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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文图书馆的一楼大厅里，王心芸一把抱住了跟宁慨以及宁慨的跟班孟晨一起赶来的费可曼。
“可曼，听说岛上死人了，真的吗？真是太可怕啦，刚刚任哲到我这里来说要广播召集大家，我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要叫大家一起参与，结果却是……”王心芸紧紧抓住费可曼的双手，一张小脸尽是惊慌之色，费可曼分不清这是王心芸的真情流露还是精湛表演。
费可曼拉住王心芸的手，安慰道：“放心吧，相信大家会商量出一个办法应对的，咱们是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我听任哲说，没法联系上岛主呢。”王心芸仍旧满脸愁云，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费可曼干涩地笑了两声，心想这个王心芸还真是抓紧一切机会表演呢。她跟其他的岛民都一样，估计是为了奖金，哪怕天塌下来了，他们也要继续演。
宁慨冲两个女孩招手，“先进去再说吧，听听任哲和大家的意见。”
说完，宁慨便跟孟晨进了里面的阅读室，那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岛民，图书馆门外，还仍旧有三两结伴的人往里面进。
费可曼刚想跟在宁慨身后也进阅读室，却被王心芸给拉住。“可曼，那个帅哥是谁啊？”
费可曼原本还以为王心芸会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人死了，没想到她的注意力完全都在宁慨身上。费可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他叫宁慨，他没有左手。”
“天啊，他就是岛主的儿子？那个富二代小岛主？”王心芸眼睛放光，像是要抢夺猎物的猛兽。
费可曼苦笑说：“只不过他好像失忆了，只是记得受伤后被亲戚送来这里静养，而且，他没说过岛主就是他的父亲，只是说是亲戚。”
“那就更好啦，不然一个富家少爷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平民女子？他失忆了就好办多啦，从前的高眼光啊，对女人的严苛要求啊，还有富家少爷的臭脾气都会跟着记忆一起消失，这对我来说，正中下怀！”王心芸像是捡到宝一样开心，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为命案而恐惧的那张脸已经彻底翻过去，而且她丝毫也没注意到费可曼所说的，关于岛主和宁慨之间的关系问题。

王心芸拉着费可曼走进了阅读室，两个女孩坐在了宁慨身边的位置上，王心芸首先抢到了挨着宁慨的位置，费可曼虽然很想坐那个位置，又不好意思跟王心芸争。很快，阅读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任哲在最前方清点了人数，除去死掉的汤建华，正好45人，人齐了。
任哲站在阅读室的最前方，清了清喉咙，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等到大家停止了窃窃私语之后，他才郑重开口，“相信大家刚刚在广播里也听了个大概，咱们海文岛的确出了大事，花园餐厅的厨师汤建华，他被人杀了。”
阅读室里立刻骚动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言，有的人问真的假的，有的人问汤建华怎么死的，有人问谁是凶手，有人问报警了没。
任哲挥动双臂让大家再次安静下来，“我来一一解释给大家听，请大家安静。是这样的，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我就立刻去联系了岛主先生，通过岛上唯一能够跟岛主进行网络聊天的电脑，只不过，岛主没有在线，我在网上留言，把这边的情况都讲清楚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不过我想，岛主先生早晚会看到我的留言的，早晚，他会通知警方，再由警方来处理这件命案的。”
“凶手该不会是就在我们之中吧？”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陡然冒出来，“汤建华那个色狼，对岛上所有的女人都动手动脚，一定是哪个女的不堪受辱，就把他给杀了！”
这话一出口，立马引发了女性声音的不满。

“樊浩然，你别乱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最为尖利，很快便凸显了出来，其他女人也不再出声，好像是统一了意见，让这个女人当她们的代言人，“汤建华再怎么说也是个胖男人，我们女人哪有力气杀他？我看凶手一定是你们男人中的一个！”
那个被叫做樊浩然的男人立马反驳说：“一个女人杀不了他，两个呢，三个呢？搞不好是你们联合起来，一起下手杀人！就算只有一个女人，也不是没可能，汤建华本来就是个色狼流氓，只要色诱他，假意配合他，趁其不备，也是可以杀人的！”
那女人气得站起身，冲着那个樊浩然就要冲过去，眼看一场男女集体斗殴就开拉开序幕，任哲马上上前劝架。
“吴思语，你先别激动，这种时候，咱们大家更要冷静理智，内讧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复杂不是吗？咱们还是应该以大家的安全为前提不是吗？我在想，既然岛上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那么大家还是应该聚在一起，这样才更安全。如果各自回家的话，就会增加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咱们海文岛是门不闭户的嘛。所以，大家就更加要和谐相处嘛。”任哲耐心劝解这个名叫吴思语的女人。
“哼，我才不要，你要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图书馆里朝夕相处吗？男男女女的这么多人，太不方便了，我才不要呢。至于你说的危险性，我想，是你大题小做了。凶手要杀的恐怕就只有汤建华一个人，毕竟汤建华就是个人渣！”吴思语有点没心没肺的架势，“当初那个岛主就不该把汤建华这样的人渣雇来当什么厨师，咱们这里门不闭户的，就更加应该对岛民的素质严格考核才行，让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混进来，不等于把大家都置于危险之中吗？”
费可曼身边的王心芸冷哼了一声，白了大声叫嚷的吴思语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对费可曼说：“这个女人的表演真够夸张的，而且竟然直接就说岛主的不是，真够大胆啦。”
费可曼也凑到王心芸耳边耳语：“是啊，也许她认为这样就能博得观众的喜欢得到奖金打赏？”

