当家,乃是姻亲,各有一身功夫,收拢了一众弟子,在海宁经营妓院赌坊,渐成气候。这扫风堂的生意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大做足,结果渐渐越出丁桥范围,遍及海宁,辐散到嘉兴城中,赌场开了十几家,娼馆无数,一时气焰极盛,为海宁地方鼎立势力中的一支。



看赌场的大小格局,就要看它的赌厅陈设。也有些出手阔绰的赌客,不耐与这些乌合之众齐赌,这五木祥局就在楼上另设雅厅,招待这些贵客。赌厅虽然较小,但富丽堂皇,厅内设了几方秀雅的屏风,正中一个精致的花梨木赌台,雕工玲珑,周边上皆是紫檀木的座椅,供来客休憩,案上常备上好的龙井或碧螺春,若是外地来的赌客,要老枞普洱还是祁红,依然添上的是臻品,一应精致的吃食不断地递了过来,还有几个姿色出众的女子伴随赌台之侧,服侍周到。楼下的赌徒有什么给什么,楼上的贵宾要什么有什么,待遇真是大不相同。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2:58:00 +0800 CST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3:03:00 +0800 CST  
这顶楼上的一字花厅内,坐着几个赌客,内有一人,约莫三十来岁,方脸阔眉,姓熊名骏豪,乃是盐仓镇上的一个财主。这人今日手气不佳,掷骰子连连大败,已去了几千两银子,急得火冒三丈,痛心疾首。于是烦闷地将赌案一拍,撒手不玩了,坐在一角一边喝茶一边生闷气,只指望歇上一歇,转转运气能重新来过。没多久,走来个其貌不扬的人,坐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叹气不止。那熊骏豪顿觉霉气,认为这人的长叹,把自己的财神爷都给叹跑了,于是心中恼怒起来,瞪着那人,只望那家伙识趣,快快滚开。没想到那人掉过脸来对他冷冷一笑,道:“你瞪我作甚?像你这般的蠢人,上来就是做羊儿的,哪里玩得过别人的手法?”

熊骏豪本来就输得拈酸不耐烦,被这人一讥,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来,圆瞪了眼道:“你聪明,怎么还没见你赢呢?”只听那人道:“不服气么?不然我来帮你玩上一把儿,赢了,我们对半分,输了,我全赔你怎样?”

那熊骏豪心道:“这个赌倒有趣得紧,打起来我只赢不输。反正今日的手气奇差无比,无聊间瞧瞧这人的本事也是无妨。”于是就答应道:“行啊,只怕兄台无论输赢,接下来都不肯认账。”那人笑道:“你怕我言而无信么?”于是扯了熊骏豪走上赌桌,将赌约与众人讲明,这赌台上无论闲庄,听了他的话都觉得有趣,于是一场豪赌就这么开了场。

这两人就这么赌着气上了赌桌,那熊骏豪却没想到这人真的赌技高超,指大得大,押小得小,次次皆准,没过多久就赚了个盆满钵满。熊骏豪眼瞅着那人挥斥之间,就已入了三四千两银子,不由得转怒为喜,从心眼里佩服那人的赌技。庄家输得红了眼,连连道:“有鬼!有鬼!”那人不屑道:“大爷的手气好,居然被你这么乱讲,破我的财运,叫你家看场的老板出来,我有话说!”一袭话威逼得那主司的人连连告饶。这人得意之间,转过头来问那熊骏豪:“你还有什么话说?”熊骏豪早已服得五体投地,笑道:“老兄,熊某真没想到你是这般的高人!我们趁热打铁,再大赢他们一把!”那人微微一笑,只道:“兄弟,何必这般冲动?为赌之道,见好就收,倘若还想落大财,我们从长计议。今日赢的钱,在我眼里也是须臾可得。你只管拿去,我们就做个朋友如何?”

那熊骏豪喜得情不自禁,只觉得那人赌术高超,豪侠仗义,于是扯了那人出去,奔镇上最好的酒楼,定要请他喝酒。

觥筹交错之间,两个人喝得眼憨耳热,熊骏豪和那人一番交心长谈,才知道他名叫陈建群,吴兴人士。只因为做生意赔了钱,落人褒贬,所以发狠研究赌技,专攻掷骰,修炼得出神入化。这一日不在楼下聚赌,上得楼来,只觉得楼上的豪客出手阔绰,自己空有赌技却没有本钱,浪费了一身的本事,所以才长吁短叹。

熊骏豪喜道:“既然如此,不然本钱我来出,你就如今日一般继续帮我赌就好了!”

陈建群犹豫了一下,才开言道:“多谢兄台厚意,只是靠着赌技也不是长远之计。以前小弟授业的师父亲口教训,大杀了人家一通,其实也损了自己的福报。如果弄得别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更是罪过无边。小弟只怕出手太过,伤了阴鸷,望兄长原谅则个。”

熊骏豪急道:“话虽如此,但是有才不用,埋没在那里又何必当初呢?兄弟是个仁厚人,骏豪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儿。斗胆请兄弟就帮我赌这一回,发了财后你我金盆洗手也不迟啊!”

陈建群听了,只锁了双眉,默然不语。那熊骏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百般撺掇怂恿,陈建群才慨然相允。熊骏豪喜出望外,不停得把盏劝酒,只灌得陈建群熏熏然有了十分的酒意。放浪形骸之中,那陈建群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骰子,笑道:“你可识得其中的机关么?”

熊骏豪道:“我这个愚憨的门外人,哪里懂这里的乾坤?”

陈建群道:“实不相瞒,这骰子里早被灌了水银。明日我们去做庄家,兄长要什么点,小弟都能掷出来,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熊骏豪当即就报了个点数,陈建群依样掷来,果然是分毫不差。熊骏豪见他喝得那么醉还能掷出这么精准的骰子,更是欢喜的两眼发亮,觉得老天不负于他,让他碰上了这般侠义高超的人,当下就和陈建群拍板,第二日多带金银财物,再去那五木祥局大捞他一把。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3:04:00 +0800 CST  
第二日,熊骏豪踌躇满志,带了大把大把的金银,连寻得着的银票也用了个布袋兜了出来,恨不得将家底都要掏空,价值估摸着也有近十万两白银之巨。那陈建群也咬牙狠命,凑了三千两银子,一起在五木祥局碰了头。

熊骏豪见陈建群这么肯拼,自然是欢喜得了不得,自认为今日必然会得了泼天的横财,连多少世的子孙本都能攒齐。他对着陈建群哈哈一笑,道:“建群兄,今日我们联合出手,必定把他们杀个干净,从此这五木祥局,可能要见了我们就绕行了。”

陈建群微微一笑,道:“豪哥,这遭在此地发达了,我们就直接把这赌坊给盘下来,让豪哥继续在吉地上生财不更好?”

