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千面记

梅雪萍瞪圆了杏眼,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情况已经危急,但是没有想到今日有可能与相依为命的母亲生离死别,还不待她开口,森枝夫人又急急对她说道:

“有命才有希望,你一定要给我记住!我们一家被仇敌害得家破人亡,雪萍,只有一个法子能复仇雪恨。你逃出去后无论如何,一定要夺回欧少川手中的玉佩阿!”

梅雪萍只觉得脑子纷纷乱乱的,晕胀欲裂,那森枝夫人不给她机会插话,又低声道:“我和你父亲二十五年前是衡教五大星坛的镇中与知岁二星主,那时教主传到第七代,姓欧名世光,后来在他六十多岁上,将教位传给独女欧雪君。可是没想到新教主不听父命,在老教主闭关期间,与太白星主俞济棠暗通款曲,生了一对孪生儿子,那欧少川,就是其中一个。”

梅雪萍大奇,道:“原来少川哥哥也有同胞兄弟呀?那那个孩子呢?”

森枝道:“你别开口,只听我说!那俞济棠不是个东西,见出了事,就脚底抹油,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欧雪君知道父亲出关,肯定不会放过她,只得请求你父亲襄助,设法救了那两个孩子的性命。”

“衡教地处辽东,教众也并不全是汉人,你父本是满人,属萨哈尔察氏,满名道琴。与我结亲后才随我的‘柳’改了梅姓,就叫‘梅道琴’。此外荧惑星主也是高丽国人。”

梅雪萍听了更是惊奇,她自小随父母生长在大明帝国之中,习性已全随了汉人,根本不知自己原来是异族之人;后来跟着母亲席姝逃到赤燧岛上居住,因了席姝的存在,三人言语生活也都是如汉人一般。只听那森枝夫人续道:“你父亲对那欧雪君,心中倒是颇存情意。后来因那俞济棠绝了念想,就与我订了终身之约。他经不起欧雪君的求告,就拉了我抱了那两个孩子与欧雪君一起出逃,没想到偏偏碰上老教主提前出关,我们就被他撞了个正着。”

梅雪萍心里一惊,虽然知道父母欧少川事实上都逃了出来,还是不由得心跳加剧,只听森枝道:“那老教主见亲女养了两个私生孩子,毁了他订下的婚约,暴跳如雷,于是命欧雪君交出教主令牌和两个孩子。欧雪君不肯听从,就掩护着我们逃到混沌山脉的秘道之中。”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2:00 +0800 CST  
见那梅雪萍没头没脑的样子,森枝解说道:“那秘道是衡教重地,实际上就是一段通山隧道,但是险境重重,还有火山冰湖,若要成为衡教教主,一定要通过这些险境考验,才能得到镇教的神功秘笈,所以这秘道又被称作‘试炼谷’。欧雪君并非是依靠着自己的父亲,完全是因她个人天赋极高,所以才通过试炼,做了第八代衡教教主。”

“那后来呢?”

“后来老教主带着教众追了进来,结果把少川的哥哥抢了去,多半处死了。欧雪君只得拼力挡住老教主和追来的教众,将秘道的全图和教主令牌给了我和你父亲,要我们带着少川怎样也要逃出去。”


“试炼谷如果没有秘道全图,要想通过也是九死一生。我们只得弃了欧雪君,带着少川一路逃出。在秘道之中我也曾见过镇教的神功秘笈,这个秘笈的名字叫作《衡衍诀》。”


“我们五大星主所练的功法,实际上算得上是《衡衍诀》的支流之功,分为五行属性。你父亲镇中星主,修的是土支流,我所修为木支流,那俞济棠是修金支流的,余下荧惑、辰纪星主,分别修的乃是火与水支流。”

“《衡衍诀》与诸支流之间的关系,宛若参天巨木与开枝散叶。教中只有通过试炼谷考验的教主才能修习《衡衍诀》所载的融合神功,作为护教星坛之主,我们只能修习支流。那神功秘笈自衡教成教以来,一直供奉在秘道之中,不允取出,所以就算是教主自己,也只能入秘道之中修炼。”

“后来我和你父抱着欧少川,凭着秘道全图寻了一个较安全的线路逃出生天,却不知欧雪君和老教主之后的事情。你父亲甚是担心欧雪君的下落,在混沌山脉之外迁延了几个月都不肯走。后来才听说两个教主都一齐失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你父亲要再入秘道寻找欧雪君时,那俞济棠倒是又回马一枪杀了回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3:00 +0800 CST  
“俞济棠一口咬定教主失踪与我们相关,命衡教上下搜捕擒拿我们三人,所以我们逼不得已,只好望衡教势力少的地方逃,远避江南,然后就有了你哥和你两个孩子。”

“本来我们以为远走他乡,可以安度余生,却料不到那俞济棠在十年之前又寻了过来,后面的事情,雪萍你都清楚了。”

梅雪萍点了点头,恨声道:“娘,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复仇雪耻?那俞济棠真的这么厉害,爹娘都无法敌过他么?”

森枝夫人听她称自己为“娘”,不由心中一震,随即神色黯淡下来,道:“这俞济棠,是五大星主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是容貌智计天赋却是最为出众,不然欧雪君也不会被他轻易蛊惑。他率众而来,我们以少对多,实在艰险。结果你父顾着少川,对你哥哥雪松救护不力。我这一世,最恨的就是他对欧雪君旧情难忘,一双儿女的名姓带了个‘雪’字还不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那人的私生子金贵,所以才带你离了他们!”言罢不由恨恨不已。

梅雪萍一时语塞,看那森枝夫人怨念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言语才好。


森枝知道目下不是吃醋怨恼的时候,赶紧收了刚才的话题续道:“我与你父出秘道之时,发现了供奉的神功秘笈,我才懒得去管你父的拦阻呢,自己拿下来瞧了瞧,才知道我们修支流的是无法再回来练融合神功了。”

梅雪萍只觉得今日她母亲说的话信息量大得无法消化,她脑子晕晕的,道:“为什么不能练了呢?”

“这融合神功,只能按照五行相生而非相克的顺序,次第轮转,层层修习。其中最重要的是,在过程中要平衡调制五种不同的内力,所以它的名字第一字即为‘衡’。只要有一点点平衡调制做不到,就如同大厦之基,危而不持,颠而不扶,迟早走火入魔,血管爆裂而亡。而我们支流的功法,也各有几种不等的境界,只有修习到极致,威力振幅才能与镇教神功相匹敌。雪萍,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让你修习轻功瞄射,不让你练任何功法的缘故。”


梅雪萍听到这里,心中惊骇更甚:“娘,你是要我去修炼那《衡衍诀》么?雪萍哪里做得来这样的事情!”

森枝苦着脸瞧了瞧梅雪萍,这孩子虽然也吃了一些苦楚,但是在自己的宠溺之下,娇纵任性,除了责她练习的功夫算是精熟超凡,但人情世故不通,十指不沾阳春水,彷如温室之花,娇艳之余,太嫌柔弱。她也曾想雪萍年纪还小,这些事情再过几年来理会更合适些,可现在把这么个孩子推出去独当风雨,做出一番大事来,森枝自己也有些信心不足。可目下还有什么选择呢?一念及此,森枝夫人的神色凌厉起来:“雪萍!你是我们梅家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你真要做不来,干脆现在就死在我面前,也好过被别人杀死!”言罢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厉声道:“来呀!来拿去呀!”


梅雪萍吓得浑身发抖,母亲虽然对她时时也有严厉苛责的时候,但从未如今日一般对她以***。年少的人与年长的人对待生死毕竟境界迥异,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森枝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只是一个劲地哭泣,什么话都答不上来。

森枝见她哭得如带雨的梨花,心下不由一软,弃了匕首,将她揽在怀中拍哄起来:“乖女儿,我知道你多么为难。可是……谁叫你偏偏投生在我家?你哥哥不到十岁,也是这样冤枉死掉,你父亲也被活活害死,现在你我都可能不能幸免,你甘心一切都这么算了么?那欧少川是俞济棠的儿子,我们怎么能教他出手去杀死他的亲父呢?我们不靠你,又能靠谁呢?”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5:00 +0800 CST  
梅雪萍收了泪,呜呜咽咽地问道:“娘,雪萍该怎么做?”

森枝才肃整了容色,正言道:“雪萍,当时的教主令牌和秘道全图,都是欧雪君留给少川的物事,望他能成为衡教第九代教主。但此举不合教规,因为少川的功夫,要通过试炼谷估计不容易,哪里能修得神功秘笈?你爹责我教导他轻功瞄射,我才懒得去理会他呢!雪萍,现在两个教主多半都已不在世间,若教你去潜入秘道,夺了秘笈,做那衡教教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梅雪萍心中剧震,喃喃道:“我?我去做衡教教主?我……”

森枝夫人道:“我当日不去理会你父亲的拦阻,执意将秘笈另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就在离冰湖不远的一处夹山石壁之后,我挖了一坑,将秘笈埋入其内。这方位我也标注在密道全图之上。不过这图纸到底不便于随身收藏,你父亲就将它寻了一处也深埋地下。”

“那玉佩阿形如玉笔,里面隐藏了密道全图埋藏之地。你父亲为镇中星主,也擅长微雕,他将埋藏地的样子雕了一图在笔管之内。你须得在正午日光之下,弃了玉笔的笔头笔斗,那笔管中空,灌入水银,对光看墙,即可见笔管内投影出来的内容,那便会告诉你全图埋藏之地。”

“秘道有头尾两处入口,一个入口在混沌山脉的主峰之上,但是那个入口要入内的话,要么须得融合神功发力启门,要么就得集齐五个星主一起合力破关,否则会引爆秘道中的炸药。所以雪萍你没法从那儿入内。另一个入口在混沌山脉千枝峰的万蛇谷内,雪萍,我从你幼时起就给你喂食百草,你入内才能够让蛇虫远避,如果有危急的情况,你就用我教你的法门奏笛驭蛇,安然入关。”


梅雪萍秀眉深蹙,反复整理森枝所言,那森枝又道:“衡教镇教神功,只能由教主修习,否则就是叛教重罪,要受千刀凌迟之刑。欧雪君才将教主令牌给了少川。雪萍,你若要潜入秘道夺取神功,也得要夺了教主令牌自保,切记切记!”