樊浩然又问道：“任哲，说说看，汤建华是怎么死的？我们有权知道这一点。”
任哲想起之前那血腥的一面，不禁撇嘴皱眉，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案发现场。
下面一片哗然，四十几个人意见差不多分成了四十几种，大家无法达成共识，有人希望大家集中在图书馆，一起等待岛主先生报警，警方登陆海文岛查案找出凶手；有人希望大家各回各家，各自保护自己，等待警察的到来；有人认定了凶手是偷偷登陆海文岛的外人，此时正躲在未开发的区域里，建议男人们带上防身武器去搜寻；也有人提议干脆大家一边等待一边搜集线索，展开调查，找到凶手。
任哲最后总结道：“想要留在这里的可以留下，想要回家的也可以回家，但是在警方来这里之前，搜集线索的工作任务是属于我的，如果大家全都想要搜集线索展开调查，那么局面就会更加混乱，还会破坏线索，干扰之后警方的调查。这一点，还希望大家配合我，能够安分守己！”
阅读室里混乱不堪，任哲就像是个初入职的老师，面对着四十几个顽劣的小学生，一个头两个大，焦头烂额地扯着嗓子，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够盖过大家。一个多小时后，四十几个人可算是争论得累了，纷纷离开了图书馆阅读室。
费可曼觉得大家的演技都十分专业，把命案发生后的各种焦虑恐慌展现得淋漓尽致，为了奖金打赏，这些人也真是拼了。都已经发生命案了，大家还再演，难道，他们认定了所谓的命案也只是虚假的情结？他们作为比自己经验丰富许多的真人秀演员，早就知晓了岛上的一切突发状况不过是投资人安排的剧情而已？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的，否则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警方赶来？甚至节目组和警方连个电话都没打来岛上？因为根本就没人报警，一切都是做戏，是真人秀节目，当然不用报警！

可是，不对吧，任哲可是亲眼看过尸体的啊。难道说，难道说那尸体，是假的？费可曼的脑中一道惊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错，尸体一定是假的，那些投资者和观众们一定是厌倦了观看无聊的肥皂剧和言情剧，他们真正想看的是悬疑罪案剧！所以他们干脆安排了一个假尸体当做道具。也就是说，任哲和罗刚这两位比较专业的人士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会有命案的桥段上演，所以发现了尸体是假的也不拆穿。任哲也没有真的联系岛主，而是在演戏。
糟了，果真是这样的话，刚刚在阅读室里，大家表演得如此专业，而自己却没有找到机会去表演，只是冷静旁观这场热闹的众生相。看来今晚查询账户，是不会有奖金了。费可曼暗骂自己不够灵光，居然到现在才领悟到这些。
不，不对，费可曼还是有办法可以赢取奖金的！这群观众们不是想要看罪案推理剧吗？也就是说，岛民中如果有谁最先作为侦探找出了案件的真凶，就能够获得高额的奖金。只要费可曼调查出真凶是谁，她将会是这座海文岛上，整个真人秀节目之中最大的赢家不是吗？
“可曼，案发现场就在你家楼下，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宁慨没有参与任何争论，一直保持安静，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问费可曼。
“我什么也没听见，罗刚说是凶手在杀人后故意轻轻放倒垃圾箱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大家以为汤建华跟凶手发生过打斗。”费可曼转述罗刚的分析。
宁慨颔首思考了几秒钟，说：“罗刚说得有道理。”
费可曼回答了宁慨的话，突然间顿悟，不，不对，这其中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宁慨也看过尸体，如果尸体是假的，难道宁慨也看不出来？要知道，宁慨这个小岛主就是电影里的楚门，他是不知道真人秀节目存在的啊，所以他也不可能像任哲和罗刚一样，明明看出尸体是假的，却当成是真的。难道说宁慨没看出尸体是假的？费可曼觉得宁慨不像是那么菜，连尸体真假都分不清。而当时自己因为恐惧也没敢多看尸体几眼，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再去确认一下尸体是真是假才行。费可曼决定待会儿回到餐厅，就马上再去确认尸体。
宁慨蹙眉沉思，然后迅速起身，说：“走，咱们再回去确认一下尸体，看看尸体周围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一定要把这个残忍的、一连刺了死者15刀的变态凶手给揪出来！”
费可曼被宁慨拉着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他往外走去，身后还跟着呆板女护士孟晨，还有一脸醋意、浑身散发酸味的王心芸。
费可曼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刚刚宁慨的话说得不对劲，她低声问道：“宁慨，你怎么知道死者被刺了15刀？罗刚说死者的胸腹部都快被刺烂了，到处都是血，你只看了几秒钟尸体，怎么一下子就看得出，死者被刺15刀？”
宁慨像是被雷击一样停住脚步，回身凝重地瞪着费可曼，喃喃自语：“是啊，我怎么会知道是15刀？我为什么会这么说？”说着，宁慨眯起了眼，发出了微微的痛苦呻吟声，右手松开费可曼，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怎么？头又痛了？”孟晨忙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盒和随身的水杯，协助宁慨吃药。

