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千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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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25:00 +0800 CST  
第一章 雪云花雨归月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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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元稹有诗《南秦雪》云:
帝城寒尽临寒食,骆谷春深未有春。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
飞鸟不飞猿不动,青骢御史上南秦。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27:00 +0800 CST  




这时日正是明崇祯八年间,正月之末,早春将至,却在浙江嘉兴平湖县的乍浦地方,落了回百年不遇的大雪。

这雪自入冬以后,一直迁延不来,令新春佳节都缺了一方好景添喜助兴。就在世间人都认定这个冬天不见雪的时候,天上终于落了些许琼花投入广袤大地。这雪一开始倒像个娇羞的姑娘,轻轻悄悄地来到人间,倏忽之间,就化为一汪好水,润得俗世,尘土宁定,气清神朗,却不意这肇端一开,就一发不可收拾。雪连续落了三四场,一场比一场纷扬壮观,泼盐撒絮,直教万物缟素,百川冻流,舟楫都封在江河里,天地间只余了厚重的一色。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落雪不冷化雪冷:上一场的雪还没有化尽,下一场的又跟着铺天而至,滴水成冰,奇寒袭人,越发绝了世人春意将至的念想,只道是这一季的冬天终于醒了过来,在离去之前定要再铺张扬厉一番,非要教世人知道它真的来过,方遂了自己的心意。

元稹这诗,本写的是西北雪景,表现自己出使东川,踌躇满志又前程未卜的复杂心绪,但这大雪一来,乍浦东首九龙山一带,也是群山似千株玉生、万树如松萝挂银,落雪如尘,飞鸟绝止,丝毫不逊于北国之冬了。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2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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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雪霁放晴,天色蓝得洁净如洗,日光也明媚了起来,乍浦镇至九龙山一带,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过膝的积雪逐渐被推向道路两侧,出户赏雪成了大家赶趟儿去做的事。

九龙山南麓面阳之处,有一处山庄,也被这厚厚的积雪罩覆。这庄子原来的主人周世航,以剑掌之功,闻名天下,家资丰厚,其人也端方重义,与人良善。可命运乖蹇的是,夫人早逝,唯一的独女周云蓉两岁时就遗失在外。这周世航痛苦失意了半世,某日在湖州的莫干山下,遇到了一名和尚,被那和尚一点化,居然豁然开朗起来。于是返回故里,就在九龙山附近,立了一个庄子,种满了桂树,命名作“桂月山庄”,遍行善事。

周世航最着力去做的,就是访来一些孤儿,带到庄中居住,请人教授他们一些本领,待到孩子们年长以后,就给他们安置去处。所以这桂月山庄的周庄主,行善事的名气盖过了他剑掌之功的名气,江浙远近,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存在。

而今这山庄的主人,是周世航的养子,姓欧名少川。这欧少川生得一表人才,却自小被父母所弃,被他的师父一家抱来抚养长大。不意在欧少川舞勺之年,师父被仇敌杀死,这孩子一路上狼狈奔逃,被周世航遇到,救护下来。这两人投缘,于是周世航就收了欧少川作义子,把自己一身所学倾囊教授给了他。待得周世航亡故之后,欧少川接管了山庄,因觉得“桂月”名字有些阴柔,于是就改名作了“归月山庄”。






平湖这地方多银杏与桂树,归月山庄中也如是然。那庄中的桂树皆如裹了月中的银絮,积云簇玉,满眼皆是。高大的银杏也如雪山堆叠,立于桂树之后,高低参差,和蔚蓝无云的天幕一衬,放眼望去爽心悦目。一片白皑皑的大毯,一路铺将开去,从湖上石桥延伸而过,直到湖中一亭,亭间一人,一身鸦青厚长袍,外披一件狐皮氅,面如冠玉,眉目俊秀,坐在一石桌前,正在观赏这难得的雪景,正是山庄少主欧少川。

忽而石桥上行来一人,约略四十出头,欧少川抬眼看时,正是管家陆仲康,不由笑道:“老陆,有什么事情吗?”

“少爷在外间坐了多时,天气寒冷,还是早入内屋为好。”

欧少川微微一笑,道:“老陆,这倒不妨。我反而觉得少了点酒,这雪赏得不尽兴,你着人给我烫上一壶来罢!”

陆仲康哈哈一笑,道:“少爷,老陆可也讨上几杯,在这里和少爷一起喝喝?”

欧少川道:“那更好了,还不快拿酒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33:00 +0800 CST  
于是没几盏茶功夫,两人就坐在亭中对酌。欧少川饮了几杯暖酒,精神更是振奋,只听那陆仲康笑道:“这场雪下得真是好,想来少爷出门,再也不用烦恼总被鲜花问候了。”

欧少川不禁扶了扶额,原来他容貌出众,在嘉兴诸少中排名可算第一,众多江浙大户人物,为了一睹归月庄主的风采,不惜车马劳顿,涌来嘉兴平湖。当地的女子,也是为了博欧少一顾,挖空了心思想出诸般招数。不知从何时起,那欧少川行在街头,就被一女子扔了一枝芍药入怀,令他当时一愣,不禁回头望向掷花之人。这事一传了开去,欧少川一旦在街头出现,就被如雨之花投得满头满身,令他烦不胜烦。于是他出门索性不再步行骑马,只安坐车中,对那枝枝盈车的花朵眼不见为净。渐渐地,嘉兴有了支童谣:“欧少出,花如雨。欧少归,花成堆。三春不见琼苞振,嘉兴愁煞寻芳人。”

虽然被一众人等传为风流雅事,但欧少川对此却是极反感,他觉得自己明明是个习武之人,却被世人传得脂粉气太重。要不是一场约定锁得他必须待在此地,他恨不得立时就弃了山庄,奔向别处去。


想到那场约定,欧少川不由开口道:“老陆,今日已是二月初二了,再过两天就是我与师娘约定的比武之期。如果师娘一行人到了,你可一定要殷勤接待。”

陆仲康笑道:“小人理会得。少爷的师娘是难得的贵客,自然是要好生侍奉。不过这次比试,定是我家少爷得胜!”

