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集

给上一楼的自己打脸,我傻傻地跑去见你啦...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1-30 00:47:00 +0800 CST  
这段日子把人要忙昏过去了…我真希望自己不吃不喝不睡,拔下一根头发吹口气就能又变出一个我来。我的生活已经爆满了,再把必须要看的书,要写的作,和最近与你的这些大块投入,便轰然暴沸。
总不能舍却逐字句落实我们对话的“陋习”,希望确切地再现,而这总是刁钻而漫长的。那些词不达意的,也变得利索顺遂了;而苦思冥想也拼不上去的,便遭逻辑上的再创作,被我心满意足地拼上去。但我实在是怎么也记不完了,却又感到被迫要记完。我甚至觉得我永远也不能另书写成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文章而非记录。而目前正补着的记录尚才拼拼凑凑了半篇,剩下零零散散的不计其数,皆缺胳膊少腿,使我绝望。但其实也没有什么道理。我决定同时开工,就像我怎么也不能如愿结束又新添进来的项目工作一样…尽管我还是得吃得喝得睡,拔下一根头发不能变出别的我来。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04 01:06:00 +0800 CST  
见完你后,我始终对你说你已经“淡然”了这话耿耿于怀。那是在我问你是不是特烦我的时候你说的。这词不可以细想,但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我想,淡然和无动于衷,有什么分别?兴许你是震动过的,淡然比无动于衷,有了曾有过一分震动的可能。
其实继彩虹之后,我很快又联系了你,想再见你一面。这也是我自己意想不到的。尽管我口口声声说这并非冲动,并解释这如何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心中还确实可疑地镇静着);但如今看来那仍是我的冲动之一,只是因为自觉想通而感到理直气壮了些。我说你也不用顾虑,因为我什么都不要的,唯愿我所想所说所做,于你而言算是有一些意义的。如若没有,那一切都是白搭,都是失望,对彼此都是浪费,为了释放精神,自私也讨不到好。那我就不找也不写了,不如走开。
我说你有时间就告诉我吧,你没有回答。其实我早有预感,而我自虐式地将自己置身于这样慢慢死心的境地,荒唐万分又痛苦万状。罢了,却又必须依靠着这样一丝丝希望,渺茫地希望着你自发的交代,我才能保持沉默,不去逼问一个确切的有无意义。没有什么比无意义更加刺伤我;没有什么比我那一丝丝希望的不能抹去更加折磨。
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你所谓已“淡然”吧,和无动于衷看上去别无二致,却总有什么不同。我知道我想不通,便不想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为此又高兴又难过。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04 01:53:00 +0800 CST  
每周日,你都在离我地铁只两站路的地方上课,带七年级。八点上课。十二点下课。一点半上课。五点半下课。课间、课后,除去一顿中饭,便被咨询的家长填满。六点,急着回家,为了带女儿出门溜达。在此之前,一切都只在离我两站路的地方发生——这使我每一个周六周日都深受不能实施的冲动之折磨。
上周六,在周日早上还有一场考到中午的竞赛的情况下,我甚至想:干脆把夜熬穿了,第二天早上昏睡过去。昏睡过去,就什么都不用纠结了。
不幸的是,十二点整,我还是站在了你门口。
冲动支配了我,我就是一个冲动体;除了冲动之外我只有那块之前在海边捡的、要送你的石头。等你下课的时候,我从冲动走出来,便陷入了茫然。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05 23:41:00 +0800 CST  
