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帖子慕明奇妙不能在首页显示了，反馈的自动回复说需要5个工作日才能处理完，我等不起，重新开一贴，大家先看这个吧。


（译前记）

其实，这一部分里我最感兴趣的是诗歌后面的评注……

这一部分主要由三首诗的片段组成：《诺多族出奔维林诺》、《埃雅仁迪尔之歌》以及《刚多林陷落之歌》，三首诗全是片段。然后对这几首诗的评注却非常丰富，考据党最爱啊！可以补充一些故事的发展脉络和细节。所以个人觉得还是有翻译的价值，尽管是最令我头痛的头韵体……

所有译名采用世纪文景版的译名，没有的话采用魔戒维基译名，再没有原文照录，欢迎各位指正。

（正文）

在利兹大学工作期间，我父亲致力于五篇与神话事件相关的诗歌作品，然而其中三篇只是开了个头。这一章依次对其进行探讨。


(i) 诺多族的出奔

在日期上，似乎没有明确的迹象表明这首头韵体的短诗与《胡林的子女》有关［尽管值得注意的是，在《诺多族的出奔》最早的三篇文本中，费艾诺之子Cranthir就已经如此命名了，与之相反，这一形式仅仅作为对Cranthor的修订出现在了打字版的长歌里（第1719行）］。不管怎么说，从大致的氛围与各种细节两个方面都能看出它们属于同一个时期；（一方面），我父亲似乎不太可能在没有把另一首诗放到一边的情况下着手创作一首新的头韵体诗歌，又或者说（另一方面），一旦被对句押韵的长诗所吸引，他便会重复采用这种文风，因此我认为《诺多族的出奔》很可能创作于1925年的年初（见第3页，第81页）。

这首诗的每一篇手写稿（A版、B版和C版）都有不同的标题：A版的标题是《传唱于辛葛厅堂中的诺姆族出奔》；B版（后期用铅笔写上去的）是《诺姆族的出奔》；C版是《诺多族出奔维林诺》。A版中包含对B版文本的修订，而B版又包含来自于C版的修订；几乎所有的修订都是独有的对韵律/动词的重新排列，例如第17行：

A版的“in anguishmourning”修订为B版的内容；
B版的“and inanguish mourn”修订为C版的内容；
C版是“mourningin anguish”。

与本书中普遍存在的情况一样，我没有引用不牵涉到名称与故事的众多早期变体。每一篇文本都结束于同一个地方，但A版的页边空白处又潦草地往下写了三行（见第146行的注释）。

我在此列出第三个版本，C版。

诺多族出奔
维林诺

啊！光明之树啊，高而修长
那金银两色的光芒比太阳还要璀璨，
迷人胜过那月亮，遍及诸神的草地
芬芳的林间还有鲜花盛开的
闪亮花园，曾经欣然地闪烁着光焰。5
然而死时却黯淡无光，叶片纷纷从
焦黑流血的枝干上脱落，这是魔苟斯的作为
还有残忍的乌苟立安特，那黑暗的编织者。
以蜘蛛的形体，在一个绝望而魔影重重
恐怖与混沌的夜晚 10
她编织出一张恶毒盘踞的罗网
黑暗又令人窒息。双树的枝条枯萎，
光芒与欢乐从叶片上销声匿迹。
阴霾袭来，黑色的薄雾
弥漫过宏大的厅堂，寂静而空旷，15
黑暗笼罩了诸神的大门。

看啊！精灵们在痛苦中低声哀悼，
科尔城那条条蜿蜒的街道上，欢声不再响起；
图恩山高塔林立，这座墙垣环抱的城市
闪烁的灯光 20
淹没在黑暗里。雾气那黯淡的手指
从难以名状的荒野
与阴暗的海上飘来。他们听到远远传来的号角
还有那无望的追猎
敲响急促狂野的马蹄。25
那是诸神震怒，这些愧疚者
穿过悲伤的阴影，此时如潮水般
卷过极乐之地（译注：BlissfulRealm），于盲目的焦虑中
不断地追寻。这座精灵之城
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用水晶雕成的30
一线阶梯上，无数火把
燃起，照亮了暮色
与那闪闪发光的绿玉柱栏。
流言在众人口中低声疾传，
待到越传越广，便沿着大理石的小径35
传遍了图恩山上的宽阔道路
搅扰着道道珍珠之墙。

