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浴火，
在红莲中重生。

成功了——
谁都没有想到能成功得那么迅速。

红子的结界还张在头顶，烧起的这把火，他们不能轻易就让它熄灭。
熊熊燃烧的烈火把黑羽彦二整个人牢牢包裹进去，围在边上的人不断丢入新的符文，试图将这把火维持得更久一些。
烧焦的气味不断弥漫开来，令人意外的是，置身火海之中的黑羽彦二却是那么的安静。
结界里除了火苗偶尔蹿动时的微响，便只剩下安室透和秀一时不时补上的枪响。这样的宁静很快化作一股强烈的不安扩散开来，侵入站在外围的四人内心。
更令他们难以理解的是，在他们达成目标之后，快斗到现在都还没有退回的动作。

不……
不对……
新一右眼皮忽地一阵跳动，他的心脏跟着加速了起来。

就在他刚刚抬步想上前证明自己猜想的时候，黑羽彦二自己动了……

一层厚厚的黑色皮肤从他体表剥落，带着所有的火焰。
谁也想不到，褪去了黑暗皮囊的黑羽彦二，竟会宛如新生般的，重新站在他们的面前，温柔地笑着，神态与他面前的快斗对比，一时间仿佛快斗才是那个为恶作乱的修罗。

「这是……」怎么回事？
新一以为已经见识过修罗的自己能够淡然面对眼前的黑羽彦二了，却不想在修罗狰狞的面目下，还有这样破茧成蝶般的重生……
一天里还要经历多少次的意料之外才算得上精彩？新一忽然有一种如果能活下去，再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也能处变不惊地看着。
「潘……潘多拉……」
不明白红子口中为何突然跳出这个名词，新一记得，这曾经是她用来命名自己造出的那群克隆体所用的词语。
「潘多拉？」新一问道。
「我失败了，他却成功了……」
「哈哈哈哈……」
「我以为黑羽君可以做到，可是差了一点……没想到他做到了……」
「真是……」
「怎么会这样……」
像是疯了一样，红子一句一句地喃喃自语着。她用力揉着自己的长发，力量大得好似要将它们统统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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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结界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崩塌，雨再次落下，浇熄最后一丝火光。
天，更暗了。
黑暗中最后一丝光灭去，仿佛全世界都不会再有光明。

黑羽彦二轻轻抬手，手背朝上，四指指背对着快斗，缓缓做出一个驱赶的手势。
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站在他面前的快斗倏地被朝后弹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被击飞的快斗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迅速地站起身来转向黑羽彦二，一头黑色长发凌乱，眼睛里的红色还没有褪去。
良久，他忽然俯身，「哇」地呕出一口黑血。

从量变到质变，飞升般的实力飞跃让黑羽彦二再不用将快斗看在眼里。
就算面貌复原，甚至好似年轻回了二十岁，黑羽彦二面上的那股阴鸷却不会因这些改变而消去。他唇角淡淡的笑只能呈现出他的从容，却从不代表他曾大度。

没有人敢靠上前去。
因为没有人有能力前进。
他的力量让这个空间显得有些拥挤，压制得在场活着的人们动弹不得。
黑羽彦二第一个看向的是安室透，浅蓝色的眸子盯得安室透心底发毛。
「Bourbon，干得不错。」黑羽彦二说，「如果没有你和Rye在灵体里动手脚，我大概这辈子都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黑羽一族的族长？
他已顺利地冲破修罗境界，那个头衔，很快他就能紧紧攥在手里。

绝妙的心情让他难能可贵地没有即刻对安室透作出处置，哪怕安室透明目张胆地背叛了他。
这个世上最让他急迫的就是如何才能打开地宫的那一扇门，于是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快斗，及被他挡在身后的新一身上。

发现黑羽彦二眼睛转动，快斗顾不上浑身上下叫嚣着的疼痛迅速侧滑挪步，把新一的身影从黑羽彦二的眼睛里挤出。
他的行动惹来黑羽彦二一阵笑：「可爱的侄子，我因为你失败了那么多次，这一回，当然会吸取教训第一个就解决你。」
「……」快斗不说话，红色的眼睛狠狠瞪着黑羽彦二。
「把你解决了，你以为那个克隆小朋友能撑多久？蜘蛛那个该死的家伙竟敢用幻术移花接木帮助他逃出魂禁，但他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了。」

