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画中仙(八贤王同人,皇桑男2,原创女主穿越向)

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接到通知说论文初稿要改格式,于是我又忙活了一晚上,实在抱歉没能更文,明天尽量更新!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2 01:16:00 +0800 CST  
第三章 翰林书画院

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室内虽然升起了炉火熏香,然而指尖依旧感到了寒意。

坐在软榻上的画碧穿着一身白苎麻中衣,她一直半低着头,柔顺的蜜色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她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双缠满纱布的手,目光有着轻微的恍然,神色聚散离合。轻轻动了动手指,然而皮肤立刻被巨力拉扯般疼痛,火辣辣地直烧五内,让画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光是手,画碧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涂上了厚厚的药膏,额头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几乎要变成一个茧了。

“姑娘,该喝药了。”正在画碧发呆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青衣垂髻的丫鬟,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生得可爱娇好。

透过白纱帐,画碧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那丫鬟:“秀雨,我真的是在南清宫吗?”

被唤作秀雨的丫鬟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婉转,她略带无奈地回答:“是啊,姑娘都问奴婢第五遍了。”

被小丫鬟嘲笑,画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柔软的沉香木榻上挂着轻纱罗帐,房间的装潢典雅贵气又不显奢华张扬,地上铺着金底花卉丝纹毯,中间放着一座紫金香炉,袅袅熏香散发出安神舒适的气息。

画碧一遍遍怀疑自己的眼睛,她真的在南清宫吗?真的……在八贤王府?

“姑娘,奴婢伺候你喝药吧,你身上多处烧伤,大夫虽然给你擦了烧伤油和清凉膏,但内服调理的药还是不能少。”秀雨端着药碗走过来。

画碧下意识地抬手去接:“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啊!”然而手刚一碰到药碗,猛烈的刺痛就传遍了全身。

幸好秀雨端得稳,要不药碗差点打翻在被子上。看着画碧一瞬间苍白的脸色,秀雨给吓坏了,忙扶住她关切道:“哎呀,姑娘你没烫着吧?都是奴婢不好!”

画碧扯出一丝笑容:“是我自己去接的,怎么是你的不好?”

秀雨低着头,战战兢兢道:“王爷吩咐了奴婢要好生照顾姑娘,要是再让姑娘受伤,王爷可会怪罪的。”

画碧微微一怔,又问了一遍:“是八贤王吩咐的?”

“是啊,王爷说姑娘是南清宫的恩人,一定不能怠慢了。”

“那……王爷此刻不在府里吗?”画碧小心翼翼地问。

“嗯,王爷最近忙于安排出使辽国的事宜,很晚才会回来,便交代了奴婢伺候好姑娘,等过几日王爷有空的话,要亲自答谢姑娘。”秀雨眉眼满是笑意。

画碧听得百感交集,又是欣喜又是不安,喜的是她竟然有机会见到八贤王,不安的是她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给八贤王传递了消息,而且功劳更大的应该是陆怀冰,她做的那点小事哪敢承受当朝王爷的答谢,况且,她也自觉很对不起耶律鹤姬……

秀雨见画碧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啊,没事。”画碧笑道:“对了,秀雨你可曾见过一个年轻书生,跟我一起的?”

“年轻书生……姑娘是在说徐公子吧?”秀雨想了想,说道:“王爷本来也想留徐公子住府里,可是昨天他说他是应届士子,住在南清宫难免惹人闲话,他看你没什么大碍了,就搬到鲤跃居去住了,说等姑娘身体好了再来看你。”

徐子音果然是正直清廉呢,既不想给八贤王惹争议,也不想借八贤王抬高自己。鲤跃居,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优秀士子聚集之地,说不定子音还能遇见包拯一行人,对他也是好事。画碧继续问道:“那是谁带我来这儿的?”

那天晚上被耶律鹤姬打晕,后来发生的事她都全然不知了。

“当然是我家王爷。”秀雨是个机灵的丫头,见画碧这样抽丝剥茧地问,便知道她的困惑了,索性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大概是三天前吧,那天夜里王爷突然接到消息说有人要夜袭南清宫,便带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姑娘和徐公子,当时你浑身都被烧伤了,大夫都说怕是回天乏术。”

画碧愕然……原来她真的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说到这里,秀雨露出一个“你意想不到”的笑容:“最后是王爷给姑娘服了皇上赏赐的金心玉露丸,这才把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什么?竟是八王爷救了我?”画碧身子一颤,喃喃,心里被一阵温暖包围。

秀雨说道:“是啊,金心玉露丸是极其珍贵的救命仙丹,总共只有三粒,王爷一直没舍得用。看来姑娘真是有福之人呢。”

画碧没有再说话,脸上神色微微一动,眼底似是掠过一丝温暖动情的笑意。他一直是她不敢奢望,也难以触及的梦。身在时光的两端,她以为那个人终究只是她生命里的一条平行线,却没想到命运的力量如此强大,竟是破开时空的阻隔,硬是将她送到他身边。