欧少川不由得面色一黯,道:“八年来,不知道师娘她们是去了何处,义父在时也曾托人访查,却是音信全无。师父师娘一家人于少川,恩重如山,但是我那生父,却是一个没有情义的狠心人,我……于她们实在有愧。”

这欧少川的生父,乃是东北疆混沌山脉上衡教中的太白星主。这衡教自明初以来,传教两百余年,雄踞一方,势力深厚,却不意传到第八代教主,却意外失踪,教中群龙无首,起了内讧。教主座下有五大星主,相互残杀,这太白星主终于总揽大权,立了一傀儡教主。那欧少川的师父师娘,本是教中镇中、知岁二星主,将襁褓中的少川抱出混沌山脉,逃至江南一带。可惜太平的生活没法过下去,那太白星主居然亲至,追杀镇中一家。混乱中,镇中为了护佑少川,亲子却被杀死。那知岁星主愤恨之下,与丈夫决裂,带了仅剩的幼女远远遁走。镇中只得携了少川,一路避到浙江嘉兴,却不意仍然逃不过太白星主的追讨,最后毙命于桐乡。那欧少川得了师父的遗物,狼狈逃到平湖,为周世航所救。所幸的是,敌人并没有追踪而至,故欧少川得以安然存世,可骨肉父子,却是当对方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多少年来都是互不相问。想到这些,欧少川对生父多少怨恨,就对师父一家多少愧疚。

那知岁星主,本是扶桑之女,以柳为其单姓,闺名森枝,故自号为森枝夫人。她得知丈夫已然丧命,便于八年前带着女儿访到桂月山庄,找欧少川讨要镇中遗物。这遗物镇中已嘱托欧少川妥善收存,问森枝夫人使用之法,却不料那森枝一口咬定此物本是自己的东西,被镇中不告而收了去,所以不应给予少川。欧少川认为师父临终遗命,不可轻慢,所以即使对师娘心存愧意,但是也不能忤逆了师父的心意。而镇中已死,无法对证,他们两人各据一辞,都不肯退让。森枝怒发于心,差点要与少川动手,却被周世航拦下。这周世航的修为,到底是高于森枝,最终迫得她定了一约,着她培养一个弟子,八年之后与少川对决,胜者即是镇中遗物的最后得者。

而这年的二月初四,即是比武之期。

陆仲康又想起一事,对欧少川道:“少爷,海宁那边,又如期送了五万两白银的汇票过来。”


听了这么一句,欧少川黯然的神色消退了好多,他对陆仲康笑道:“这人真是奇怪呢,从六年前起就每年给我们送五万两银子过来,做起善事来这么财大气粗,又不肯留姓名,他到底是谁呢?”

陆仲康笑了笑道:“这海宁的势力,除了嘉兴的两派三帮外,也就原家庄、银钩山庄和扫风堂了,想来想去,觉得他们都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呀!”

欧少川笑了笑道:“做善事也是需要花钱的,人家都是冲着义父声望来的。正因为是这样,我们更是不能负了别人的信任呀!”

陆仲康听罢,笑着点了点头。

主仆两人正在边赏雪景边闲谈,那欧少川突然住了口,望着园子东南一隅笑道:“师妹,多年不见,你怎么不从正门进来,偏要藏在那里?”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35:00 +0800 CST  
梅雪萍出场背景乐:http://music.163.com/#/song?id=25909153

陆仲康吃了一惊,望向欧少川朝向之处,细瞧了半日都未见一个人。突然听到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继而眼前一花,不知从哪里跳了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出来,她现身之后,几个纵跳,就落在石桥之上,那陆仲康修为不算高,但跟着周欧二人多年,眼界也甚宽,他见那少女行动极快,身形灵活轻盈,落地之时,双足轻踢落雪,正好掩住她之前在雪地里轻踏的足印,不由得心中暗暗讶异:这少女虽然年少,轻功怎么会这般高超!

只见她:一身洁白如雪的袄裙,外罩一浅绿色的对襟披风,乌云笼作齐整整一个桃心髻,后面盘了几个细巧的小鬟,一抹刘海铺在如玉的额间,杏眼脉脉含情,柳眉悉堆羞喜,粉腮樱唇,极尽娇妍,看来就是十五六岁年纪,已然盈盈下拜,笑道:“少川哥哥,别来无恙么?”

欧少川见她现身,又惊又喜,奔了过去道:“师妹,外间这么冷,还不随我进屋子暖暖身子!”随即扭头看向陆仲康,陆仲康当即会意,赶忙奔入堂中,招呼下人作迎迓之事。欧少川携了那少女的手,引她进了中厅,随即下人承上姜汤与暖手炉,两人就坐下叙起话来。


(桃心髻就是这样子的,看着晴雯写雪萍,HOHO~~)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36:00 +0800 CST  
欧少川又命下人取了些吃食来,那少女笑道:“少川哥哥,你还记得我爱吃的东西,谢谢你这么有心了。”

欧少川笑道:“雪萍,怎么今天就只有你来?”

那少女名叫梅雪萍,正是森枝夫人的小女儿。她听了欧少川的询问,粉唇一抿,答道:“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欧少川一愣,不由问道:“你不怕师娘担心么?”

梅雪萍答道:“她应该知道我来这里寻你。”顿了顿又道:“雪萍若事事都依娘的意思,恐怕也难和少川哥哥坐在这里叙话了。”言罢,那一双明净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黯然。

欧少川见她如此,只得将话支开去,问道:“师娘现在一切都好吗?你们这几年是去了哪里,江湖上都没有你们的讯息,我其实一直很挂念你们。”

梅雪萍微微一笑,答道:“那日我们离了这里,娘就带我去了海外,我们就在一个小岛上住了下来,昨晚才到了嘉兴。少川哥哥,我们一直都挺好的,谢谢你挂心了。”

欧少川道:“这么冷的时节,师娘还要带你回嘉兴来。在海上漂流,一定也受了不少寒气罢?不如你干脆请师娘来归月山庄居住,让我为师父尽点心侍奉她一段时日如何?”

梅雪萍听他说到“师父”,不由得眼色又是一黯,默了默方道:“少川哥哥,你是知道我娘的脾气的,她……可能还在为我哥哥的事情有些不甘,而且我怕她为了玉佩阿,心里对你存有芥蒂。我看她多半不肯来的,你还是随她的意愿罢!”

欧少川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神色也悲郁起来,良久方道:“雪萍,我真是对你们不住。都是因为我,让你们受苦了!”

梅雪萍摇了摇头,道:“这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了。少川哥哥,你所行之事,都是我父亲的意愿,你没有做错什么。只要大家一切平安,雪萍就心满意足了。”

欧少川心中一热,不由对梅雪萍笑道:“雪萍,多谢!”

梅雪萍笑道:“少川哥哥,你何必对我这么多礼呢?”顿了顿又问道:“周伯伯去了哪里呢?”

欧少川默了默,沉声道:“你们离开后,过了三四年他就去了。义父没有儿女,这个庄子我就替他掌管了。”

梅雪萍惊得不由得掩了掩口,叹了口气。当初周世航与她母亲斗了一场,她那时也就只有七八岁,但对周世航的高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不到几年之间,一代高手就撒手人寰。虽然她年纪尚轻,但是生死无常,也令她心中颇有触动。

欧少川见她不语,就开口道:“雪萍,我见你轻功越来越高超了,如果不是闻到了你身上的花草之气,我还真察觉不出你来了归月山庄。”随即笑道:“师娘真是教导有方啊!”

梅雪萍淡淡一笑,道:“少川哥哥的鼻子也是天下第一的灵敏,雪萍的轻功修得再高,行踪也瞒不过你!”