没有办法反驳黑羽彦二的话，强者所言便是圣旨，更何况黑羽一族从来都是如此。

如果再强一点就好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
快斗知道自己和面前的黑羽彦二差距在哪里，不过就是那个名为仁慈的心理。
短短的衣服已经不足以为他遮蔽雨水冲开的冰冷，走到这一步的他太累太累，如果身后没有新一和红子，他想他早就放弃。
快斗呼出一口气，挺胸昂首，聚起身上最后一分力气，想让自己的失败看起来不是那样的彻底。
雨滴答滴答砸在耳边，嘈杂了他的听觉。恍惚中他忽然听到了身后新一与红子的悄声对话。
「红子，」新一不知是什么时候改口的，对红子的称呼，对他的称呼，「你从前对我提到过的『潘多拉』，和刚才说的是同一个吗？」
「怎么？」恢复神志的红子似乎比快斗更加绝望，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将一切都冻结成冰，「是又如何？不是又能怎样？」
「你说自己培养那些克隆体是为了让快斗复活，但在把快斗装进克隆体身体的时候，你和蜘蛛用的符文却是拥有灌输作用的符，难道当初你们不是在悄悄地将当时空间里所有的克隆体身上的灵魂都装进快斗灵魂里吗？」
「……」
红子突然沉默了下去。听到这里的快斗心念一动，身体有些颤抖。

他以为所有人都瞒得很好，新一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的。
红子知道快斗不会同意对活人下手，这才复制出了那些不该存在的人们。
克隆体内除了拥有快斗的基因，还镶入了魔女的永生能力。这样的肉体内培育出来的灵魂，哪怕从未觉醒，也拥有足以睥睨天下的力量。
杀掉克隆体，吞尽他们体内的灵魂。
黑羽一族藏在魔女身上的真正秘密不是修罗，是怎样让修罗褪去浑噩，只留下超然于世的强大。
千年之前快斗就得知了这个计划，只不过那个时候快斗要想变强，便要像黑羽彦二一样，杀人吸血，手染血腥。这种事情，快斗不愿意去做，甚至连想都没有去想过。
原以为一直躲下去就总有一天黑羽彦二会放弃，却不想先一步动摇的是他自己。
那天为了让新一摆脱厄运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吞噬，那团黑雾只是一个开始，身体已然从灵魂一跃转为厉鬼，就算那时的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红子为他铺好的路，也终于决定试着走下去。
所幸在黑羽彦二的误打误撞之下克隆体的数量并未减少，快斗一个一个地寻找，加上途中吞下的那些恶灵厉鬼，不知不觉便朝着那个目标靠近。

「什么时候发现的？」良久，红子才道。
清醒的黑羽彦二不担心浪费时间，他拥有永远。所以快斗才能这么和他对峙着，所以红子有沉默和犹豫的时间。
新一说：「那天从你的小木屋离开我就凭着记忆把你和蜘蛛画出的符文默写在了纸上，根据快斗教我的那些东西，我很快推测出了它的作用。
「但你和蜘蛛会对快斗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我完全不清楚，既然快斗完好无损地醒来了，我便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的欲望。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点，是你刚才自言自语时的那句『只差一点』。」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新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酸涩的雨水顺着口中张开的缝隙滑入，味道里融着天空累积千年的无奈和叹息，「那差的『一点』，是我对吗？」

是我对吗……
这组对话的最后一句，还原了快斗藏在心里最后的私心。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对新一动手，就算要咽下那些恶心的厉鬼，也要保住新一的安全。

一时间快斗害怕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把新一搅和进来。
如果没有再次遇见新一，现在的他或许还能坦然而安静地面对死亡。但是……
快斗多想回过头去告诉新一一句「不是你」，很快他便听到新一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如果我现在把灵魂献祭出去，快斗是不是就能拥有和黑羽彦二一样的力量了？快斗曾经打败过他，是不是就能……」
「不是——」快斗转身吼着，「不是你！」
「小心——」
回应他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
还需要小心什么？
他什么都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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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这一声提醒的不是新一，不是红子，更不是位于两侧的秀一和安室透，而是之前忽然消失不见的白马探和寺井。他们在黑羽彦二暴走的时候藏起来的，目的是躲避那些不断吸食灵魂的黑气，同时也希望不要成为绊住快斗的累赘。灵体本就比人类拥有更敏锐的五感，这一小片区域内发生的一切都没能逃过他们的注意。
沉默，却不只是围观。
两人的提醒警告的不因转身暴露了背后弱点的快斗，而是要让站在远端的人动手，阻止黑羽彦二那一霎朝着快斗背心放出的攻击。
及时的提醒在危险降临的一秒发挥了作用，因弱点暴露，黑羽彦二的攻击只是堪堪足以致命，却会因简单的阻挡破碎。
秀一的枪快在这里，完美地将快斗从黑羽彦二掌下救出。
余力冲击，快斗又一次摔飞在地，却也因此险险地避过了下一记毒手。
回头，黑羽彦二早已收手。宽大的袖袍被他背向身后，他挺身而立着，看上去就像一樽雨中的雕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不屑去做。
「白马，寺井爷爷——」辨明了声源的快斗朝飘在空中的两个灵球唤了一声，「你们快点离开！」
再没有比这里更糟糕的地方，快斗就算能够体会两人渴望看到最后一幕的心情，也迫切地希望终于摆脱厄运的他们可以去往属于自己的极乐。
然而快斗的催促不仅没有让寺井和白马探退后，他们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快斗俯冲而来。
「等一下——」被他们的行动吓了一跳，快斗连起身都忘了，手撑着地面就想退后。
他的身体就算在这个时候还在不停地吸取着空气中残存的力，丝丝缕缕。两个灵魂倏然跑来意味着什么，他自然不会不清楚，「你们不要过来……」