三支亲族当中喧嚣的不是别人
正是诺姆一族，众人纷纷聚集。
Ing治下的精灵们徜徉于古老的厅堂40
（译注：Ing为英格威的诺姆语名字）
与星光璀璨的花园，它们屹立在
蒂姆布伦廷之上，闪闪发光。云朵
为这座高耸的山脉结成穹顶
也笼罩着曼威那满是歌声与欢乐的殿堂。
蒙福的Bredhil身披蓝色斗篷，45
（译注：Bredhil既Bridhil，瓦尔妲的诺姆语名称）
这位众山绝顶的夫人美如白雪
周身闪耀着万千星辰的光芒，
永世的奇寒，群山之后，
对于凡人的双眼，她太过美丽可怖
太过高远，静坐在曼威宫中50
聆听众人的歌颂。

那些弄潮者，众水的子民，
这支精灵属于永远回响着涛声的海滨，
属于海湾与岩洞，属于蔚蓝的泻湖，
属于洒满了月光、星光与日光 55
的银色沙滩，沙滩上闪烁的鹅卵石
是水晶、白宝石，
珍珠与欧泊。如今阴影在这里潜行
攫取了他们的笑声。哀悼
取代了欢乐与惊叹，众人在惊异中彷徨， 60
凄凉的呼唤在悬崖下隐约响起，
或是在阴影笼罩的船上战战兢兢地等待
那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光明。

然而众多诺姆族却按照姓氏与家族
在科尔城最高处的大广场上65
集合已毕、排列整齐。激昂的Finn之子
高声喊着话语。燃烧的火把
高擎，在他手中不断挥动，
这双手掌握的秘技
无论是魔法还是巧艺，没有一个诺姆族或是凡人70
能够通晓，抑或匹敌。
“看啊！我父王被恶魔之剑斩杀，
倒在了自家深宅高厅的
门前，黑暗在守卫这三颗宝石的地方
藏匿，那绝世之珍75
无论是诺姆族、精灵还是九位维拉
都无法再造，令它们重现世间，
没有巧艺或是魔法能把它们重新雕琢与点亮，
哪怕昔日Finn之子费艾诺曾创造了如此奇珍——
光芒已失落，就在他第一次点燃它们的地方，80
Faërie的海湾，它的宿命已然来临。

如此蠢笨的学识，赢来的奖赏
却是诸神的妒忌，我们被禁锢在此
充当他们的劳役，在这甜蜜的牢笼里为他们歌唱
把宝石与珍玩给他们设计，85
我们的美丽沦为他们闲暇时的消遣，
正如无数纪元里，他们那种种挥霍与虚靡，
那华厦里数不清的集会与商议
就连魔苟斯都消受不起。跟我来吧！
所有抱着勇气与希望的人！听从我90
出奔的召唤，到遥远的地方争得自由！
那天地间的森林，宽广的屋宇
依然在暗沉沉的梦里浸透了睡意；
无路可走的平原与险峻的海岸
月光尚未挥洒，也没有哪个在晨露中95
到来的黎明与白昼，会永远浸淫着水滴；

这些东西远好于此，因为勇敢的脚步
胜过诸神的花园，这里阴郁环绕
被无所事事与空虚的光阴填满。
没错！尽管光明照亮了它们，花园的美好100
超出了心灵的渴求，但我们也成了花园里的奴隶
时日已久。如今光明已逝，
我们的宝石被玷污，被盗走；
还有那三颗宝钻，我那三颗珍宝，三个迷人的
晶莹圆球，在永恒之光的照耀下105
闪闪发光，由活生生的辉煌
与万般色彩的源起点亮，它们那热情的火焰——
已落入了魔苟斯那丑陋的魔掌。
我的精灵宝钻，我在此立誓，
这誓言牢不可破，约束我到永远，110
以蒂姆布伦廷与山颠
那蒙福者Bredhil永恒的殿堂为名——
愿她听取、铭记——我的追索永无止境
也永不停息，越过天地与大海，
穿过孤独的山脉和结成联盟的土地，115
跨过沼泽与森林，还有可怕的雪原，
直到我找回这些美丽的宝钻，不管那个地方有什么样的宿命
在精灵之地的子民身上隐藏，他们的命运必将卷入其中，
只要神圣的光辉此刻在那里流淌。”