欧少川也笑道:“师娘想必这八年间也把她一身绝学传授了你吧?几日后再见的话,恐怕也要请你手下留情了。”

梅雪萍摇了摇头,笑道:“少川哥哥,这次与你比武的人,却不是我。”

“哦?”

“我娘并未传我什么武功,我怎么敌得过你?只是八年前要离了中土时,我娘在此地又收了一个弟子,她是我的师姐,到时候就是她与你争夺我父亲的玉佩阿。”

欧少川大奇:“师娘又收了一个徒弟么?不知她是个怎样的人物?”

梅雪萍笑道:“少川大哥,我师姐天赋出众,我看她的功夫,绝不在你之下,这次你可真得要全力应对啊!”

欧少川笑着点了点头。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38:00 +0800 CST  
那梅雪萍小欧少川八九岁,虽然年龄隔得有些远,但自小就爱与欧少川一处玩耍,被他抱起来,稳稳地架在肩上眺望远山,她就觉得安然无忧,快活之极。可自从被衡教围捕,失了亲兄,父母决裂,她才遭遇了人生第一场痛彻心肺的苦难,母亲带着她离了父亲和欧少川,在江湖上漂流,她时时也觉得孤寂哀伤。所以见了欧少川,直如又见了父兄一般温暖。年岁渐长,她也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女,见欧少川生得更是英姿风流,又待自己亲厚有加,且尚未婚娶,禁不住朦朦胧胧也对他生了几许依恋之情。她私心里颇想与欧少川再多聚一会,但眼见天色将晦,只得不舍地要辞了他,返回母亲身边。但欧少川颇不放心她孤身归去,定要送她,于是两人就收拾齐整,出了门去。


正要上车,突然不知从哪里飞了枝梅花来,一下子落到欧少川的肩背上。欧少川顿时长眉一蹙,拉了梅雪萍就跳上车去,只催车夫快快前行,那梅雪萍只听得顶盖厢外,不停地有物事簌簌而落,惊疑不止,不由望向欧少川,欧少川见她疑惑,不禁苦笑一声,教她不用害怕,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但这一路上的异动,直搅得梅雪萍也无法与欧少川再叙什么话。待到了目的地,梅雪萍下得车来,只见水仙白梅,山茶玉兰,落得遍车皆是,馥郁芬芳,扑鼻而来,不由得圆瞪了杏眼,惊呼不止。欧少川尴尬地一笑,说道:“雪萍,让你受惊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一出门就是这样,多少年了,我都不敢自己骑马出来,只能把自己关在车里面。”

梅雪萍看那欧少川烦恼无奈的样子,才“噗嗤”一声,禁不住娇笑起来,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直笑得她花枝乱颤,一口气顺不过来,粉面涨得通红,捂着肚子只顿足,又是笑又是恼,怎么也停不下来。欧少川见她这般狼狈,也禁不住笑了出来,走上来给她在背上抚拍了半天,那梅雪萍才抹了抹眼泪,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她见那欧少川距离自己甚近,又有一些亲密的动作,不禁心中一动,又害羞起来,所幸刚才笑了半日,这脸上虽然红云涌动,但到底是没有让欧少川察觉到她的心意。她定了定神,对欧少川道:“少川哥哥,我娘目下恐怕不肯见你,我们只有在此别过了。到了初四一早辰时二刻,我必会跟着师姐一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欧少川笑道:“无妨。雪萍妹子,我们明日再见!”

两人道了别,那梅雪萍转身离去,数次回首,只见那翩翩之人,一身鸦青色长袍,依然立在皑皑的雪地里远望向自己,梅雪萍只得放下心中的不舍之意,望母亲和师姐下榻之处而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39:00 +0800 CST  
第二章 星辰湖畔初识郎

原来森枝夫人带着两个弟子,从海外归来之后,即在乍浦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那梅雪萍与欧少川分别了多少年,总想找个机会与他相坐叙话,若守着母亲,恐怕也难遂了心愿。于是死缠硬磨,找了个由头奔了出来,径直寻到归月山庄去。待她心满意足回了客栈,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分了。

入了她们所居的客房,只见一紫衣女郎,美目微闭,盘腿端坐于榻上。梅雪萍笑道:“师姊,你还在练功么?”

那女郎正是梅雪萍的师姐席姝,她睁开眼来,望着师妹嫣然一笑,这两个女子,站在一起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梅雪萍虽然美貌可爱,但是年岁到底幼小,气质未足;而席姝却是大梅雪萍六七岁,娇妍之余,智慧内敛,风度神韵,更胜师妹一筹。梅雪萍环视了一下房间,不见母亲,不由得问道:“师姊,师父去了哪儿呢?”

原来这梅雪萍虽与森枝夫人是母女,但是森枝一向只让她与席姝一般,呼自己为师父,所以外间不知内情的人,都不知晓两人师徒之外的关系。那席姝道:“雪萍,师父先行去了海盐的净莲庵。比武事毕,我们就在此地回合,一起去海盐县找她。”

梅雪萍心下大奇:“唉?师父为什么要去海盐县?”

席姝道:“师父这么安排,想来也是为大家安全着想。衡教中人并不知晓我们回归中土,但是我们行事还需多加提防。师父先去海盐,你我二人衡教又无人认得,这样去和归月庄主比武,可能更安全一些。”

梅雪萍才悟了过来,点头称是,顿了顿又道:“既然师父不在此地,我明日可再去归月山庄么?”

席姝盯着她瞧了一阵,笑了笑说:“师妹,你明日还是乖乖待在此地,别乱走动的好。”见那梅雪萍嘟起嘴来,她又笑道:“师父交待我一定要看顾好你,后日我就要去和归月庄主对决了,你也知道那玉佩阿师父有多么看重,要是你搅得我乱了心绪,后日输了可怎么办呢?这样罢,我明日做几样你喜欢吃的菜,比武的事完了我带你去海盐的时候,在城里好好逛逛如何?”

一番言语,说得梅雪萍顿时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但她心中还有些许不忿,所以那撅着的小嘴儿一直不肯平复,席姝见她如此,禁不住又微笑了起来,道:“师妹,你瞧瞧我这簪子如何,我今儿个在市上寻来的。”

梅雪萍一瞧,只见那簪子用金丝累了两只蝴蝶和一朵花,中间各嵌了一小枚或红或蓝的碧玺,不由得喜道:“师姐,这簪子真好看,会不会很贵呢?”

席姝笑了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喜欢呢就拿去好了,但只是明日别到处乱跑,不然我在师父面前可没法交代啊!”

