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拜吧】《前妻》by茗家里(强强,无节操,现代)

三十二。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王龟年的毕生偶像、著名二人转演员小沈阳给出的答案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现在要是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嫁给了一个人渣。
公元前178年,干支,癸亥,西汉惠帝文帝,前元二年。
三界之内所有精怪不分法力高低,不论出身贵贱,都收到了吴雎发的请柬——对没错,“我”和他婚礼的请柬。
五月二十五日,宜娶嫁,宜动土。
“我”早早的穿上嫁衣,欢天喜地的站在洞口迎接客人。
来宾上至佛道诸神,下至四海小怪,只要不是宅的不知山外岁月,或畏于吴雎声势,或真心祝愿我们,皆是笑容满面,喜辞连连。
太上老君亲自到场主礼,着一身直裾,摇头晃脑的念着赞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嬉笑哄闹声中,“我”与吴雎完成了拜堂、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执手七礼。
这年月的婚礼不流行闹洞房,尤其在吴雎的淫威下,更是没人敢撒野乱来。
我有点不忍心看下去,毕竟我堂堂七尺男儿,亲眼目睹自己嫁给个男人也就算了,难道还要眼巴巴的等着看自己被一个男人操吗?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太天真。
婚礼结束后,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吃喝喝,毕竟平时都以修炼为主,好些个妖怪一宅就是几百年,难得跟其他同道见个面,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从“小周天修炼更有助于稳固法力”到“合欢花的一百种用法”,从“隔壁王二牛他叔叔王大壮暴体而亡”到“鄱阳湖那个风骚的狐狸精夜御数男”。
我在一旁居然也听的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
众人兴致正浓。
山洞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天塌地陷一样的震动。
一众大小妖怪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就看见“我”衣冠散乱,从山洞中踉踉跄跄跑了出来,面带泪痕。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坐等好戏开演,桌子上的瓜子花生刚好剩下不少。
白泽接着追了出来。
“我”从人群中穿过,用袖子挡住火热的探究的眼神。
白泽几步追上,将“我”拦住。他脸上没甚表情,“我”几次三番想要突围,都被他化解。
这时,吴雎也出现在了众人背后,抱着双臂靠在门上,脸上满是不在乎:“朗尧,你今天走了就不用回来了。”
我目瞪口呆.jpg。
这他吗又是什么和什么!
吴雎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今天咱俩的婚礼,你不给我碰,是你不对,当着你的面操了白泽呢,是我不对。所以两清的事儿,你最好拎得清。”
下巴掉了一地.gif。
我捂住了眼睛,就知道吴雎果然是个人渣!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6:00 +0800 CST  
三十三。