熊骏豪欢喜得浑身哆嗦,连道:“我们快去!我们快去!”于是两人意气风发地入了赌场。

依然入了顶楼的一字花厅。这一日来赌的豪客出奇得多,把一字花厅里的座位全部占满,赌场看水的人赶紧又添了一些桌椅进来,一个小小的赌厅顿时挤得满满当当,这熊骏豪更是暗暗称庆,欢喜今日来了好多肥羊待宰。

这些赌客们凑在一处放筹码争坐庄。那熊陈二人把自己的赌资全换了筹码,结果在场的无人能出其右,众人只得让他俩做了庄家。这赌场的规矩,历来就是庄家不赢尽赔光不得下台。那熊陈二人在皇帝位上一坐,只觉得威风八面。熊骏豪在这赌厅里赌了多少时日,都没有如今日一般扛起大旗,不由得心下激动,强行压下涌动的情绪,偷偷斜眼睨向身侧之人,那人只是春风满面,不发一言。

呼喝之间,已经过了几个回合,陈建群早已偷偷将骰子换掉,那骰盅在他手中如鬼神暗助,大小随心。摇出的点数时而如刀锯加身,放血割肉;时而如网钩环伺,引鱼入篓。须臾间,那横财挡之不住,如洪水涌来,熊陈的面前的筹码一下子就堆叠得如多少丘阜一般,看看也将近十六七万两的进账了,两个人都喜得合不拢嘴。

有个赌客这日带了一万两银子前来参赌,没想到一下子就给输尽赔光。他最后一局眼瞪瞪地看那陈建群赢了他所有的银钱去,顿时如云端栽入深井,胸中淤堵万分,脸色惨白如墙纸。待他清醒过来后,气得在赌台边捶胸跌足,大喊大叫。那赌场的看水人这等人见得惯了,赶上来半拉半劝,要拖他出场。那人不依,一怒之下指着陈建群的鼻子骂道:“你这人弄鬼,以为我不知么?”挣脱开一干打手,冲上去揭了骰盅,将骰子一把扔到地上,见一个骰子滴溜溜仍在桌下滚动,更是恨得要去踩踏。那群打手推推搡搡,把这人提拉出去。熊陈二人慌得在地上摸了半日,还有一个骰子死活都找不到。于是赌场的人干脆就给他们又换了副新的骰子,陈建群还想用自己剩余的那个,可赌场的人哪里肯依!

这么个变故下来,两个人好似见了财神脊背,赌运大不如前,连连败北。他们心中叫苦连天,可惜赌场规矩如山如铁,他俩心里再想罢赌走人,也是难如登天。结果一下子乾坤倒转,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人不仅仅把赢来的近二十万两的银钱输了个精光,连自己的本钱也赔得所剩无几。

这两人狼狈万状地从皇帝位上逃下来,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掩面而去。那熊骏豪气得目瞪口呆,扯住陈建群怒道:“你……你可坑苦了我!我的家底今日都断送在里面了!”

陈建群哭丧着脸道:“豪哥,我也输得惨呀!”顿了顿又怏怏地丢来一句道:“我老早就说过,这不是长远之计,你不肯听我忠告啊。唉,豪哥,事已至此,想开一点吧,横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犯不着……”

那熊骏豪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顿时急怒攻心,晕倒在地。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3:06:00 +0800 CST  
熊骏豪被人搀扶回家后,那陈建群早已不知去向。他在家中倒卧了三日,气息奄奄。一众家人见他如此,哭哭啼啼,亲友也陆续上门探访,有哀怜他的,也有责骂他的,那熊骏豪烦闷羞愧,几次都想自寻短见。

这熊骏豪有三个夫人,见夫君如此不堪,心中皆是又气又痛。独有那大夫人,本是盐仓原家庄的三姑娘。这日见熊骏豪精神回复了些,屏退左右,对相公低声道:“夫君,如今家里的用度不足了,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打算?”

那熊骏豪听了这话就郁闷不已,恨恨地将头扭过一边,不予理睬,半晌方道:“我没钱!你这是要逼我去死么?”

原三娘子才开言道:“这件事我看有些蹊跷,多半是有人做局来坑你。相公你也太贪心了些,把自己的神智都扔了,才有这样的祸事。”

熊骏豪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以为我不知么?这个陈建群我早差人去探过,早就溜得无影无踪,我能去哪里找寻?”

原三娘子道:“这人我已拜托哥哥帮我查寻,他师父就是扫风堂赌坊的看场人。既然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熊骏豪一听此言,又惊又气,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半晌才道:“知道了又怎样呢?你能和他们斗么?”

原三娘子道:“既然我们被他们骗取了钱财,接下来自然要赢回来!”

熊骏豪大奇:“唉?怎么个赢法?”

原三娘子冷冷一笑,道:“你忘了我的外甥原正杰么?”

熊骏豪一愣:“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呢?不过,前两日不是嫂子没了么?他现在肯出手替我出了这口气么?再说了,要赌就得要本钱,这本钱我去哪里寻来?”

原三娘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古来也有袁耽服丧,代友参赌的,凭什么我家就不可以?现在日子过得山穷水尽,底子都保不住,还要那面子作甚?你我这次要是不拉下脸皮,死赖活缠求了他去,今后难道要男盗女娼来存活于世么?至于银钱,这个你无须担心,只要正杰肯出手,我自有把握,教哥哥无论如何也帮衬点儿。”

那熊骏豪登时如数九寒天,飞雪无垠之时寻得了一处热旺的炭火,一下子激动得连床也不躺了,爬起来一叠声道:“好娘子,我们这就去寻他!”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3:07:00 +0800 CST  
这原正杰,算是目下原家第二代子弟。

原家世居盐仓,远祖本是做跑船打渔的行当,但是子弟里出了几个特出之人,渐渐把海宁的渔业都收聚于手,做起了垄断。后来盐仓帮渐渐得势,原家的子弟也渗透了多个进去,这渔业跑船就成了两家合一经营的形式。这原家算是盐仓的地头蛇,连官府都让他们收买了去,渐渐觉得本业实在格局太小,到后来居然联合着官家做起了私盐制卖。这盐仓的数个盐场,表面上标着官名,实际上都是原家的聚宝之盆。明末官盐私盐差价至少可到五倍之多,那原家所贩的私盐在浙江兴风作浪,提拉价位,获利甚巨,搞得官盐反而还一度滞销。因了这样的背景,世人虽言海宁地方势力三足鼎立,可这原家时时自居正统,从来不把那行盗的银钩山庄和开赌蓄妓的扫风堂放在眼里。