梅雪萍这才被席姝哄得心服口服,笑吟吟地收了那簪子,不再多言了。


(再插一楼,放我心目中的席姝)






一袭紫衫,美貌动人,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展笑隐杀机。亦正亦邪,亦是玉鼠精亦是我的席姝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41:00 +0800 CST  
二月初四清晨。

欧少川早早就起了床,其实他前一晚一夜都无法安睡,朦胧了片刻就又清醒了过来。他觉得眠在榻上更是无法更舒坦一点,索性就起身穿衣,把自己收拾停当之后就走到庭外。天色已然渐明,户外的残雪已所剩无几,但是凛冽的寒意让他觉得精神了许多。下人递了一盏热茶上来,他灌了下去,只觉得一股热力从腹中涌了上来,顿时觉得精神焕发开来。

还不待他将茶盏放下,庭院里忽的跃入一个人来,手起一剑,对着他就刺了过来。那欧少川反应极速,居然举起茶盏,来迎挡这攻来之剑。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那快剑被茶盏扣住。来人倏地收了剑势,抖了个剑花,就望欧少川的右臂斜削下来,欧少川不慌不忙,就势身子一个回旋,绕到那人的身侧,茶盏望回一扣,又扣住了来人的剑尖。那人不禁叫了一声:“好身法!”跃起身来,半空里一个回翻,那剑就望欧少川的头顶上插将下来。欧少川哈哈一笑,身子望边上一侧,茶盏依然送出,那剑就捅在他的茶盏上,来人立时弃了剑,借力一个空翻,落在庭中,只见那茶盏正中插入了那把长剑,却没有崩裂开来。欧少川不仅赞道:“师叔的剑术,小侄只有赞叹佩服的份儿,如果是我,恐怕这茶盏早就崩裂了。”

来者哈哈大笑,道:“少川,你剑术的确到不了这一步,但是拍马屁哄师叔开心的本事,一向精进不退!”

两个人站在庭院里乐呵了半日,那人才随欧少川入了内堂。


来人姓康名毅,即是周世航的师弟,精于剑法。八年前周柳二人立下比武之约,但周世航却没有想到自己等不到这一日,所以只得嘱托康毅照应欧少川和山庄诸事,又特别交代他在比武这日监场,以防森枝夫人一旦落输,不服动手。于是比武这日,康毅就早早地赶了过来。

这归月山庄在嘉兴诸县也颇有名头,随康毅之后,两派三帮也陆续有一些与归月交好的武林中人前来探访。这欧少川做少庄主做了三四年,平日里却不轻易与人交手,所以他修为的高低,众人知晓得也不多。于是这比武之日,观战的人倒是出乎意料得有些多。

归月山庄东南角即是一片开阔的武场,少年时代的欧少川就在这里跟随周世航习武。在武场的一侧,是好一大片湖水,与外界沟通,终年活水不断。湖岸上本有数株桂柳,因冬日而萧条,仅余空枝参差。这一日天色又开始晦暗,朔风凛冽,隐隐又透出落雪之意。


欧少川命陆仲康将众位来客聚集到客堂,自己则在庄外等候。森枝夫人是他的师母,他若在庄中等,反而显得不敬,是以无惧那朔寒的天气,立在大门之外。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42:00 +0800 CST  
到了辰时正,只见一马车碌碌而来,停在庄前,那欧少川知道森枝师徒已到,立即赶了过去。那马车车帘开处,走下两位妙龄女子,一个是梅雪萍,另一个一袭紫衫,一头秀发绾了个堕马髻,两鬓垂下长长的两缕青丝,冰肌雪肤,翠黛如烟,美目含不露之威,朱唇隐端严之肃,高挑婀娜,宛若云中仙子,不惹俗尘,携了梅雪萍,姗姗而至。

欧少川心内一震,想不到今日的对手居然是这般出众的人物,他想到那日梅雪萍对自己所说的言语,觉得从外貌上看,这女子就不可小觑,当下恭敬作礼,朗声道:“在下归月山庄欧少川,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樱唇一展,吐字如碎珠落玉:“在下即是森枝夫人的弟子席姝。”

欧少川笑道:“席姑娘,失敬了。不知为何今日师娘不来呢?”

席姝道:“家师有别事在身,今日无法亲至。不过师父也向席姝提过,归月山庄中人,皆是忠厚有信之人,不会为难席姝,所以席姝就斗胆自来,还望少庄主海涵!”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一方面前情后因交待得清楚,也应这个场合;一方面又绵里藏针,在捧欧少川的同时也挤兑住了他,教他懂得“忠厚有信”,可能两人真的动起手来,靠了这四个字,欧少川怎样也得手下留情,输了也不能以众凌寡,拒不交出所赌的物事。当下欧少川微微一笑,就将席梅二人迎入庄中。

那席姝入得庄中,与诸人相见,应对有方。她只饮了一盏茶,也不多与康毅和欧少川叙话,就请求履践八年之约。康欧二人见她如此,也就不再延搁,当下欧少川就领了诸人,望武场而去。


(堕马髻图,上的却是林黛玉)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44:00 +0800 CST  
待得康毅将比武之事布置完毕,二人就都登上场去。这日欧少川着一身杏黄色的大襟长袍,与紫衫的席姝在武场中一站,众人只觉得这两人宛若金童玉女,还没动手,气场上就对垒相当,心中皆暗暗喝起彩来,那梅雪萍站在人群里,眼望少川与师姐比武在即,心里却是越来越忐忑不安。她平心而论,当然希望自己的师姐能赢,但是也不希望两人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她只觉得心里如揣了只受惊的兔子,跳动如鼓点纷落,不由得暗暗祝祷两人都平安无事。

欧少川手执一在鞘之剑,立在场中,见席姝站定,即向对方抱拳施礼。那席姝点了点头,对他细细瞧了过来,一时两人默然对视,半晌都没有举动。观战的众人不由得有些疑惑,渐渐议论起来。有人不耐地叫道:“怎么还不动手?”那席姝才如猛醒过来一般,从腰间倏地一下抽出一把软剑,光华灿灿,寒气逼人,欧少川心中一震,并不出手,那席姝就冷然喝道:“亮兵刃罢!”紫影一晃,那软剑就直向欧少川送了过去。


(欧席比武的背景音乐:http://music.163.com/#/song?id=25909145)


欧少川不敢怠慢,起手一挥,即拔剑出鞘。那席姝的软剑一下搭上欧少川的剑身,拍将下去,欧少川只觉得手中的剑刃震颤起来,心内一惊,没想到那薄薄的软剑中,一上来就灌注了内力,当下手中使力一抖,将对方的纠缠挡了回去。席姝即刻移步变招,一剑挥出,横削欧少川的下盘,欧少川立时跃身而起,没料到席姝不待招式用老,对手落下,立即“唰唰唰”三剑抖了出手,对欧少川望空直刺。欧少川大惊,即刻望席姝手中的软剑挥出一剑格挡,只听“叮咣”一声脆响,席姝的攻击被击破,可那软剑的剑端如同弯弓拉弧一般折回数寸,欧少川急急转过身去躲避,两人须臾之间,已交手了两三个回合,饶是欧少川身法精妙,待他终于落了地,也显得有些狼狈。