“就是少川哥哥挂在项上的那块石牌么?他一直看成是自己娘亲的化身,我从小就看到他对着那个石牌说个不休。”

“对,就是那物事,玉佩阿能指明你找到秘笈的路径,教主令牌才能保你的性命。只要你练得神功,成了衡教教主,那俞济棠休想再耀武扬威,我们梅家一门的深仇血恨才能得报!雪萍,娘要说的都告诉你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离去!”

梅雪萍一惊:“娘!我要和你一起走!”说罢又止不住哭泣起来。

森枝夫人哭道:“乖女儿,别伤心了。天下之大,必有你立锥之地。从此以后你只能一个人了,一定要顾好自己,再难也要活下去!”

梅雪萍已经哭成了一泪人:“娘,我不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森枝夫人忙收了泪,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忘了娘交托给你的事么?”她见梅雪萍哭着还是不肯动身,急得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是不是要活活气死我?”

梅雪萍左颊吃痛,她一时呆了,没想到母亲会待她这般凶狠,睁大了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森枝夫人,不知所措。森枝索性就把她扯了起来,套了个包袱在她背上,就要推她出门。

“师父、师妹,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梅雪萍吃了一惊,擦干眼泪看时,只见席姝一袭紫衫,手执佩剑,已立在门口,她的站位,正好挡住了梅雪萍的去路。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7:00 +0800 CST  
“席姝,原来真的是你!”森枝夫人大怒,“你居然敢私投外敌,背叛师门!”

“师父,实不相瞒,席姝本是衡教太白星主座下一弟子,因有求于您,所以八年来隐藏身份,追随师父。私投外敌、背叛师门,又要从何说起?只要师父肯留下席姝要的东西,席姝自当罢手。”

“哼!是俞济棠那个老贼叫你来的么?他又要找我要什么?”

“只要师父留下一身功力,席姝绝不与师父师妹为难!”

森枝夫人恍然:“原来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哼,可惜,他怎么也不会如愿的!席姝,我劝你还是放我们离去,我看在师徒八年的情分上,不与你为难;如果你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席姝冷笑数声,道:“师父,你果真还制得住徒儿吗?的确,药力是不是足够徒儿没把握,但是今日师父的功力不在巅峰状态,席姝是有十足自信的!”

“哼,自大无脑,自求速死!”

“师父,在赤燧岛上时,徒儿对您闭关的日期都留意在心,八年了,足以让徒儿推算出您的功力消长周期!”

森枝夫人大惊,原来知岁流的功法如草木生息荣枯,有一段此消彼长的周期。除非要修炼到更高的层次,荣枯皆通,才能跳出这种消长循环。森枝夫人没有到达这种境界,自然也要受消长所累。她的功力什么时候处于低潮期,这是一个秘密,但是没有想到席姝竟然有这样惊人的耐力和缜密的观察算计,到底还是把她的消长周期给推算了出来。

“师父,徒儿得罪了!”席姝话音未落,剑已出鞘,剑花抖动之间,一道紫影已欺身而进,森枝夫人冷哼一声,一手将梅雪萍推向偏门方向,怒斥道:“还不快走!”一手拔了自己的长剑,与徒弟斗在一处。

梅雪萍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八年来相守相依的师姐原来居然是衡教的埋伏,她深知母亲的功力此刻无法施展,心里甚是焦急,只盼母亲能够在关键时刻,还能胜过席姝一筹,逃出此难。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8:00 +0800 CST  
原来那席姝自太白星主处,得了一种极为霸道厉害的迷药,名为“萎骨酥筋散”,一旦服食,就筋骨委顿,丹田颓散,根本无法聚气运力。席姝当初得了森枝母女的下落,为了骗过她们,不惜演了一出苦肉计,命衡教一干弟子当着森枝母女袭杀了嘉兴一镖局满门,自己则伪作镖局中仅存的一女。在与森枝母女逃亡的路程之中不停给追随而至的太白星主传递暗信,指示她们逃亡的方向。弄得森枝母女有几次艰险无比,差点无法脱身。于是森枝才决心渡海远遁。她们一旦上了船飘洋出海,席姝就再也无法传出暗号,知道森枝八年之后必回嘉兴,她才只好服服帖帖跟随两母女在赤燧岛上居住。如今虽然递出暗号,联络到教众,但是俞济棠远在辽东,无法及时赶到,而自己又与森枝母女分离在即,于是她才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在森枝母女的饭食中下了萎骨酥筋散,跳出发难。

她借口先行离去,让不设防的两母女吃下有迷药的饭食,自己则在庵中,将一众尼姑放倒,紧闭了庙门不让闲人入内,这森枝母女此时无人援助呼救,就如同瓮中之鳖。

席姝知道森枝夫人为药力所困,时间拖得越久越对她不利,所以虽是首先发难之人,却以守势为主,一招“古木参天”,以万柳软剑封守门户,森枝夫人如何不知她的心思,而且她的功法,基本都是自己传授,于是一招“月缺花残”,直捣席姝的空门,席姝见森枝夫人一上来就痛下杀手,立时变了一招“百草权舆”,这一招模拟万物初生,花草萌芽的状态,蕴杀机而不发,依然是防守的一招。森枝怒道:“你以为你拖的住我吗?”依然是一记主攻的杀招“百花凋零”攻了过去,逼迫得席姝不得不闪身退到屋子的一角,森枝怒喝道:“雪萍,你再不走,我一生一世都不原谅你!”

梅雪萍无法,只有银牙一咬,道:“娘,你无论如何要逃出来!”背着包袱就要望偏门而出。

席姝见梅雪萍要夺门而出,立时叫道:“师父,看剑!”立时转守为攻,乃是一记太白流的“亡戟得矛”,这一招实在行险,其寓意就在于以失换得,要攻击到敌方,不惜拼着自身受伤。她一剑刺向森枝夫人的左胸,森枝举剑相格,却不意席姝剑到的同时紧跟着一脚踢出,森枝夫人功力尽数被封,即使挥掌,也无法抵御,肩部受了她这一脚,顿时被撞倒在地。

梅雪萍大惊,跳回要搀起自己的母亲,想拖着她一同逃出。森枝夫人恨道:“你这个傻女!你是要和我今天一起死在这里么?!”梅雪萍不应,拉了她就要出去。

席姝叫道:“哪里走!”一跃而起,紫衣飘飘,一招“一碧千里”,直刺拉扯着森枝夫人往外奔的梅雪萍。知岁流的功法的意境如花草万木生息荣枯,出招姿态曼妙,但是攻击却是最为诡异。这招“一碧千里”,讲究的是速度与攻击的集中,击杀敌方要又快又准,所以才得此名。梅雪萍虽然武功远远不及席姝,但是应变奇速,只得将森枝夫人推往一边,自己缩身避过席姝这一记杀手,席姝道:“躲得好!”落地后又是一个跳跃,挡住梅雪萍的去路:“但逃不掉了!”


森枝夫人怒道:“席姝,你冲我来就好,怎么去拦她!”挺剑奔来,挡在席姝和梅雪萍之间,一边抵挡席姝,一边叫:“再不走,走不掉了!”

梅雪萍哭道:“娘,女儿去了,您一定要平安逃出来!”背上包裹奔出门外。席姝见梅雪萍已逃出门外,也不再与森枝夫人厮拼,转身奔出正门,叫道:“梅雪萍,你别想走!”

梅雪萍大骇,飞足而奔。席姝也急了,她知道梅雪萍的轻功远胜于她,于是手起一针,射向梅雪萍的左腿。

梅雪萍只顾奔跑,却不虞一针打来,中了暗算,她腿上吃痛,摔倒在地,顿时鲜血流出,沾染了她的裙子。

森枝夫人又惊又怒,挺剑直刺席姝,但是没想到席姝早已一个飞身跃起,奔到梅雪萍身边,一下子将她架了起来,喝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梅雪萍怒道:“席姝,你杀了我,我一定做鬼也不放过你!”

席姝正待要把梅雪萍调转过来抵挡森枝夫人的攻击,却没想到森枝夫人已经赶到。森枝夫人见梅雪萍被席姝击伤,心中愤怒之极,于是不顾一切,将全身的气力蓄在掌中,一记“拔树撼山”,猛力向席姝的后心击了过去。

席姝和森枝夫人过了数招,知道她的内力已经无法施展,所以对她的攻击并不在意,却没有想到她眼看亲女被自己荼毒,心内怨恨到了极致,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使了进去,这一掌下去非同小可,席姝只觉得后背一阵闷痛,然后整个腰身似要炸裂了一般,气血顿时散乱逆流开来,她手脚一紧,立足不稳,与梅雪萍一起摔倒在地,扭动了几下,吐出一大口鲜血,但是一直紧抓着梅雪萍不肯松手。

森枝夫人见她受伤,机不可失,一剑向她头上劈了过来,席姝机警,立时挣扎而起,从梅雪萍身上翻了过去,把梅雪萍拉过来挡在身前。森枝夫人更怒:“席姝,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席姝头发散乱,嘴角都是鲜血,梅雪萍见她狼狈不堪,赶紧拔出自己身上仅有的短刀,就要望她身上刺去,席姝眼快,立马在她的环跳穴上着力点了一下,梅雪萍顿时手臂酸软下去,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森枝夫人眼见梅雪萍被制,心里大急,那席姝一剑横在梅雪萍的脖子上,叫道:“师父,你要再动手,休怪我对师妹不客气了!”只要森枝夫人再进一剑,她就要使力抹下去了。

森枝夫人道:“席姝,我知道你只想要把我的内力收去帮那老贼打开密道,但是他就算进去了也没法修炼的,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今天放过我们母女,我日后也不为难你。”

席姝惨然一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依然将剑架在梅雪萍的脖子上不放:“师父,你说的这些,席姝都不知晓,也不懂该如何向上座交待。不如这样吧,你们跟我一起回衡教总坛,与太白星主分辨剖清,席姝才不会身受重责。”

森枝夫人眉头一皱,随即答道:“那好吧,你放了雪萍,我们跟你去便是。”

席姝笑道:“师父是个爽快人,好吧,师妹就还给师父,不过,师父最好解剑,席姝才放心师父不会为难徒儿!”