随后他近旁的七位亲属，他的众位儿子，120
机巧的库茹芬，俊美的凯勒巩，
黝黑的卡兰希尔，达姆罗德与迪瑞尔也在其中
再加上非凡的玛格洛尔和高大的迈兹洛斯
(他的年纪最长，狂热甚至盖过了
乃父，比费艾诺的怒火更胜；125
命运于他注定残忍不幸），
这几个人朗声大笑，跃到父亲身边，
把手握在一起，轻率地发下了
这牢不可破的誓言；此后血涌如海130
无尽的征战靡费了多少刀剑，至今也未曾止息烽烟：

“无论是敌是友，不管他是魔苟斯·包格力尔
肮脏的后裔，还是那尚未现身的凡人
他们日后注定要在大地上栖居，
无论是律法，是爱，还是诸神的联盟，135
无论是强力还是怜悯，或是无可撼动的命运
都不能保护他免遭费艾诺诸子
凶狠的报复，只要他占有、偷盗
或者试图保留那三颗美丽迷人的
晶莹圆球，精灵宝钻 140
荣光不朽。我们已立下永恒的誓言！”

随后人群中爆发出猛烈的议论
倾听的队伍高声呐喊，向他们致敬：
“让我们走吧！没错，让我们走！永远离开诸神，
追在魔苟斯身后，翻过天地间的山脉145
向他复仇、取胜！你们的誓言也属于我们！”

本诗结束于此（见对146行的注释）。

注释

第41行. C版是“星光璀璨的花园”，A与B版都是“星光璀璨的穹顶”。

第42行. A版写的是Tengwethilʹs(同时在页边空白处写着Timbrenting)，B版写的是Tim brenting's，C版写的是Timbrenting(同时页边空白处写着Taingwethil).。参见《胡林的子女》（第二版）中第812行的注释。

第45行. A、B、C版都是Bridhil，C版改成了Bredhil；第112行也是如此。

第107行.“万般色彩的源起”：这半行（“万般色彩的源起”这种说法）也出现在了第二版《胡林的子女》第381行。在那个地方说的是贝伦拿到的精灵宝钻。

第111行.A版是Tengwethil，B版和C版是Timbrenting。

第134行.“日后注定要在大地上栖居”：这一行后来在C版里用铅笔括上了括号。

第146行. 在A版最后一页的页边空白处还有草草写下的三行诗句，但没有出现在B版和C版里，可能是接在第146行后面：

然而芬国昐之子Finweg高声大喊，
当他的父亲发现合理的意见、
才智以及学识都已不值一文：
“愚蠢的人啊

对《诺多族出奔》的评注

令人难过的是这首诗这么快就被放弃了——在完全掌握了头韵体这种体裁的时候，我父亲可能已经讲到了澳阔泷迪的亲族残杀，北方的预言，跨越赫尔卡拉赫海峡，还有焚烧船只；然而它短短的诗行对于研究传奇的发展仍然颇为有趣。最值得注意的是，现行的费艾诺誓言最早的版本出现在了这里。这则誓言在《吉凡诺的故事》（译注：此译名出自魔戒中文维基）的大纲里面第一次被提到（第一卷238页，240页）：

费艾诺的七个儿子立下了他们可怕的誓言，发誓要与任何保有精灵宝钻的人永远为敌，无论对方是诸神、精灵还是人类。

但在那则故事里，立誓这件事发生在精灵离开维林诺以及费艾诺死后。而在本诗中，第一次出现了他们于诺姆族离开中洲前夕在维林诺立誓这个故事。从《胡林的子女》第一版631行往后的诗句也提到了这一点，在那个地方还暗示以Tain-Gwethil（译注：塔尼魁提尔的诺姆语名称）作为见证——与《精灵宝钻》中的内容（P83）一致：在这里（第三行）费艾诺自己指蒂姆布伦廷之名发誓，他永远不会停止追索精灵宝钻。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C版的第134行

日后注定要在大地上栖居

被括上了括号（这常常表示要被删掉或者至少是拿不准是否保留）。这一行以相同的形式出现在了《蕾希安之歌》里（第六歌，1636行）；参见《精灵宝钻》里的“维拉、恶魔、精灵还是尚未问世的人类”。