原家以原世端一支为嫡系,世端生了两子一女,长子成业,次子成宗,女儿即是三娘。世端去世后,成业持重执掌家业,次子成宗却是骄横成性,恣情妄为。一次与银钩山庄的大公子高孟权口角,接下来大打出手,被揍得重伤而死,引发了高原两家的争斗。这原正杰即是成宗的幼子。

原正杰只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他自幼只喜爱舞拳弄棒,和他老爹一样是个爆烈脾气,但是心地直爽,向来吃软不吃硬。长到八九岁上,就嫌家里请来的拳脚师傅水平教不得自己,某一日在庄外碰到两个异人,一名王胡,一命高扬,合称“逍遥二怪”,修为皆是高强。那原正杰就动了心思,执意要拜二人为师,没想到这两个人万般不允。原正杰还真就和他俩个卯上了,匆匆给父母留书一封,就打点了行装盘缠,只和一个从小相依的小厮耿言谦为伴,出门去追那两人。成宗夫妇见到书信气了个半死又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了。于是原正杰和耿言谦就投在王胡高扬门下,追随师父行遍天下,开始了近十年的漫漫学艺之路。

这王胡高扬早年皆是甘肃平凉崆峒派弟子,因掌门之争皆败于师弟,心内不服就离了宗门,游于江湖。二人皆师从第四代掌门飞云子,精修无相神功,一人擅棍,一人舞双剑。之所以自号“逍遥二怪”,皆是因了失意于宗派,放浪形骸,所以名号里多少存了牢骚之意。这两人各有一个死穴,终生无法捐弃,王胡好赌,高扬爱酒。只要把赌具美酒放在他们眼前,简直如吴王僚见了鱼炙,刘伶得了杜康,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这原耿二人跟了他们一段时日,把这两人的脾性知晓得清清楚楚,于是要求艺,就得先投其所好,精研赌技,再求美酒,最后才趁着师父们高兴之余,求他们指点一招半式。

王胡好赌也擅赌,更爱拉着亲近的人一起赌。高扬不好此道,宁可自寻一隅,喝个酩酊畅快,所以两人在一处最爱吵的就是该跟了谁去他所爱之处行所好之事。如是磨合了几年,倒是秤不离砣,砣不理秤,成了哼哈二将般的人物。如今加了原耿两个后生进来,这两人传道授艺先扔过一边不管,着意开发的却是徒弟们的业余之道,自然不离赌与酒。那原正杰跟着王胡从江南到京城再往关西,大小赌场游走了多少个,见了多少老千,这赌技已经修炼得出神入化。从一开始输得一塌糊涂被王胡责打,到后来技艺将师父都比了下去,在赌场上收金刮银,教那王胡喜得眉开眼笑,直叫他“孺子可教”。耿言谦也是酿得一手好酒,也擅于寻酒。常常是王胡师徒从赌场出来,高扬师徒就取了他们的彩去收罗好酒,四个人配合得妙到毫巅。如是过了八九年,原耿二人艺成出师,才返回海宁原家来。

原正杰一入家门,方知晓父亲早已逝去了几年,登时哭得如泪人一般。原来这原正杰时时也递了家书回来报平安,但因为跟着师傅行踪无定,所以原家反而难与他互通消息。成宗被打死以后两家火并,这事也将他一直蒙在鼓里。原正杰听说父亲是被高孟权活活打死,就要抄了家伙去银钩山庄拼命,被大伯和母亲死死拦住。后来他知道了高孟权也被杀死偿命,高家元气大伤,才恨恨地罢了,只放话说:“从此只要给我见到银钩山庄的人,见一次揍他一次!”于是银钩山庄的弟子果然有被原正杰撞上揍得半死的。那掌事的高亚权知晓了这些,只说:“这原正杰以后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从此银钩山庄的弟子见到原正杰就退避三舍,那原正杰的气焰就更是旺盛。

因了成宗被众人称作“原二爷”,原正杰拒绝承袭父亲的称谓,只让大家叫他“原二郎”。归家后半年的时间之内,这原正杰极少出门,绝口不提自己的习艺历程,只在家全心侍奉亲娘。所以这原二郎到底有何本事,海宁之人却不知晓。原三娘与正杰亲娘关系不错,才从她那里知道了正杰之能。


没想到日月如梭,子欲养而亲不待,半年之后,正杰的母亲也撒手人寰,目下正是头七之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3:09:00 +0800 CST  
熊骏豪和原三娘东凑西拼,好容易整治出一副拿得出手的上门礼,望原家大宅行来。原来成业成宗两兄弟并未截然分家,比邻而居,成宗居的是西宅,自成一家。熊骏豪夫妇一到,只见楼宇缟素,雕梁落霜,想到夫人的宽厚坚忍,不由得也觉得悲从中来,两人入了院子,进得内堂,只见正中供着一个斗大的“奠”字,下设灵位供奉,白幔之后,正是夫人之柩。那原正杰正与姐姐姐夫一起,披麻戴孝,迎送来往亲友。原家家主成业也坐在一侧,本来他可以不用在此地待这么久,但为了三娘家的事情,打算居间帮忙说几句,所以也没有马上离去。

熊氏夫妇见状心中会意,少不得在夫人灵前哀苦了一阵,就被请到成业下首坐下。看看来访的亲友渐渐稀了些人,成业才立起身来,走到原正杰身前道:“二郎,可借一步说话么?”

原正杰生得膀大腰圆,平日里爱披散了长发,着一身对襟紫袍,连个衫扣也懒怠去扣,露出胸前块块结实的肌肉。剑眉虎目,面貌颇有棱角。行在路上似有风雷之势,让路人都不敢与之争道。而今日穿了一身孝衣,却敛了锋芒。他点了点头,立起身来随成业三娘等人入了偏房,那成业就低声把熊骏豪之事告诉了他。三娘听到哀恳处,不由得又气又悲,眼泪似断线之珠,扑簌簌地落了个不止,哭道:“二郎,三姑平日待你们母子也有情,如今落了大难,你可愿意伸伸手救救我们么?”