森枝夫人见梅雪萍受她所制,心中暗忖,她心中肯定不会相信我们这般轻易就跟她回衡教总坛,但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救出女儿,再来思量后着,于是只得弃了手中的长剑,说道:“好,把雪萍还给我罢!”

“师父,接住师妹了!”席姝说罢就扔了长剑,将梅雪萍推向森枝夫人,森枝夫人正待要将女儿揽过,那席姝突然把梅雪萍一把又扯了回去。

森枝大惊,只见席姝已跳过来,另一只纤纤玉手,已作掌挥出,森枝不敢与她硬拼,闪身欲躲,那席姝立时变掌为爪,扣住了森枝夫人右臂上的脉门,森枝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从她手上投来,“你……你居然炼成了吸星大法!”


那席姝一手抓了梅雪萍,一手扣住了森枝夫人,立在两人之间施展吸星大法,她们三人的姿态说不出的诡异。森枝夫人的功力虽然被药封住,但是依然受吸星大法的接引,顿时如江河倒灌,直往席姝的体内奔腾而去。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09:00 +0800 CST  
森枝夫人之前攻击席姝一掌已经耗尽了残存的内力,此时已委顿下去,全身颤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梅雪萍在席姝一侧开始时哀叫数声,但紧接着觉得一股洪洪的热力从席姝的手中传来,她觉得胸口如堵如淤,血脉贲张,烦恶欲吐,也叫不出声来了。过了三炷香的时分,那森枝夫人的黑发皆白,曾光洁玉如的面皮,渐渐横生皱纹,顿时变成了一个衰弱不堪的老妪。那席姝仿似一个中介,将吸收到的功力多数贯给了梅雪萍,结果梅雪萍蓄了森枝夫人七八成的功力,剩余的则被席姝悉数吸收。

席姝渐渐觉得森枝夫人的一侧越来越重,她知道师父已经快要不行了。待到森枝一头栽下,她已知自己大功告成。这森枝毕生谨慎,却不料错信他人,终于遭受暗算。梅雪萍亲眼见母亲遭受不幸,心里又悲又痛,她眼泪已汩汩流下,张开了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突然手上一紧,梅雪萍抬头看时,那席姝已弃了森枝夫人的尸身,就要拽她离去。她恨不得生啖席姝之肉,也顾不得太多,就往席姝手上咬下去。

席姝一掌抽在梅雪萍的颊上,打得她头昏眼花。“跟我走!”席姝厉声喝道。梅雪萍怒道:“你杀了我罢!我不走!”

“想死?”席姝冷笑道:“师妹,没那么容易,你要不走,我就砍了你一只手,再不走,就再砍。你手脚够多的话就尽管跟我赖!”

梅雪萍的脉门被席姝死死扣住,动弹不得,见她作势要砍,不由心下惊惧,只得由她拖了往前走。她一步三回头,望向森枝夫人的尸身方向,悲泣不已。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11:00 +0800 CST  
席姝受了森枝夫人的一掌,也是受了重创。她气血翻覆,一直无法调匀,强拉着梅雪萍走了一阵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飞,走了一程,只好坐下来休息。她觉得老这么拽着梅雪萍也不是法子,于是一手解下自己的衣带,打算用它来绑缚梅雪萍的双手。

梅雪萍见席姝这么疲累的样子,心道,现在不走,还要等到何时?于是瞅着她解衣带的空当,蓦地往席姝的手上又咬了下去,席姝猝不及防,吃痛不已,依然死死抓住梅雪萍不放,另一只手一拳向梅雪萍击来。梅雪萍见又要挨打,鼓足力气也与她对了一拳,没想到这一拳力道奇大,席姝受了她这一下,叫了声“哎呀!”痛得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梅雪萍也顾不上想到其他,跳起身来就逃。

“你……你给我站住!”席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心中暗惊:“这丫头怎么能使得出森枝的内力来?”心里存了几分忌惮,只能提剑在后,紧紧追赶。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12:00 +0800 CST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00:14:00 +0800 CST  
第四章 踏荷扬笛银钩庄


那梅雪萍死里求生,只觉得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飞落,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她急切间掏出腰间的搭钩,看准下方一棵老树,赶紧将搭钩甩了过去。那搭钩搭上了老树的一截枝干,梅雪萍只觉得忽然间手上一紧,一下子身子在空中吊住,本要一直下坠的人突然被扯住,顿时气血翻涌,苦闷难当。还不等她一口气顺过来,只听“咔嚓”一声,那枝干无法承重,已经被拉扯得断裂,于是梅雪萍就又坠了下去,蓦地左腿撞上了一处山石,奇痛无比。她惊得两眼一闭:“我完了么?”没多久只觉得脑子被一极冰凉的物事击中,接下来浑身皆冷,酸痛难当,一口气进不得也出不去,原来她已坠入一汪深潭。


她好不容易在水中稳住自己,忍住疼痛急急用另一条腿踩踏而上,待得浮上水面,已经气力使尽。她挣扎着爬上岸去,喘息了半日,又惊又累,晕了过去。

待得她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躺在床榻之上,她想爬起来,可身子又酸又痛,稍微一动,只觉得左腿奇重无比,一阵刺痛从那儿袭了上来,忍不住“嗯”的一声痛哼出来。只听外面有一个姑娘叫道:“阿威,她醒了,我们去瞧瞧她罢!”


梅雪萍环视了一下自己的身周,原来她躺在一个洁净雅致的房间内,此间应该也是女子的居所,只听门帘轻轻响了一下,一个秀丽恬静的少女和一个清朗俊逸的青袍少年走了进来。


“我这是在哪儿?”


那个少女一身蜜合色的衣裙,淡淡一笑,温温地说道:“这里是橘井斋,姑娘你在穿云谷受了伤,左腿也折了骨头,被阿威发现,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梅雪萍一听“穿云谷”三个字,回想起自己坠崖的一瞬间,不禁后怕不已:“多谢兄长姐姐相救,没有你们我可能活不过来了。”


那个少女笑道:“我本来就是跟着父亲一起治病救人,既然阿威送你到我这儿来,也算大家有缘,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姑娘你是哪里来的人?为什么在荒山野外受了这么重的伤?”


梅雪萍回想前事,不禁眼神黯淡了下来。她胸中纠结了一阵,决意不再吐露实情,良久方道:“我……叫柳筝,因为母亲去世,没有人看顾我,爹爹又逼我出嫁,我不愿意就逃出来,一不小心就从山边坠了下来。”


那少年听了她的说辞不禁一愣,眼色深了深就不再多言语。那少女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叫莫知愁,这个哥哥叫方少威,柳姑娘你就先在我这里先把身体养好吧,你腿伤太重,我已经给你上了石膏,现在别乱动。其他的事情,以后再作计较,姑娘你看如何?”


梅雪萍感激万分,想要爬起来给方莫二人道谢,但是被莫知愁拦住。莫知愁道:“柳姑娘你的皮肉伤太多,还是不要乱动。区区小事,别再言谢了。”当下梅雪萍就在橘井斋住了下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05:00 +0800 CST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梅雪萍在橘井斋一卧就卧了三个月,总算骨伤痊愈。她渐渐能起身行走,有时也助其他药童操持草药的分类加工和收贮。这橘井斋落在海盐海宁交接的穿云谷旁,主人莫一非是江浙一带远近闻名的神医。莫知愁就是他的独女,自小跟着父亲行医问诊,六岁就坐在莫一非身边提笔写方,十岁就能助父亲应对一般的患者。莫一非见她火候渐渐到了,有时就留她一人在橘井斋中,自己则出去游行天下,医治远处的病患。那莫知愁虽然自己一人主持,但却显得少年老成,诸事未行,往往成竹于心。每日间来求医问病的人络绎不绝,她自居斋中,一一诊视开方,或出手治理,都是从容不迫。梅雪萍曾亲见她将一中了毒镖的伤者剜除腐肉,再施药包扎,那伤处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切下的腐肉馊臭难闻,满是脓血,简直令梅雪萍都觉得晕眩欲呕,那莫知愁倒是淡然以对。也有几日时有余暇,莫知愁就亲自操锅执勺,变出一桌子美味的小菜,让梅雪萍大快朵颐,吃得恨不得连碗盘都要吞了去。梅雪萍对那莫知愁,只有无限佩服的份。待得她行动恢复如常,已是初夏时节了。

这一日,方少威又寻到橘井斋来小坐。那方少威隔了十几日总要送些物事过来,梅雪萍初时只道方少威对莫知愁有情,但旁观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两人仅仅是好友关系。方少威少年心性,说起话来倒是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他对莫知愁是亲厚中还有三分敬重,可与梅雪萍混熟了以后,两个人嘴皮子磨起来发现与对方是棋逢对手,所以渐渐生出相见后不打打口头官司就浑身不自在的相处模式,越吵越觉得对方有趣,越争越觉得乐在其中。因了梅雪萍气势难以弹压,那方少威明明比对方年长,还一口一个“大姐”,叫得梅雪萍初时听了浑身发麻,只恨小方腹黑,暗损她老。这“大姐”一旦被冠了名,就在小方口里长叫不懈,成了她的专称,梅雪萍再如何不服气,最后也只能接受。但不服之间,她干脆就以“大姐”自居,时时剥夺小方的诸般权利,譬如在他喜颠颠留下来品尝莫知愁的手艺时,用筷子拍掉他夹起的红烧肉,斥他饭前居然不洗手;饭后逼他去收拾碗碟杯筷,还责他残骨剩渣清理不到位。小方被她欺负得哀嚎不已,屡次在莫知愁面前告状诉苦,莫知愁对这两个宝贝也只能苦笑以对。