对于白马探和寺井的行为，更着急的却是黑羽彦二。
两个带着千年修为的灵魂，就算无法突破灵魂本身的极限，也是快斗此时身体的最佳补品。
能在化作修罗的自己手中过招并存活下来，可见快斗和自己之间差距之小，寺井和白马探很可能就是金字塔顶端最后的那一块砖，只要完成，就会夺走他好不容易到手的优势。

必须阻止——
就算他黑羽彦二已经众叛亲离形单影只。
可惜他忘记了，他的对手，快斗，却不是一个人。
他知道白马探和寺井对快斗的作用，便有人清楚他杀快斗的心有多么的急迫。

那个一直被他认定为「废物」、「克隆品」的人竟然已经看穿了他的攻击套路，及时地召唤出堃盾阻在了他的面前。
一道。
只有一道。
用力的纯属与精准不输于之前的他，只是那么短的时间里，这家伙就成长了，简直和当年那个令他厌恶至深的小鬼一样的可恶！

可是还是嫩了点。
黑羽快斗就在对面，最近的路线便是直接从墙上翻过。认定这一点的黑羽彦二高高跃起，蹬着堃繇纹凸出地面的墙体向上，试图翻越过去。
小看往往伴随着轻敌，新一目前或许还弱了一些，却在优作的培养下下，不缺过人的智慧与敏锐的观察力。
黑羽彦二以为这道土墙是新一东施效颦的结果，却不想在他终于登上土层顶端时下一道堃盾就这么从他的脚下猛然矗起，直接将他从高墙上掀了下去——
不仅如此，猫在一旁的秀一和安室透可不会放过他吃瘪的机会，不论超越修罗境界的他是否还惧怕火焰，一道道的火符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丢了过来，让他难受不已。

「该死——」
想不到自己会栽在几个喽啰手里，黑羽彦二的愤怒愈盛。
他恶狠狠地瞪向一旁距离自己较近的安室透，正要出手，又突然停住……

寺井黄之助和白马探成功了……
他再没有时间对安室透动手，因为他不能像那群废物一样浪费时间，任凭快斗有机会重新超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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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重的堃繇纹太高，他已经不可能翻过去。
那就彻底破坏掉吧！
急切起来的黑羽彦二火力全开，他没有获得族长化解五符的能力，只能大片大片地把破坏力最强的一些符咒用力砸向面前的土墙。
绝对的力量霸道强悍，每一次出手就是一次地动山摇。
雨帘之下各色的光芒混着泥土炸开，黑羽彦二很快看到面前的堃盾就这么被自己打穿，刚想冷笑，便发现在墙的那边，还伫立着下一座墙……

不可原谅——
灰黑色的墙体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黑羽彦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将那群小鬼碎尸万段的场面。
视线余光里的安室透和秀一不知何时消失了，很可能就是在他破坏堃盾的时候，绕过土墙去同那几个人汇合。

源自快斗身上的另一重戾气越发明显起来，他也算体验了一次刚才那群人的感受。
可是黑羽彦二要的从来都是独一无二，要做到这一点，他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基地外的场地有限，他不相信新一还能在这面墙后再堆出一道墙来。
黑羽彦二握了握自己的手，体内的力量是充沛的，他还可以更快一些。
重复的动作更加娴熟起来，不到十秒的时间，面前的墙体就被他打穿。黑羽彦二直接穿过墙上的洞口冲了过去，却在离开洞口后愣在了原地——
墙的这一边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他闭目将感应能力放出，令他惊讶的是，快斗不知何时竟然被转移到了自己身后。
身后……
黑羽彦二迅速回头，果不其然，在被他打穿的土墙后面，又竖起了一道墙……
一道，接着一道……
眼下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新一他们是在和自己玩躲迷藏的游戏拖延时间。可黑羽彦二不清楚那群人是怎么做到带着快斗转移的……要知道，蜕变中的快斗简直就是一颗炸弹，不怕死去碰的人，都只有死亡一条道路。