而今,她心念的那个人竟也知晓这世上还有她的存在,并且还救了她一命。这样的惊喜,让画碧有些措手不及。

思绪变幻之间,画碧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呀,我画画的东西……”

秀雨见画碧着急地四处摸索,便指着不远处的红木圆桌道:“姑娘在找那些吧?徐公子说那是你心爱的东西,我便好好收起来了。”

画碧看到她的画板画笔等等都在,心才放了下来,对秀雨玩笑道:“子音说得对,要是没了那些,我就真的身无长物了。”

秀雨微笑:“姑娘是画师吧?你画的那副溪山清远图王爷相当喜欢呢。”

溪山清远图?画碧反应过来,秀雨说的是她画的那幅水粉风景画。古人都喜欢给画取个清雅别致的名字呢。画碧低头轻笑:“画师可不敢当,我只擅长西洋画法,对中国传统的工笔写意那是一窍不通。”

“嗯?什么西洋中国的,奴婢不懂。”秀雨一脸茫然。

画碧惊觉自己一时口快说错话了,尴尬一笑:“我胡说的,你别放心上。”

“那奴婢伺候姑娘喝药吧,要不药都凉了。”秀雨看画碧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了,这才端起药碗喂她吃药。

虽然清醒过来了,可画碧仍然觉得身体疲乏,不一会就觉得困倦。秀雨伺候她睡下后才离开。

夜很深很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冥冥中似有微风一动,画碧微微睁开眼睛,隔着纱帐只见细细的木格窗花上映出一个修长的人影,似梦又非梦,恍惚迷离。

“她已经睡了?”

“是的王爷,姑娘很早就睡下了。”

“哦,那就不要吵醒她。”

是他的声音啊!磁性高贵的声线,不徐不慢的语速,温文尔雅又不乏威严,每一个字都在画碧心里引起巨大的波澜。画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外面夜深人静,也一定时候不早了,八贤王竟然还来探望她么……

眼看那个薄如雾气的身影渐渐消失,画碧忍不住伸出手,在虚空中想要握住他,可是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让她五指难以屈伸。她期待这一刻不知道期待了多久,然而当那个人真的近在眼前时,她却忽然间没了勇气面对。

该如何面对他?谦卑的,陌生的,或是热情的,激动的?她该说什么?她该做什么?

画碧在心里打过无数次草稿,想过无数种与他的开场白,却没有尽如人意的。

所以她只好继续装睡,虽然她很想直奔出去,拉住他好好看一看……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2 20:56:00 +0800 CST  
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各位觉得我要写出八贤王的儿子吗?……王爷虽说不老但也不年轻,总该有孩子吧。所谓“擒父先擒儿”,儿子可以当个好助攻,不过大家可能会看不习惯。各位的意见呢?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2 23:28:00 +0800 CST  
在床上躺了两日,都是秀雨和其他几个丫头在轮流照顾画碧,自从那晚一个影子后,画碧再也没见过八贤王,心想他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却也不方便问丫鬟们八贤王的事,只好一个人忐忑着。

金心玉露丸的确是奇药,加上大夫每天来给她擦伤的皮肤涂烧伤油和清凉膏,画碧觉得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在床上躺太久人都犯懒了,画碧便对秀雨说想出去转转。

秀雨见画碧气色好了许多,一边笑着答应,一边叫画碧在房中稍等。

不一会后,秀雨小跑着回来,她身后跟着两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还乌泱泱围着一群丫鬟。年纪稍长女人的约莫快三十了,身穿金线穿花锦衣缎袍,另一个稍年轻的则是一身深紫锦缎黄牡丹雕花长袄。画碧一看她们的阵仗便知来者不是一般人。

“听秀雨说姑娘身体恢复得不错,我们这才敢来探望,免得打扰了姑娘休息。”金衣女人一脸和颜悦色的微笑。

画碧诧异地看了秀雨一眼,见她悄悄说道:“这两位是王妃和卫国夫人。”

王妃?卫国夫人?那不就是八贤王的妻子和妾室吗?画碧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起身行礼:“民女画碧参见王妃,参见卫国夫人。”

王妃摆摆手,笑道:“姑娘无须多礼,快起来吧。”

“……谢王妃。”秀雨把画碧搀了起来。

画碧看了眼玉冠金钗的王妃,端庄华美的衣着,简洁又不失大雅,画着淡淡梅花妆的玉颜精致典雅。同时王妃的目光也仔细在画碧身上打量着,却并不着刻意的痕迹。王妃微笑道:“看来姑娘的身体的确恢复了不少,如此我便可放心了。”

“有劳王妃挂念。”画碧得体地应对着。

“秀雨说姑娘想出去走走,倒是不错的想法,只是姑娘的衣服已经被火烧毁了,我只好给姑娘另外备了几套。”王妃说着,笑眼看向身边的紫衣贵人:“妹妹。”