梅雪萍和方少威熟识以后,才知道他是银钩山庄的弟子。那银钩山庄算是海宁一个极特别的存在,世代为偷,但是却在黑白两道都兜得开,世人送一美号为“妙手文雀”,意思就是赞山庄中的高手,偷技高超。这银钩山庄在海宁传了几代,莫知愁的父亲莫一非与上一代的庄主高世龙是从小玩大的奶兄弟,所以高莫两家算是有渊源了。梅雪萍冷眼瞧了那方少威的行动身手,的确也发现他轻盈灵活,想来轻功修为也是极高的。那梅雪萍自小跟着森枝夫人,她母亲只认功夫修炼为第一要务,对世间人情世故却不大教导,所以真的见了盗者,梅雪萍却没有像常人那般生出多少反感来。

莫知愁见了方少威,满面微笑,将他迎入屋中。方少威笑道:“知愁姐,权哥这次又得了些稀罕宝贝,叫我给你送来。”莫知愁一听“权哥”两个字,更是欢欣,道:“是什么好宝贝?打开给我瞧瞧。”方少威就将一个紫色的绸包取出,还没打开,就已满室生香。莫知愁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个朱红色的锦盒,大小不一。打开最大的一个,里面放着一根百年老参,身形灵秀,三个芦头均为三节芦,须似皮条,珍珠点明显,锦皮细纹,长三尺有余,估摸着鲜重也有一斤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再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是三十片蟾衣,莫知愁知道这蟾蜍蜕皮后一般都是将皮吃掉,所以蟾衣也是有求难寻的药材;最后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十枚完整的麝香,刚才的香味就是从这盒中散发出去的。

莫知愁喜道:“高大哥有心了,阿威你替我谢谢他!”

方少威调皮地挤了挤眼,笑道:“知愁姐,权哥老早就交代给我了,我耽搁了好多天才送过来,你可别告诉权哥我延了他的事啊!”

于是莫知愁就留方少威在家中吃饭。方少威生平最大的软肋就是吃,虽然生得瘦高,但是居然有副好胃口,瞧了他在桌上胡吃海塞的样子,总让人费解吃下去的东西到底长在了他身上什么地方。一听到知愁留饭,那方少威真是双目放光,垂涎三尺。梅雪萍不禁撇了撇嘴,道:“东西是那个什么权哥给的,不能算你的情,你若再抢得碗盘见底,本姑娘立马就收了你的筷子去!”

方少威吐了吐舌头,笑道:“大姐,你怎么老是这么副霸道凶狠的样子,大不了,我每盘剩两筷子给你好了。这般刻薄小弟,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梅雪萍又好气又好笑,握起粉拳,佯怒道:“好啊,一段时日不见,看来上次调教得不够,以为你跑得快大姐就打不到你了么?”

莫知愁笑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吵嚷嚷的,我看还是提拉一个去给我打打下手为好。阿威,来帮我提水!”

方少威哀嚎一声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明明我是客人耶!明明我是男人耶!君子远庖厨啊知愁姐姐!”

莫知愁故意把脸儿一板道:“怎么,只要你帮我提几桶水,你就不依了?你是常客,她是稀客,这个道理都不懂么?再说了,你们俩是谁吃得多,自然要力也要多出点儿啊。”

梅雪萍哈哈大笑,击掌道:“还是知愁姐姐最有道理,阿威,还不快去?”

方少威只好吐吐舌头,道:“啊,给你们两个美女姐姐提水我就认了,不然呀,打死也不依!”言罢就施施然奔出屋去了。

那莫知愁教方少威提水果然是识人有术,方少威来来回回奔忙了一阵,将橘井斋三个过人高的大水缸注满了水,居然几炷香的工夫就做完了,且所行之路,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梅雪萍不由叹道:“阿威,你轻功果然厉害,教你打水,又快又好,桶里都没洒出多少水来。”

阿威苦了苦脸道:“大姐,我洒的都是汗水呀!一会你怎么着也别敲别夺我的筷子!”

梅雪萍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日落时分,橘井斋里诸菜布齐,方少威早就按捺不住,第一个跳到桌前坐好,他笑了笑道:“两个姐姐,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最矜持的,为了大家都不饿死,我就第一个开始了啊!”说罢就开始“指点江山”,狼吞虎咽起来,梅雪萍对莫知愁道:“知愁姐姐,和阿威在一处吃饭,想慢点儿都不行呢!”莫知愁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于是三人一起落座,开开心心吃将起来。

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已是星月在天。方少威打了一个饱嗝儿,拍拍肚子,笑道:“好啦,知愁姐姐,时间不早了,小弟就先回庄子去了,你千万要记得,别告诉权哥我延了他的事啊!”

知愁笑道:“这是自然!”

梅雪萍第一次听他们说到“权哥”这个人物,不禁有些好奇,正想多问几句,突然间听到屋外有人扣门笑道:“阿威,时光不早了,还不赶紧随我回庄去么?”

三人不由一惊,方少威扶额道:“说曹操,曹操到,他可千万别听见我们刚才的言语!”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08:00 +0800 CST  
于是方少威赶紧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装,便要出门而去,那莫知愁知道来者是谁,也是满面欢欣,在方少威之前就出了门。

“高大哥!你来找阿威么?”莫知愁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方少威随即也走出屋外,梅雪萍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一袭黑色夜行衣,一头顺直的长发随意地束成一束,已然站在屋外。听得知愁出门,他就调转过头来,面如冠玉,双目像莹润的琥珀,似璀璨的明星,疏朗朗如淡云轻风,秀峻峻如瘦松清竹。风采气度,果然超凡脱俗。

“知愁,”高亚权淡淡一笑,道:“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了。”

那莫知愁待人接物,都是淡然自若,但见了高亚权,却不自觉地透出一点娇羞的妩媚。她笑道:“爹爹总问起你呢,高大哥怎样也多来坐坐嘛。”

高亚权道:“这是自然,待得莫叔此番外游归来,亚权自当登门拜访。”眼睛一扫知愁身后的梅雪萍,并不多言,然后转过来对方少威道:“阿威,你先与我回庄罢,我有点事情想交待你。”

方少威会意,每当权少有事交待,必然又是接下一单生意。这种话不好明讲,只能约略提一下,于是应道:“权哥,那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高亚权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莫知愁道:“知愁妹子,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言罢即行,方少威与莫梅二人道了别也急急跟去,不多久就没了踪影。

梅雪萍见莫知愁若有所失的样子,调皮地跳到她的正前,脸凑到知愁近面处,笑道:“人家都走远啦,还看!”

莫知愁的粉面臊得通红,忸怩地推了梅雪萍一下,两个女孩才嘻嘻哈哈牵着手进了屋。

梅雪萍在橘井斋住了一段时日,听知愁提及,才慢慢了解了高亚权的来历。原来那银钩山庄的老庄主高世龙,膝下只有两子,长子名唤高孟权,这高亚权是次子。嘉兴一带,有以青龙、盐仓两派与丐帮、福山、丰竹三帮为主的“五峰”势力盘踞。银钩山庄地处盐官镇,只行盗业,超然于外;此外盐仓镇的原家庄,丁桥镇的扫风堂,也是海宁的一方豪雄势力。

但是高家老庄主高世龙六年前就因病亡殁,不想紧随其后,银钩山庄遭遇了一场横生的祸事,导致高原两家火并,各有死伤,高孟权也在这场残酷的争斗中死于非命,高亚权则侥幸逃出,成了高家仅存的血脉。可离奇的是,在众人皆认为原家要灭了银钩山庄的时际,这意外生还的小儿子居然身怀绝世武功,以非凡的手腕和魄力,拉拢了青龙派与丐帮、丰竹两帮,将原家庄与支持势力之一的盐仓派给压制了下去。这高亚权接掌银钩山庄之后,与原家庄讲和,逼停了两家火并之役,与海宁各势力乃至官家修好共处,主持高家旧业,倒更是做得风生水起。虽然银钩山庄行事低调,但因了高亚权的存在,渐渐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江湖上皆传:世间无权少盗不得的物事,这“妙手文雀”的名声自然是越叫越响亮。这高亚权虽然技艺高超,接受雇者委托却有两类人绝不去烦扰,一是贫者,二是官家。而现在高亚权则极少出手,一般的生意都是交给山庄中的弟子们完成了。

梅雪萍听到此处,不禁奇道:“如果定要请权少出手的话,须得多少钱呢?”

莫知愁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听阿威提过近日有人出两万五千两雪花银请高大哥出手呢!”

梅雪萍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联想到那日所见之人,心里不禁暗暗感慨:“这人年纪看来也不到三十的样子,就做出一番事业来了,可我梅雪萍,却依然在江湖上漂流,都不知此生是否有希望遂了父母的心愿,逃出衡教的围捕,报仇雪耻。”想到此处,她不禁暗暗扼腕叹息。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09:00 +0800 CST  
但是光躲在一隅叹息是没有用的。梅雪萍身子痊愈之后,回想起森枝夫人临终的嘱托,心里颇为郁闷,如今虽然知晓了《衡衍诀》的秘密,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席姝偏偏要把母亲的功力劫夺过来又贯给了她,因了这突然的变故,她纵然夺得秘笈,也做不到平衡调和,修习神功的希望破灭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卸去体内的木支流内力,只觉得前路茫茫,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

突然想到:母亲被席姝杀死,这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知会欧少川,如果自己无法修习《衡衍诀》,那么依了父亲的意思,助欧少川成为第九代衡教教主,至少也能帮自己杀死席姝,为母亲复仇。想到此处,不由得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于是一刻也不想拖延,急急去寻那莫知愁:

“知愁姐姐,柳筝在你这里逗留多时,身上的伤已经都好了。眼下久居叨扰姐姐,恐怕也不是长远之法,只求姐姐允柳筝辞去。姐姐的深情厚恩,柳筝铭记于心,只求日后有报答之日!”