我背对着走道站着,在你的声音愈来愈近时,我甚至还在看伍尔夫的到灯塔去。到灯塔去,到灯塔去,这从未拥有过的失去,是怎样一种乡愁啊。意识从我的眼前流过,伍尔夫的意识。我的意识。莉丽的意识。拉姆齐夫人的意识。我惨白一片、惊慌失措。我恐怖到不能回头叫你,恐怖你也许将指认我,像目击者指认一个罪犯一样。到灯塔去。直到我无法追踪你的声音——你和学生已道别过了。你一定在笑,你曾这样和我道别过,温和,镇定,美丽。我无法动弹。接下来你会去洗手。我陪着你洗手过好几回。然后你会出来。你会穿过天台,你会从楼道下楼。到灯塔去。我心中的你啊,这些日子,这些非冲动即茫然,非亢奋即休克的日子里,我心中的你,已经被思绪抽象了。我此时方才认出,你,是一种活物。
冲动。冲动在这些发生之前,攫去我的恐怖。
“这一切他都明白,但这一切不过是一些概念,概念根本不能对抗意愿,意愿只知道一件事:这个触不着抓不到的女人让他十五年来不得安宁,这个女人就在这儿。”这是昆德拉写的。
不是我蹿了出来,是一个冲动体蹿了出来。它冲了上去,给了你的肩膀快活的一击。你吓了一跳,看着我吃惊地笑了。我即是冲动,冲动即是我。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06 00:26:00 +0800 CST  
你看着我,吃惊地笑了,你说没有认出我,以为那是家长,真的没认出我。我对你报以灿烂的傻笑,不说话。戴了帽子,披了大衣,剪了短发,你从背影认得出我才怪。
接下来,是我们一并穿过天台,我们一并从楼道下楼。你让我戴上口罩。那是一周阴雨后今年冬天第一个低温的晴天,阳光灿烂。是山形瑞秋的歌里阳光灿烂的星期天下午。你自然到不自然了,我则自然得十分无赖。已经消息给你把话说尽的我,再无什么借口好扯,来便来了,心有多直嘴便有多快,发出灵魂三连问。
问:“你是不是看到我就头疼?”
答:“不头疼。见多了。你想得太复杂了,太复杂了。”
见多了???
问:“你是不是特烦我?”
答:“没有,我现在其实已经很淡然。就是有时没时间回消息。”
淡然?????
问:“说实话,我是第几个啊?”
你说什么第几个?我揪住不放说你别装傻。你说,以前没有,小孩们都想得很简单,没有我这样的,我想得太复杂了,别想这么多。
Ok,感情上最使我胡思乱想的问题,已经有答案可搪塞过我自己了。事实上我相当地满意,相当地懂,我充分地可以拒绝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即便你的答案有诸多模棱两可之处,这实在正是我的胡思乱想的才能大显身手之处。但我也不想讨论之,更不想深掘之。我对我在你心中如何如何如何,巴拉巴拉巴拉,看得晶莹透亮。
我说,想呀,我得想,思考嘛,不思考我活不下去。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06 01:32:00 +0800 CST  
一八年我生日后一天,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那时我坐在你对面,定定地看着你的眼睛,和你看着我的一样。和你同在一处时我总是惊奇的,对自己的专心得不同寻常而惊奇,以至于我只能用我的潜意识惊奇。我的精神总是属于过去,以丢三落四、心不在焉为代价地属于过去。我永远必是忠心耿耿的记忆体。而看着你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我全部的精神就在这里,缠绕着我的视线。我全部的精神,也会惊奇地从你的眼睛里发现一种美,这种美缠绕着我精神的全部。你的眼睛很大,很深,仿佛可以吸纳进一切映照在里面的东西。而我的精神就是这样被完全地映照在其中。
如今我又坐在你的对面,从你的眼睛里看见我的精神。
我明白我的精神总属于过去只是一种可疑的表象。最根本的,是过去的我爱你爱得热烈,却又拙劣。我在你身上赋予了过多的意义,你属于我的过去,那么我的精神也自然地属于过去。当我们对视的时候,你真切确凿地定格在我的眼前,我的现在,那么,我所有的精神已无必回溯,也随之定格于当下了。
两年前我这样看着你,和你讨论阔别的日子里见闻,探讨生活的意义。你说我总想些人之外的事,而你什么也不想,简单到底。其实那时的我就已经无法挽回地觉知到:你与我处在两种对峙的极端,又因为彼此极端而相聚。所以,其实事到如今,其实也是注定。