年轻人果然还是年轻人,总想搞个大新闻。
两千年前的“我”尚且年轻气盛,又被吴雎娇惯几百年,自是毫不掩饰的一脸气愤:“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恍惚间,我似乎透过层叠衣衫,透过漫漫岁月,在“我”的脸上看到了朱雀的影子。
一模一样的鲜衣如火,似曾相识的傲慢天真。
这就是朱雀的生魂吗…
我丝毫不记得这段属于我的往事,我忍不住开始猜测,是不是朱雀的生魂从我身上剥离去,我就失去了这段记忆?
吴雎懒洋洋的虚着眼:“少在我这里摆谱,现在你要么走,要么进去。”
四下阒静。
“我”紧紧握起拳,不让身体颤抖,双目怒视吴雎,眼眶中已经有水波打转:“我走。”
像。
太像。
我啧啧赞叹,这骨子里的骄傲真是像极了朱雀。
吴雎挑眉,似乎有些诧异,但立刻挥了挥手驱赶:“行,你走,剩下人都散了吧。”
一众妖怪八卦看得正热闹,谁也没想到三界最隆重的婚礼竟如此草草收尾,一时间也没人妄动。
“你还不走?”吴雎望着“我”不耐烦道。
“我”抿起嘴唇,面色倔强:“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吴雎居然嗤笑了出声:“看来我真是待你太好,好到你连自知之明都没了。”
估计全场观众的心情都和我一样,想把鞋底砸在吴雎英俊的脸上。
“看你长得有点像朱雀才留着你,别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气氛已经凝结。
空气中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无限逼近断裂。让人焦躁又压抑。
“我”不知是否急火攻心,也跟着笑了:“好,吴雎,我朗尧祝你此生再无温情,九天十地,孤独终老。”
吴雎却恍若未闻,无所谓的转身:“散了散了,再不走的我要动手了。”
宾客顿作鸟兽散。
乌泱泱一大群,有的原地消失,有的朝大门方向狂奔,有的被人流裹挟着双脚离地冲出洞府去。
“我”紧紧闭上眼,转过身子,背对着吴雎洞府,一把撕下大红色的喜服,价比黄金的丝绸在他手中化成碎布,扔在地上,只剩一席里衣。
我看着他迈出门去,脊背直挺。
偌大的喜堂空无一人。
红烛还在哔卟作响,燃烧出一朵又一朵烛花。
杯盘散乱,一片狼藉,衬得大红喜字格外讽刺,红的刺目。
刺目的就像这整个三界的阴谋一样。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7:00 +0800 CST  
三十四。
第三日,白泽去寻“我”。
想来也对,若要“我”经历三苦,显然目前的情况尚且不够。
白泽原本第二日便要动身,只是吴雎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泄,把他折腾了一天一夜,就又耽误了一日。
“我”已离开两日有余不甚好找,但白泽带了小白,小白这时候虽然还是巴掌大小的毛团子样子,但灵智已开聪明的紧,仗着灵巧的狗鼻子,一路也算找对了方向。
“我”一路潜行,出了秦岭后一路向西,竟然没几日便过了红海。
白泽追到大沼泽的时候,小白忽然咴咴叫起来。
路边是一只垂死的小鲸头鹳。
按说华夏大地广袤,各种动物植物种类繁多,小一点的物种成了精之后可能说了本体也没人知道,可鲸头鹳虽不是华夏的妖怪,却也是九州大地赫赫有名的品种。
——因为他们的生存太残酷。
鲸头鹳每胎两卵,却只抚养一只雏鸟,小点的雏鸟只是为了防止大的夭折。从出生开始,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母亲的关照。
这非残忍,而是残酷。是天道最无情的碾压,是天地间磅礴的规则与秩序。
有一只小雏鸟,它出生的时候就注定提早死去。历经伤痛、排斥、冷落与折磨;死于自然选择,死于一母同胞的兄姊之手,赋予它生命的选择将它推向死亡。
残酷在于:它们一次还是双卵,以此保证自己的血脉得以延续。
白泽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小雏鸟的头。
小白又咴咴的叫。
不过两三个月大的小鸟,就这样被母亲抛弃。
白泽想了想,用法力安抚着颤抖的小鸟,又把他抱在怀里。
鲸头鹳缩在白泽怀里,惊惧又怯懦。
白泽叹气,收了通身法力。
他杀戮太重,早已伤了天道。浑身罪孽几乎为天理所不容。
“你…就叫不弃吧。”白泽低低对小小的鲸头鹳说,“今日我带你走,只希望他日,你我不弃。”
不知道不弃听懂了不曾,不过这种鸟极通灵,一般有个百十年就能化形。
白泽肩上蹲着一只怀里抱着一只,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我无奈的叹气。
白泽的同情心啊,除了对他自己毫不在意,真是逮着谁都泛滥。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7:00 +0800 CST  
三十五。
白泽找到小狼的时候,“我”正坐在河边,百无聊赖的用小石子打水漂。感受到白泽的法力波动,“我”一副高冷熊孩子的架势的自顾自捡石头,不回头也不说话。
“属下请夫人回府。”白泽欠身抱拳。小白和不弃鬼鬼祟祟的蹲在白泽肩上,大气不敢出。
“我不是什么夫人。”小狼神色冷淡,“你也不是什么属下,回去跟吴雎百年好合吧。”
看不出来,两千年前的我竟然也如此牙尖嘴利,浑身骨气。再一回想当初我被吴雎找上门时候的怂样,忍不住唾弃自己。
白泽解释道:“主人不善言辞,他本意并非那样。”
“我”又捡了块石子,甩手扔出去,看着石子在水面上一跳一跳,横飞出去十几米:“我不关心吴雎从前如何,但我不愿给任何人做替身,更不想和任何人共事一夫,你回去吧。”
白泽无言。
小狼抱着膝盖出神,下巴拄在胳膊上,显得整个人小小的一团,静静的盯着水面。
白泽望着小狼的背影,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咽了下去,眼眶却渐渐红了一圈。
我知道,白泽在心疼“我”。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个阴谋,知道“我”只不过是个道具,知道吴雎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他更知道,朗尧眼下所受的一切折磨,皆是因他而起,是他杀了朱雀,也是他把朱雀的生魂封印在九尾狐也就是朗尧体内。
可心疼又如何呢?
吴雎想要的,终究是朱雀,不是朗尧。
白泽眨眨眼,把一切情绪压了下去,仿佛方才眼中的水光潋滟只是个错觉,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夫人,主人有令,属下不得不从。”
“我”转头嗤笑:“我说了我不是夫人。”
“夫人……您不是替身。”白泽斟酌再三,说出的话竟然也是实情,吴雎确实不曾用朗尧当过朱雀的替身,“也没有共事一夫,属下只不过是个泻火的……下人……”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又沉默了良久。朗尧此时不谙世事,还是太天真,又太善良。听了白泽的话,再不忍心恶言相向。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泽低头沉思须臾,道:“求夫人不要让属下难做。”
朗尧站起身来,拍着身上尘土笑了笑:“白泽,你好歹是上古大妖,法力滔天,我不晓得你为什么给吴雎当牛做马自甘**,让他糟蹋成这样还甘之如饴。但我朗尧做不到,就算你把我杀了,我宁死也不愿由着人作贱。”
白泽缄默不言。
“我要走了,”朗尧活动着手脚,“你要是打晕我带回去的话不必同我招呼,反正我只要还有腿就一定会逃。”