费可曼看着宁慨的反应愣了几秒，随即豁然开朗。原来宁慨并非被蒙在鼓里的楚门，他只是扮演楚门罢了。其实他跟任哲和罗刚一样，早就知道了会有所谓“命案”发生，也看出了那是假尸体却佯装看到了真尸体。他也早就知道了尸体的设定，被凶手刺了15刀，刚刚宁慨说走了嘴，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是知晓内幕的人的身份给暴露了出来，为了做补救，只好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然后佯装头疼赶快退场。看来，只要自己跟这个知情的宁慨继续紧密来往，一定可以从他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找到所谓凶手便事半功倍啦。费可曼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账户表格，上面的一排数字让她算不清个十百千万。
孟晨搀扶着无力的宁慨，对费可曼说道：“宁先生不舒服，我先送他回去了。”
费可曼刚想再跟宁慨说几句话，王心芸则是冲到了自己前面，面对着宁慨献殷勤，“那么，不介意的话，我也来帮忙吧，我跟这位护士姐姐一起送你回去好不好，宁慨？”
宁慨低垂眼帘，有气没力地应了一声“随便”，然后用眼神跟费可曼告别。
费可曼望着两个女人搀扶着宁慨，三个人渐渐走远，这才想到自己也该回餐厅了。
步行回到餐厅，费可曼没见到谢芊芊，不用想，谢芊芊一定是惧怕尸体，哦，应该说是假装惧怕尸体，现在一定跟罗刚腻在一起，所以餐厅此时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做什么好呢？首先，费可曼打算先去后厨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费可曼走到了后厨的门口，下意识往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既然她已经认定了尸体是假的，一切都是做戏，那么再去看看那个尸体也没什么。费可曼好奇于这个假尸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怎么会如此逼真，那些恶臭和血腥的味道又是怎么弄的。好奇心促使她的脚不听话，往后门那里走去。费可曼想，如果她要扮演侦探的话，就更应该去琢磨一下尸体，这个特殊的道具，从中找寻线索才行。而且在面对尸体时，自己必须要表现得胆大心细，自己的表现可是直接跟奖金挂钩的啊。

费可曼站在了垃圾箱前，腐臭和血腥味依旧刺鼻。她为了扮演专业的侦探，戴上了后厨的口罩和洗碗手套，打开了垃圾箱。
汤建华那张大脸近在咫尺，他跟早上一样，死不瞑目，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冲着费可曼。费可曼躲避这让她胆战心惊的眼神，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假的，不用怕。随后，费可曼伸手捅了捅汤建华的胸口，触感出乎费可曼的意料，很真实，她还能感觉到汤建华肥厚的皮肤，还挺柔软的。
因为汤建华是屈膝坐在垃圾箱里的，假尸体只有上半身露出了一大半，胸部往下都浸泡在“血液”和其他垃圾之中，费可曼琢磨着，也许看不见的地方，假尸体的制作就会比较粗糙，只要看看这“血汤”下面到底什么样，就可以进一步确定这是一具假尸了。于是费可曼壮着胆子继续往下摸，整个右手已经伸进了血汤中。很快，费可曼好像是摸到了什么，柔软的管状物，她稍稍用力把她摸到的东西扯了出来，想要看个究竟。
那管状物已经被费可曼扯出了“血汤”，但是却没有完全扯出来，它下部好像连接着什么。费可曼定睛一看，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她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看过的乡下亲戚杀猪的、开膛破肚的场面。
假的，假的，只不过是逼真的道具而已！这不是人类的小肠，甚至不是动物的小肠，这只是软塑料制作的道具！费可曼就差大声喊出这句话了，她在给自己壮胆。
费可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她为了奖金，为了在镜头下表现自己的无畏和专业，硬着头皮又拉了拉那“小肠”，就这样，她两手拖着那一截细细的小肠，双眼不受控制地看着破口处向外流出的泥状物。
费可曼吐了。
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的费可曼吐得十分痛苦，胃部的酸水经过喉咙的时候，她难受得像是喉咙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她一时没了力气，虚脱一般靠在了一旁的墙上，缓缓滑落坐在地上。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费可曼清醒了，她做不到再自欺欺人。尽管她再怎么没文化、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她毕竟是个有起码认知的24岁成人，她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逼真的假尸体，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汤建华！
谁规定这私人订制的真人秀，转型为悬疑推理侦破剧的真人秀，就一定要花钱找人费劲去制作什么道具假尸呢？真尸体不是来得更容易，戏码也会更逼真吗？这些有钱没人性的土豪为了他们的娱乐消遣，不但不惜花钱，还不惜草菅人命。
费可曼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果然自己此时置身其中的不是什么天堂一般的海文岛，而是一个土豪们进行远程娱乐的血腥邪恶游乐园。