——事到如今,我们仍然面面对峙着。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们在“想”这件事上做了漫长的讨论。
我说我要到想通为止。我宣战般地表明我要思考,不思考我不如死去。(美名曰思考,说白了就是“钻牛角尖”。我这人,最爱钻牛角尖,见一个,钻一个;钻进去了,不钻到底再打出个大洞,我就不可能出来。)
你则说,你会忘记。就忘了。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而你过段时间,也就忘却了。痛苦对善忘的你无能为力。
我说,我不行。我想不明白的时候,我会很痛苦。但是我一定要想明白。我相信人如果有一种方式痛苦,一定能找到一百种方式开解。如果我不能开解,那么我不能释怀,我会学着习惯这种痛苦,并和它一起生活下去。我绝不会忘了它。
你沉默了。
我们都擅长把话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出来,仿佛说得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可事实上就是那么一回事,意思就是:你劝我忘了,放下。而我不能够。
我总结道,归根到底是选择混沌的快乐还是清醒的痛苦,我毫无疑问选择了后者。你则笑得很开心说,你要混沌地快乐。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12 01:10:00 +0800 CST  
你和我说起你的善忘(你究竟要善忘到何种程度,才能使一个当初离你如此遥远的孩子都能察觉得出?)——你的善忘是那种直指老年痴呆的善忘。我以为你在说笑,说明明是你事多,太忙太累才记不起这些小事。而你告诉我连女儿的生日都还得要记在边上。
我突然难过起来。
但一会又突然十分兴奋地回忆起从前你连续六次忘记带钥匙被班主任群嘲,就上次过来看你也是,出门不带钥匙伞都不拿。你则一脸茫然,让我又好笑又难过了。我都后悔向你回忆这些我牢牢记住而你印象全无的一切。这像是一种暧昧的炫耀又像是一种暧昧的暗示:我都记得,你都忘了。忘了就忘了,是病理上地忘,而非心理上地忘了。
于是乎,向来用有情无情去冠名的,皆被忘性给统统消灭了,我没法坦然地为你的食言与冷落耿耿于怀;我甚至为我曾经的耿耿于怀感到羞惭。因此,我似乎应悄悄感谢你给我提供你超出常人的忙碌和超出常人的善忘,这两样,造成了某种幻象,足免去我诸多不必的胡思乱想。
不过,虽说病理上的忘却总是比心理上的忘却要更容易宽宥,却又不可比较地引人哀怜。记不起女儿生日的你啊。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17 01:04:00 +0800 CST  
一控制不住自己就又兴奋地跑去你那了,但你和一整个班的人都离奇地人间蒸发了,只好失望而归圣诞节问问你,下周末事情都忙完了再找你吧。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0 13:13:00 +0800 CST  
论文终于给投了,pre也十分成功,后面便很快是考试面试。原本口口声声张扬要离开,要颠覆,但果真如此吧:“日常生活的惯性力可以千方百计把他拉回生活的轨道上。”总有一个自己,要冷峻地要把生活环环相扣,他并不在意另一个自己怎样高烧。垮掉的,即使搭得不像样子,也总要在昏迷之中、在不可商量妥协的期限内搭起。这搭得不像样子的一切,就是某一个我曾高烧到濒死过的证明。
只是不管是哪个我,不管怎样活着,总还是时有虚空的惊惶。我带着别处之荒诞的认知与记忆,又飘移到别处,便了解自己总不过是从某一种荒诞飘移到另一种荒诞。但这关系不大,因为依然有你支撑着我荒诞到底。就像月之暗面末尾冷冷揭晓的:月亮从来都没有暗面,它本就是全黑的。不过是那边有一个太阳,把一些光投射过去罢了。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2 19:49:00 +0800 CST  