那原正杰剑眉一挑,虎目微眯,慨然道:“三姑尽管放心,这桩事情,尽管着落在正杰身上,我们现在就去!”

熊骏豪夫妇大吃一惊,道:“这如何使得!今日是二嫂头七之日,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呢?”

原正杰不耐道:“那五木祥局离我这里也不远,要去挑了他们的场子,也就是一时片刻的事情,三姑父你尽管和我去,定教你今日在他家出了这口恶气,把家底加倍地捞回来。这样我娘亲看了必也开心的!”

那熊骏豪早已激动地语无伦次,恨不得给他跪了下去。还不待他说出什么来,那原二郎早将孝衣一脱,拉了他就奔出门而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3:09:00 +0800 CST  
两人到得五木祥局,原正杰对熊骏豪道:“姑丈,你进去后与别人什么话也别说,问你也别应,只管给我推收筹码就是。”熊骏豪连连点头,那原正杰依然是一身的紫袍,也不问门路,望里行去。那赌场的看水人一见原正杰就觉得气度与众不同,迎上来笑道:“大爷,您往上请!我们上面有雅间。”原正杰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那看水人精乖,平日里越是没话的主越金贵,忙不迭把他往楼上的豪客赌厅引带,才要入一厅,只听原正杰道:“慢着!这是个什么寒碜地方!你带我去你们正庄家那里,小爷我要会会他!”

那人一愣,上下打量了原正杰一番,原正杰知他心意,道:“小爷今番带了二十万两银子,够不够上他那儿的台?”

这看水人顿时给惊得目瞪口呆,这五木祥局的赌场,虽然气派豪华,但果真要盘弄下来,也不到四五万两银子,况且来赌的豪客,个个精乖狡猾,像作弄熊骏豪一般,一日的赌额要过十万,谈何容易!眼看着熊骏豪也立在他身后,当下知道来者不善,于是收敛了声气,微笑道:“小的有眼无珠,怠慢贵客,实在该打!大爷您消消火,随我这边来!”

原正杰也不和他再废话,只行在他身后,熊骏豪也紧跟了去,于是这三人一时无话,不多时依旧入了一字花厅。

这一字花厅今日也有七八个豪客聚赌,正赌台上坐的庄家,一身竹青布袍,生得形容短小,也是一入人堆就寻不见的人物。但原正杰知道,越是老千,越不肯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所以赌场里若以貌取人,往往输得脱光了衣衫,可能都不晓得自己到底中了谁的盅。看水的人在一边悄声问道:“大爷,要不要先坐会,小的先添点茶水,叫几个美人给您捶捶腿解解乏,再上逍遥桌去怎样?”

原正杰知道他所言的“逍遥桌”就是赌台,当下说道:“不用了,小爷我今天就想玩个痛快的,速战速决!不过,你在西墙给我立三炷香,立好了我就上桌!”

“这……”那人不由得迟疑起来。他自五木祥局开赌以来在此地迎送了多少赌客,从没见过一人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不知道这原正杰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牵牵延延一下子没有应承,那原正杰立时火冒三丈,怒道:“你这赌场怎么这么磨叽不爽快!小爷我一开赌就要这般图个吉利彩头,你要再不依了我去,叫你们管事的人出来!”

他们这一番对话,一下子引起了赌台上诸人的注意,庄家抬起头,一双绿豆小眼扫了过来,看水人不由得看向他去,意思是问他的意见,庄家就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他得了主意,就忙不迭地给原正杰赔话致歉,然后赶紧出厅置备去了。

不多时,供桌已布在西墙,原正杰燃了三炷香,不敢动嘴去吹,只用手扇灭了香火,恭恭敬敬,插入香炉,然后闭目祝祷了一会,随即直奔赌台。那熊骏豪早已着人将赌资尽数换了筹码,也紧跟着原正杰走上桌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36:00 +0800 CST  
这坐庄之人本名叫宋柏才,后来入了千行,混了几年渐渐崭露头角,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气派,就改为“宋百万”;过了一阵又觉得“宋百万”听起来像是“送百万”,觉得口彩不够吉利,所以索性连姓氏都去了,自称“百万先生”。久而久之,大家都这般呼他,反而都不知他的名姓。这宋百万见原正杰在他的赌厅里插香祭拜,不由得皱眉,但一听说他是携巨资来赌,心中顿时振奋万分。他仔细地观察了原正杰一番,觉得心里有些把握,于是显出一副淡然超然的样子,只候那原正杰上桌开赌。

原正杰大喇喇落了座。那旁边的赌客们早就听说了他带了二十万两银子,谁敢与之争锋。因了原正杰归家半年一直深居简出,这些赌客们一时无人认得他,都觉得这少年看来神秘莫测,所以众人无论输赢都收了自己的筹码,打算先避到一边去看看风色再来决定要不要参赌,于是赌厅里就变成了原正杰和宋百万一对一单赌的局面。

一时赌台边几个姿色妖娆的女子要围上来争着侍奉原正杰,原正杰不耐地对着看水人一瞪眼:“让她们都走开!小爷开赌,最见不得身边有女人,教她们离我越远越好!”

原来那原正杰当初跟着王胡闯荡各地赌场,早就见惯了这等伎俩。赌台边围绕的这些蜂蝶,最懂得男人的心思。她们把自己一个个打扮得艳丽无比,让男人喜欢。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往往就不知危险为何物了——他们天生认为自己应该是征服者,而这些别有用心的女人,都知道男人这弱点,所以使用有意无意的磕磕碰碰,低眉顺眼的周到服侍,奉承夸赞的怂恿之辞,来搅动男人的心,出卖男人的牌,让那些男人死得更快。于是乎,这原正杰早已修炼得视女人如瓦石泥尘,上了赌台只嫌她们讨厌麻烦,必要驱得让她们离了自己三丈之远才顺了心意。这看水人不敢怠慢,就将一众女子驱赶开去,这原正杰才掉过头来看着庄家说道:“一次定输赢,我全押上,怎样?”

百万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小的不才,虽然很想全了爷的心意,但我们赌场的规矩,向来是最多十万两银子一赌。小的也只是个替人看场的下人,不敢做主坏了规矩,还请大爷包涵,别让小人为难。”

原正杰冷冷一笑,道:“好吧,那就依你,一把十万!”