莫知愁听了很是惊讶:“柳姑娘,你从家里逃出来,可有其他地方能去么?”

“姐姐不用为小妹担忧,我在平湖县有一个好朋友,他家与我娘亲颇有渊源,小妹打算去那儿投奔他,还请姐姐原宥柳筝劳烦了这么多时日,却无答谢之过!”

莫知愁笑道:“柳姑娘,你这么说也太见外了。我们也算是有缘人,这段时日你在橘井斋陪着我,我觉得很开心啊,真的很舍不得你就这么走呢。不过,你要去平湖县那么远的地方,不能不带点盘缠,我这里还有五十两银子,你若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梅雪萍感激地对她作了一揖,哽咽道:“多谢姐姐为小妹这般照应。若柳筝日后能为姐姐做什么,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于是,梅雪萍就这样急急踏上了她万里征程的第一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10:00 +0800 CST  
她离了橘井斋,故意将自己的头发弄得散乱,依旧在脸上拍了尘土,弄得如村女一般,一路小心翼翼,寻了辆车马,隐在车中紧赶慢赶望乍浦而去,所幸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来纠缠她。待她到得归月山庄,已是月出时分。

她来到庄前,顿时心里生出多少感慨来:第一次寻来此地,对着红尘俗世心里还怀着多少好奇向往,虽然前程未卜,但也踌躇满志,却没想到须臾之间,丧亲罹叛,目下孤身一人,战战兢兢,时时如行刀刃之上,一不留神,就可能落入罗网。想到一会儿将见到欧少川,顿时心里涌出一股热流来——他现在算得上是自己世间唯一的亲人了。热切之间,她也懒得寻那门人通报,就如第一次一般,直接跃上高墙,翻进庄去。

进得庄来,她一时不知该去何处寻找欧少川。因前两番来此欧少川都是将她迎到中厅,所以归月山庄的格局到底如何,她并不清楚。正待寻一人带她去见欧少川,忽见两个仆人行了过来,一人对另一人道:“少爷就在书房里,你就将这雪蛤炖盅给他送去吧,我还得去寻库房的钥匙。”那听话者应了一声,就将托盘接过,梅雪萍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教我碰了个正着,我且去瞧瞧少川哥哥在做什么,于是就没有惊动那仆人,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路走了进去。

那仆人一径入了东院,桂影参差之间,书房隐在其中,边上一个池塘,供洗砚之用。梅雪萍见那仆人入了书房,也跟在后面,但并未进门,只见那门上立一匾额,上书“养心斋”三字。原来周世航在时,时常居于此间参看禅理之书,又是习武之人,所以这书房的名字起得也平淡直白,一如其人。那梅雪萍立了一会儿,见那仆人出来,就轻悄悄绕过门去,走到南面花窗之外,往里瞧去。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定觉得夜间去访一个男子不妥,更何况是这般隐在一隅窥看。可这梅雪萍心无城府,一切随性,况且她自小只对着森枝席姝两个女人,对那男女有防的礼法没有这么深的概念,所以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只见那书房坐北朝南,还算宽敞,房中竖着一面的画屏,上绘春江雁鸭聚洲图,将房间隔断成琴房和书房两处。西墙边立着一个榆木玲珑槅,木格上书籍遍布,但收拾得井然有序。对墙设一榆木罗汉榻,供来访的人与主人相坐。对窗一个阔大的榆木案桌,上设一笔架,悬了数只笔在其中,下有砚台。桌旁地上,放着一个青瓷画缸,里面插着数卷字画。那刚入的雪蛤炖盅放在书桌上,却没人去理会,再一瞧书房的主人,烛影摇曳之下,如青松玉立,站在画屏一侧,手里把玩之物正是衡教的教主令牌。

梅雪萍初时见了这书房的陈设,暗自感喟欧少川所居的富贵宁和,自己的境遇和别人一比较,实在是天地之判。待她见到欧少川手中的物事,不由得心内一震。欧少川幼时时常会于无人处,望这令牌低语,现在年长了不会再如小时候那般,但也看得出他对这物事的爱重。梅雪萍不由心中暗道:“如果我真的将这令牌夺了去,少川哥哥对自己亲娘唯一的念想也没有了,会有多么难过。”一念及此,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由得怆然欲涕。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1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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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夜寂,那梅雪萍的眼泪一掉下来,就如春江之水,破堤而出,怎么也控阻不住,她低低的悲泣之声引起了欧少川的注意。欧少川一惊,急急收了母亲的遗物,冲出书房之外,嗅到那淡淡的花草之气,才认出远处哭泣的人是梅雪萍。

那梅雪萍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打,乌云散乱,鬓边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泪痕阑干,花容惨淡,见到他现身,还不待他开言,禁不住一头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那欧少川慌了手脚,拥着她哄了半天,她才渐渐止了悲泣。欧少川见她如此,心里有七八分明白,惊问道:“雪萍,发生了什么事?!”

那梅雪萍语不成声,边哭边道:“少川哥哥,我娘……我娘被席姝害死了!席姝……席姝是衡教的人,她……她杀了我娘,还要抓我!”

欧少川大吃一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梅雪萍哭道:“她是俞济棠的弟子,隐匿身份投在我娘门下。这次回嘉兴,她不是为了和你比武,而是要逮我们两个。她下药封住了我娘的功力,把她害死,现在还要逮我。少川哥哥,娘现在连个尸首雪萍都无处找寻,你怎样也要助我杀了席姝,给我娘报仇!”

欧少川震惊更甚,半日都言语不得。那雪萍在他怀中泣了一阵,感到他的反应比较淡漠,不由得心中一震,止了哭泣,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看向欧少川。见他一脸的纠结,不由得心中更惊。她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见他如是然,心内不由得转惊为怒,用力的擦去了眼中的泪水,急道:“少川哥哥,你答应不答应雪萍啊?”

欧少川被她这一挤兑,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她。他只觉得口中如含了千斤的重铅,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那席姝自那日星辰湖畔对决以来,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却又无处找寻。他辗转反侧了多日,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却不虞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消息,却是这么一桩凶恶之事。答应吧,那今后照了面,就一定要出手与她生死相搏;不答应吧,又如何对得起于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一家?他心如沸煮,纷乱如麻,头胀得好像要裂开一般,竭尽全力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应对之法。

梅雪萍见他如此,渐渐也变了神色。她脸上因适才哭泣而涌出的红云散了开去,面容如纸一样苍白,交错的泪痕还没有全干,但眼中已没有泪意,只有云雾缭绕眸间,茫茫无任何表情。她沉默着,但这沉默越是持久,就越比刚才的追问还有力量,迫得欧少川不得不开口道:“师妹,现在席姝身在何处,我们都不知晓,况且她还要带着衡教捕你,我们都须小心防备,从长计议。你现在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就住在我这里,待我寻到了她,我们再作计较。”

梅雪萍见他刚才的神情,心里就有了几分底,听他急切间说出的这几句不成功的话,再傻也知道他是作缓兵之辞,至少让自己目下不要迫他太急。她年轻气盛,哪里肯随随便便就把事情如是揭了过去呢?她只觉得自己对欧少川又怨恨又失望,觉得自己今日来寻他简直是糟糕至极的一件事,当下也不多言,扭头就走。

欧少川吃了一惊,急道:“雪萍,你要哪里去?”赶忙追了过去,那梅雪萍见他追了上来,足下发力,一下子如惊鸿冲天,跃上屋去,那欧少川的轻功修为没有她高,追之不及,急切间高叫道:“雪萍!你要哪里去?被他们逮住,你会没命的!”那梅雪萍恍如没有听见一般,在屋上飞一般地掠了过去,三两下纤细的身子就消失夜色之中。


那梅雪萍一气奔出了归月山庄,又奔了不知多远,冲进一片小树林,脚下被一处山石绊了一下,立时摔倒。她只觉得狂奔了这么一阵,不知是因为气息没有调匀还是内心的失望悲苦,胸中闷堵得要命,觉得气都喘不过来。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膝盖已被擦破,流出血来。此时此地,暗夜笼罩,她无人照应,孤苦伶仃,她觉得自己是与欧少川决裂了,今后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令自己失望的人,想到伤心气愤之处,她又止不住呜咽起来。

正在激动迷乱之际,她突然听到有人笑道:“梅雪萍,你果然没死,寻到这里来了!”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14:00 +0800 CST  
梅雪萍一惊,抬起头来望向说话之处,只见那女子一袭紫衫,手执万柳软剑,领了一群着玄色教袍的衡教教众,已然封住了她的去路,正是席姝,不由心内大惊。席姝笑道:“梅雪萍,我知道你只要没死,一定会来归月山庄,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天助我,你今日既然来了,就怎么也别想走掉了!”

梅雪萍恨得只想冲上去与她搏命,但她也知道自己修为太浅,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周遭尽皆是她的人手,心里真是叫苦连天。正在她茫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远处火光闪动,又有一波人等寻了过来。

那席姝吃了一惊,掉过头去看时,为首一人如临风玉树,风姿隽秀,正是归月庄主欧少川,那欧少川见雪萍遁走,心里又愧又不安,觉得自己怎样也不能放任师妹一人,孤身在外。否则如何对得起逝去的师父师娘,于是领了庄中人等,追出寻来,却没料到在这里与席姝一干人撞了个正着。他见那席姝紫衣翩翩,持剑玉立,粉面生威,号令之间,比之当初星辰湖畔,又胜一分的风流袅娜,不由得一呆,也不知道自己目下该是欢喜还是该忧愁,还不待他开口,那席姝就朗声言道:“归月庄主,我乃衡教太白座下朱雀堂堂主席姝是也。今日奉主人之令,要捕了这叛教余孽去,你果真要与衡教作对,拦了我么?”