第四章 “密室”逃脱
1.
趁着竺笑薇跟简然通话的时间，盛昀海自顾自走出了案发的后巷，步行一面观察环境一面往围墙那边的停车场走去。竺笑薇一边跟举着手机跟简然通话转述刚刚盛昀海的观点，一边跟在盛昀海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酒吧后巷，绕过了一个大圈子，步行走到了广安公园的正门，而公园正门的斜对面就是一个半封闭的免费停车场，这个停车场位于公园的外面，一般都是供来公园游玩野餐的游客泊车的。盛昀海放眼望向停车场内部，里面只有七八辆车子靠边停放。再联想一下周围的环境，周围的写字楼和住宅楼有自己的停车区域，也大多是免费的，可是却是在监控的范围内，那些地方不停满的话，是不会有车子往这边停的。毕竟这里是“车损自负”。更重要的是，广安公园晚上只开放到八点钟，晚上来公园的也大多是家住附近的居民，晚饭后来遛弯，或者是健身的，他们又怎么会开车来此呢？可想而知，晚间的停车场，也根本没有几辆车子进出。
“那个，盛昀海，”竺笑薇已经挂断了电话，她叫住前方的盛昀海，神色颇为尴尬地小声说，“我刚刚把你的推理讲给了简然，可是简然说，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哦？什么意思？”盛昀海大吃一惊，吃惊后露出了更加感兴趣的模样。
“简然那边，已经，已经通过监控锁定了三个嫌疑人了。”竺笑薇居然是带着抱歉的口吻讲出这么一个本应该是好消息的消息。
盛昀海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简然锁定了嫌疑人，竺笑薇好像多么对不起自己似的，就因为简然没用上自己的推理就锁定了嫌疑人？
“行啊，简然这次蛮快的嘛，快说说，他那边有什么进展。”盛昀海倒是不觉得挫败和无用武之地，只是想赶快得知简然那边的成果。

竺笑薇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从昨晚他们的工作开始讲起，“昨晚我们到达案发现场发现了凶手逃离的血脚印后，就马上绕到了停车场这边。当时这里大概停了十几辆车吧，虽然简然说凶手很可能已经驾车离开了停车场，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让我们把这十几辆车的车牌记录了下来，通过车牌调出车主的身份，并且连夜联系了这些车主。这十几个车主都是家住附近的居民，因为没抢到小区里的停车位，所以把车子停在了这里过夜。简然跟几个队员忙活了一晚上，把这十几辆车子都检查了个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凶手不在这十几辆车里，在我们到达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
“于是你们根据停车场出入口的监控，已经锁定了在案发时间后，你们到来前，驶离停车场的车子，对吧？有几辆？有没有步行出去的什么人？”盛昀海漫不经心地问，因为他有种预感，简然不会通过监控就轻易找到这个凶手。凶手既然给自己戴上了“蒙面侠”的面具，用这样一个栽赃的计划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是不会轻易出现在监控里的。
“案发时间后没有步行从停车场走出去的人，只有三辆驶离的车子，”竺笑薇回答，“这三辆车子，一辆正巧是案发前驶入，案发后驶离；一辆是案发后驶入，没过两分钟又开出来；还有一辆是中午驶入，案发后驶离的。目前简然正在调查三个车主的背景资料，简然说，凶手要么就是这三辆车子的车主之一，要么三个车主里就有一个是前来接凶手离开的、凶手的同伙。”

“哦？简然这么肯定？”盛昀海不以为然，他的想法跟简然正好相反，他倒是觉得这三辆车子都跟凶手无关，“凶手就没可能不从停车场的出口出去吗？”
“不可能的，”竺笑薇叹了口气，她又得充当盛昀海和简然之间的传话筒了，只不过这一次，传话的方向相反，她转述简然刚刚在电话里对她的叙述，“简然一直到刚才都在忙活着跟其他人一起检查这个停车场周边的监控录像，结果根本没发现有任何人翻墙出来，所以他在刚刚才利用了排除法，把目标瞄准在那三辆车子上。你看，停车场前面是出入口，左边围墙后是酒吧的后巷，右边围墙后是小区的花坛，后边围墙后还是广安街，都是有监控的范围，凶手要是翻墙出去，肯定会被监控录下来。既然凶手不是从后边和右边的围墙翻墙出去的，那么也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从出入口开车出去，因为监控显示没有人步行出去，要么就是再次翻墙回到了酒吧后巷，进入酒吧。可这也是不可能的啊，就算凶手在停车场这边准备了干净衣服和鞋子，换好之后再翻墙回去，可是别忘了，围墙这边还有一个受伤躺地的卢晶晶，还有两个报警后一直守在卢晶晶身边的女孩呢。要是有人翻墙过来，她们不可能三个人都没注意到吧？既然如此，再排除掉凶手翻墙回到后巷的可能，那么凶手想要离开停车场，就只有通过停车场的出入口了不是吗？”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没有在犯案后离开停车场不是吗？”盛昀海严肃地反驳竺笑薇。
“怎么可能？我不是说了吗？简然把昨晚这里停放的十几辆车子的车主全都找来啦，他组织人手，连夜把这些车子都搜了一遍，凶手不在车上。”竺笑薇不明白盛昀海是什么意思，在她的观念里，已经用排除法把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凶手只可能是从停车场的出入口离开的。