他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望着白泽:“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最少,死前还能快活自在几天。”
白泽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思索了片刻。
“你走吧……”
开始涨潮了。
水一点一点没过河边的鹅卵石,再没过丛生杂草。
不弃跳到水边,低头啄水,小白汪汪的叫着,追过去玩闹。
白泽坐在刚才朗尧坐过的青石上,抱着膝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8:00 +0800 CST  
三十六。
白泽预料到吴雎会发怒,但却没料到吴雎会如此反应激烈。
还未等白泽将朗尧的话复述一遍,就被吴雎一记耳光抽的没了声息。
白泽跪倒,白皙的脸庞肿起一片骇人的血痕:“主人息怒。”
“白泽你越来越放肆了……”吴雎怒极反笑,“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吗?”
白泽伏在地上:“属下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吴雎一脚踏在白泽头上,手中法力幻化,被白泽藏匿起来的鲸头鹳在空气中显出形来,“居然还带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白泽猛地一抖,想要抬头,但又不敢挣扎。
“鲸头鹳…才未足月…”吴雎两指掐着不弃的脖子,不弃吱吱地叫着,惊恐的扭动着身体。吴雎似乎饶有兴致的对着小鲸头鹳仔细观察,“那么……”
咔啦——
吴雎手上发力,直接捏碎了鲸头鹳的脊骨。
不弃再也发不出声音,头无力的耷下。
白泽浑身筛糠一样的抖。他挣脱了吴雎的脚,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吴雎手里的尸体,连嘴唇都抖起来,声音喑哑:“不弃……”
吴雎用另一只手捏住白泽下颌,力气大到骨节泛白:“再有下次,你就保不住你的狗了。”
白泽说不出话来。
仿佛就在刚才,他还抱着小雏鸟,说着安慰的话,叫他不弃。
他的面孔没有半分血色,眼底一层一层荡开的,都是哀伤。
吴雎甩开他,把不弃的尸体扔在地上,冷哼一声离去。
白泽捧起鲸头鹳,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头摆正。
压抑了几百年的纠结痛苦,无人言说的孤独脆弱,命中注定的压抑杀戮。戴了半辈子的面具终于在不弃的死亡面前溃不成军,七零八落。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到地上。
分不清他是在为不弃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
他连哭都哭的太安静。
——你……就叫不弃吧。
——希望他日,你我不弃。
可谁又能不弃谁呢?
天道无常,轮回昭彰。他白泽的命,从几千年前他诞生的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他再如何挣扎,再怎么痛苦,都逃不出他的命数。
——杀遍神兽,去往归墟,重启轮回。
而他还爱吴雎吗?
不知道。
爱太沉重。沉重到就算他是白泽,也无力再爱下去。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8:00 +0800 CST  
三十七。
九重天上,兜率宫。
白泽负手立在主殿正中,一袭白衣,几乎要隐没在袅袅炉烟里。
两位童子手持拂尘,低眉敛目,静候在旁。
老君不愧是三界第一土大款,作为寡头垄断了丹药生意的老板,兜率宫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写在门面上。
群宫绰约,桂殿巍峨,说不尽的华贵气象。
老君人未至,笑先来:“呵呵,难怪今日一早,鄙宫便蓬荜生辉,早该想到是有贵人到此。”
白泽抬手施礼,淡淡道:“我不欲多说,这次冒昧上门,是为了请老君尽快炼丹。”
老道士目光波动,显然已有了谋算:“你家三足乌不知道?”
“你我不说,他自然不知。”
太上老君了然的笑起来:“那么我们之前说定的…?”
“你可以问了。”
老君略一点头,两位童子极有眼色的躬身退了出去。
伪善的面具已经卸下,老君的目光灼热:“女娲伏羲,还能不能回来?”
“能,也不能。”
“如此这般……”老君若有所思,“天地第三劫,该是什么?”
白泽表情冷淡:“你不要再试探我。”
“呵呵呵,是老道粗鄙了,莫怪莫怪。”老君打个哈哈,带过了这个话题,“佛道之争…马上要开始了。”
白泽定定看着老君,“你若配合我,我保你兜率无忧。”
老君抚掌大笑:“那你便说来,老道听一听罢。”
“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白泽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咬的清楚,“傲来国有一奇山,山顶有一块仙石,乃是女娲娘娘补天所遗。”
“你说的…可是花果山?前些日子听闻石卵化出一只猴子来,金光焰焰,直上云霄。”老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几分,“难道我兜率之运,系在这猴子身上?”
白泽微微点头:“这猴子是洪荒余力所化,你帮我复活朱雀,我叫这猴子为你所用。”
老君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白泽:“既是上古余兽,怎么会听你调遣?”
“那是我的事情。”白泽不急不慢的逼近老君一步,“你既知道三界轮回,皆系我身,就必须信我。”
老君虚眼,精光迸射:“我暂且信。”
白泽抬手,去抚摸大殿正中那只巨大的丹炉:“过些日子,那猴子会打上天来,届时你把你那丹药都送他吃。”
老君犹疑:“你可知道我这丹药,一颗换得到多少法宝?”
“多少法宝都要送。这个道理我改日说与你听。”白泽苍白纤长的手指慢慢在丹炉繁复的花纹上摸索,“亏不到你。”
老君摇头晃脑的叹气:“你啊你……看来以后还得我去寻你,在三足乌面前,你才收的住性子。”
白泽闻言,眉头一皱,指尖法力迸溅,硬生生洞穿了炼丹炉的外壁。
“哎哟哟,哎哟哟。”老君心疼的扑上来,去验查那丹炉破损之处,“算老道说错话了,你拿我的命根子撒气做什么。”
白泽眼风扫过,刀子一样刮在老君脸上:“不要拿我和吴雎的事情说笑。”
老君抱着丹炉,无奈又无语。
“我走了,等那石猴子闹上天来,你见机行事。”
白泽的身影原地一转,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9:00 +0800 CST  
三十九。
灌江口。
江水无风时, 波涛安悠悠。
喷风激飞廉, 鼓波怒阳侯。
白泽刚刚显出身形,便有一道低沉声音响起:“不知上古神兽造访我灌江口,有何指教?”
白泽回首,就看见一个仪容英俊的男子正朝他行来。
来人扇云冠,水合服,腰束丝绦,脚蹬锦靴。面上噙了微笑,眼中却半点不显笑意,虽是斯文扮相,可整个人如同玄铁,生冷刚硬。
白泽迎上前去,原本平静的法力被对方澎湃的真气激荡起来,便露了三分煞气:“二郎显圣真君杨戬,可就是你?”
杨戬负手行来,行到近前微微施了半礼:“是我。”
其实不怪杨戬态度冷淡,因为神兽和人类的关系一般都不太好。——准确说,所有除了人以外的妖魔鬼怪,都跟人类关系不太好。
至于原因,也简单的很。
当年盘古开天地,身躯与混沌融为一体,混沌之力又孕育天下万物。可当初,并没有孕育出人类。
人,是女娲造出来的。
洪荒初期,人族不兴之时,妖兽横行精怪肆虐,人族作为一个小群落,自然不会被放进眼里。
可自从白泽屠戮三界,人族没了压制,迅速繁衍成第一大族。