梅雪萍见他显出惊险之象,不由心内暗惊,她圆瞪了杏眼,冷汗都涔涔地冒了出来,只在心中不停的暗念两人千万不要出事。

这席姝所用的软剑,名为“万柳”,乃是森枝夫人所赠。软兵器大都比硬兵器难练,因为它的力量传导有很大的技巧性,掌握不好不但不能制敌,反而还会伤己。虽然入门不如硬兵器容易,但是技艺熟练,剑人合一,能将软剑使得如自己一把伸展出的手的话,攻击反而比硬兵器更加诡异。森枝夫人为衡教知岁星主,其功法走五行木流一支,如万木荣枯,生长不息,有诸多特殊的攻击法门,使用软剑则可以充分发挥出木流的威力,故而席姝一开始就弃了寻常的刀剑,将这软剑时时执于手中,除了吃饭睡觉,做饭洗衣,须臾不离其手,这般舞练了三年,才将万柳软剑使得如自己身上的肢体一般。知道该在什么角度使出怎样的劲力,才能最有效的攻防对手。那万柳软剑在席姝的手中,欲软则软,想硬就硬,变幻多端,梅雪萍认为席姝是欧少川的劲敌,果然所言非虚。


那席姝见欧少川已落于地,也不给他时间稳控身形,又是一剑挥出,那剑刃在半空里如银龙一般舞弄起来,锋锐逼人,欧少川神色肃然,一招“非梧不栖”,长剑抖了个剑花,拟凤鸟落木之形,将席姝的软剑挡开。席姝一攻不成,接下来的一招紧随而至,望欧少川的侧下挑了过去,欧少川学了乖,知她变招速度极快,就立在地下,严守门户。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欧少川都是采用的守势。

原来那周世航的功夫,一如其人,走的是冲淡光明之路。他中年失了妻女,精神上沉郁悲痛,后来在莫干山下得到点化,破除了心灵上的枷锁,这些都致使他在武学上有所领悟,自树一帜。周世航无论剑掌,其旨都不在致胜而是克敌,所以施展起来,颇有君子之风,招式姿态正大光明,皆无咄咄逼人之气,就算你被他击败了,也输得并不是那么难看,但是往往也要缠斗多时才能决出胜负。可是一般习武之人,总希望三招两式之间,就将对手击败,所以周氏剑掌虽然超妙,却不合大多数武者的性子。这欧少川品性仁厚,倒是与周世航投缘,所以修习他的功法,虽然不至于臻于化境,倒是形神兼具了。

所以修周世航的剑掌之学,入门即是防守的功夫,讲究尽量使内力的损耗小于补给,所以须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动作,集中精神最快最高效地破解敌人的攻击。欧少川入门时,那周世航直教他将一筐落叶吊到树梢倾覆下来,用剑挡得身周一尺之地不见树叶;习练精熟之后,就将落叶变成小石子,教那筐内的物事越来越多,落得越来越快,非练得身周不见落物,才习练成功。所以那席姝攻击极快,灵动多端,却也一时无法破开欧少川的防守。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45:00 +0800 CST  
这两人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一气斗了四十来个回合,旁人见了都是喝彩不已,都觉得如果是自己作了两人中的任何一方,要如他俩一般行云流水地对打下来,恐怕也不容易。席姝久攻不下,心内有些焦急,一声娇叱,用了内力,那软剑翻卷过来,一下子弹开,力道甚劲,对着欧少川的右肩强拍了过去。

欧少川忙低了身形,一招“厚德载物”,欲挡她一拍。原来这一式礼敬对方,以弓步矮身之姿承载对方的攻击。可席姝这一下子将她的木流内功用在剑上,欧少川与她双剑一合,只觉得执剑之手突然被震颤得酸麻起来,不由得心中一惊。那席姝这次出招没有初时那么快了,但是一剑一剑都用上了木流的内功,如巨磨推转,层层递了过来。

于是欧少川不再防守,一记“如露如电”,对着席姝攻了过去。那周世航自湖州回返之后,也对禅理生了兴趣,时有余暇也颇爱研究玩味。那莫干山的和尚就跟他讲过一切有为事相,皆是缘聚则生,缘散则灭。如朝露夕干,闪电忽逝,变化靡常,执捉不住。这个禅理周世航就化用到剑招中来,是一个快攻的法门。席姝见欧少川变守为攻,也不敢大意,两人又你来我往斗了一番,欧少川渐渐有压倒之势。


梅雪萍一直紧张地关注着两人的攻斗,后来见欧少川防守有道,心内才略略放松了一些。但是后来见到席姝有些勉强,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


席姝牙关一咬,手中软剑搅动起来,顿时银光闪烁,如雷霆震怒,江海翻滚,欧少川只觉得她手中似有万条灵蛇舞动,一时不知该挡哪里,只得收了攻击,想旋身避开,没想到那软剑极为灵动,他避到哪里就追到哪里。两人边斗边走,不知不觉移到武场旁的湖水之畔。这一方湖水待日落时分,波光粼粼,如散金落银,故周世航在时,承桂月山庄的“月”字,命名为星辰湖。欧少川被席姝迫得只有横剑格挡,没想到那软剑被挡以后刃面如皮鞭一般翻卷过来,把他的衣袖破开一道长长的裂口。


欧少川大惊,他马上意识到,如果不与对手生死相博,这场争斗的胜负是很难决算出来的。

怎么办?

欧少川明白的,席姝也明白。眼中含霜,玉手纤纤,紧紧掣住软剑,步步进逼。

今天的物件,是师父命令一定要得到的,她志在必得。

两人之间的情势变得诡异起来,一出手他们都是以快制快,变招只能依照各自的临战经验,在转瞬之间就完成,只要一方疏忽一丝,或应变不及,胜负立分;而现在双方都在比谁比谁更慢,变招之前压制不住对手,也有落败之虞。这样的对决自然没有开始的时候那样精彩,围观的群雄开始有人不耐,三言两语的抱怨时不时传递开来。后来两人越来越慢,有的人脾性粗直,竟然大叫起来:“不好看,不好看!”而武功修为较高的人,已经看出了个中关窍,脸色却是越来越凛然。

这时停了多日的琼花居然又飘散袭来,点点片片,迴雪流风,越下越大,落在归月庄众人的身上。

欧少川脊背已经见湿,他想不到这场争夺竟会遇上这样的敌手。数年不见,师娘居然调教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子。他本是仁厚之人,实在不愿意为了一个物件置一个不相识的人于死地,而且是这样一位武功特出、貌美如花的女子,更何况她是师娘的高徒、梅雪萍的师姊;但是他又不甘心让对方夺去这玉佩阿。心中矛盾一生,烦扰亦生,反倒不如席姝镇定自若。渐渐二人的持久鏖战,出现了一边倒的状况。

“嗤”一声轻响,欧少川一片衣襟应声而落,梅雪萍大惊,只见欧少川右臂上也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血痕,红红的一条细线渐渐弥散开来,染得欧少川白色的衣袖出现了一长片醒目的殷红。梅雪萍知道师姐的“万柳”软剑看似纤细柔软,实则锋锐无无匹。那剑先击中了欧少川的手臂,然后才划到衣襟上,但是因为太过锋锐,反而臂上的伤后来才为大家所见。对战双方梅雪萍都不希望落败,也都不希望受伤,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高声叫道:“师姊!”