那熊骏豪会意,赶紧推了十万的筹码过来,周围的赌客无不惊叹,那熊骏豪推筹码的手也微微抖了起来,他心里沉甸甸的,暗暗祝祷原正杰此局一定要胜过对方。

百万先生笑道:“大爷,小人还不知道您要赌什么呢,赌大小还是推牌九?或者马吊、四门宝和番摊,小人都可陪大爷好好玩玩。”

原正杰道:“我这人最不耐烦耗时间,还是来骰子罢!”

于是看场的人立马上了副骰盅来,宋百万揭了盅盖,里面是三枚骰子,宋百万笑道:“大爷,请您验骰!”

原正杰道:“我们就这么玩罢!你我各一副骰宝,这一把就看谁摇的点小。再上一副骰子,我两个一起验!”

宋百万点了点头,于是又是一副骰宝送了上来,原正杰揭了盅盖,两副骰子都在手上掂弄了一阵,又看了看骰盅,很干脆地说道:“骰子没有问题,开始罢!”

于是这两人各取了自己的骰宝,将骰子扣在盅中,就一齐操起骰盅摇了起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听得那骰子在盅中如炒豆一般地暴响,心中皆是忐忑,那熊骏豪更是心都要跳出腔子去,只觉得呼吸都近了淤堵,紧张得人都站了起来,怎么也坐不下去了。

未几,那原正杰一个推山定海之势,将骰盅扣定在赌台上,那宋百万也停了骰盅,原正杰笑道:“我数一二三,一起开盅如何?”那宋百万也笑道:“好说,好说!”

于是三声甫定,两盅皆开,众人拢上前一瞧,顿时惊呼不已,原来两人都摇了个一柱擎天,最上一面皆是一点,众人叹服之余,都为原正杰感到可惜。原来按赌台规矩,如果庄闲点数一样,依然是庄家赢,这一局原正杰到底是没赢,十万两银子就这么赔了出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38:00 +0800 CST  
熊骏豪顿时冷汗如浆水一般淌了下来,瘫坐下去。当时被陈建群所骗,也大致是这么个数,没想到本没返回来,一局之间就又输了一倍出去,他想哼几声出来,咧开了嘴却怎么都出不了声。只见那原正杰镇定自若,微笑道:“先生承让!我再来一局,依然是十万。这次我们就赌谁的点大,如何?”

那宋百万见举手之间,自己就为赌场进账十万,心里早乐得开了花,但是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听原正杰如此说,就应道:“惭愧!大爷赏脸,小人就再陪着好好玩一把。”

原正杰笑了笑说:“我这个人有个怪癖,以上赌台就要输一场,然后就是把把皆赢,历来如此。今番依旧是这么个好彩头,所以我相信,下一局我必赢!”

宋百万听他如是说,不由得心下狐疑,一双小眼精光隐现,盯着原正杰审视了半日。他见原正杰谈笑自若,仿佛刚才输掉的一场豪赌于他只是挠挠痒一般,觉得他不像是和自己开玩笑,联想到刚才他出手不凡,不由得心里也嘀咕了起来。于是也笑道:“大爷承让!大爷承让!”于是两人就又将骰子扣入骰盅,一起摇了起来。

待得两盅皆停,依旧是三声开盅。众人再拢过去一开,惊叹之声比刚才还要热烈,那熊骏豪更是如死去活来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呼喝了半日,方大笑出声。原来那宋百万摇出了18点,原正杰的骰子却枚枚裂为两半,齐齐变为三座小山立在骰盅之中,皆以五点六点两面示人,这样原正杰摇出的点数就是33点,自然赢了这一局。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39:00 +0800 CST  
宋百万顿时目瞪口呆,还不等他回过神来,那原正杰突然立起身来,望赌台上一拍,立时两个骰盅中的骰子皆被震碎,宋百万一惊,正想夺了骰盅,却被原正杰抢先一步抓了去,众人再一看,不由得都气愤地叫了起来,原来那宋百万的骰子被震碎后,灌注的水银纷纷流泻了出来。而原正杰的骰子没有水银,所以只剩了一盅的碎块。

原来这原正杰随王胡高扬所习的无相神功,乃是崆峒派内功心法。其中有一法门,攻击敌人用的乃是巧劲,一击击在敌人身上,往往被拳所击之处伤害反而最浅,而这内劲如震荡波一般,越向外传递伤害得就越重,大有“隔山打牛”之效。这原正杰一拍之下,受击的桌子反而没事,可震荡波传到盅中的骰子上,这骰子哪里经受得住,早就裂为碎块,所以内中的水银便破壁而出。

宋百万见千术被破,顿时面如白纸,手足皆抖。只听那原正杰冷冷一笑,开言道:“适才见先生出手,我还佩服先生技艺高超,却没想到原来是偷梁换柱的技艺这般出众,连我都骗了去。先生,你坐五木祥局的正庄,却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40:00 +0800 CST  
早有看水的人去通报了赌场的主家。原来按赌场的规矩,如果庄家出千,被逮了现行,这一局之后赌场就得输光赔尽。更要命的是出了这事,赌场的名声都坏了,今后还有哪个来赌?未几之间,匆匆走来几人入了花厅,原正杰等人抬眼一看,为首一人生得干瘦如柴,一身白袍,绛红色绣花缎子内衫,黝黑肤色,颈间绕过两道粗粗的金链,左右手上皆戴了两三枚硕大的黄金斗方戒指,其中各一枚镶上了上好的翡翠蛋面,散发着俗气的富贵不可抵挡。正是扫风堂的三当家周先生。

原来这周先生幼时家贫,父母却生下众多儿女,到了周先生这一胎是对孪生子,周先生先落地,故得名“先生”,而那可怜的后生弟弟却没养活,父母却庆幸少了一个拖累。周先生排行老六,饥一餐饱一餐挣扎着长大,只当自家是个客栈,混迹于一群泼皮之中,好勇斗狠,得了一身狡诈阴险的个性。最后因缘际会,崭露头角,被扫风堂大当家季振鸿看中,招了做三妹夫,于是他借着大舅子的声势,坐了三当家的位置,专管赌场,世人皆称“周六爷”。这一日他无事正在五木祥局消遣问事,却不意碰上原正杰来挑场子,给他作出个大麻烦来。

那周先生赶紧带着下人赶到,一入花厅就给原正杰打躬作揖,说了无数伏低致歉的话,一扫眼看到那倒霉的宋百万,顿时变了脸色,怒喝道:“我们请你来看场,是叫你这般下作糊弄人的吗?是哪个不生双眼的**招了你这等怂包来坏我赌场的生意?说!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来给扫风堂做局的?!***想害我们,不想活了是不是?”话音未落,抄起身边的一把紫檀木座椅就对他掷了过去,宋百万躲得慢了点,头肩皆被砸中,顿时摔倒在地,半边的面颊肿起老高。

那周先生不依不饶,恨恨地冲了上去,起手一甩,众人皆是惊呼一片,只见一把雪亮的短刀插上了赌台,周先生厉喝道:“你暗中使诈,坏了我赌场生意,今日扫风堂不得饶你!不断了根手指,就留下命来!”