盛昀海不是故意要跟简然作对，他只是觉得凶手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暴露自己，他一定还使用了什么诡计才对，所以排除法需要排除的可能性还有一个，“我是说，也许凶手犯案后并没有急着离开，在昨晚你们赶到之前就已经藏身在这个停车场里，而你们只是检查了那十几辆车子，检查完后发现没有凶手，就认定凶手已经离开，并没有彻底搜查这个停车场不是吗？凶手完全可以藏在停车场里，偷看偷听你们的一切举动，然后等你们撤离停车场之后，他再离开停车场不是吗？也就是说，简然在空间上已经排除了凶手逃离的各种可能性，只剩下了三个嫌疑人，可是在时间上，他却只锁定了那么一段，只在那么一段时间里去寻找凶手，这样，好像不对吧？”
竺笑薇有点反应过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前提必须是凶手能够藏身在这个停车场里。可是，停车场就是这么个长方形，三面围墙，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啊，凶手如果藏在这里，除了藏在车子里，还能藏在哪里？”
盛昀海耸耸肩，“这个嘛，我心里有个猜想，但是现在先不说，等我把这个停车场检查一遍后再给出答案。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模拟一下凶手昨晚犯案的过程。”
竺笑薇呆愣愣地歪着头，怎么还要模拟凶手犯案的过程？昨晚简然在停车场里，可没有这个模拟的步骤啊。竺笑薇转念一想，也对，昨晚简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查车主，把十几辆车子翻个底朝天上面，在确定凶手不在十几辆车子里藏身之后，就马上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警方到来之前离开停车场的车子上，他查完车子就先一步离开停车场回去查监控了。所以简然也就没工夫去模拟什么凶手的犯案过程。
“首先，假设我就是凶手，我既然制订了一个利用蒙面侠身份掩藏自己身份和杀人动机的计划，并且为了这个计划想方设法查到了蒙面侠的各种外界并不知晓的特征，既然准备如此充分，我是绝对不会在进出停车场的这个环节轻易暴露自己的，这点，你同意吗？”盛昀海一边沿着停车场围墙下跨步行走观察，一边问跟在身后的竺笑薇。
竺笑薇开动脑筋思考了一番，不由得点头赞同，“没错，凶手在后巷那里留下了血脚印，在垃圾箱和围墙上都留下了血脚印，甚至在停车场这边留下了血衣，他毫不掩饰他是翻墙跳到停车场这边逃离现场的，甚至是在卢晶晶面前直接行动，他是摆明了要让警方知道他的逃离路径的。他只要是智商正常，就会知道警方会根据他留下的血脚印查到停车场，查停车场出入口的监控。而依照你之前的推理，是凶手明确告诉死者柯永强今晚在酒吧后巷上演暴力戏码引出蒙面侠的话，那么这个地点就是凶手事先选定的，凶手一定对酒吧后巷和停车场的地形和监控位置都做了事先调查，觉得这里符合他的要求，所以才选定了这里。所以说凶手早就知道停车场出入口那里有监控，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从有监控的出口开车出去呢？那不是等于直接暴露了自己吗？”
盛昀海停下了脚步，回头用惊喜的目光望着竺笑薇，他喜欢一点就通，脑筋灵光的搭档，“不错嘛，孺子可教也。”

竺笑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甚至羞红了脸。这是盛昀海第一次夸奖她，她得载入史册，永远铭记这美好的一刻。
盛昀海可看不得竺笑薇这小姑娘这副害羞欣喜的模样，忙转回头，继续推理模拟，“接下来从凶手进入犯案现场的部分开始，假定我是凶手，我事先就调查得知这个停车场四面都有监控，想要翻墙进入就一定会在监控里暴露自己，从酒吧后门出来翻墙过去也是不妥的，因为容易被酒吧里的人记住外形相貌，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既然没有突破空间的好办法，我就会在时间上下功夫。也就是说，我不会选择在案发前进入停车场，案发后马上离开，而是要错开案发这个敏感的时间段。”
“你是说，你会在案发前很久之前通过监控进入停车场，然后在案发后很久之后，再直接通过监控离开停车场？”竺笑薇收起了小女人的羞赧心跳，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思路紧随盛昀海。
盛昀海欣慰地笑笑，“没错，我会在犯案前的一两个小时左右步行进入停车场，之所以要步行而不是开车来犯案，那是因为车子有车牌，车牌可以直接指明车主的身份，而步行进入，我可以想办法不露脸，就算警方在监控里发现了我，也没法得知我的相貌和身份。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会跟在某个步行进入停车场的车主之后，一起进入。我们进去之后，不久就有一辆车子开出来，这样一来，就算我出现在了监控里，警方也会认定我可能是跟那个车主一起的，我和那个车主都在出来的车子里。而事实上，我并不在出来的那辆车里，我藏身在了停车场里。案发前一两个小时正好是广安公园八点闭园的时候，八点后停车场内进出的车子没几辆，更加方便我带着事先准备好的装备，避人耳目地躲藏进那个隐蔽的地点。”
竺笑薇惊叹于盛昀海的计划，“幸好你不是凶手，如果你真的想要杀什么人，恐怕我们警方真的……”竺笑薇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虽然觉得盛昀海是个心思缜密高智商的侦探，但是也不想灭了自己这边警方的威风，因为她一直信奉着邪不压正，即使再高明的罪犯，是要是犯罪，都会露出马脚，正义总会战胜邪恶。