欧少川再对她有情,也不至于会答应这般无理的要求,他回应道:“席姑娘,你果然要听衡教的命令,也要看看我手中的物事再来决定自己该怎么做!”言罢就翻出一块黑沉沉的的令牌来,非金非玉,梅雪萍一看,认得正是衡教教主信物。

席姝眼皮一翻,冷冷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敢拿在手上对本堂大呼小叫,胡言乱语?”

欧少川肃然道:“这是衡教教主信物,见之如见教主,你们还不给我收手?”

席姝一凛,随之嗤笑一声,道:“衡教本来就有教主,如何又多出一个你来?”随即扭头向那一群教众冷笑道:“你们哪一个看得出来,这是衡教教主信物?”那些教众个个精乖,自然知道席姝心意,纷纷叫道:“假的!”“什么教主信物?我的腰牌都比它大多了,哈哈!”“小子,回去做你的白面书生吧,洗洗睡了你妈更安心!”一通乱嚷之后,这群人哄笑起来,直把个欧少川气得满面通红,冷然叫道:“闭嘴!”

席姝向这群教众递了个眼风,止了他们的喧哗,然后笑着看向欧少川道:“庄主,我劝你呢,还是聪明识相一点,若今日果真要与本堂作对,恐怕归月山庄以后,麻烦不断!”言罢也不去看欧少川的脸色,上前就要去逮梅雪萍。

欧少川见她如此,知道今日两人必要撕破脸皮,当下也不迟延,举手一挥,一群庄客就拥了上来。那席姝所带教众,虽然武功比这些寻常庄客要高强,但是毕竟人少。那席姝心道,如果不败了这归月庄主,梅雪萍今日多半又得眼睁睁看她逃掉,于是软剑一挥,放了梅雪萍,跳过来望欧少川就刺,这两人就斗在一处。

欧少川边斗边叫道:“雪萍!你快逃!千万别让他们逮住你了!”席姝听了心中发急,那梅雪萍的轻功一旦施展开来,要逮她还真不容易,当下想撇了欧少川来攻梅雪萍,那欧少川知她心意,跳到她身前挡住去路,将她死死封住,那席姝见他如此,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梅雪萍听欧少川这么一叫,立时惊醒过来,当下也不敢延搁,望了一空当之处,几个纵跃就跳出这一干人围的圈子,席姝惊叫道:“别放她走了!”那些教众被一众庄客拦在人圈之中,想要去阻拦,又哪里拦得住!

如是斗了一番,欧少川估摸着梅雪萍已经逃远了,虚晃一剑,跳出席姝攻击的圈子,那席姝眼睁睁见梅雪萍遁走,对欧少川恨得入骨,索性就追上来,对他猛一通砍杀,正没开交时,场内又跃入一个人来,三招两式,封住了席姝的软剑,席姝一惊,识出来者正是康毅。欧少川奔上来,急急给康毅行了个礼。那康毅拦了他,掉过头来对席姝冷然道:“姑娘,你今日还要打下去么?”

席姝回视自己所带的教众,被这一干人围在一处,也都被打得身上挂彩不一,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去,美目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恨声道:“好!我席姝今日技不如人,情愿服输!不过,日后你们再敢阻挠我围捕梅雪萍,我定要教衡教上下,怎样也要灭了归月山庄!”正转身要走,突然听那欧少川叫道:“席姑娘,我师娘你葬在了何处?”

席姝听了,转过头来,对那欧少川冷冷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把她带到桐乡妙峰寺边,与镇中星主葬在了一处。”

欧少川恨声道:“席姝,我师娘待你不薄,你害了她的性命,还要抓捕雪萍,你还有没有人性?!”

席姝哈哈一笑,如夏花绽放,桃李吐艳,欧少川再恨,瞧了她这般的容色也又是一呆,只听她施施然道:“那你就杀了我呗!”

欧少川一愣,随即又一次气得涨红了脸,那席姝收了软剑,只视康毅欧少川等人如无物,带了手下教众,扬长而去。

梅雪萍自归月山庄这番死里逃生,总算是悟到欧少川不可依恃,自己若再去他那里,恐怕没有第二次机会逃出席姝的罗网。她对欧少川绝了念想,眼下能依靠的人,也只能是自己。要依母亲所嘱,夺得绝世神功,首先就要盗得父亲遗留在少川那里的玉佩阿。可那欧少川先天嗅觉出众,对梅雪萍身上淡雅若无的花草之气察觉敏锐,所以不能在他在的时候下手;而席姝的存在,更是让梅雪萍视归月山庄为畏途。左思右想,只得另谋他法。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15:00 +0800 CST  
梅雪萍无处可去,黯然地返回海盐,一路寻到橘井斋。那莫知愁见梅雪萍到来,忙将她迎入屋内。她见梅雪萍一脸的愁闷之色,不禁问道:“柳姑娘,你见到你的朋友了吗?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梅雪萍沉默了半晌,道:“知愁姐姐,我那个朋友,无法收留我。天下之大,柳筝没想到寻个立锥之地,居然这般艰难。”

莫知愁关切地看着她,回应道:“柳姑娘,如果你真的无处可去,不然就留在橘井斋帮我如何?”

梅雪萍摇了摇头,突然问道:“知愁姐姐,可否代我给高大哥说情?我想去银钩山庄谋个差事来做。”

莫知愁奇道:“柳姑娘,为何不在橘井斋与我相伴,偏要去那儿做侍女呢?”

梅雪萍道:“知愁姐姐,我不打算去那里做侍女,柳筝也想跟着高大哥,做一番事出来。”

莫知愁更奇:“柳姑娘,你知道高大哥那里,大家都是以盗为业的。你一个女孩子,做得来这样的事么?”

梅雪萍答道:“知愁姐姐,实不相瞒。柳筝要摆脱爹爹的追讨,绝了那门不想要的亲事,还真得要赔出一大笔钱来。可我孤身在外,想来想去,短时间内要生出这么些财来,只能去高大哥那里谋点事才有希望。还望姐姐,看在柳筝可怜的份上,怎样也要助我一把!”

莫知愁皱眉思索良久,方开口道:“柳姑娘,这差事到底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去做。你一个未嫁的姑娘,若因这事坏了名节,今后如何做人呢?你到底需要多少钱?如果我能帮你的话就先借你便是了。”

梅雪萍急道:“知愁姐姐!柳筝是立意不嫁人的!这钱就算姐姐肯借,柳筝也没胆说今后能还。我只有这么点飞檐走壁的本事还靠得住,只求姐姐为妹子行个方便,柳筝感恩不尽!”说着说着,不禁眼泪又要落下来。

莫知愁见她惨然的样子,不禁也软下心来。她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罢。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帮到你,我且写封信,你拿给高大哥去,但是他肯不肯留你,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梅雪萍听了,转悲为喜,急道:“多谢姐姐成全柳筝!”便要给她行礼。莫知愁赶紧拦住了,当下就修书一封,梅雪萍自是恩谢不表。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17:00 +0800 CST  
翌日,梅雪萍携了知愁的书信,一路望盐官镇的银钩山庄而去。因为此地依然算是嘉兴地界,距归月山庄有七八十里路的样子,衡教在此地有耳目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梅雪萍着了一身藕荷色的裙衫,戴了斗笠,一路小心翼翼,不敢让他人留意到自己。待她寻到时,已是近午时分。

那银钩山庄,设在一处傍山依水的所在,三面环山,正前方一带碧青的河水悠然而过,正是上塘河的一处支流。梅雪萍见了这一派青山绿水,不由得暗叹:“想不到被称作‘妙手文雀’的高家,居然住在这么灵秀幽雅的地方。”

在庄口她见到两个守门之人,不禁心中暗忖:“知愁姐姐曾说她的信也不一定会让高大哥同意收留我,如果我贸贸然要进去找他,可能事情成不了。不如问问方少威在不在,如果他能带我去寻高大哥,恐怕留下的把握要大一些。”想到这里,她走上前去向那守门之人行了一礼,道:“大哥,请问方少威哥哥今天在山庄里吗?小妹寻他有点事,烦大哥帮我递个信儿给他好吗?”

那两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一个人道:“威少爷今日不在,你换一日来寻他吧!”雪萍闻言一愣,又问道:“那他何时回来?”那人不耐烦道:“威少爷有时出去十天半月都不回来,我又怎么知道他何时回来?小姑娘,别在这里费时日了,这里不是耍处,快走快走!”

梅雪萍无法,叹了口气道:“两位大哥,既然方大哥不在,能否烦两位通报一下高亚权少爷?我是橘井斋莫小姐的朋友,今日有事求见于他,请两位大哥引见,小妹感激不尽!”

那两人听罢,反而更是不耐:“小姑娘,你一会说要见威少爷,一会又说要见权少爷,你到底要找谁?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大架子,非要见这里的主人不可?”

要是换了别人,碰上这事恐怕几两银子就递出去了,可那梅雪萍哪里懂这人情世故?她也渐渐瞧明了这两人觉得她寒微稚嫩,不足以带去烦扰他们的主人,嗫嚅了半天,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开口相求,只觉得脸面发烧,窘迫不堪。正在为难的时候,突然肩上被别人拍了一记,她吓了一跳,回看那人,只见她:一身黄衫,白皙皙一张小圆脸,灵动动一双秋水眼,粉嘟嘟一张小嘴笑嘻嘻的,两边各一个脆生生的小酒窝。她笑道:“你是谁?找方大哥做什么?”

“我……我叫柳筝,我想见见方大哥,我的事想当面和他讲。”

“柳筝?呵呵,你长得好漂亮,皮肤好好哦,你叫我范淑媛好了,我带你进去找他!”