看《斯通纳》到一半觉得非常不错,很想买一本送你,想到你也许可以感同身受…它其实是很平淡地在叙述一个教师的生命经历,但又十分深沉。这本书谈到的不管家庭、教学还是事业,其中的种种选择和境遇,都让我很想叹息,不是出于对于悲惨的同情,而是对于作为一个生命个体所承的压力。。直到。。。。。直到有这么个学生隔了几章冒出来,真的,应证了我最开始看到这个学生的预感。。。。。好像每一本写教师的小说总得冒出来一个裹不清楚的学生。。。。这书。。。又不能送你了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6 11:39:00 +0800 CST  
不知道明天见你或不见你的好…就算我非常想见你,希望给你带去好,但我又明白我不该见你,怕反过来给你带去坏。有些时候,难免也要俗气地在道德上自问自愧,不知所作所为哪些恰如其分,而哪些又过了头?有些时候,却能对自己抱以讽刺性的宽容——即使心思黑暗,倒也捅不出什么娄子,便不去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那行径可恶的人。
我想,一旦事物、情感只要刚刚从不可控越到可控的边界上,它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我就一定要竭力控制住,哪怕这样的平息或许只是暂时的。虽然我从没想清楚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正确”,但是我含糊地确信什么都不做总是比做了更对吧。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6 17:57:00 +0800 CST  
便不想了,想也没用,全都推到明天中午任意决定吧。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6 18:03:00 +0800 CST  
太乱了,我这写的都啥玩意儿??有一句没一句,大概写的本意也不是让人好看的…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么些事情的正确顺序吧…有一天等我回头再读,我可能也不清楚了。如若真的有人在认真读,写得这样颠三倒四…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哎…不管了,刚刚我去见你啦,先写这次吧,上次随缘写吧,写到哪是哪…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7 14:07:00 +0800 CST  
中午我溜到走廊里头,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就抓着门探个头悄悄往里瞄,看见你正坐讲台上盯着一个小孩做笔记呢。直到你看到我,我一下子又不好意思地笑开了,你也笑了,使我忍不住缩了出去,但又探了个头,彼此仍是你知我知、无可奈何地笑着。我不好意思极了,索性就缩回了走廊,等你出来。
一会儿一个白影停在走道口,我见是你,便赶紧跟了过来。
你问我怎么过来了?
我说我昨天梦到我过来了。
你又笑,洗完手,问我吃了没,去吃中饭吧。
我答应着说没吃,瞎扯道之前读到几本书非常不错,想过来买实体的。
你问我论文的事儿——那是我平安夜考完最后一门向你祝福的时候说的。问我做了多久,接下来再做什么,诸如此类的事儿,我也认真地敷衍几句。你说不容易,有回报就好。
我看你光拿着瓶矿泉水,忍不住老妈子一样地叨叨,这么冷的天,还喝矿泉水,都不用保温杯的么?
你说这几天还好,还暖和。之后就变天了。
我倒不相信你:我看是你懒得拿杯子。数次见你,你都几乎什么都不带在身上的,图个轻松。即使我想给你带点什么,想来你没地方放,怕还嫌麻烦,于是抠破了头皮也不好给你带点什么,只在学校附近买些小点心装在包里头;但又记得你不吃甜。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7 16:41:00 +0800 CST  
你问我现在是去书店么?
我不,净紧紧地跟着你。
你说:我又要一起下来,下来又不吃,底下人又多。怪罪的意思,又毫无怪罪的口气。
我倔,像上次见你一样,说我看着你吃。
从下楼到点菜到你上了菜,你一直问我确定又不吃么?从上到下审视我一般又说我瘦,要我吃些主食吧,环视一圈问我这个想不想吃,那个想不想吃。
我倔:不吃。
你说你都不好意思了,问我之后自己吃么?什么时候吃?