还有多少时间？
黑羽彦二计算着自己重新破开新的那道墙后再去干掉快斗所要用的时间。认真计算之下，得出了一个几乎令他绝望的答案……
没有时间了……

的确没有时间了……
那骤然消失的怨气只是个预兆，紧接着淡化消融在空气里的土墙才是证明这一切的一记重锤——只有黑羽一族的族长才知道如何化解五符的力量。

黑羽彦二在雨中抬起头，视线穿过自己开出的洞口，看向那个愈渐清晰的身影。
他以为绝望一次就是深渊了，却忘了深渊的下面，还有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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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黑羽少主正以一副假惺惺的姿态书写着他的仁慈，蹙紧的眉宇中不乏俊逸，看在黑羽彦二眼里却只剩下恶心。
他大步地走上前去，目光扫过面前的人。
快斗、新一、安室透、秀一，他们身后还有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群人，黑羽彦二确定同他们打过照面，应该是公安零组的人，更何况，那个名叫工藤优作的男人也站在他们之中，黑羽彦二一直觉得，零组最难缠的人便是他了。
秀一早已背叛，叫来这群人的必定是另一个叛徒，安室透了。
可这个时候，黑羽彦二完全没有心思去关心又是谁背叛了自己这个问题。
——因为他发现，除了寺井和白马探，快斗身边又少了一个人……是红子。

他没有进到过黑羽族祖籍地下面的地宫，不知道魔女与修罗的关系。但他很快想通，红子的消失必定同快斗此时的变化有关系。
他可以确定，清醒过来的快斗，只可能比自己更强。

又要输了吗？
有谁知道他黑羽彦二有多不甘心？

快斗的愤怒写在脸上，除此之外还镌刻着悲伤与怜悯。
黑羽彦二感觉自己穿越回到了千年前，快斗在打败自己后对自己说出「承让」的那一刻。

「……」
想笑都不知道该去笑谁，放手一搏是明智还是不自量力，他也只能亲身去试验才能知道结局……

休止符之所以美丽，
是因为它书写的是美好的结局。
哪怕那笔迹里，
混着深深的血迹……

「你还要睡多久啊？」
快斗听到耳边新一这么对自己说。
他吃力地睁了睁眼睛，刺眼的光又让他将眼睛重新闭起。
「我没有在睡……」他喃喃，嘴唇费力动着。
睡觉是千年前他喜欢做的事情，因为太累太刻苦了，才那么迫切地需要睡眠来补充流失的能量。可是现在的他只要闭起眼睛就是噩梦，就会看到一个个灵魂在眼前破碎飘散。
久远的盗一，千影，青子；还有之后的蜘蛛，白马，寺井，红子……
想忘记那一幕幕，却又舍不得忘记他们，只好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直到他们在记忆里铭刻下深深的印记。

眼睛依然闭着，他感觉到新一推搡自己的力气。
「快点起来了，」新一催促道，「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找黑羽伯父的尸体的。」
快斗猛地睁眼坐起，发现自己真的忘了这事。
「对……今天要去找父亲……」
「彻底醒了？」
抬头，见新一正斜着眼睨着自己。快斗悻悻瑟缩起脖子，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等找到父亲在哪里，把他送进地宫，黑羽一族的故事就真的都结束了……」难过的感觉酸到眼眶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忘了你还有我。」新一的手搭上快斗的肩膀，「我永远在这里。」

有一个承诺，画在此时此刻，成就此生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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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一 – 蜘蛛
世界上有一种咒语，
只要一眼，
就能让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一辈子，
也让人痛苦一辈子……

「抬起头来。」
蜘蛛闻声抬头。
坐在不远前方高台上的人是黑羽彦二，黑羽一族除去族长和长老之外，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蜘蛛从来都不喜欢这家伙，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阴沉的气息，只要靠近，就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可惜不喜欢是一回事，从小他便被教育要对拥有「黑羽」姓氏的人言听计从。深入骨髓的习惯之下，蜘蛛的面上没有半点的不甘，只剩认真的注视，以及侧耳的倾听。
黑羽彦二显然对蜘蛛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衣服下摆被座椅勾起，又重新垂落下：「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他摇头：「属下不知。」
「那天，我看到你趁人不备从后面把快斗推进池塘里了。」
「……」蜘蛛赶忙把头垂了下去。他以为那天花园里除了他和快斗没有别人了，不想那一幕还是被人看见。
不知该怎么回复，他也只能默默地将跪拜着的身体伏得更低。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黑羽彦二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听着黑羽彦二的笑声蜘蛛差不多有底了。在这只老狐狸面前，他必须格外的小心。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把快斗推进水里这件事心虚，而是因为……
「属下能为您做些什么？」
黑羽彦二顿时笑得更加响亮。
空气中仿佛凝聚出了一股心照不宣的诡秘气味，只有他们两个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不出蜘蛛意料，黑羽彦二不需要再说后面的话了，反是错开了话题：「敢对黑羽家未来的主人下手，勇气可嘉。但我很好奇，快斗应该不会水，为什么之后连他生病的消息我都没有听到。」
这一句要怎么回答，蜘蛛心里有数了。
「我倒是希望他会怎么样，只可惜……」蜘蛛有意顿了顿，一面观察着黑羽彦二的表情，「他在水底看到了鱼，吓得游上了岸。」
「……」
蜘蛛再次把头压低，以示自己的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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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掉盗一不过就是两天后的事。
看清楚猎物那张脸的时候蜘蛛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符文险些打歪。不过当时已是收尾关头，就算他站着不动也无法撼动一边倒的事态。