其实人多也就人多吧,大家各修炼各的,也都不耽误。
可人族他们不要脸啊!
别的种族修炼,都是顺天而行,感应天道,修得成最好,修不成拉倒,转世投胎下一辈子继续。
人族呢,偏偏讲究个悟道,偶尔有个得道飞升的、肉身成圣的也就算了,那些个以杀悟道的,哪个不是手中累累精怪冤魂?还有大肆传教的,比蝗虫还邪乎,本身三界的机缘就那么多,硬生生被人族占去一大半。
别的族有苦说不出,自然看不上人族。
而人族自恃正统,待其他种族动辄喊打喊杀,着实不要脸的紧。
所以今日白泽来寻二郎神,两个人都是一脸冷淡,实在再正常不过。
白泽确认了杨戬身份,便开门见山道:“我有事需你帮忙。”
杨戬又是何人?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身为玉帝的外甥,一句“听调不听宣”就把敕封扔了回去,只受人间香火,逍遥之极。
“哦?”杨戬剑眉扬起,“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白泽简明扼要道:“为了三界。”
杨戬嗤笑:“三界与你何干?”
白泽不理他挑衅,解释道:三十六天、三千世界,七十二地、四大部洲,共轮回十八万九千三百一十二年。若不为这三界筹谋,再过五千年,这天地就要重归洪荒去。”
杨戬凝了眉眼:“你又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与你无关。但你肉身成神感悟天道,定然是察觉得到天地动荡、煞气弥漫的,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杨戬封神之战时为道门第一战将,姜子牙帐下智囊,自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在江边画了禁制,他又近前几步:“三界,都逃不掉?”
白泽轻轻摇头:“这是天道。”
杨戬沉思。
白泽也不催促,只站在岸边,看那江水连绵,滔滔不穷。
良久,杨戬开了口:“你有何办法?”
“有。”白泽声音清越坚定,“屠神灭佛。”
我倒吸一口凉气。
屠神灭佛。这简直比杀尽天下人,更为丧心病狂。
杨戬悚然,目光立刻紧紧逼视着白泽:“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泽竟淡淡笑起来:“我要这道教把控的天庭灰飞烟灭,我要须弥山雷音寺变成海外谣传,我要三界彻底分开,不堕轮回。”
“你这是逆天而行!”杨戬厉声道。
显圣真君的法力冲天而起,霎时间天昏地暗,黑云压城,列风阵阵,雷鸣电闪。
“对!”白泽不为所动,周身衣衫鼓动,酝酿多时的法力汹涌澎湃,两种法力砰然对撞。白泽寸步不让,杀孽洗礼的法力厚重凝实,一时压的杨戬精血沸腾。
白泽提高了声音:“只有世间再无神佛,末法不昭,才能平衡三界,造化众生!”
杨戬双目充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白泽字句如刀,刀刀割裂杨戬耳鼻,“原本我应该在洪荒未已就昭彰天理,重启轮回!但情况有变,人界繁荣,我如何下得去手,屠这万万人性命?”
江水奔腾。
天理轮回,如同日月交替。
这道理杨戬都懂。
他收了通身神通,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吧。”
白泽表情肃穆,眸子像深沉的永远走不出去的长廊。他说:“从那石猴子开始,灭道扬佛。”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49:00 +0800 CST  
四十。
等到白泽回到秦岭北麓,吴雎已经亲自出马把朗尧逮了回来,洞房周边画了东皇太一的禁制法阵,除了吴雎,无人可解。
朗尧自知一时半会儿逃不掉,倒也不着急,颇有心情的点了几封点心。
见到白泽,朗尧调笑道:“还以为你真听了我的话,兀自逍遥快活去了。”
白泽面无表情:“夫人玩笑了。”
朗尧刚要接话,就见一道虚影划过,吴雎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床上。
白泽跪下行礼,却半晌没等到吴雎让他下去的吩咐,略有惊诧的抬头,正对上吴雎探究的目光。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白泽僵着脸,因不善撒谎而声音干涩:“探访故友。”
吴雎似笑非笑:“再给你一次机会。”
白泽抬了脸,依旧镇静自若:“探访故友。”
吴雎嗤笑了出来:“你的故友不是都被你杀光了吗?”
这话说得太刻薄。好像一把巨锤砸在白泽胸口。
白泽原本就不善言辞,抿起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空气像一根忽然绷紧的琴弦,拉到铮铮作响。
朗尧恰逢其会的添了把柴:“三足乌你不讲道理,人家还不许抓我的路上干柴烈火一次,认识几个朋友?”
吴雎的脸色一沉再沉。
白泽垂头,看得出他很紧张,紧张到耳朵泛红。
最后是吴雎先开了口追问:“男的女的?”
“……男的。”
吴雎额头青筋直跳,可又无法发作,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朗尧捶着床,眼泪都要笑出来:“白泽,你看我多聪明,早就祝你俩百年好合。”
白泽起身,耳朵依旧带着红:“夫人请不要消遣属下,属下去替您取点心。”
朗尧满不在乎的摇头晃脑,坐起来腾了块地方给白泽:“谁真要吃点心了?来你坐下,我们聊一聊。”
白泽退后一步,抬手行礼:“夫人有话直说就好。”
“那我就问了啊。”朗尧翘起了脚,“你是不是很爱吴雎啊?”
“……”白泽退后一步,“属下不敢。”
朗尧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得想清楚。你学着我,之前就是很爱,现在很快就会不爱了。”
朗尧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虽然是个聪明人,逼着自己豁达洒脱,但他终究还是爱过吴雎。言语间极尽调侃,却还是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你和吴雎为什么要演戏给我看,也不知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但是几百年来你与他如何相处,我看在眼里。”朗尧躺下来,手臂枕在脑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两个人各自沉默。
良久。
白泽忽然开了口:“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放你走。”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7-09 22:50:00 +0800 CST  
这个还有人看么。。。没人我就坑了。。。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08 12:11:00 +0800 CST  
既然有人看我就不坑了…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08 22:32:00 +0800 CST  
风云帮忙建了个群,是发txt和瞎聊天用的,大家可以加一下654441001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08 23:05:00 +0800 CST  
四十一。
没想到那小猴子学艺如此之快,不过几年的光景,已是神通大成,打了个齐天大圣的旗号闹上了天去。玉帝等人束手无策,便遣人去灌江口请杨戬。