“紧接着，我就静静等待跟柯永强约定的时间，也就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时间快到的时候，我会找准时机悄悄再从那个隐蔽地点出来，注意聆听围墙那边是否有女人的惨叫声，一直到我听到了围墙那边传来的女人的惨叫声，我就可以行动了。”盛昀海稍稍屈膝，再抬臂去够围墙的顶端，又试着跳了两下，“‘我’从后巷翻墙过来需要借助踩踏垃圾箱，那么从这边翻过去，应该也是需要一个踏板的。而停车场里，可供我踩踏的踏板，应该就是车。”
“你是说，凶手踩踏着车子的后备箱盖子翻墙过去的？”竺笑薇马上领会到了盛昀海的意思，“凶手身手不错，动作协调流畅，他就算踩着车子的后备箱盖子翻墙，应该也不会在车体上留下什么凹痕，所以昨晚，我们也没有发现那十几辆车子上有什么凹痕。”
竺笑薇觉得自己就像是盛昀海和简然之间的一根橡皮筋，被两个男人拉来扯去的。在今天中午见到盛昀海之前，竺笑薇是认同简然那套工作理念的，认为目前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查监控；在刚刚跟盛昀海置身后巷的时候，她转而认同盛昀海的那套说法的，认为这并不是激情犯罪，而是凶手模仿蒙面侠的蓄意谋杀；而就在刚刚，她挂断简然电话的时候，她再次回到了简然的那个阵营的，因为简然那边已经通过排除法锁定了三个嫌疑人，对于简然的这个排除法，竺笑薇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刚刚的竺笑薇，虽然觉得让盛昀海白折腾了一趟有些过意不去，但是马上就能锁定三个嫌疑人，身为警察的她其实还是开心的。可是现在，竺笑薇又辗转回到了盛昀海这边的阵营，她觉得还是盛昀海关于凶手小心谨慎风格的推测更加可靠，虽然可以欣赏到盛昀海推理侦破的珍贵过程，对于她个人而言，十分享受，可是身为警察的她，得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心思缜密，布局周详的高智商罪犯，她也是挺头疼的。

“继续，”盛昀海找到了围墙下残留的血迹，驻足说道，“我翻墙过去，以蒙面侠行侠仗义解救女孩的名义杀死柯永强，把他丢进垃圾箱，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前我得把另一个垃圾箱给撞倒，并且自己也要跌坐在垃圾箱里。杀人后，我又踩踏着垃圾箱翻墙回来，在这里脱下了血衣裤和染血的鞋子手套帽子，把衣裤丢在这里，把鞋子手套和帽子以及凶器都装进贴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打赤脚，拎着塑料袋，回到那个隐蔽位置藏身。我之所以要把染血的衣裤丢下，那是因为我的塑料袋容量有限，只能装绝对不可以留下来的东西，而且，这个藏身的地方也不大。接下来，一直到警方过来，在停车场这里折腾了半个晚上，再到警方离去，第二天天亮前的四五点钟左右，我再出来，穿上干净的外套鞋子，背着装有染血鞋子、手套、帽子和凶器的背包出来，等到停车场又有了车子进出的时候，在车主面前假装自己也是刚刚下车的车主，在监控里假装自己是那个车主的乘客，跟在那个车主的身后步行出去，就这样离开了停车场。”

2.
“把另一个垃圾箱撞倒是值得一提的？”竺笑薇捕捉到了盛昀海话语里的这个细节。
“是的，这点是必须的，也就是说，凶手是刻意要放倒一个垃圾箱的，并且跌倒在垃圾上的，”盛昀海启发竺笑薇，“根据这一点，你可以联想一下凶手藏身的那个隐蔽地点在哪里。”
竺笑薇觉得盛昀海所说的这个犯案步骤可行，但前提必须是有这么一个可以躲过昨晚他们那么多警察的隐蔽地点。她原地转身，再次把整个停车场又扫视了一圈，真的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整个停车场里有盛昀海说的这么一个地方，不但能藏人，还能事先放好干净衣物，而且这个地点还跟放倒垃圾箱有什么关联。
盛昀海看竺笑薇居然开始仰视朝天空望去，哭笑不得，看来竺笑薇这一次是真的没了想法，那个在盛昀海看来可以藏身的地方，成了竺笑薇的盲点，其实又何止竺笑薇，那个地方也是简然他们的盲点。盛昀海轻咳一声，示意竺笑薇看他的眼神，而他的眼神，此时正朝下方望去。
竺笑薇顺着盛昀海的眼神望过去，目标竟然是一个镶嵌在地面上的圆形金属物体——井盖！
竺笑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结巴问道：“盛昀海，你，你不是，不是在开玩笑吧？”
盛昀海无辜地耸肩，“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竺笑薇用看小孩子一样的神态面对盛昀海，因为这个27岁年纪的男人在她眼里此时就像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是个做错了算术题，可她这个老师又不忍心指出打击的孩子一样。殊不知，她自己这副模样在盛昀海看来才是幼稚的，盛昀海认为，竺笑薇毕竟还是个刚刚参加工作的菜鸟，见识过的罪犯还是太少，而且大多是一根筋的选手。