我嘟囔着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反正现在不想吃。只见机掏出来一些小点心,我说路上买的,只有一点,问你是不是不吃甜?你确实不吃甜,但还好奇地伸手打开看,你说你要吃主食。其实我就是想着你还是吃正餐的好,甜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买了一点点想着给你搭个嘴。你说看着就甜,之前看病,你牙龈不好,不能吃甜。其实我买的并不怎么甜,见你不吃,我便收了起来,也不吃了。本来就是两个不爱吃甜的人,干嘛凑在一起吃甜。
你说你女儿喜欢吃甜。
我说我小时候也爱吃甜,长大了喜欢吃苦。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7 17:17:00 +0800 CST  
你又问我怎么有时间来?
每次一听你这样问,我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直起;总觉为了你,我若不案牍劳形、日理万机,就愧疚得不行。我说我刚忙完一批,很快还有下一批。现在还有一个大厂的面试机会,但不知道要不要好好努力准备,感觉有点困难,准备不来。
你鼓励我去试一试,认为可以积累一下经验。
我转来问你怎么样呢,全部线下复课了么?
你说基本上是。你现在就忙招生了。每个时段都有每个时段的事儿,这个时候就该忙招生。
从早到晚?我问。
有时候会。应该和我们差不多的。有时候会有项目急着要做。你说。
我说知道永远不会真闲,就学着忙里偷个闲。
(忙里偷闲才是生活的真谛。)
你挖苦我,过来偷个闲是吧。
我也只能委屈地结巴着,我要是能控制住我自己,那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说我应该慢慢地从中跳出来才是啊。
我想想说,这是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类似于…疾病?如果它不能解释又不能解决,那我能为此做出什么努力呢?
你说我应该学你一样忘掉(我很有可能在这里翻了一个白眼),你说这是可以努力的——我应该使印象慢慢变淡,而现在我在使它增强。
我委屈地挠头——我时常对一些通俗的道理感到费解。我不好意思地说:你应该骂我一顿。可能骂我一顿,我伤心了,就不来了。你应该臭骂我一顿。
你倒是乐呵起来:当然可以啊,管用的话你就骂。有用吗?
我一下子心虚,和颜悦色又带点气急败坏地狡辩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7 21:50:00 +0800 CST  
你就可以忘掉,有时甚至可以有意识地去忘掉,有用,不过可能也有性格的关系。你讲道。
我向你讨例子。
你想了想,神秘且认真地说:你就当那人死了。
我陷入深深的迷惑……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7 23:41:00 +0800 CST  
你讲起带着你长大的已故的祖母,后来年年去吊唁,已不再那样悲伤。我因不忍而忘了这与你我之间是全无可比性的,便没有反驳。我固然也失去过至亲,也体会过遗忘可以消磨悲伤,但我当然没法把你比作我已故的外婆吧…我怎么跟你去说痛苦和悲恸是多么地不同?