虽说小猴子天地孕育,神通得法,但杨戬当年肉身成圣,九转元功和法天象地早已炉火纯青,很容易就将小猴子拘回了天庭。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按照白泽的计划进行。


这一日孙行者终于被压在五指山下,杨戬左右无事,便前往秦岭寻白泽。


门人通报的时候吴雎还琢磨了好半天,虽说对二郎显圣真君略有耳闻,但肯定是不曾往来的。本想叫人回话不见,却不想门人支支吾吾的禀告,说二郎神要见的是白泽。


侍立在旁的白泽一贯沉默,吴雎的脸色已经沉的可以滴水:“你的故友来了。”


白泽不明杨戬来意,心下掂量三分,也怕遭吴雎误解,只解释了一句:“曾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吴雎冷笑,“见了一次就能到府上拜见?”


白泽也不辩解,知道吴雎心里不快寻衅撒气,辩解了反而更糟,于是安安静静地跪下来等着吴雎发作。


吴雎手指点着案面,让人将杨戬请了进来。


杨戬不是那日斯文装扮,约莫是因为被孙猴子闹的总要出手。穿一件墨黑流云广袖氅,一领白色束腰鎏金袍,白玉团花软银带,大步流星走进来,抬手抱拳朝吴雎草草行了个半礼,看见白泽垂头跪在地上,剑眉高高扬起,眼里已经带了几分探究之色:“灌江口杨戬,路过贵府访友。”


吴雎身为帝俊之子,是最正统的神兽,自是瞧不上杨戬这等人族,正眼都不甩杨戬一个,拿脚尖踢了踢白泽:“起来吧,来访你的。”


白泽站起身,目光依旧低垂,敛着通身法力,淡淡的对杨戬招呼了一声。


杨戬不由得看的有趣。上一次白泽留给他的印象太深,汪洋般浩瀚的法力,煞气逼人的气势,屠神灭佛的狂妄,刀子一样的眼神和言辞。


可没想到…谋三界而屠神佛的白泽,竟然谦卑恭谨的跪在一个男人脚下。


早先隐约听过些传闻,但神兽之间的事他向来听过便罢,没想到帝俊之子与白泽关系如此……


杨戬促狭的笑起来,伸手拍了拍白泽肩膀:“多日不见,最近可好?”


白泽背对着吴雎,眼底的凶光几乎要凌迟了杨戬,口中却客气的紧:“真君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杨戬瞥一眼一旁丝毫没有回避意思、大剌剌坐在主位的吴雎,笑意便更深,目光带了些轻佻:“无甚要紧事,只是上次分别后,就总惦着再见一次。”


铺天盖地的混沌之力从吴雎身上爆出,法力精纯如有实质,丝丝缕缕的压迫着两个人。


瞎子都看得出来,吴雎要发飙了。


白泽眼风如刀,狠狠剜了杨戬一眼:“既然已经见了,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事了?”


杨戬老神在在,不为所动:“小神不知帝俊之子也在贵府,不若交个朋友,日后也好多走动。”


砰——


吴雎脚下的地砖寸寸尽裂,碎成齑粉。


杨戬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白泽已经转身,面朝着吴雎跪下来:“主人息怒。”


“朋友?”吴雎冷冷道,“那真是荣幸至极。”


杨戬听不出吴雎怒气一般,还拱了拱手:“久闻三足乌法力无边,不知下次可否讨教几招。”


“可以。”吴雎也笑了出来,只是法力已经压的白泽抬不起头,“这次寒舍不便,下次我登门切磋。”



杨戬抚掌:“如此甚好。”