“整个停车场，我能找到的隐蔽地点，也只有这里了。整个停车场只有这么一个下水井，这个井盖的位置又正好在围墙下方，除非有哪个笨蛋停车的时候让车尾紧贴墙面，否则就不会挡住这个井盖，这正是一个方便藏身的好地方。如果再有哪辆车子凑巧就停在这个井盖的前方，正好又可以遮挡了井盖，更加方便凶手避人耳目掀开井盖进出啦。凶手藏身的地点就是下水井里，这下面的气味不用想也知道，凶手在犯案前躲在这里大概两个小时，身上肯定也是臭的。他为了让自己身上的臭味不被卢晶晶闻到并且记住，从而告诉警方，进而暴露他的藏身地点，所以才刻意放倒了垃圾箱，让案发的附近全都是恶臭味，甚至还跌倒在垃圾上，让自己的衣服上也染上垃圾的臭味。”
竺笑薇仍旧一副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态，“凶手留下的血衣裤上的确是很大的臭味，可是，可是这下水井……”
“怎么？你觉得我美国大片看多了？以为我不懂国情？我自然是知道金海市的下水管道不同于外国电影里的那种，绝对达不到可以自由通行的地步，甚至爬行都难，但是藏一个人，暂时性地藏个成年人，绝对不成问题，”盛昀海自信满满，指着井盖，“井盖上的这个‘雨’字表明了这是一个雨水井，下面就算有水也是雨水并非污水，人藏身进去也不会太过痛苦。而且这个井盖的边缘不是那种常年不开启，跟地面融为一体的，只要有撬棍，一个人就可以撬开它。凶手完全可以带着一根短的金属撬棍进来，翻墙行凶之前，先用撬棍撬开井盖，穿上随身背包里的雨鞋，藏身进去，雨鞋的作用是为了不让凶手留下湿脚印，再把他带来的背包用防水包裹包好，附上重物一起带下去，以免背包和里面的干净衣物被水冲走。当然，撬棍也要带下去，然后合上井盖。接下来，凶手便等待跟柯永强约定的时间，在约定时间之前找准上面没人的时机先带着撬棍上来，当然，雨鞋和干净衣物还是要留在下面，然后把撬棍暂时性先藏到某辆车子的下方。听到那边的‘召唤’后，翻墙过去行凶。行凶之后，凶手再次翻墙回来，脱下血衣裤丢在墙角下，把脱下来的染血的鞋子手套帽子都装进随身的塑料袋里封口，再用撬棍撬开井盖，带着撬棍和塑料袋一起躲下去。我刚刚也说了，凶手之所以没有带走染血的衣裤，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背包容量有限，撬棍、雨鞋和必须要带走的染血的帽子鞋子手套都要放进去，也就放不下运动衣裤了，如果背包太大，更加会引起怀疑。接下来，等到凌晨四点多，你们警方彻底撤离了停车场和案发后巷之后，凶手再掀开井盖出来。当然，他在出来之前必须仔细聆听，确认上方长时间里没声音，再稍稍顶开井盖观察了一下停车场的环境，确定周围确实没人之后，才小心地挪开井盖，站直身子，脱下雨鞋，换上干净衣服，最后穿上干净的鞋子，把换下来的脏衣物等等全部装备都装进背包。这样一来，新鞋子也没有沾染下面的雨水，也不会弄脏井盖周边，引起任何人对井盖的注意。也或许底下根本是干燥的，没有雨水，他连雨鞋都不用准备。最后，他把井盖合上，把撬棍和塑料袋都装进背包，等待早上有车子出入停车场的时候，假装自己也是刚刚锁好车子的车主，跟在其他刚刚锁好车子准备离开的车主身后一起步行出来。”

竺笑薇的脑子里正在上演盛昀海描述的画面，她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如果这个凶手果真如盛昀海推测的一样，有备而来，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栽赃蒙面侠，又甘于犯案前后共藏身在雨水井里将近八个小时，甚至就在昨晚他们那么多警察在停车场里调查忙碌的时候，凶手其实就在他们的脚下，一直自信地屏息凝神，倾听着他们的谈话和行动，那么这个凶手简直太极品了啊！
“你现在就给简然打电话，让他查看一下今早前三辆车，也就是你们撤离停车场之后，最先进入停车场的三辆车，车主和乘客步行出来的画面，”盛昀海满怀信心，仿佛志在必得，“看看步行出来的人有没有符合特征的可疑人士。如果凶手真的如我说的这样，在时间上使用了诡计的话，那么他离开的最佳时机就是在清晨，毕竟如果在停车场里呆得久了，容易引起前来停车取车的人的注意。”
竺笑薇完全被盛昀海的感染力操控，马上掏出手机给简然打电话。简然那边对盛昀海的吩咐还是比较在意的，他专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手下的小邓。小邓告诉竺笑薇，给他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他会打电话给竺笑薇汇报调查成果。
这五分钟的时间里，盛昀海干脆盘腿坐在了井盖旁，他一直托腮思考，神情严肃中带着点自得，仿佛五分钟后小邓给出的答案一定在他的意料之中。