那宋百万抖抖索索,爬起身来,见那周先生的面色,知道自己今日无法幸免,于是咬牙狠命,拔起短刀往自己食指上斩去,只听一声惨呼,宋百万就这么了结了自己的赌徒生涯。

看场人立马将宋百万架了出去,这些赌客们见了今日这个场面,心下皆惊。周先生当即对着原正杰等人抱了抱拳,朗声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周某人监管无方,不意让敌对家钻了空子,放了奸细进来。所有贵客适才所输之钱,扫风堂全部清楚归还,再奉送每人黄金五两,给大家压惊。”言罢又望向原正杰:“公子,适才多有得罪。今日之事要如何宽宥扫风堂,公子尽管开口!”

于是一干人等,都不由得望向原正杰。原正杰微微一笑,道:“六爷,赌场规矩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不需要我多讲吧!”

周先生哈哈一笑,温言道:“公子爷公道得很,既然出了这事,扫风堂无话可说,今日庄家的赌资,在下如数奉出,请公子无论如何,宽宥则个,以后若要有兴致玩玩呢,怎样也来照顾一下扫风堂的生意!”

“那你家今日的赌资又是多少呢?”

“这个公子爷尽管看帐面,正常情况下,我们日日都是八万两的银子封顶。今日公子玩得大,所以才追加了两万两银子。一会这十万两银子不会少了一分,全与公子拿去!”

原正杰眼睛一瞪,怒道:“小爷我今日带了二十万两银子来玩,你们就这么打发了我?当我是叫花子么?”

周先生眉头一皱,心里暗暗恼恨:“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这般伏低做小,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还不懂得收手,难道想找死么?”于是开言道:“那公子爷的意思到底如何?”

原正杰道:“我这一炷香还没有烧完,可再赌一局。你这次找个公道晓事的人来罢!不然小爷今日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周先生一愣,随即道:“好吧,既然公子爷肯赏脸再玩,我们就再来一局。不知公子爷要怎么玩?”

原正杰道:“现在我手中的赌资也有三十万两银子了,一把全押,这次我就来推牌九!”

周先生犹疑了一下,才开言道:“公子,小地方的赌场,一下子没法凑这么多银子,今日场内的十万两全与了公子,一注下这么大,我们实话实说也押不上来呀,望公子抬爱,原宥小人则个!”

原正杰冷冷一笑,道:“你们扫风堂,原来就这么玩不起么?”随即眼风望周围的赌客一扫,朗声道:“今日小爷玩得不尽兴,大伙儿你们讲讲,以后还来不来他家玩儿?”

那些赌客们皆是爱热闹不怕事大的,于是一叠声叫道:“不来啦!不来啦!”只气得周先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咬牙,道:“好罢!今日就算败了我的场子,也不能败了公子的兴!连兴,快把我的羊脂玉镇纸狮子取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42:00 +0800 CST  
原正杰心内狐疑,于是也不再多话,只待那下人取了一青色锦盒来,那周先生在赌台上将锦盒揭开来,众人一瞧,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只见那锦绣之中,卧着一对羊脂玉碾成的狮子,玉色明净如水,通身乳白,黄纹有致,细巧玲珑,雕工精致,那狮子口中各叼一只百灵鸟,原正杰识得这是宋玉立体雕刻的花上压花之法,他将两只玉狮子反过来一瞧,四爪之下皆有“建中靖国”四字,知道是宋徽宗初年的年号,于是微微一笑,道:“敝人对这些贵器玩物并不懂得赏鉴,怎知道这狮子的来历和价值!”

周先生暗暗心中将原正杰腹诽了万遍,但依旧做出一副恳切的样子道:“这羊脂玉镇纸狮子,是宋朝徽宗的爱物,小人近日走了贱运,得了这宝贝,本来是要拿去孝敬大哥的,今日既然公子一意要赌,就拿出来权充赌资。实不相瞒,这一对狮子,市价也只要到近二十万两银子。”

原正杰听了,一言不发,只盯向周先生,周先生知他之意,笑了笑道:“不过,在下也有法子让它变得贵一点儿。”说罢,抄起其中一只狮子,只望地上狠命一砸,玉器立时粉碎。众人皆是惊叫起来,那原正杰再淡定,也是心中一震。周先生见他变了颜色,微微一笑,拿起那仅剩的一只道:“现在一对只剩了一只,这一只的价可是翻了一倍都不止。不过今日扫风堂有心与公子交个朋友,就取这一只与公子的三十万两银子对赌。如果公子不信服,日后可任由公子着专人来鉴!如扫风堂有一句虚言,今日三十万两银子的赌资情愿双倍奉陪!”

原正杰听了才缓了声色,微笑道:“好罢!那我就与你赌这一只玉狮子,不知是哪个与我对赌?”

周先生掉过头去对那连兴道:“还不快把桑姑娘请来!”

原正杰听罢,眼睛瞥了瞥那三炷香,笑道:“六爷,你可得快着点儿,这香要是熄了的话,小爷我可没意思赌下去了。你怎么着也别败了我的兴!”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45:00 +0800 CST  
周先生连道:“那是自然!”未几,花厅的珠帘一动,挑分处行入一黑衣女子,身材高挑,曲线有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一髻,两缕青丝垂在侧颜,却不等长,只在左耳上带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海蓝宝细流苏耳坠,做工精细,白皙秀丽的面容上施的却是冰蓝色的眼粉和唇色,一双淡然的眸子如梦如幻,整个人如同一缕午夜清风,透出些许带着神秘的冷魅。她在赌厅中一站,众人顿时多被她的风采倾倒,原正杰见了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六爷,你这里没有男人了么?小爷我最不耐烦和女人对赌!”

周先生哈哈一笑,道:“周某人今日愿用性命担保,这位桑姑娘在敝人赌场中看场多年,是最公道晓事的人,绝不会如刚才那小人一般使下三滥的伎俩欺骗公子爷。她本来是坐镇嘉兴城中赌场的,今日碰巧我召她回盐仓。目下可陪公子爷玩最后一把的人,除了她外敝人不作第二人想。这三炷香看看时间也不长了,公子爷还是要在此别扭下去么?”