吴雎额上已经泛白:“白泽,送客。”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5 00:22:00 +0800 CST  
四十二。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5 00:27:00 +0800 CST  
四十三。
曾经有一个愚蠢的选择摆在白泽的面前,但是他没有发觉。等到了发觉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他会对杨戬说三个字“滚远点”。如果非要把这种无奈加上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万年!
以上,是我脑补的白泽独白。
自那日上门造访后,杨戬三天两头的到秦岭做客,彻底无视吴雎黑的和锅底一样的脸色。今日是切磋武艺,明日是送点吃喝的小玩意儿,后个儿的理由就变成了让白泽帮哮天犬选媳妇儿的品种,让吴雎咬牙切齿:不就一个土狗,配什么种都是抬举了他!
这场景太眼熟——跟当年吴雎泡朱雀如出一辙啊!
这可惜,杨戬不是吴雎,没有吴雎的死缠烂打臭不要脸;白泽也不是朱雀,从不平白无故受人好意。
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吴雎。
吴雎看杨戬不爽,这个是肯定的,他三足乌堂堂帝俊之子,正儿八经的神二代,相貌身材哪样不是万中无一。那个三只眼,不过是个昊天玉帝的外甥,他爹还是个凡人,一个小**长得威武不凡,还封了个劳什子二郎显圣真君,有事儿没事儿的到他家里来勾搭白泽,真是恨不得打断他和他那个哮天犬的狗腿。
说起来,自从杨戬把对白泽的追求放在了明面上,吴雎还真是半点办法也无。可一想到白泽万一像对自己那样对杨戬,他胸口一口恶气就止不住的往上窜。
白泽倒是对杨戬不假辞色,一见到二郎神上门,脸色冷的冻死人——他万万没料到,这杨戬如此混不吝,大摇大摆的赖着他,偶尔出言讽刺吴雎几句,字字犀利,把吴雎噎的说不出话。
于是每次二郎神离开,白泽都被吴雎折腾到半死,各种**鼻血的姿势和下流话,也亏吴雎想的出来还能付诸行动。
一时间白泽只要看到杨戬那英俊潇洒的脸,就开始条件反射的头疼。
我叹气,这三个人折腾起来,连“我”都被扔在法阵里,被忘了个彻底。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5 00:28:00 +0800 CST  
四十四。
山里时日渐老。
太上老君再来寻白泽,已经恍惚过了几百年。
孙猴子早叫唐僧撕了那页黄纸,随着小和尚踏上了西天取经的路。
两人站在溪边,泉水叮咚黄鹂清脆,气氛竟有几分惬意。
我望着老君老神在在的笑容,忍不住叹气。白泽的棋下的太大,老君不过是一颗棋子,却自以为棋手,妄欲执子谈笑三界,叫我这个局外人扼腕。欲望太多,便形如疯魔,我看老君早就该送去精神病院电一电了。
只听老君道:“石猴已然西去,九九八十一难过了大半,下一步我兜率该如何?”
白泽静立须臾,他平静的眸底有星辰翻滚。他说:“老君怎么迷了眼,这孙悟空西行就是佛道之争的序幕。取回佛法的意义你还不晓得?一旦大乘佛法传开,人界佛教昌盛信徒云集,天庭的香火必定不再旺盛,香火衰败则神力式微,天庭神力不足以维持道法秩序。这一局天庭必输无疑,而你老君并不依靠人间香火,自是不受影响,且孙猴子吃你的丹药,两次三番求助于你,必然乘你的情。如此一来,你背靠佛教,玉帝又要借你兜率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老君抚掌大笑,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装出来的平和出尘:“果然妙计,孙猴子从生事到成佛,都是小老儿鼎力相助,这个善缘果然精妙。”
白泽冷淡的点头:“所以你最好闭上嘴巴,回去尽快把镇魂丹练出来。”
老君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是真想复活朱雀?”
白泽垂眼迎上老君探究的目光:“是。”
老君嗓音近乎耳语:“那你当初为何杀他?”
白泽皱眉,冷淡的转身:“与你何干?”
老君的谋算已然写在了脸上的每一条沟壑里,眼睛里精光毕露:“是因为第三劫本该是杀尽洪荒吗?”
我嗤笑。这老君身在局中已经彻底瞎了眼睛,白泽哄骗起这个魔怔了的老头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果然,白泽淡淡说:“原本是,现在不是了。你回去炼丹,等着玉帝求上门也就是了。”
老君狂笑三声,悠然离去。
白泽目送老君的身影消失,转过身子看着空气:“出来吧。”
杨戬的身形蓦然从小溪另一边浮现,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被白泽识破隐身术,杨戬笑嘻嘻踩着水面走过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过来的那一刻开始。”白泽不耐烦道,“几岁了你,还玩偷听。”
杨戬摇头晃脑:“非也非也,不是去偷听,而是心无旁骛的欣赏你的脸。”
“……”对于流氓话白泽连接都懒得接,“既然你都听见了,就该明白怎么做。”
“明白。”杨戬熟门熟路的揽住白泽肩膀,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回去的路上走。白泽虽不喜别人触摸,但杨戬的厚脸皮向来无往不利,几次三番便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份亲近。
“你先用执掌天庭做饵勾到了太上老头儿,骗镇魂丹复活那个红鸟,然后让孙悟空获得万年法力大闹天宫消耗天兵天将,西天取经弘扬佛法,通过断了人界香火让天庭进一步式微,以便老头儿接管天庭…”杨戬整个人赖在白泽身上,一步一步分析道,“接下来就是在人界大范围灭佛了吧?再然后就要杀光神佛?断开三界联系,灭了神魔二界独保人界?”
白泽不置可否。
“啧啧啧……”杨戬摸着下巴,“你跟人界有什么渊源,能这么为人界呕心沥血?有人界相好的?……等等,你该不会是为了我……?”