梅雪萍只叫出这两个字,其实掩藏了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席姝冰雪聪明,自然明了于心。但她似乎毫不为之所动,只挑欧少川受伤的右侧进攻,群雄不禁有人皱眉,觉得这女子心性冰寒,对落了下风的对手居然如此赶尽杀绝。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47:00 +0800 CST  
欧少川突然一跃而起,在半空里向后一个翻滚,待得落下时,双足已踩入星辰湖中的近岸处。此时的湖水水表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一个成年男子突然落下,冰面承不住冲力,就被他砸出了一个大洞。他双足浸入冰冷的湖水中,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扣住剑柄,一贯长虹举过头顶,剑尖指向对手,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蓄势待发,等着迎接席姝下一波的攻击。

席姝一言不发,带着软剑倏然而进。只听一声娇叱,剑尖刺向欧少川的眉心,梅雪萍惊叫起来:“师姊!不要!”归月山庄诸人也不禁惊呼一片。

只见剑在欧少川额前半寸处突然停住,但是剑芒锐利,隔空依然破了肌肤,血一滴滴地渗了出来,欧少川面色却不改半分,姿势也不改半分,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的对手。席姝刚才一击如果没有半途收手,这一剑势必没入欧少川的额中。而欧少川若定力不足,稍有一点受惊避让的意思,可能就会改变对手暂停攻击的心意。

雪,在风中絮絮簌簌,回旋而落,两人一个站在岸边用剑指着对方,一个伫立水中高举着自己的剑,近半个时辰未动一动。席姝只要略再向前送一送自己的软剑,马上就可以取了对方的性命,但是欧少川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似乎根本就无所谓自己的生死,任由席姝攻击。

形势大好的一方未再趁胜追击,落于下风的一方也似乎不打算罢手认输,但也没有反击的意思。群雄都没料到一场激烈的争夺战会落到如此局面,一个个目瞪口呆。

破开的冰面渐渐重结,欧少川嘴唇抿得紧紧,足下之水冷得刺骨入心;背上的衣服结了一层薄冰,臂上额上渗出的血也冻结在伤口上。饶是他武功出众,内力不低,时间一长也禁不住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但他的表情和动作一直没有变化,温润的淡褐色双瞳中映着那紫衫高挑的倩影,轻盈,如风中雪;冷漠,如水中冰。

大雪渐渐有了停歇的意思,两个人头上身上也堆起了细雪,两柄指向对手的宝剑也被雪覆去了光华。

终于,岸上那女子垂下双手,淡淡的说道:“欧少侠果然名不虚传,席姝自认不能在这湖里站这么久,这场决斗我输了。”言罢回身,旋转之间,软剑已收。裙裾飘飘,翩然而去,渐行渐远。

梅雪萍叫道:“师姊,你等等我!”言罢望了少川一眼,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升腾起来。那人,依旧立在水中,痴痴远望。得不到席姝的回应,雪萍感到有些走留两难;又见少川如此,心下颇有些郁郁,踌躇半晌,还是走到岸边,“欧大哥,快上来罢。”

少川回过神来,苍白的双颊现了红晕,方欲动身,才惊觉双腿没了知觉,一个踉跄,跌入水中。雪萍也不顾湿了鞋袜裙裾,奔来搀起少川。

“雪萍,谢谢你,我没事。咳,我们上岸去吧。”

雪萍摇摇头,扶着少川走上岸去。急忙取了随身携带的小药包袱,寻了些暖身御寒的丸药,给欧少川吃下,又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处,向陆仲康讨了一件皮氅给欧少川披上。“欧大哥,请不要怪责我师父和师姊,我们……对你其实是没有恶意的。”

欧少川笑道:“我知道。”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48:00 +0800 CST  
康毅走过来,对欧少川笑道:“少川,今天师叔对你真是佩服之至。周师兄若仍在世,也一定很高兴玉佩阿最终能得这样一个主人。我看你也冻得不轻,这几日你还是养好了冻伤再下地行走罢!”随即给一众厮仆丢了个眼色,归月庄的两个仆人抬了副椅架疾步而前,将欧少川扶到椅子上坐定。

欧少川微微一笑,道:“那师叔也别走了,这些时日就住在庄子里,待这天气暖了再去如何?”

康毅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在你这里又吃又拿又住,真是妙得很啊!”欧少川听了哈哈笑了起来,神色如常,仿佛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伤痛一般。

梅雪萍道:“少川大哥,恭喜你得了父亲的遗物。我现在得回去见母亲了,我们就此别过罢。”

“好的,雪萍,我们后会有期。”

梅雪萍一双妙目在欧少川的双腿了看视了一会,道:“欧大哥你好好歇几天,待你伤好我再来看你,请一定要多保重身体。”言罢,敛衽为礼,回身而去。

康毅笑了笑,看着少川说道:“这小姑娘看来对你似乎很有情意啊,她师姐伤了你,她在一边紧张得要命,倒好像她是你的师妹一样……”

欧少川面上一热,赶紧截住康毅的话,急急地解释道:“师叔不要误会,她和我很小就认识,她的母亲就是我的师娘,本来也该算是一门,我们只如兄妹一般。”他自己言罢,也感到有些不安,对于康毅的玩笑,自己的反应似乎略有些过分,他这么一想,就住口不再多说了。

康毅也不多言语,命仆人抬了欧少川回房歇息,又引了群雄入庄相坐,观战的众人渐渐散去,也有几个与归月山庄交厚的人留了下来。是夜归月山庄大开筵席,康毅为首的一众人等与欧少川共庆八年之约得胜而毕。





仁者无敌,欧少川用仁者的办法战胜了出手狠辣的席姝。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51:00 +0800 CST  
再上一个地图,方便各位与此文有缘的朋友了解各角色目前活动的范围



嘉兴春季赏花图,当代的明星谋杀的是菲林,那个时代的欧少谋杀的是鲜花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54:00 +0800 CST  
那梅雪萍见陈逸升骑了快马来追她,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情急之下,摸出一只飞镖,对着那陈逸升转身就掷。陈逸升没想到她居然会使用暗器,不由得心下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劲风而过,他大惊之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所幸没有血流下来,庆幸之余,只听那少女叫道:“这次只是一个英雄球,下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还不快滚!”

那陈逸升又羞又怒,但是也知道梅雪萍所言不虚,只得调转了马头,望郝谷岳飞奔而去。


郝谷岳等了一阵,却见那陈逸升狼狈不堪,空手骑回,不由得又是失望又是怨念:“人呢?”