费艾诺诸子那几个明确的、固定不变的特征性词语是由《胡林的子女》里的说法变化而来的（见P86）：凯勒巩现在是“俊美的”，迈兹洛斯是“高大的”，这两个词保留了下来；玛格洛尔是“非凡的”（在《精灵宝钻》里是“非凡的歌手”）。涉及到迈兹洛斯的那一行

命运于他注定残忍不幸(126行)

也许表明了一种说法，那就是他结局的故事已经存在了（在《瑙格拉弗灵的传说》里，他在对俊美的迪奥的进攻中活了下来；但除此之外，关于他的内容并没有提到更多），但我认为这更像是指他被魔苟斯俘获，遭受到伤害。

在费艾诺的演讲里面出现了两个有趣的引用：一个是九位维拉，一个是他的父亲Finn。《失落的传说》里没有任何地方说明了维拉的数量（不管怎样，那里面的名字也囊括了一些渺小的神灵；例如可参见第一卷65~66页的“许多小型的Vali随他们到来……这些就是Manir与Suruli——风与空气的小仙子”）；然而《神话概要》（1926年）里提到了“九位维拉”，而1930年的《精灵宝钻》里做了指定。曼威，乌欧牟，欧西，奥力，曼督斯，罗瑞恩，托卡斯，欧洛米和米尔寇。

一直到《米尔寇的偷盗与黑暗降临维林诺》（从第一卷145页开始），费艾诺的父亲才有了名字；在那一篇故事中他叫做Bruithwir，被米尔寇所杀。在《胡林的子女》里面，没有迹象表明费艾诺是其他诺姆族王侯的同族——尽管在那个时候，事实上，毫无疑问他与他们同宗。然而现行的诺多族王室，其基本特征保持了许多年，对此我们现在可以做一些推断。在第一版《胡林的子女》（第29行与注释）里，图尔巩是芬威之子（实际上拼写作Finweg），就和《失落的传说》里他的身份一样（第一卷115页），但随着一则“他是芬国昐之子”的注释，这一身份被改成了芬威的后裔；而在第二版里，文本在撰写时便写作“非凡的图尔巩/芬国昐之子”（48~49行）。因此我们便得到了：




接下来，Finweg作为在泪雨之战中死去的诺姆族之王出现在了《胡林的子女》里（第一版1975行，第二版19行、520行）；这些地方，有两处后来被改成了芬巩。在《诺多族的出奔》A版增加的几行（对146行的注释）里写到Finweg是芬国昐之子。因此我们又加上了：

此时《诺多族的出奔》把费艾诺称为Finn之子，而且在《神话概要》里，Finn与芬威可以相互替换：

埃尔达分成了三支队伍，一支由英格威（Ing）率领，一支由芬威（Finn）率领的日后被称为诺多族……

(*1930年版的《精灵宝钻》特别做了规定，Ing与Finn是英格威与芬威的诺姆语形式。)

就这样，费艾诺变成了芬国昐的兄弟：




(对《胡林的子女》第1713~1720行后期的一则注释里面才出现了芬威的第三个儿子芬罗德，他是费拉贡德、安格罗德、埃格诺尔和欧洛德瑞斯的父亲。)

令人奇怪的是，费艾诺的演讲里还包括了对创造太阳与月亮的预知（第92~96行）：

那天地间的森林，宽广的屋宇
依然在暗沉沉的梦里浸透了睡意；
无路可走的平原与险峻的海岸
月光尚未挥洒，也没有哪个在晨露中
到来的黎明与白昼，会永远浸淫着水滴

特别引人瞩目的还有费艾诺的结束语（第117~118行）：

直到我找回这些美丽的宝钻，不管那个地方有什么样的宿命
在精灵之地的子民身上隐藏，他们的命运必将卷入其中

参见《精灵宝钻》第67页：“曼督斯则预言，阿尔达的大地、海洋与天空的命运，都与它们息息相关。”还有辛葛对贝伦说的话（出处同上，第167页）：“纵然阿尔达的命运系于精灵宝钻之中，你还是要认为我慷慨大方。”很显然，从神话最初的阶段开始，精灵宝钻就已经具有重大意义了（见第一卷156页，169页的注释2；第二卷259页）。
（译注：以上内容分别引用自《精灵宝钻》第七章《精灵宝钻与诺多族的动乱》及第十九章《贝伦与露西恩》。）

在其他版本里没有见到过费艾诺于这一场合手举火把并在空中挥舞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