原正杰撇了撇嘴,冷然道:“好罢,那就她了!我们还是按规矩来,我和姑父一起,算作一方,你们这方除了她,还有谁来?”

周先生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与熊骏豪的关系,心中暗忖,这小子是个什么来头,完事了定要细细访查一番,当下只笑道:“自然是周某人奉陪。公子爷,可愿赏脸么?”

原正杰点了点头,也不多废话,拉了熊骏豪就上场,两人对面而坐,那桑姑娘就对周先生点了点头,于是这两人也上了赌台。

这牌九第一局往往庄家要投骰而定,所以四人一开局,就由桑姑娘扔骰子,她掷出一个五点,于是依然由她做了庄家,她就坐了皇帝位,周先生坐了天门对家,原正杰坐顺门,熊骏豪坐倒门。当下筹码列在两边,众人皆伸长了脖子,连隔壁赌厅的客人都听说了赶过来看热闹,于是一字花厅给挤得水泄不通。

看水人立时送上一副全新的天九牌,原正杰验看了一番,点了点头,于是桑姑娘就起手洗牌摞牌,素手理动之间,三十二张骨牌立时被整整齐齐码放成了八墩。原正杰开口道:“中开!”随即就将骰子扣在盅中,摇了个十二点出来。桑姑娘就依了他的要求和点数,找到分牌起始处,就选了四墩出来,分发给众人,于是剩下十六张牌,四个人又依次取用而尽,边取牌边消牌,消掉的弃牌都是背面而出,不露花色。未几四牌落定,四人神色各异:原正杰和桑姑娘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周先生瞧着自己手中的牌眉头却是越锁越深,而神情变动最大的却是熊骏豪,忽而忧惧,忽而惊喜,又一下子烦乱不已,到了最后,却是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忐忑地瞧了瞧原正杰,又瞧了瞧桑姑娘,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原来这牌九的玩法,也是分牌面花色大小,三十二张牌分两拨牌,一拨先发,下一拨就四家轮流取用凑手中牌的花色,收了一张,就要吐一张出来,所以最后定牌时,手中依然只有四张,作两对牌,这种算是大天九的打法。周、原、熊皆算是闲家,攻庄家的牌,这两对牌,分两次亮牌,两次闲家手中的花色都大过庄家就算赢,两次皆输才算输,否则就是和局。因了四家其实作了两方,若周先生或桑姑娘只要有一人赢出,实际上依旧算赌场赢了。

终于到了开牌时分,那桑姑娘面无表情,将第一对牌翻开,众人一瞧,都不禁叫了起来:“豹子!豹子!”原来那桑姑娘一手牌,算是牌九中极大的花色,牌九以文牌为尊,皆是成双之色,其中又以天抱为最大,这桑姑娘第一手牌,即是天抱。接下来原正杰手中牌一开,也是一对文牌,乃是双梅长五抱,远小于天抱。周先生开了牌,乃是一个斧头配杂九的花色。最后轮到熊骏豪,那人战抖抖翻开了牌,众人一看又是一阵惊叫,原来是牌九中最大的花色至尊宝!

这牌九32张牌,有22张是可成对的花色,是为文牌,剩余10张不成双的杂牌被称作武牌,其中两张猴牌,分开来是最小的花色,若凑在一起却成了盖过所有文牌对的至尊宝。所以这一手牌,庄家的花色虽然不小,但到底是给闲家压了下去。

那熊骏豪起手四张就来了个小猴,心里颇为不屑,正打算第一个将牌扔出去,却没想到一取就是个老猴牌,见到手里有了至尊宝,简直兴奋地要飞了出去。却没想到接下来手中的花色一直不佳,不由得又焦急起来。他烦闷了半日,想看看其他三人的表情,却怎么也看不出什么来,更是不安。最后到了翻牌时分,见那桑姑娘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牌面,便将至尊宝先亮了出来。

这样一来,要扳倒庄家只能指望熊骏豪了。

桑姑娘面无表情,开言道:“公子爷,下一手牌,可否允沃若封牌,让熊先生先亮牌?”

原正杰才知道了她的名字,也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和周先生就算这手牌胜了她,也只能算和局。所以她与熊骏豪的牌面如何,至关重要。她打算最后亮牌,但是为了表示清白,就将自己的牌先用个玻璃罩子罩起来,于是就点了点头。

当罩子罩住牌后,众人皆看向熊骏豪,那熊骏豪顿时汗出如浆,唇色发白,终于两眼一闭,自认豁了出去,将牌翻开了去。大家一看,顿时叹息不已,原来那牌连文牌对都不是,乃是一个地杠。原正杰和周先生亮出的牌,一个人抱,一个长二抱,皆大于他。

最后轮到桑沃若,她取了罩子将牌亮出,众人也是惊叫不已,原来她最后一手牌却是出奇的小,乃是一个地牌对一四,只有七点,花色又不及熊骏豪,结果两手皆输。

周先生顿时脸色刷白,怒瞪向桑沃若:“你是怎么回事?今日怎么技艺这般差劲?!”

那桑沃若一言不发,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原正杰冷笑道:“六爷,这姑娘本来技艺也不差,只可惜今日碰上的是小爷我,你也不用再发怒了,这场子你的确除了她,寻不出第二人来战我!”随即大笑而起,那熊骏豪更是欢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边拭泪边喘大气。

原来这桑沃若与原正杰,都有极强的认牌之功,一人验牌,一人码牌,过手一遍,即使掩了花色,也都认得清清楚楚。那桑沃若将牌码得清楚,无论原正杰如何掷骰,都落不到死门上去,她本来将杂色牌全做给了熊骏豪,却不虞原正杰偷牌的技艺更高明,在取牌之时,就将至尊移送到熊骏豪取牌的墩位上。而她本来做给自己的地抱牌,本来是仅次于天抱的大花色,第二张地牌本来在最后一墩上,也活活被原正杰拆散,偷换给了熊骏豪。又因为是最后一墩,桑沃若再想变牌,也来不及了。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7:46:00 +0800 CST  
周先生正恨恨不已,忽而听到桑沃若朗声道:“公子爷,可否允沃若再与你赌上一局?”

原正杰听了,转过身来冷笑道:“怎么?不服气?不过你赌得起么?”