蜘蛛从不知道黑羽彦二已经那么按捺不住了，明明前两天还说着快斗是「黑羽家未来的主人」，这脸也变得太快。
仔细想来却又不是这样，早就听说黑羽彦二曾经是最炙手可热的继承人，却因盗一的出生被拖了下来。盗一坐上这个位置那么久了，黑羽彦二能忍到现在，怎么能说它「慢」呢？

「蜘蛛——」
同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蜘蛛回过神来：「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掩饰自己这一时的情绪，幸好他也不需要掩饰什么。前头已经有人用黑布遮盖住了盗一的尸体，带队着朝着大家挥手示意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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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的队伍庞大，点过名后，就算回巢的队伍里少了一两个人，大概也没有人会发现。蜘蛛留意着周围人的视线，在进入黑羽大宅后不久，便不着痕迹地滞了步子，朝着另一边拐去。

黑羽彦二不担心有人会出卖自己，毕竟盗一已死，就算被拆穿了下杀手的人是他，也没有人会责怪。弱肉强食一直都是黑羽一族的祖训，保不住自己的人，被取代也不会有人惋惜。杀死盗一的这笔账终究会算到黑羽彦二的头上，不论动手的是谁。
因此，清楚这一点的蜘蛛当然不可能将今天的任务内容说出去，否则他绕开的步子也不会带着那么沉的愧疚。

所幸在面对快斗时，他永远都带着一分疏远和敌视，因此快斗靠过来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蜘蛛走近时，快斗正在花园里认真练着字。见他来，大概早就不耐烦了的快斗开心地丢开了笔：「蜘蛛蜘蛛，你要不要看我最新学会的符文？」
「……不需要！」犹豫了一秒，蜘蛛还是狠狠地拒绝了。
这种当他上过好多次。黑羽一族上层的符文是不允许外传的，快斗会拿出来炫耀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用来讨女孩子欢心的牵牛花式神，再比如那条给他自己留下终身阴影的鱼……

讨了个没趣，快斗悻悻地撇着嘴，满脸失望。
八岁正是男孩最贪玩的年纪，就算蜘蛛那么冷漠，不一会儿，也自顾自地又玩了起来。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蜘蛛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玩闹。
那凝满了笑的天蓝色眼睛让蜘蛛觉得有些刺眼，他忍不住道：「小快斗，你再玩下去可怎么办呢？」
「嗯？」快斗抬起头看他，一脸莫名，「什么？难道老妈要来抓我？」
「……」
当然不是……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气从蜘蛛口中吐出，他从未那么认真过：「你忘了自己是黑羽盗一的继承人吗？」
「啊！」快斗惊愕地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阖上。转而又是那副无所谓的调皮笑容，「老爹还那么年轻呢，在他退位之前我一定和青子为他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继承人来！」
「……」
对牛弹琴的感觉自心下涌起。可是蜘蛛在这一刻想的却是——如果快斗能永远这么乐观下去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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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事发的第二天，蜘蛛像一只缩头乌龟，一缩便是一个多月，直到他听到消息，说年仅八岁的黑羽快斗在试炼中打败了黑羽彦二，成为黑羽一族少主。
想着自己至少要对他说一声恭喜，蜘蛛重新回到了小花园里。

天晴朗着，一扫前几日的阴翳，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蜘蛛放眼眺尽整个花园，却明白，快斗心底的乌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散尽。
他差点忘了快斗现在已经是黑羽一族的少主了，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时间到花园里玩耍。想了一会，蜘蛛把自己缩成拟态，朝着记忆中快斗房间的位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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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天蜘蛛并没有见到快斗。
少主的房间不再在小花园附近，而是搬去了遥远的正殿。而快斗也宛若蜕变一般，一下褪去了所有的天真无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再见面，便只剩下从属关系的生硬客套。从此以后快斗同他的对话只有命令与遵从。
过快的成长不会令人欣慰，只会让人心疼。蜘蛛想问快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每每看到那张平板僵硬却硬是带着温柔笑容的脸，心下的内疚就封印了他的喉舌，让他说不出半个多余的字眼来。
就算大头算在黑羽彦二的身上，盗一的账也总有一笔需要他去偿还。蜘蛛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死在一个月前。八岁能做什么？蜘蛛曾以为八岁时每一天都要练习到深夜的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刻苦的人，和快斗比较之后，竟若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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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只能这么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大概是盗一早逝的原因，快斗总是保持着对他人的一种疏远和警惕。自己最喜欢的笑容没有了，蜘蛛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快斗那边已然这样，黑羽彦二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
败在快斗手下的黑羽彦二变得更加的喜怒无常，性子也愈发暴戾起来。他始终蠢蠢欲动着，那颗野心只会在时间的积淀下愈发庞大。
蜘蛛战战兢兢地留在他的身边，步履维艰。