竺笑薇也干脆坐在盛昀海的对面。一男一女面对面席地而坐，中间隔着的圆形物体不是什么摆放着咖啡杯的圆桌，而是一个井盖，这景象也够奇特的了，引得几个停车的车主频频注目。
五分钟后，竺笑薇的电话响起，竺笑薇直接开了免提。
“笑薇，我查看了今天清晨前三个把车子驶入停车场，然后步行出来的人。第一辆车是在五点三十二分驶入停车场的，五点三十四分，一个年轻男人步行离开。”小邓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查前三个停车的人，但是既然简然吩咐了，他就得把调查结果汇报给竺笑薇。
盛昀海摇摇头，只有一个人的话，那么就是开车的车主。
“第二辆车是一辆广告公司的车子，六点三分的时候驶入停车场，六点八分一名男子抬着一个展架步行离开。”
盛昀海再次摇头，还是只有一个人。
“第三辆车在七点九分驶入停车场，七点十五分，一家三口步行从停车场出入口离开，他们提着大包小裹，看起来是要去公园的。”
盛昀海突然锁眉，他在想会不会是凶手有同伙呢？就比如，这一家三口中的父亲就是凶手，清晨母亲开车带着孩子来到停车场，接上凶手父亲，还带着很多去公园游玩的道具做伪装？
“一家三口中夫妻俩身材都是怎样的？”盛昀海问小邓，他特意强调是夫妻俩，就是不想轻易排除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
“男的是个高大的胖子，体重两百多斤吧，女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一百六？就连小孩都是个营养过剩的小胖子。”小邓笑着回答。
盛昀海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来，但他仍旧不死心，“小邓，麻烦你再看看，第四辆车呢？”

“第四辆车可热闹啦，是幼儿园的送子车，七点半准时驶入停车场，七点四十五分，一名男司机，三名女教师，数不清有多少的孩子，排队走出停车场的。”
盛昀海彻底死心了，因为凶手也不可能是那个男司机或者女教师。要是下车后突然多了个司机或者女教师，孩子们和其他女教师肯定会发现的，总不可能女教师或者司机，再加上一群孩子都是凶手的同伙吧？
竺笑薇不忍心看盛昀海一副从云端坠落的落魄模样，忙吩咐小邓：“小邓，再看看，看看第五辆车子……”
“不必了，”盛昀海打断竺笑薇，转而对小邓说，“麻烦你了，谢谢，再见。”说完便按下了挂断键。
“为什么不再让小邓看看了？”竺笑薇问。
“正如我所说，凶手对案发的后巷和停车场都事先做过了调查，一个连蒙面侠怪异特征都能查得到的人，不可能查不到今天会有幼儿园小朋友来游园，以及他们到达的时间。你也听到了，小朋友们在停车场里光是下车排队就花费了十五分钟，当时场面一定是比较混乱的，下了车的孩子们搞不好会四处乱跑，如果凶手不在游园的孩子们到达之前离开，就很可能被四处乱跑的孩子和维持秩序的老师发现。所以，他必须在七点半之前离开停车场。”
“也许，也许是七点半的时候，凶手还在雨水井里没出来呢。”竺笑薇不想接受盛昀海推理错误这个事实，还在拼命为他找理由。
“不可能，凶手一定会趁天色未亮的时候爬出来换装的，绝不会冒险在天亮后出来。”盛昀海仍旧低沉落魄，坐在原地没有起来的意思，看来这个推理错误的事实，他还需要时间消化。
“可，可凶手总不会算到我们警方在停车场逗留多久吧，万一我们一直在这里守到天亮呢？那凶手怎么办？”竺笑薇仍旧不死心地问。
盛昀海突然猛地抬头，随即迅速起身，拉着竺笑薇后退了两步，“没错，如果你们守到天亮还不离开，凶手就会继续等待，一直等到你们离开为止！我想，之所以早上的监控没有录到凶手离开，那是因为，直到现在，凶手还在这下水井里！”
盛昀海的话让竺笑薇心头一颤，下意识做出了警惕的架势。她对盛昀海耳语道：“我只是个菜鸟，上级还不让我配枪呢。”

盛昀海不禁噗嗤一声乐出来，用正常的音量说道：“别怕，就算凶手还在下面，就算他突然冒出来，他也不是咱们的对手。首先，下面一片黑暗，他在下面藏了一晚加一个上午，掀开井盖后，他就会变成一个眯眼瞎；其次，他的肢体也会僵化无法自如行动，搞不好就是因为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错失了清晨离开的时机，只能等到今天晚上；第三，就算他身手了得，简然没有告诉你，近身格斗，我跟他这个局里前三的家伙不分胜负吗？”
竺笑薇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盛昀海这个年轻有为、才貌双全、能文能武、文武兼修的梦中情人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
“那，我们要掀开井盖一探究竟吗？”竺笑薇琢磨着，是不是该去附近的广安公园那里，征用一根撬棍，“还是说，我现在就命令他出来？”
盛昀海笑着掏出手机，走近井盖，蹲下身，把手机后面的摄像头对准了井盖上两个小洞的其中一个，“不用那么麻烦，雨水井一般不会很深，大部分不到一米，不用掀开井盖，也能看个究竟。咱们还是先来欣赏一下，罪犯那张惊恐挫败的脸在闪光灯下的特写吧。”语罢，“咔嚓”一声，盛昀海按下了拍照键。
竺笑薇一个健步跨到了盛昀海身边，迫不及待想要看盛昀海的手机屏幕，如果真的能够看到一张惊恐错愕的脸，那么可真是意外惊喜，搞不好将会成为她刑警生涯最奇特戏剧化的一次破案经历，他们这边会比简然还要迅速地成功破案。
接下来的五秒钟，两个蹲在井盖旁的一男一女全都僵住了，画面定格一般。盛昀海简直不敢相信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竺笑薇呢，简直不敢相信，她崇拜仰视的神探盛昀海居然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