白泽掌风一动,一掌拍向杨戬门面。杨戬侧头躲过,灵巧的转到白泽另一边:“你一定是日久生情,见本神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忍不住动了心思对吧?”
白泽忍无可忍,发丝都飘起来,捏紧了拳头,手指咯咯作响。
杨戬晓得又把白泽逗急了,立刻陪着笑脸赔礼道歉:“你看你生什么气,小心眼儿了吧,我开玩笑闹着玩儿,您神兽大兽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回。”
不得不说白泽此刻的耳垂泛红,眼睛黑亮,像炸了毛的兔子或者奶猫,可爱的不得了。杨戬估计同我一般,心都化了一半,好话一箩筐的在哄。
如果最后杨戬同白泽一起……应当也不错吧,我有些遗憾。
不知何时何日能离开这离恨天,或寻到白泽,甚至再见白泽也不知是何光景。我只希望他好,不管最终是和那鸟人还是三只眼。
我只希望他好。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5 18:55:00 +0800 CST  
月中预告,发了两次不知道为什么度娘不让我发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5 23:19:00 +0800 CST  
四十五。
人界的时间总是过的极快。
我在人界生活时,总觉得几局麻将的工夫,改朝换代倒是小事儿,有时候连人种也变了,语言也不通了,假装成当地土著也困难了,真叫人愁白头发。
在我印象里佛教兴盛总共不过三五百年,于我而言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约莫人界五代时候兴起,起起落落几次,宋朝时期便不再狂热。我还道是愚民开眼转了性,现在看来,真相往往不为人知,叫人只道一声好个轮回。
孙猴子取经归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人人争相学佛盛况空前,一时间道派凋零,再无香火。
说来也是可笑,佛教讲究个因果报应。王公士民瞻奉舍施,唯恐弗及。有竭产充施者,有燃香臂顶供养者,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剐下来证明自己一心向佛,妄想求个下辈子投胎转世个富贵人家。而僧侣超然世外,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若想要那富贵荣华,只需出个家剃个头,毕竟十分天下财,而佛有其七八。
一时间人间佛门奢靡,百姓盲然;天庭法力凋敝,断了大半的香火。太上老君的丹药成了趋之若鹜的好玩意儿。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痛快。
杨戬虽身在灌江,倒也挂心人界乱象,实在看不过眼便到秦岭寻白泽说话。
恰逢吴雎拎着小狼出门,杨戬携一身冷意而来,找了一圈在花园里远远瞧见一个一身灰衣的身影在花园里。他大步流星几步走到白泽身边,毫不客气劈头就问:“这就是你要的屠神灭佛?”
白泽正站在桃树下修剪枝桠,葱白的五指轻轻抚摸着一丛乱枝,另一只手拿了把狭长的剪子。听了杨戬质问,不咸不淡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佛教兴不了几日。”
“你秦岭不过几日,人界乱象已经快要百年。”杨戬声音严厉,带着凛冽的逼问,“你屠神灭佛,何苦殃及千千万的无辜人?”
白泽动作顿住,手指停在一朵刚开了一半的花上,他转头望向杨戬,脸上是杨戬熟悉的平静:“乱世百年,总好过人界湮灭。”
“你明明有另一条路。”杨戬逼近几步,眉目间已经是压不住的火气,“黎民百姓以身饲佛,黄发小儿一心叩拜,你不亲眼所见,怎知那惨状惊心?”
白泽手中用力,啪的一声那横生的一支就被生生折断在手中,只剩半截青茬。他站在葱葱郁郁的桃花下,转过身来冷声反问道:“不彻底断了天庭的香火,你我二人杀的光百千神仙?”
杨戬神色更沉:“一日杀不干净,可以杀十日,十日杀不干净,也可以杀数年。”
“九天十地不逃,他们一动不动等着你杀?”白泽随手扔了那枝蔓,迎着杨戬逼视的目光寸步不让,“我当年三月杀尽洪荒众兽,挥刀屠戮旧友那感觉就像一把钝刀把我胸口捅开,撕的我死去活来几近罢手。 你与天庭众神交情颇深,倘若你届时杀了几个便下不去这手,人界岂不是灭在了你手里?”
杨戬瞠目。
“杨戬!”白泽厉喝,“众神死后不过重归人界转世轮回,魔界众妖大不了重修妖身,但若是人界没了,三界坍塌,你担得起这个罪过吗?”
杨戬攥紧了拳头,盯着白泽的面孔,那目光几乎让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燃烧起来,心头的火苗烧的他灼痛:“罢了。”
白泽阖上眼睛,睫毛好似羽片,盖住刀子一样的眸光:“倘若你坏了此事,我亲手剐了你。”
一片桃花飘摇而下。
“好。”杨戬怔忪片刻,竟忽然笑了出来。
他上前几步,在白泽面前不过半尺远。倏尔伸出手,把白泽揽进怀里。
白泽僵硬着身体却没有动。
杨戬把白泽的头压在自己的肩窝里,手掌轻轻抚摸上白泽后颈,如同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乖,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借给你杀一会儿。”
白泽稍微挣扎。
杨戬抱的更紧,没有侵略性的、温柔的把瘦削如竹的男人圈在自己怀中:“你想杀谁,我来帮你。”
白泽略微抬头。
入目处是杨戬侧颈和耳垂,蜜色的皮肤干净清爽,带了一点不属于秦岭的水气,皮肤下隐约有法力翻滚,彰显着这个肉身成圣的男人的力量。
白泽蓦地有几分心安。
可这感觉太陌生,陌生到让他整个人忽然心慌。
这是第一个这样抱过他但无所求的人。
他依稀想起羲和,想起羲和离去那日抚摸着他的头发,垂泪说,小泽,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你的弟弟们;又想起吴雎大剌剌轻佻的单手圈住他,说白泽,今儿给哥舔舔呗?