陈逸升只得把前情后果给他说了一阵,那郝谷岳都不待他说话,策马就追,可奔了好一阵,都没见什么人影,那郝谷岳愤愤不已,悻悻地骑行而归,把那倒霉的陈逸升着实给数落了好几通。

原来梅雪萍见陈逸升急急骑归,知道他肯定是寻帮手去了,忙避到一处树林之中,果然见到郝谷岳追了过来。待到这一干人离去了好久,她才忐忑地从林间走出来。为防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只得忍耐着取了些地上的尘土,拍在脸上,当下也不敢耽搁,急急施展起轻功,奔乍浦镇而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57:00 +0800 CST  
好容易回了客栈,那席姝已收拾好行装,等候多时,见梅雪萍狼狈而至,不由得吃了一惊:“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梅雪萍才郁郁地将前情叙述一番,席姝听罢,点了点头道:“幸亏你这次机警。不然后面的人可能更厉害,落到他手里多半逃不出来的!”

梅雪萍小嘴一瘪,委屈地几乎要哭起来:“师姊,你做什么不多等等我,害得我今日受这般欺辱!”

席姝只得将她抱在怀里,拍哄不止:“师妹,这是我的不是。你做什么不叫那欧少川着人送你,偏要自己巴巴地走了这么远呢?”

梅雪萍不由得一愣,止了哭泣,心也不由暗道:“是呀,为什么我偏要巴巴地自己走这么远呢?”随即细细一想:“难道是看到欧大哥瞧师姊的样子,我也气糊涂了么?”原来欧席梅这三人都摆了个大乌龙:欧少川只道席姝自行而去,肯定也是早寻得了车马,在外等待梅雪萍;席姝在外久等梅雪萍不至,想来也是趁森枝不在,要和欧少川多叙一阵话,完了欧少川自然会打发人送她回来,于是也不想枯等在外,就先行离开;那梅雪萍因了心中的不快活,也不和欧多说什么,自己走开,却搞得两头失踏,在路上遭遇了那样的惊险。

梅雪萍意识到自己隐隐吃了师姐的醋,不由得心里一惊,顿时更觉得羞恼不安起来,所幸席姝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微妙心意,取来一盆水,教她梳洗收拾一番。自席姝随了森枝母女,一应起居,都是她来打理照应,梅雪萍依赖了她这么多年,早视她如亲姐一般。那席姝见梅雪萍头发散乱,就拿了梳子来给她重新整理,梳的梳编的编挽的挽系的系,没多大功夫就把她打扮得焕然一新。梅雪萍见她从容大方,把自己料理得细致周到,不由得更是为自己刚才的一番小心思羞愧。但是她心里藏不住秘密,憋了好一阵还是开口问道:“师姊,你觉得少川哥哥怎样啊?”

席姝被她这般没头没脑地一问,不由一愣,半晌才说道:“师妹,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梅雪萍不由得羞红了脸儿,但是她认席姝为母亲之后自己最信赖的人,所以对她从来都没有保留,什么心事都愿意说出来让她知道。那席姝不同于梅雪萍的天真烂漫,心无城府,到底是大上几岁,遇事更有理智主见。梅雪萍简直当她是自己的智囊一般,有了或烦心或无解的事情,都说出来让她给自己出主意。嗫嚅了半晌,她终于开口道:“师姊,我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少川哥哥有点儿喜欢你。我想问问你会不会也喜欢他。”

席姝一愣,瞧了瞧梅雪萍那红得要滴血的脸蛋儿,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梅雪萍见她笑个不已,羞恼起来,又顿足,又要作势打她,席姝才强止了笑道:“我不会喜欢他的。”

“师姊,少川哥哥不好吗?他长得不错,武功也不输给你,脾气又很好啊……我看你刚见到他的时候,也盯着他看了好久呢,嘻嘻……”

席姝安静下来,一双妙目盯着雪萍看了一会,突然笑道:“雪萍,要不要告诉师傅,你对少川有意思啊,叫她想想法子,替你向他提亲。”

雪萍脸上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师姊,你……不要说我。他只当我是妹妹,我不能勉强他的……”说到这里,语音透出了幽幽的黯然。

“你对欧少川口水滴滴的小样子,我还看不出来么?呵。”席姝回过头去,“不要让他对我存什么希望,你就有希望。我……也有我自己珍爱的那个人。”

“啊?”雪萍突然来了兴致,“师姊,那个人我认识吗?是谁啊?”

“你肯定不认识的,不要问了。”

雪萍扯住席姝的一只胳臂,笑着一个劲地摇晃:“师姊是害羞了吗?说嘛,说嘛。”

席姝不由得冷沉了一阵,长吸了一口气道:“师妹,不要再问了。自从我家里的人死得只剩了我一个,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现在……也不知道他怎样了,再说有什么用呢?”

梅雪萍一愣,听出席姝的适才的言语中有了悲意,不禁也难过起来:“师姊,都是我的错,我又说错话了,你……别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吧!”

“你放心,我会好好儿的。雪萍,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报答师父和你对我的恩情。当年如果不是师父出手救我,我们席家就没有人了。如果没有师妹你帮我求情,师父也断断不会收了我做弟子的。唉,怎样也好过放我一人,自生自灭。”

梅雪萍见她忧伤起来,不由得抱住她道:“师姊,过去的事情别再说了吧。我们这就去海盐找师父去,好吗?”

席姝急急点了点头,道:“正是呢,我们不要耽搁了,现在就走!”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58:00 +0800 CST  
海盐县,在平湖之南,素来被称作“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礼仪之邦”。席梅二人匆匆来到,也顾不得在街上多逛,问明了净莲庵的路向,就直奔而去。

那净莲庵设在城西一僻静的山间,毗邻海宁。席梅二人赶到时,已是第二日近午时分。

香烟缭绕,祥瑞蔼蔼。两人入寺后望诸佛拜了几拜,问过庵内的尼众,寻到森枝夫人所居之处。

两人屏息敛气,立在房外敲了敲门。只听内中有一人问道:“是谁?”清朗悦耳,梅雪萍听出是母亲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热,抢在席姝前叫道:“师父,是我们回来了。”于是也顾不得许多,推门而入。

房内的榻上,端坐着一个美妇人,肌肤如玉,秀发如瀑,秀眉大眼,虽衣着素淡,却不掩雍容风流之韵,正是梅雪萍的母亲森枝夫人。

席姝见到师尊在前,相较于梅雪萍的亲热,却多了肃然的敬意。她入内即跪拜在地,恭敬道:“师父,弟子输了这场比武,玉佩阿依然归归月庄主所有。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森枝夫人听了,面无表情,默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玉佩阿,是我夫君的遗物,少川是他的弟子,虽然等了八年,还是让他得了去我有些不甘心,但这也是天意,天意就是他的意思,这事就这样作罢罢。”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森枝夫人听席姝发问,又沉默了一阵,方开口道:“席姝,你已经长大了,为师不算是个很好的师父,让你一个女孩子在一个荒岛上陪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不打算在此地久待,但也不想你继续跟着我们消耗青春。你若能都寻得一个好归宿,为师才能安心。”言罢眼中满是笑意。

席姝听罢,瞪大了眼睛看着森枝夫人,急道:“师父,您是不是恼弟子不成才,才要责席姝离去呢?”