桑沃若淡淡地应道:“沃若手中,还拿得出八十万两银子,就与公子爷手中的六十万两对赌,输了,沃若情愿全赔!”

此言一出,赌厅中的人皆是惊呼不已。原正杰抬眼看了看西墙边的香火,笑道:“抱歉!香已快尽了,今日少爷就赌到这里为止。六爷,我们可以交割清楚了么?”


那周先生强忍怒气,对原正杰深深作了一揖,强笑道:“那是自然!公子爷技艺高超,可愿纡尊降贵,和扫风堂一齐做番大事么?”

原正杰笑道:“那倒不用了,我这人其实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下赌场。”言罢给熊骏豪丢了个眼色,也不在搭理赌厅中的人,只走到西墙对那三炷快燃尽的香依旧恭敬拜了三拜,就扬长而去。

周先生已是气得手足皆抖。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8:37:00 +0800 CST  
原正杰走出五木祥局,见正门外立着一人,清癯秀雅,正是耿言谦。那耿言谦道:“少爷今日可是大胜而归么?”

原正杰道:“那还用说!孝服拿来!”

正在他换装的当口,突然听一女子叫道:“敢问公子爷是哪家的皮孩子?怎么在热丧之中,还有心思来赌场玩儿呢?”

原正杰调转过头去一看,正是自己刚才的敌手桑沃若。那赌场中的诸人都拥出来看热闹,只听那原正杰不耐道:“怎么,你要教训我么?”

“不敢!只是沃若从小在赌场长大,从未见过如公子爷这般爱赌,却又口非心是之人!”

原正杰才知她是针对自己刚才“最讨厌下赌场”这句话来挤兑自己,于是冷冷道:“你懂个什么?自己的亲人在世不去好好侍奉,去了才来这么多规矩,装模作样扮给一群不相干的人看,顶个屁用!”言罢也不看那桑沃若的脸色,拂袖而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8:38:00 +0800 CST  
丁桥镇扫风堂总堂。

周先生急急奔入外堂,内中有一灰袍老者拱手迎出:“三当家?要寻堂主么?”

周先生一见那老者,正是扫风堂总堂掌事余万云。原来这大堂主季振鸿本出生在扬州一豪雄之家,这余万云在他幼时就跟随身侧,多少年来都没有离去,兼之精干老到,算是季振鸿世间最信任的人。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和扫风堂三个当家相比,但是众人皆知这掌事的分量,不可小觑。当下周先生团团抱了一拳,道:“余先生,小侄今番有要紧事见大哥,劳烦先生引我入见。”

余万云微微一笑,道:“三当家,大堂主现在有点事儿一时走不开,劳您在此稍后片刻。”

周先生无法,只得坐在外堂等候,余万云命下人上了茶水,两人坐在一处闲话。过了近一个时辰,内堂才有人出来通报:“大堂主得闲了,有请三当家!”余万云才对那周先生作揖道:“三当家,老夫还有点事,就暂不相陪了。”

周先生忙道:“惭愧!烦扰了先生这么久,下次请先生赏脸去我家盘桓几日,好好打几手马吊!”

余万云哈哈一笑,连道:“好说,好说!”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8:39:00 +0800 CST  
这总堂之内也有数重庭院,周先生入得内厅,见一人方脸大头,生着一双牛眼,嘴唇又厚又阔,顾盼之间,霸气侧漏,着了一身白色的丝质里衣,坐在一方花梨木圈椅中饮茶,正是扫风堂大堂主季振鸿。周先生见他穿得如此随意,顿时明了他适才所行何事,于是笑道:“大哥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兄弟我真来得对了时辰啊!”

季振鸿见到他来,立时哈哈大笑,随即示意他落座,方开口道:“我前些日得了个美貌小厮,甚是受用,只是怎么也比不得从前在扬州城中遇到的那个。所以呢,不是凡品的人和物千万别随便拿来消受,没有那个长远的福分,以后未免总有些意中不足。”

那周先生素知他有娈童之癖,少不得附和了几句,攀谈了一阵,才把话题引到今日的正事上来:“大哥,兄弟我前日得了一个宝贝,本来想在大哥生辰吉日献来作贺助兴,却没料到自己能耐不及,被一个小子挑我赌场,活活劫夺了去。兄弟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心中不甘,只得来请教大哥的意思了。”

季振鸿方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个挑场子的人,是个什么来历?”

周先生道:“这事儿有些麻烦!那挑场子的是个近二十岁的小子,原来是原家那个死鬼二爷的幼子,叫作原正杰,听说自小就出门习艺,才回来不久,所以盐仓的人反而不太认得。那个被我们下盅的财主是他姑丈,所以才得了他来与我们为难。”

季振鸿听罢,不由得眉头深锁,周先生知他有些忌惮原家势力,就又补了一句:“那小子坏了五木祥局的生意,踩着我们扫风堂上了位,还没几天海宁的人就知道了他这么个人物,还送了他一个绰号叫‘赛袁耽’,这不是打我们扫风堂的脸么?大哥,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输了他去,也只能怪小弟能耐不足,周六无话可说;可坏了扫风堂的名声,让人家都认为原家出个愣头小子就把我们摆平了,这事兄弟我怎么忍得下去!周六这几日惶恐得寝食难安,只能今日来向大哥谢罪求教,兄弟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季振鸿默了一阵,方开口道:“这原家自己也不过是个贩私盐的,仗着和官家交好,平日里也不把我们扫风堂看在眼里,这小子才这么有胆来撩我们的赌场。要让原家吃个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别做得太明,依我看,那原高两家一直以来就不对付,倒可借着这么桩事儿,让他们斗起来。我们只要把他们两边的火都拨得旺点儿,作壁上观,然后静等着享那渔翁之利,不是更好么?”

周先生听了他这么番话,叹服不已,连连道:“大哥,教教小弟该怎么做呢?”

季振鸿道:“我们就多出点钱,请那银钩山庄的主人出手,把那原家赢去的宝贝偷了来。这事情约略放出一点风声去,那原家势必不会轻饶了高家去!”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要做得隐秘些,千万别让原高两家知道是我们做的。目前谁都知道这宝贝是从扫风堂赢去的,我们不能太早下手,待这一阵风头过去,老三你就着手把这事办了罢!”

周先生会意,不由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想到那高原两家日后又要大斗一场,立时振奋不已。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8:40:00 +0800 CST  

楼主:一贝于海

字数:297247

发表时间:2017-06-06 07: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7 22:51: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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