“唉?”梅雪萍喜出望外,那个叫范淑媛的少女拉了她就要往里面奔,两个守门人叫道:“喂!这里不是你们能乱闯的地方,快给我出去!”

范淑媛小声对梅雪萍道:“别理他们!”身体灵动,扯了梅雪萍就绕过一人跳了进去,另一人要来拦她,她翻了个白眼,望那人身上撒了什么物事,那人顿时身上一阵奇痒,叫了声“哎哟!”跑到一边去褪下衣衫,周身乱抓起来。剩下的那个人见状,叫嚷着追了过来,范淑媛笑道:“怎么?你也要本姑娘赏你点痒痒散么?”那人呆了一呆,气急败坏,扯出一面小锣就敲了起来。

梅雪萍惊呆了,她原以为这范淑媛也是山庄中人,却没想到方高二人一个也没见着,入门就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范淑媛倒是根本不以为意,扯了梅雪萍就往内奔。梅雪萍被那范淑媛一阵胡搅,脑子都要晕了,更是不识路跟着她一阵乱跑。没一会就涌出好多人来,把她们的去路堵得死死的,梅雪萍心道:“闹成这样,一会儿还会留我么?”想到此处,心中更是连珠价地叫苦,独有那范淑媛,见山庄越乱,心中就越是欢欣鼓舞。

这群人中为首一人怒道:“范大小姐,今天怎么又来我们这里作怪?”那范淑媛吐吐舌头道:“你也知道我是范大小姐?还不把阿威叫来,这里有个朋友要见他,却被你们这两只看门狗拦在外面。这也罢了,连我也敢拦,你们不想过太平日子了是不是?!”

那人一呆,心里暗想权少老早就吩咐下来,再见到这精灵魔女范淑媛,定要敬而远之,何况这事的确是自己人理亏,只得缓下声气道:“范大小姐,这是我管教无方,让几个不识礼数的粗人开罪了你。大小姐大人大量,容我去通报一声,此间勿得喧哗,免得小的在权少面前为难。”

范淑媛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施老六,这里就你一个最会做人,好吧,我就给你个面子,还不快去把阿威叫来?”

施老六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庄内又走出一人来:“外面何事这么喧哗?”施老六一看,赶紧行礼道:“叶先生,范大小姐要找方少,老王他们不懂事拦了她,她就一路闹进来了。”

那叶先生姓叶名双成,约莫三十来岁,正是银钩山庄的管家。他明了了事情的原委,对范淑媛笑了笑道:“范大小姐,方少正在内厅,不然你就和我一起进去寻他吧。”

范淑媛才哈哈笑起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叶先生下次看门的还是换两个精乖点的更好,不然我还有招闯进来呢!”叶双成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于是乎,晕头晕脑的梅雪萍就跟在范淑媛身后,随着一众人等往山庄的大厅行来。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19:00 +0800 CST  
入了两三进庭院,只见一间正屋出现在眼前,红砖碧瓦,甚是阔大气派,正上方悬着一副匾额,上书“清瑞传芳”。范梅二人入得厅内,只见堂上立着数人在议事。那几人见着叶双成带来的几人,就停了言语,都望了过来。梅雪萍见那几人中,有两个人如同明珠照美玉,正是方少威和高亚权,不禁心内一震。按她的想法,本来是应先去见了方少威,再由方少威带着她求高亚权收容,没想到他俩都在,她原来设想的路就行不通了。纠结了一下,她只好硬着头皮,随范淑媛上前,心内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罢!”

那方少威穿着一身青色的半臂直䄌,内里玉色长衫,倒是斯文秀雅得像个书生。因高亚权在身侧,所以见了范梅二人,只是笑而不语。高亚权则是一身月白色的宝相花大襟绸袍,依旧随意束起长发,潇洒飘逸。他对范淑媛笑道:“范大小姐,今日又得闲了?”

“那是自然!”范淑媛哈哈一笑,续道:“我爹今日不在家,觉得一个人怪闷的,就想来找你们散散心,没想到权少好大的架子,叫两个人挡我挡的死死的,居然让我连个门都进不来。”

高亚权勾了个弧度,道:“范大小姐,这的确是在下的不是。今日叶先生得交待山庄中所有人等,以后范大小姐到了,谁敢阻拦,高某人就把他送到范家去,由大小姐任意处置!”

范淑媛笑道:“好啊,高大哥这般爽快,小妹才心服呢!本来小妹不想烦扰你们的,但这个朋友今日要来寻阿威,也被拦在门外,那两家伙还骗她说阿威出远门了,我看了实在气不过,才出手教训了他们。高大哥你说我做得可对么?”

高亚权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旁的梅雪萍一眼,道:“你做得没错。”然后看向叶双成,叶双成会意,赶紧走上前,给梅雪萍道歉。

梅雪萍脸上一红,道:“叶先生,这是我礼数不周,让两个大哥误会了。还要你来道歉,折煞小妹了。”

高亚权忽道:“阿威,既然这位姑娘找你有事,你就带她到偏厅去罢!”

那范淑媛听了,又叫起来:“你找阿威有什么事?不妨就在这里说嘛!”

梅雪萍听了高亚权的话,正合心意,却没料到那范淑媛来了这么一出,顿时又囧了起来。那范大小姐果然是丝毫不把人情世故放在心上的一个人物,定要教梅雪萍当着一众人等的面说出来访之因。梅雪萍见范淑媛不肯放过她,况且自己也是她领进来的,所以觉得不好与她纠结下去,嗫嚅了一阵,方开口道:“我……想求方大哥,也想求高大哥,让我留在银钩山庄。”

一众人等,听了梅雪萍的言语,都不由看向高亚权。高亚权英俊疏朗的面庞上,依然是淡淡的什么表情也没有,他静默半晌,方道:“柳姑娘不是知愁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银钩山庄?”

梅雪萍道:“个中因由,实难启齿。我这里有知愁姐姐书信一封,望权少拨冗展看,慈悯柳筝遭遇,收留柳筝。”

高亚权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叶双成将梅雪萍掏出的书信呈上,高亚权打开只扫了一眼,就将书信放下,道:“柳姑娘,虽然知愁书信里说得清楚明白,但是我这里从来不收容女弟子。此外柳姑娘违约不嫁,有悖孝德,高亚权要留你在此,难道就不怕你父亲找上门来?实在也于理有亏。”

梅雪萍一惊,她虽然对此事难成有所预料,但是却没想到高亚权的态度会如此冷淡,被他大道理这么压着讲了一通,她心里觉得又难堪又悲苦,沉默了一阵,方道:“权少,柳筝此举有欠妥之处,但是也为情势所逼,无可奈何。爹爹娶了后娘,也有弟妹侍奉,在家中我只是一个多余之人。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那夫家是后娘做主,虽然有财有势,但也只想把我娶去做小。柳筝宁愿这一世不嫁,也不要去了他家,不然就是一死。柳筝行到今日这一步,也是与爹爹决裂了,如何回得去?可养育之恩,不可不报;定聘之礼,不可贪占。柳筝只剩了一身的轻功可为,别无长处,只求权少收容,待我挣得足够,返还了爹爹和那家人去,安然存世,柳筝感激不尽!”

“敢问姑娘的令尊,是哪位高人?”

“小女子因家事不谐,私逃在外,所以实在不愿道出家父名姓,望权少原宥!”

高亚权听了她的陈说,依旧不为所动:“柳姑娘,你适才所言,都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求我给你一个容身之处。可对于你的来历究竟如何,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清楚,银钩山庄本来也时时纠结于是非之间,所以更不想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再说,柳姑娘正值韶华之龄,涉世未深就立誓不嫁,实在任性妄言。姑娘还是为自己好好打算,别寻出路吧。”

梅雪萍听他说了这么一番,知道无望,想到自己的种种遭遇,不禁心中感慨世事的艰难。当下也不再多言语,给高亚权行了一礼,便要离去。

“唉?你要去哪儿呢?”众人一看,原来发话的正是那天地不怕的范淑媛,高亚权皱了皱眉,对她视若无睹,只对叶双成道:“如果下面没什么事,大家就散了吧。”

这话听到范淑媛耳朵里,她赶紧调转了对话所向,对高亚权嚷道:“怎么会没什么事呢?权少我且问你,她都没处可去了,只能过来投你,你就这么铁石心肠,对别人死活不问么?”

高亚权淡淡应道:“范大小姐,你今日对银钩山庄的事儿,插手得也太过了点儿吧!”

范淑媛笑道:“你庄子里的事儿,本姑娘可没那么多心思精力去理。但是这个姐姐明明有难处,权少也袖手不管,淑媛看在眼里,真是对你多了几分认识呢!”方少威在一边觉得她说得有些过分,禁不住给她递眼色。范淑媛最恼的就是自己所言所行被别人直认不妥,对方少威回瞪了一眼,接下来对他全然无视。她见高亚权依然不搭理自己,更是心里恚怒,转过头来对梅雪萍道:“你要出多少钱给你爹爹?不然我给你出好了!”

梅雪萍不清楚这范大小姐是什么来头,但是看她与高方二人的言语和种种行为,觉得她肯定背景也不小,不然高亚权哪里会纵她在银钩山庄如此肆意妄为。她沉着道:“我得要给爹爹两万五千两雪花银。”

高亚权挑了挑眉,依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方少威愣了愣,再瞧了瞧高亚权,也一言不发。那范淑媛吐了吐舌头,叫了出来:“你爹爹是嫁女儿么?要这么多钱?人家舍得出这么多让你做小?”刚说完不由掩了一下口,原来她省悟到这么说似乎把梅雪萍贬损得贱了,又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了笑。

梅雪萍倒是不以为意,续道:“定聘之礼没有这么多,但是爹爹抚养我成人,我忤逆他的心意,出这么多其实已经太少了。”

范淑媛跺了跺脚,道:“也罢,两万五千两,本姑娘就给你出了。你也别来求这个胆小鬼了,自讨没趣。”

众人皆知范淑媛所言的“胆小鬼”指的就是高亚权,心内俱是好笑,但也不好表露出来。高亚权依然冷眼旁观,好像范淑媛所指的是另有其人一般。

梅雪萍道:“多谢范姑娘,但是柳筝从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况且我不留在这里,也实在无法偿还。这么多银两给我一个没法还的人,和扔在江海里有什么两样?范姑娘的心意我领了,但柳筝不会收受的。”

范淑媛烦了起来:“唉,你们一个这么拧,一个这么犟,倒真是一对儿,今日活活要气死本姑娘么?!”