那日，他被黑羽彦二叫到了会客厅里。
这是他第二次单独在这里被黑羽彦二召见，上一次，是在动手暗杀盗一的前两日，刚一踏入会客厅，蜘蛛看着高台上孤零零坐着的人，便有不好的感觉。
这一次会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蜘蛛走至台阶下，单膝跪地，毕恭毕敬。
「属下来迟。」
「按照辈分，我算是你的舅父，你不必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客套生疏。」
客套生疏？蜘蛛心下想笑。整个黑羽一族谁不知道他黑羽彦二最重视这个。因为他失去过，这才格外在乎它残留的遗迹。
「属下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黑羽彦二装出一副嗔怒的表情，「赶快叫一声舅父来听听。」
这是命令。
要想知道黑羽彦二把自己招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只有现在顺着他的心意，走一步看一步才行。
「舅父。」这种连带着虚伪亲情的称呼，蜘蛛不想自己第一次开口就那么娴熟。

正题就这么进入。
黑羽彦二起身，从高台上走下。
他的服饰繁华复杂，金银色的丝线在暗黑色的阴阳袍上织出精致的图案。那些花纹随着黑羽彦二的走动仿佛活了一般摇曳着，显摆着他专属的虚荣。
蜘蛛眼见着对方走近自己，蓦地出手，将一张符纸贴上自己的额头。
「！」
想躲开都来不及，蜘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符文在眼前一晃钻进身体里面。
「舅父你……」
「放心吧，这是共生符。」
共生符是黑羽族一位嫡女创出的符文，传说早已跟着她一同埋进坟墓里失传。这道符文的作用是可以让中术者与施术者共享生命，她特地制出，贴在自己即将远征的丈夫身上，以保他能够成功归朝。
「舅父……」蜘蛛仍是不明白黑羽彦二这么做的用意。
黑羽彦二看着符文彻底埋进蜘蛛的身体，慢悠悠地走回座椅边：「接下去需要你为我做的事情会很危险，我不希望你死。所以它能让我保住你。」
「……」黑羽彦二都这么说了，蜘蛛还能说些什么？「多谢舅父，属……我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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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猜得没错，黑羽彦二的下一个目标是快斗。
黑羽彦二看人难得的准，即便在蜘蛛有意无意放水的情况下，这次围剿之后第一个找到快斗的仍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
找到了人，蜘蛛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生气。照理说快斗应该早就逃远了，这条路是回来自投罗网的路，快斗再走下去，会和黑羽彦二直接撞上。
快斗讪讪一笑，不顾形象地直接坐到地上。
他本来也已经没有形象了，灰头土脸的，面上还有几道血痕。刚一坐到地上他便蹙着眉头「嘶」地痛呼了一声，蜘蛛这才发现快斗暗色的衣服上面有几块颜色更深一些的斑块。
「你受伤了？」
「嗯，」快斗在伤口周围揉了揉，调整着坐姿，「逃不掉，所以就来找你了。」
「你是来找我的？」蜘蛛惊讶。
快斗笑着点点头：「是啊，我知道你在帮他做事，所以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说是「求」，快斗却一点也没有求人的态度。就像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才会让蜘蛛忍不住把他丢进池塘里喂鱼。
「你确定我会同意帮你？」
差点就直接点头了，可就这么答应，蜘蛛总觉得不甘心。
快斗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欠我的。」
「……」
真是欠了他啊……
蜘蛛苦笑：「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帮我找到父亲的尸体，然后好好安葬他。」
「什……」蜘蛛的瞳孔缩了缩，「你是说……黑羽盗一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嗯。」快斗喘着气点头，瞳孔开始涣散。
他终于明白快斗的「欠」真正指代什么。从小就知道快斗不记仇，原来到这时候还是这样。
想必快斗早就知道暗杀盗一的人中有他一个，之前态度的冷淡，大概就是因为生气。
「好，我会帮你的，你可以离开了。」
蜘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快斗的要求，算一算时间，快斗若再不赶快离开，后续不会很快便会搜查到这里。
他的催促却对快斗不起半点作用。快斗抬起头来，八年过去，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明亮，不带半分杂质。
「我不能走，」快斗固执地摇着头，「只有你带我回去见伯父，他才能真正信任你。」
「你可以打伤我然后离开，」蜘蛛上前想要把快斗从地上拉起，「他对我用了共生符，只要他不死，我是不会死的。」
快斗挥开蜘蛛的手：「我见过那道符。」他说，「那是伯父自己创造的，和姑奶奶的那道完全不同。它不是共生，而是控制。伯父死了，你要陪葬，而就算他活着，他只要想你去死，你也别想多活半秒。
「我带着一身伤回去，长老一定会追究是怎么回事。伯父大可以置身事外，而被他派遣来完成这件事的你们都活不了。
「我知道伯父想要什么，所以在他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不会对我怎样。」
在盗一去世后，快斗对他的称呼也跟着变了。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了，蜘蛛已经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承认自己忽视了一件事——快斗的体术是他教会的，又怎么可能轻易将他打伤。
蜘蛛绕到快斗身后，「得罪了。」
「少罗嗦啊。」
一记手刀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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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似乎和快斗无关的记忆，蜘蛛都记不清了。
他始终记得和快斗的约定，却因为快斗冲破魂禁离开，这件事被耽搁了千年。