梅雪萍也急了起来,叫道:“师父,雪萍也不要师姊离去,请师父可怜雪萍,留下师姊吧!”

森枝夫人道:“席姝,雪萍,我知道我这么决定,你们会感到很突然,但是我这般想法,并不是一日两日突然生出来的。”顿了顿又道:“席姝,为师本是衡教中人,但是教中生了重大变故,为师也是自身难保,时时身处危难之中。你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如今也二十出头了,继续跟着我走下去,轻则消磨年华,重则身死命丧。为师相信,你这次必然是倾尽全力去争夺那玉佩阿。我并无恼你之意,只是全心为你着想,望你能领受师父的真意。”

随即,森枝夫人取出一本册子,对席姝道:“这些时日,为师静居在此地,将知岁木流的功法尽数写成,席姝,为师的一身本领,就在此笈之中,全部传给你。你好自习练,以你的天赋,日后必不可限量。”

席姝面色凝重:“师父,席姝愿一生侍奉左右,断无离开的念想。”

“你们不用说了。当年我和夫君带着欧少川和雪萍兄妹,走避四方,想逃离衡教的追杀,但是后来他仍是遭了毒手,连雪萍的兄长也不能幸免……”森枝一双晶莹如黑玉石的眸子瞬间黯然失色,隐有泪意,“如今玉佩阿的事情已了,我不方便在这里久待。虽然江南一带不是衡教势力所辖的范围,当初我带着你们两个孩子,也是有几次勉强脱险,只要我还在陆上一日,你们就多一日的危险。你只要脱离了我去,这里还有欧少川照应,我会比较放心。你不用再坚持了,以后有缘,我与雪萍,还会和你有相见之日。”

席姝脸色煞白,紧咬下唇,不出一声。半晌才言道:“既是师父真意,席姝不能不听从。只是不知,师父要何时离了席姝而去?”

森枝道:“我们在此不能久待,即刻就要动身。”

席姝道:“师父,现在已快正午,请师父容弟子再为您和师妹备一餐饭,以表弟子恩谢之心!”

森枝道:“那好吧,席姝,为师也要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尽心照顾。愿你我分离之后,依然能平顺喜乐,安度一生!”

当下席姝也不再多言,对森枝拜了三拜,即出门奔去厨房,自行其事了。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5 23:59:00 +0800 CST  
梅雪萍见她孤寂而去,不由得心下颇舍不得,奔到森枝面前叫道:“娘,我不要师姐离开我们,雪萍不想再孤单一个人陪着您!我们还是回赤燧岛去怎样?”

森枝抚了抚她娇嫩的面颊,柔声道:“雪萍啊,你不能这么自私,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师姐再跟着我们飘荡啊,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呢?”

梅雪萍的脑中,从来就没有“出嫁”这个概念,听她母亲说这番大道理,有些茫茫然不知道如何去应,半晌才开口问道:“那雪萍以后也是要出嫁么?”

森枝听了不由得默了默,才开口道:“雪萍,我希望你也能得一个幸福的归宿,但有的事情你如果不去争的话,娘会失望。”

寺庙之中,常有素斋布施。那席姝奔到厨下,掏了二两银子,向管厨的尼姑讨了锅灶和素菜米粮,就开始动手做饭。她手脚伶俐,一下子就将诸菜备好入锅,调味翻炒一番就将淘好的米撒在菜上,没多久就成了一锅喷香的焖饭。她将芹叶遍铺在焖饭上再搅匀菜饭,即收拾出锅,加了自己要添加的东西之后,就给森枝母女送了过去。

席姝道:“师父师妹,素斋备好了,快趁热吃罢!”

森枝笑道:“席姝,庵中本来就有素斋,为什么你还要这么麻烦去自己做呢!”

席姝答道:“师父,弟子与你们分离在即,庵中的斋饭又简素了些,还是允席姝最后尽尽心意吧!”

森枝见那焖饭红绿相间,香气四溢,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席姝,你真是个伶俐的好孩子,雪萍到底是娇气一些,许多地方还不如你懂事能干啊!为师相信,你必有后福,前程无限!”

席姝笑道:“师父师妹,你们先吃。适才弟子饭一做好就赶了过来,厨下还没有收拾,请师父允席姝先去整理一下,免得麻烦庵中的师傅们。”

森枝笑道:“好罢,你去吧,快收拾好回来。”

席姝又道:“师父,你和师妹不必等我,趁热先吃,晚了的话,饭就凉了,冬日吃了伤胃!”

梅雪萍叫道:“师姐,你别催我们,你也快点儿回来呀!”

席姝笑着点了点头,匆匆而去。

森枝母女就先坐下来,将席姝备好的饭食取来吃下。森枝在庵中吃了数日的简素,到底是觉得席姝有心,心内欢喜,就多吃了一些。那梅雪萍想到与席姝姐妹一场,分离在即,却有些郁郁寡欢,反而食欲不大。母女吃罢午饭,就开始动手打点行装。


母女两个边叙边收,未几就备好包囊。森枝正待要命梅雪萍去唤席姝,突然觉得身子如同要散了架一般,绵软瘫散,她急急一口气运遍周身,却觉得丝毫提不起内力,不由心中大惊,叫道:“雪萍,你现在感觉身子有什么不对劲?!”

那梅雪萍一愣,也觉得此时自己的身子酸酸软软,行走间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地如踩棉絮,就应道:“师父,我也觉得有些酸酸的没有力气。”随即跳了几跳,虽然行动尚灵活,但到底大不如前。

森枝大惊,叫道:“糟了,我们中了敌人暗算,雪萍,我们要马上离了这里!”

梅雪萍一愣,叫道:“师父,师姐还没有回来!”

森枝心中疑虑,面色凝重,她急急说道:“敌人要来了,现在顾不得她,我们马上就走!”说了一把扯了梅雪萍就要出门,却脚下一软,立时栽倒在地。

梅雪萍大惊,跳过去搀起森枝。那森枝急得心中如热锅上的蚂蚁,定了定神,突然扯住梅雪萍,用扶桑语说道:“我有话跟你讲,你给我现在听好了!”


梅雪萍一惊,原来这森枝夫人在她幼时,私下言谈都用扶桑语,所以母女之间想说一些不为人知的体己话,都是这般交流。自席姝来后,两人几乎不再使用扶桑语,今日森枝如是开言,梅雪萍知道她必有重要机密的事情交代自己,立时收了惊惧,仔细听母亲后面的话。

森枝夫人肃然道:“雪萍,为娘现在中了迷药,劲力提不起半分来。仇家肯定很快就要上门了,如果今日娘冲不出去,你一定要先顾自己逃掉,千万不要顾惜我!”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1:00 +0800 CST  

楼主:一贝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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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6-06 07: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7 22:51: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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