高亚权和梅雪萍听了都不由一愣,高亚权正想开口弹压那范淑媛,倒被她抢了个先:“我不管,今日你不留下她来,我可赖在这里不走了!”

高亚权冷冷道:“范大小姐,高某人还有别的事,你高兴呢就在庄子里多玩会儿。双成,着人去范老爷家去,告诉他们小姐在我们这里!”言罢就要走开。

那范淑媛一下子跳到他身前,挡住去路:“不然权少先看看柳姐姐的身手如何,再做定夺。如果姐姐技不如人,淑媛也无话可说!”

高亚权听了,静默不语。众人见他不说话,也都屏声敛气,静待他的反应,梅雪萍更是心跳如鹿撞,切切地看着他,望他能应下。高亚权又瞧了瞧梅雪萍,方道:“好吧,既然范大小姐开口相求,那柳姑娘就让我们开开眼。如果你有什么本事是我不及的,我就容你暂留银钩山庄。”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这条件看似给了梅雪萍一个机会,但实际上还是相当于拒绝。权少之能,在场的人心里皆是有数,要梅雪萍胜过他,谈何容易!那范淑媛更是叫了起来:“不公平!不公平!你把题出得这般难,还不如直说不答允我!”

“好吧!请权少容柳筝试试!”这次开口的倒是梅雪萍,众人听了更惊。高亚权不动声色,道:“柳姑娘,既然你要留在银钩山庄,无关的技艺就别拿出来为难我。若你要我和你比赛绣花裁衣什么的,那可作不得数!”

梅雪萍笑道:“这是自然!权少可否允我在外面施展?”

高亚权只点了点头。梅雪萍又道:“请问庄子里可有荷花池?”高亚权道:“有,随我来罢!”言罢就往内庭走去,梅雪萍就跟随其后,其他一众人等也觉得好奇,都跟在后面一起入内看究竟。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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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宅子有九进,宅第之间,有数重院子。刚才他们所处的乃是中厅,中厅和后堂之间,乃是这屋子里最大的一处花园,叠石理水,相映成趣。此间花木众多,簇拥着绕在一片大池周围,是日正是五月天气,池中荷花虽然不在极盛时期,但也铺了半个池子。那荷叶团团,有的浮于水面,有的已亭亭出水,簇结在一起,露出多少或粉或白的花朵来,观之可喜。唐王昌龄曾有诗云:“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风过处,撩起如裙之叶,顿时让人觉得舒爽了许多。

梅雪萍站在池边瞧了会,就对那高亚权盈盈一拜,说道:“权少,柳筝献丑了!”言罢立起身来,众人见她一身藕荷色的衫子,在碧绿的池边迎风一站,袅袅婷婷,身姿轻盈,都疑心是不是池中的花朵幻化到了岸上来。只见她飞身一跃,从池面上的荷叶上掠了过去,动作之迅疾出人意表。她一下子就跃到一簇荷花丛中,手起一刃,即挥下一朵粉色的荷花来。花刚一落入手中,她娇躯一拧,即回身向岸边踏荷而来。须臾之间,她已落到岸上,众人拥上一看,那梅雪萍连鞋袜都没有湿,都喝起彩来。

那高亚权见梅雪萍如此身手,也心中暗暗讶异,立时收了初时对她的傲意。梅雪萍手执所取的荷花,走到高亚权身前,又是一拜,恭敬问道:“权少,柳筝可以留下么?”

高亚权淡淡一笑,道:“你且看我怎么取来!”话音未落,他已向池中跃了过去,一两个纵跳就到了梅雪萍适才取花之处,依样取了一朵白色的荷花来,接着就是一个后翻,跳到池中一荷叶上弹了一弹,就跃回岸边,鞋袜也没有湿上半分。

众人里也有第一次亲见高亚权展示轻功的,不禁更是叫起好来。虽然高亚权和梅雪萍都是踏荷往返,轻功高超,但是梅雪萍在池中踩踏的次数明显更多,高下之分,立时可判,这一局梅雪萍到底没有赢过高亚权。

梅雪萍秀眉深蹙,对高亚权作了一揖,开言道:“权少果然技艺精湛,柳筝输得心服口服。不过,权少可否让柳筝再试一局?”

高亚权笑道:“当然可以。柳姑娘接下来要比什么呢?”

梅雪萍四下里瞧了瞧园中的树木,突然指着园角的几株水杉道:“不然就在那树上吊一样物事,让我站在对角把它射下来如何?”

高亚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些水杉,少说也有十数丈高。于是点头应道:“好吧。双成,取件红袍来罢!”

叶双成应命而行,取了件红袍来,系在一根绳上。高亚权将那绳子另一端系了一个小石子,望空一抛,那石子就带着绳子飞了上去,从水杉高处的枝上落下。高亚权命人将那绳子收起固定,将那红袍吊在十丈高的枝头。梅雪萍向叶双成讨了弓箭,走到对角墙下站定,众人见她距离那水杉少说也有百步之遥,那么远那么高的地方,吊着红袍的绳子显得又细又小,大家心里都暗暗想,这红袍射得下来么?

那梅雪萍站了一会,看明了红袍在风中的摆动幅度,站了个弓步,开弓如满月,右臂如托举婴儿,只听她叫了一声“着!”那箭应声而出,直向目标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未几,那红袍泼喇喇从天而降,众人禁不住又叫起好来。梅雪萍大喜,奔过去拾起红袍,走到高亚权身前笑道:“权少,我这次算赢了么?”

高亚权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射给你看看。”于是只教叶双成递了他一支飞镖。他依样将红袍吊起,走到刚才梅雪萍的站位,瞧了会高空中所吊的物事,身子往后一退,两臂往后一开,犹如苍鹰展翅,只听他也叫了声“下来罢!”手臂一挥,那镖往高处激射而去,众人只见那当空飘飞的红袍也一样落了下来,更是喝彩不绝,个个都觉得今天看了两人的精彩施展,大开眼界,振奋万分。

梅雪萍呆了一呆。那高亚权也一样射下高处的红袍,但用飞镖比她用弓箭难度更大,所以这一局她依然没有赢过对方。心绪激荡之中,高亚权已笑着走了过来:“怎样?还要比么?”

众人见那梅雪萍,立在那里一声不出,不禁都安静了下来。范淑媛偏爱打抱不平,冲上来叫道:“权少,真是太不公平了!柳筝姐姐的技艺,估计都要胜过阿威了,你偏要她胜过你,真是太苛刻了!你还是让柳筝姐姐留下罢!”

高亚权把脸孔一板,说道:“范大小姐,这是什么话?比试之前,我们都把条件讲得很清楚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改了去呢?”

说话间,梅雪萍忽道:“好吧,那柳筝只求再比最后一场,输了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

一众人等,听到她的言语,都安静了下来,高亚权对着梅雪萍勾了个弧度,道:“好吧,最后一场,要比什么呢?”

那梅雪萍指向园中的几株松树,道:“我看到其中有一棵,顶巓上有几个松花,我们各取下一个松花来,看谁震下的松花鳞片最少,权少你看如何?”

高亚权抬眼一看,那松树也有十丈来高,射刚才的红袍都不在话下,要把松花射下来就更不用说了。他点头笑道:“好吧!”

“不过,这次让权少先来如何?”

高亚权的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梅雪萍的神情,但审视不出什么来。于是应道:“好吧,那我先来。”

高亚权取了一个小石子,走到松树之下,看准了高处的松花,将石子抛了上去。那如球如穗的松花立时震了一朵下来,众人拢上去一看,松花的底部受石子的打击还是脱落了一小块。

“柳姑娘,该你了。”高亚权开口说道。

梅雪萍不慌不忙,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只竹笛。众人见她如此这般,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见她坐在松树之下,将笛子横在嘴边,自顾自地吹奏起来,没过多久,范淑媛惊叫起来:“蛇!是蛇啊!”

众人大惊,果然园子里出现了近十条大小不等、色泽各异的蛇。它们皆被梅雪萍的笛声吸引,向松树这边游走过来,范淑媛只觉得心惊胆战,三蹦两跳,逃出老远,高亚权一干人,个个也都退开了去。他们眼见梅雪萍坐在树下吹笛,那些蛇虫都聚了过来,只觉得此情此景,诡异无比,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惧。

那些蛇游到梅雪萍身边,仿似个个都愿听她号令。梅雪萍初时笛声清越,越往后却越是促急,那些蛇受到笛声的驱策,争先恐后,一条条都向松树之巅爬去。没过多久,它们攒集在树顶的松花周围,这时梅雪萍立起身来,吹奏的笛声又变了调,那些蛇立时如疯魔了一般,都钻到松花之下,卯足了劲去撞击咬啮,嘶嘶有声,仿佛和那松花之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那松树被群蛇争咬,也是枝叶剧震,刷刷而响,看得一干人等更是心中骇然。那梅雪萍虽然口中吹奏不绝,但眼睛一直盯在高处,没过多久,一个松花终于落了下来,梅雪萍看准了跳过去,抄手一接,拿到高亚权眼前。高亚权接过一瞧,倒是比他刚才击落的那个更完整,默了良久,才说道:“真没想到柳姑娘有如此过人的神技,高某只得认输了。”

楼主 一贝于海  发布于 2017-06-06 11:59:00 +0800 CST  

楼主:一贝于海

字数:297247

发表时间:2017-06-06 07: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27 22:51: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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