千年间，他遇到了红子，被黑羽彦二派遣去为盯着那个魔女的举动。他为红子隐瞒了克隆体的真正作用，同时也对红子隐瞒了自己与黑羽彦二的关系。
他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否则那天他也不会在红子的小木屋里见证快斗的苏醒。
天知道快斗醒来的那一秒蜘蛛有多么欣喜，但下一秒，未能完成快斗心愿的自责便冲进了他的心底。该怎么做……
与快斗四目相接的一霎，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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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抓到快斗，这才彻底打消了黑羽彦二千年来的狐疑。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完成，」黑羽彦二赞赏的视线从视频显示器里传来，还是那么的虚伪，「我真怕那小子不听话，所以那个东西，是我控制他的关键。」
蜘蛛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关键居然就是盗一的尸体。苟延残喘了那么久，他觉得在自己死掉之前，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一次了。

很快找到了黑羽彦二给出的地点，蜘蛛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封印在盗一尸体上的各种禁制，又重新加上属于自己的，这才放心地开始自己的转移工作。
一整个行动他的动作飞快，他一分一秒地计算着黑羽彦二回到基地的时间，计算着快斗所剩的时间。
要抓紧。
但背着尸体逃跑的感觉实在不好。他不知道黑羽彦二到底对尸体做了什么，一千年过去了，尸体竟然还在流血。
「该死啊……」蜘蛛骂出声来，终于痛快了一次，「到底是谁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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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蜘蛛忽然回身叫了一声，可惜新一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这个身体里钻了出去，「跑太快了吧……」
他的碎碎念已经没有人听。活了那么久，他没有想到最后进入的是由别人记忆铸造出的墓地。
「黑羽盗一的尸体我找到了，地图放在你口袋里了，你可千万别死了啊，工藤小子。」
仰着头喊着，但这是他的身体。
他带着蜘蛛纹身的左眼是阴眼，特殊能力则是幻境。在黑羽彦二的魂禁放出之前他就已经布好了幻境，悄悄地交换了自己与新一所站的位置。黑羽彦二的咒术，实际上是打在他的身上的，会把新一以生灵的形态抓入全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不论如何，要死的他，总算在四千随心所欲了一次。

带刺的荆棘缠绕了上来，一点一点剥离蜘蛛的灵魂与意志。
一生终结在此，仿佛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但或许，后悔过那么一次……

番二-红子
你们都不明白，
注视着
也能那么的美好。

她叫小泉红子，是个魔女。

没有人愿意被冠上魔这个称呼，然而她和同伴们的出生注定不祥，因为她们都是修罗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们天生相貌丑陋。
但一切都有意外，她小泉红子，便美得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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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那年，红子见到了快斗。
和蜘蛛一样，是在黑羽宅东侧的小花园里，他最喜欢去那里玩耍。而红子，只是觉得闷了出来到处走走。

快斗与她同岁。对于这一点，红子很不满。她睨着眼前大约比自己高出那么一丁点的男孩，眼睛一瞪，眸底泛着淡淡的紫色杀气。
然而快斗浑然未觉她的敌意，大笑着牵起她的手：「你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
小快斗笑起来眼睛格外明亮，映着天上的太阳，却更耀眼。魔女的住所里总是不见光，红子心下一软，就忘了挣开被快斗拉着的手。
她想了想，嫣然一笑：「我带你去我家玩好不好？」
「好啊——」

结果便是——黑羽一族未来的、最优秀的继承人黑羽快斗，尖叫着从魔女所逃出，口中不科学地喊着「我见到鬼了啊啊啊啊」。
从此，他对敢在那种地方居住的红子抱着无比的敬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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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敬仰永远都只是敬仰，纵然红子心下惴惴怀着一丝爱慕，也改变不了自己与快斗仅止于朋友的关系。
在她之前有一个中森青子，而她拥有永远的生命，做不到和快斗一起长大，一同老去。她记得八岁以前快斗最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青子等我长大以后就娶你，你要赶快给老爹生一个胖娃娃让他培养继承人」。然后边上一群人便会问他，「那你呢？」
「我要去玩啊。」
接着一记爆栗会准准地打上快斗的后脑勺，青子的脸涨得通红：「谁、谁要给你个只知道玩的人生孩子啊！」
红子则负责替快斗治疗伤口，顺便冷冷地嘲笑他几句，再听他讨好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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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相处很美好，却很奢侈。