回忆太纷杂,他不欲多想。
他一把推开杨戬,转身面向修建了一半的树:“没事就走,别在这里碍眼。”
杨戬眯着眼笑了笑,心满意足的像刚觅了食的豹子,靠着树坐到地上,懒洋洋伸直了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泽。
白泽被他看的实在如芒在背,便拿眼刀飞他:“还不滚?”
杨戬指了指紧闭的嘴巴,可怜巴巴的示意自己不会打扰到他,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和上挑的唇角都泄露了主人的心情。
白泽抿起嘴唇。
桃花树下,春光明媚,两人一坐一站,外人看来,端的一副美好画卷。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7 17:51:00 +0800 CST  
@与旧寒-你强烈要求的杨白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7 18:01:00 +0800 CST  
ps,lz此篇求长评,俩长评就加更好不好!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08-18 21:51:00 +0800 CST  
四十六。
公元八二三年,癸卯,唐长庆三年。
时逢蟠桃大熟,王母于瑶池宴天下神仙,五方五老、上中下八洞洞君地仙、乃至各宫各殿大小尊神,凡是人族仙体,俱是到齐。二郎真君位列其中,玄甲黑衣,广袖云氅,手中一柄折扇,好不潇洒。太上老君居更上首,老神在在服荣华贵不可言。
但见这瑶池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彩结,宝阁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我第一次见这般奢华富贵,流着口水却也忍不住心中暗哂,如今天庭式微法力寥寥,却为了王母的排场强撑颜面自欺欺人,只演这一派三界大和,当年那慈禧太后莫不是王母转世?
不多时,霭光摇曳,五色祥云不绝。
王母乘青鸾降临,著黄金褡孎,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鐍凤文之靴。
众神起身施礼,王母一一回过,四下俱静,青衣侍女袅袅婷婷倒过了酒水,一众人等只等王母祝酒开席。
真真好一派华贵气象。
此时,忽然见一青年踏瑶池玉桥行来,衣裳素白无饰,足蹬青麻轻靴,身材瘦削颀长。这一身打扮与此下的瑶池格格不入,脚步声极轻,到来的悄无声息,却引了无数探究目光。
仙乐悠悠,琵琶声停。
座中许多人认出了白泽身上洪荒气息,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便纷纷向王母座上望去。老君更是露了惊疑神色,目光牢牢钉在白泽身上。
王母雍容,自是不以为意,略微提高了声音,言辞却不甚客气:“圣兽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白泽在阶下止步,遥遥抬手作礼,一张清俊的脸上无悲无喜,平静从容:“今日冒昧打扰,因我有一事相求。”
“圣兽请讲。”
白泽的声音不高,声线也寡淡,但却传的很远:“听闻王母有一神器,名曰乾坤钵,发动之后上可罩日月,下可罩山河,请问王母可有此物?”
王母轻笑,并未询问白泽从何得知乾坤钵一物,点点头答道:“只有此物,以口诀发动,若非施法之人身死魂灭,罩中无一物可出。”
四下议论声低低响起,显然没人预料到上古圣兽自闯蟠桃宴,竟是为了借宝。
白泽抱拳道:“我想借乾坤钵一用。”
按理说上古众兽瞧不上人族神仙,更遑论放低了身段借宝,白泽此举多多少少自降身份,扬了神仙气焰。
王母以手掩口,笑起来眼波流转,宛如少女,露出一丝故作的疑惑:“圣兽何处用得到这乾坤钵呢?”
“只用最多两日,还望王母大方。”白泽没有回答原因,我却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王母从袖中取出一物,我仔细看去,饭碗那么大,全身漆黑,上面没有符箓也没有花纹,跟我之前在宜家买的九块九的饭碗相比,基本上相差无几。王母玉手轻挥,这乾坤钵虚浮空中,朝白泽飞来。
白泽单手擒住法宝,掂了掂重量道:“请王母告知口诀。”
王母没有开口,笑吟吟望着白泽,约莫用的是法力传音,旁人听不见。不过片刻,还没等王母又说话,就见白泽忽然抬手将乾坤钵朝空中掷去,以口诀催动法宝,钵体金光大盛,立刻显出和宜家九块九的不同之处来,迅速向上空飞去,光晕渐渐成圈,越扩越大几乎罩住了整个瑶池,叫人看不清光圈的边界。
王母怔忪须臾,场中无人看得出白泽意欲何为。白泽杀名虽响,但不曾妄杀人族神仙,故而众神依旧窃窃私语,好奇的打量着白泽。
白泽再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
他说:“今日我要借诸位的性命一用,算我对不住各位。”
可能是因为他声音太低,也可能是因为这话说的太过于惊世骇俗,一时间竟无人接话,气氛诡异尴尬。
白泽仰起头去看首座的杨戬,眼神里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波澜,他问:“你可以吗?”
杨戬徐徐点头,从座位上起身,手中折扇摇晃,光影摇动间化作一把三尖两刃枪,乌黑的枪体暗光流动,枪尖一抹银白,晃的人眼珠子生疼。
老君豁然起身,面上肌肉僵硬:“白泽,你要做什么!”

楼主 茗家里  发布于 2017-12-22 09:52:00 +0800 CST  

楼主:茗家里

字数:49003

发表时间:2016-01-23 20: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24 03:10:10 +0800 CST

评论数:270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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