你讲,我要学会忘记的,慢慢地跳出来(你反反复复教训我的,总归是这两句。)不然这就是个无底洞,一个黑洞。你帮不了我的。
我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指望你帮我。
你当然帮不了我,因为你一点也不懂。如果你懂一点点,你就该把我臭骂一顿,让我(和)滚(谐)蛋。
你有时候真的会想,如果你自己的女儿也这么样,怎么办?你说,你想你会慢慢引导她的。但是你帮不了我。
这比你最初的拒绝,远要更使我清楚我们的绝无可能。仅仅是基于你对你那三句话离不开的女儿的爱,能引申出的那么一旁支,我就清楚我绝无可能。而爱你固然从头开始便不是出于有什么可能——这可能,不过是一片黑中,偶然冒出的一只将死未死、自生自灭的火星而已。我已惯于审丑,于人性也无什么盼望,而你这样清楚,这样美好,使我惊喜动容,又使我深沛地感激敬重。
你也突然笑了,说感觉自己老父老母一般。
我望着你笑。突然问你,你记得我什么啊?其实我知道你估计什么都已记不大清了,你记不得,也不想记;而我又记得太清,甚至都能捋清楚在哪段时期,你又忘了我的一些什么事儿。
你只是笑,推脱道对前几届的学生印象更清晰,现在精力不能完全放在学生身上,顾不来。
我也不难为你,只是故作愤愤地问你记不记得我的名字呀?心中嫉妒不能成为你最早的几届学生。
你狡辩似地连忙说,这当然记得,xxx嘛。
我只是别过脑袋,依然故作愤愤地控诉:你以前可是忘记过的。
你就不好意思地笑,你一那么笑,我就咬牙切齿地要拿更多的回忆去打击你的善忘。
你是不是很多很多学生呀?我说,你当初带了好多班,后来一时突然少带了许多。就是那时你不教我了,班主任说你去带娃了。
你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说你怎么全不记得了。
我说我记性很好,记得很多以前的事。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对你第一印象真是一点也不好。那次上课不知道你们怎么排的班,人挤人,坐着站着的水漫金山。你还记得么?
你笑着说完全不记得了。
我回忆:你和班主任协调了二十多分钟,当你喊成绩来排座位的时候,我就十分…不喜欢。
你在我对面光知道笑。
我说其实要不是后来有一面,可能我之后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笑:应该时光倒转,把那一面消掉就好了。
我说那是一次分班考试,我出来的时候你刚好也过来,看了我一眼,把门关上了。下学期我就转去你班里了。
我耐心而简洁地讲述,只发觉我曾如此沉溺,可连篇累牍描述的片段,已然是隔世的陈迹,不能再困住我。我回到一种最初的怀念——怀念本身原来是如此轻松。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8 12:03:00 +0800 CST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我说,可能在过去,我会觉得,你教我那段日子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但是现在也许没有那么狭隘了。
那挺好啊!你说着,仿佛将其认做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但是我想你并不明白。你教我的那段日子仍是我生命最美好的时光。我否认的是曾经那股接近于执念的忠心与痴诚。那段日子永恒熠熠闪光,但我将不再为它做任何。
我说:“其实我不太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忘记呢。我因此获得了许多动力和支持。就拿之前那篇论文来说,有一次因为压力太大,我晚上回来的路上就一下子崩溃了。但是我想到你给我加油过,一下子又振作起来,回来后便什么事都没有似地继续做完了。这是好的呀。”
我记得李李上课的时候讲过,她对两种说法保持怀疑:一种是“不忘初心”,不忘的是什么初心?坏的初心也不忘么?另一种是“要放下”,放下什么?即便是好的,也要放下么?
你想想说,我应该有自己的目标,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努力。
意思是,你希望我不要为了你努力。
我反问,难道我没有目标么?我的目标一直清楚得很。从小到大——因为你是我的老师嘛——不过你曾经是我的老师,现在也不是了——我总要努力,我不努力我会很难受。
(你问家长也不怎么管我学习是么?我说是的。感觉突然变成你的一个研究案例,精神分析对象。)
你笑着说那挺好的!
我语塞,瞪你一眼:“那是,喜欢你是挺好的。”
你又笑,改口说不是这个好,这不好,这不好。你说,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不要因此失去了这些可能。
我辩解道,我并没有因此失去可能呀,反而因此有了更多的可能才对。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你,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呢。也许我不会有至今的成绩,不会出国…
你不能回答。良久你说:“我几乎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精细,精致,又对未来这么清晰。”
过后频频想起你的这句话,总有所动心。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像一个不习惯被夸的小孩一样低了头:“你现在是什么怪人都见过了。”

楼主 __致春天  发布于 2020-12-28 17:32:00 +0800 CST  

楼主:__致春天

字数:42671

发表时间:2019-12-23 00:1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4 12:23:56 +0800 CST

评论数:24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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