接到盗一死讯的第一时间红子便从魔女所冲了出去，可是她没能找到快斗。那日的错过直到一个月后新任族长选拔，千影牵着他，他身上带着掩盖不住的强大气息，昭示着他这一个月来对自己有多狠。
红子心疼，却知道很多事情在盗一死掉的一刻都改变了，曾经的美好都会被染上一层暗色的灰，沉淀到心中那块角落里，上一道锁。
她以为自己会哭，因为心已经酸楚得连喉间也翻滚着酸味。可惜魔女身上流着修罗之血，她没有眼泪。

哭成了红子的奢侈，笑却成了快斗的奢侈。
快斗的确还在笑着，那笑容却看上去那么疲惫。阳光的温度不曾褪减，燃烧的，是快斗所有的温柔。
父亲的死亡让快斗看清了家族内水有多深，而那个渐渐挺拔的少年，肩上负担着家族的荣耀和族人的安危。

第一次，红子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累赘。不够强的话，就一定会拖累快斗。
凭她的骄傲，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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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句「想为快斗变强」就像是一句笑话。她没有强大到足以保护一切，因此她最终的下场只是和其他魔女一样，跳进海里随波逐流，飘去遥远的国度苟且偷生。之后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她不同于其他魔女的，出众的外貌。

那一天，还有那天之前发生的事，都是后来蜘蛛告诉她的。
关于魂禁，关于黑羽一族的没落。
当下，红子便作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喂，蜘蛛，帮我个忙。」
「什么？」
「把黑羽君从黑羽彦二手里偷出来。」
「你疯了！」蜘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组织培育了他那么久，轻易拿出来，万一身体出了什么事，小快斗就直接死了！」
「我只是要从他身体里取一些东西，很快就还回去。她告诉蜘蛛自己想利用克隆技术为快斗铸造一副新身体，却没有告诉他自己另一个疯狂的想法。
修罗。
伴随魔女出生的，修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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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子原以为，快斗重新醒来，便是一切的转机。
快斗体内的力量已经蓄积够了，就算重新被吞回旧时身体也不用担心冲不开魂禁。至于那副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对于掌握了修罗秘密的她而言根本算不上问题。
但或许她从来就不是深思熟虑的人，因此才会有之后蜘蛛的背叛，快斗因拼图缺了一块而力量不足，甚至是之后黑羽彦二因手下的小动作提前一步突破修罗境界。

太乱了……
所有的所有都跟她想要的结局背道而驰……

「蜘蛛千辛万苦把我弄回来，大概就是为了现在吧……」
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快斗如果不能完成蜕变，不仅他们都会死在这里，连黑羽一族的秘密也会被黑羽彦二拿走。
其实秘密已经在不久之前全部曝光，黑羽彦二误打误撞地获取了他想知道的一切，却不自知。

堃盾阻挡不了黑羽彦二多久，自我献祭给快斗的白马探和寺井虽说存了千年的力量，却也不过是普通的灵魂。
红子看了一眼正在不断筑起土墙拦下黑羽彦二的新一，身体不自觉发冷着。
快斗的身体在千年里被各种灵体投喂着，只差那么一点了。此时此刻她只要直接杀了工藤新一把他的灵魂补进快斗身体里，就能完成这最后的步骤。但她该这么做吗？就是知道快斗不愿意利用别人的生命，她才选择用快斗的血肉培育出克隆体作为饵料。
工藤新一能活下来绝对是一个意外，零组那群人趁着组织夺回快斗真身时突然袭击，才出现了漏网之鱼。牺牲他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短短几秒之中红子反复对自己说了无数次。
她眼见着新一直接背起几乎陷入癫狂的快斗没有上前阻拦。新一的这一举动简直就是自杀，她只需放任情势顺其自然地走下去，就大功告成了。
再之后，算是私心，从那个地方来的人，只剩下她和快斗两个，他们必定相依下去……

令红子难以置信的却是……
新一的魂魄根本没有如她预期般被快斗吸出吞没，快斗安在他身上的标记成了他最好的保护，阻隔着危险。

她怎么可以忘了，除了中森青子，自己眼前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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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障碍后面是新的一重，永远有人挡在面前，站在比自己更靠近快斗的位置，成为他最重要的人。红子回首看向身后的堃盾，仿佛看到了对面的黑羽彦二，他和自己似乎有着一样的处境。

她从来都是自私的，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总是想着要为快斗做些什么，可是带着目的的行为，让她总是不得要领。
杀掉新一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却也是会让快斗最痛的方法。

希望快斗痛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该怎么做，红子已然心里有数。

「红子——」新一忽然大声叫她，「我们先带着快斗绕到后面去，黑羽彦二快要过来了——」
用堃盾迂回，为快斗拖延更长的时间。启动堃繇纹需要耗费多少力量红子绝对比任何人都清楚，新一却面不改色的撑下来了。
既然撑下来了，就撑更久吧。
红子想着，跟着新一一同冲出。
「工藤，绕过去以后停一下，光是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
「我知道。」新一说道。
红子笑了笑：「所以就交给我吧。」

她怎么可以输给他们。

算是全文完啦！


下部作品见！
下一部是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