“是,姐姐。”卫国夫人点点头,转身从丫鬟手里接过几套叠好的衣装,走到画碧面前笑道:“姑娘看看,喜欢哪一套。”

画碧受宠若惊,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谢谢王妃和夫人的好意,画碧一介民女,实在不敢领受。”

卫国夫人和王妃掩嘴轻笑,对望一眼后,说道:“姑娘不必客气,这是王爷的意思,姑娘只管接受就好了。再说,你的衣服都被烧毁了,姑娘总不能穿着中衣出门哪。”

画碧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那件白苎麻中衣,面露尴尬之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画碧换了一身天空蓝翠烟罗衫,纯白的素馨茉莉开满双袖,浅黄色散花水雾百褶裙,依旧清雅如芝兰。王妃看着更衣完毕的画碧,眼中尽是满意之色:“姑娘当真出落得美貌,只可惜了头发。”

她的头发已经被不少人嫌弃过了,画碧早已习惯,也不想再解释什么,淡淡一笑而过。

王妃和卫国夫人领着画碧逛了一圈南清宫,画碧感叹不愧是皇族所居,这气势恢宏的府邸确实让人叹为观止。既有庄严肃穆的厅堂楼阁,又有清新优雅的园林小筑,泉石烟霞,曲径通幽,秀树繁花。

一路上多是王妃与画碧说话,卫国夫人很少出声,只是静静地走在画王妃身侧,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不时附和王妃。画碧心想八贤王府里的当真是规矩严明,妾室在正妻面前便是恭恭敬敬不敢逾越半分。

“姑娘在京中没有亲人么?”王妃问起画碧的家事。

画碧摇摇头,她来京城只是想见八贤王,可总不能跟王妃说这个,只好拿子音做挡箭牌:“没有,我只是陪子音上京赶考。”

“子音?哦,姑娘说的是徐公子吧?”王妃意味深长地笑道:“莫非他是姑娘的情郎?”

王妃说这话时她们正从石桥上下来,画碧一听差点没摔了一跤:“不是的,王妃误会了,子音……不,徐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猜错了呢,姑娘可别往心里去。”王妃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王妃这么说,画碧也不好再辩解什么,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心虚。

“咳咳……咳咳咳……”一阵冷风吹过,王妃突然掩嘴咳嗽起来。

画碧见她咳到弯了腰,手绢攥得越来越紧,下意识地扶住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关切道:“王妃,你没事吧?”

卫国夫人一边搀住王妃,一边对秀雨道:“快去拿玉梨膏来。”

秀雨转身跑开。过了一会王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脸色却已苍白了大半,她摊开掩嘴的白色丝绢,点点腥红十分刺眼。画碧感觉到她握住王妃的那只手已经冷汗淋漓,一眼便看出王妃患有重病,咳嗽、盗汗、咯血,只怕十有八九是肺痨。画碧咬了咬牙,心里腾起一丝怜惜,问道:“王妃这咳疾怕有许多年了吧?”

王妃还没有力气说话,卫国夫人叹息一声,答道:“是啊,姐姐这咳嗽是老毛病了,年年汤药不断也不见好。”

“王妃咯血严重吗?可曾服用过田七粉?”画碧又问。

“田七?”卫国夫人一脸茫然。

王妃勉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药都是大夫配的……不过姑娘说的田七,倒真没听说过。”

莫非田七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广泛使用?田七也叫三七,是云南边陲之地的参属药材,在现代的话以文山县的田七最为有名。田七磨成粉状泡水或是干吃,有很好的散瘀止血之效,经常用于咯血或外伤出血。画碧小时候长在云南,对此药有些了解。不过现在看来,王妃似乎并不知晓田七。

也管不得王妃和卫国夫人奇异的表情,画碧大致说了下田七的功效,叫王妃一定要请太医去找此药材。王妃听画碧的言外之意,这田七是治病的良药,脸上腾起了充满希望的喜悦,一边也惊讶于这个年轻姑娘的见识:“姑娘可真是见多识广,若此药真如你说之神奇,呵呵,我可定要重重酬谢姑娘才是。”

“能为王妃金体安康尽一份力,是民女的荣幸,不敢当王妃酬谢。”画碧应对得体。

王妃饶有深意地看着画碧,这个模样清丽的姑娘虽来自民间,言行举止却一点不染市井小民之气,反倒恭谦有礼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闺秀之范。王妃嘴角噙着笑意道:“难怪姑娘人还未到,名声就已传遍东京。”

“啊?”画碧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王妃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没什么,我们去那边走走吧,秋天府里的金桂树开得正好呢。”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5 02:14:00 +0800 CST  
转过假山庭院,一个穿着淡粉色华丽裙装的小姑娘迎面跑来,手中擒着一只蜻蜓风筝。她匆匆忙忙给王妃行了个礼,随后径直跑到卫国夫人身边,拉着她嚷嚷道:“母亲母亲,陪我放风筝去!”

画碧看这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没长开的五官带着浓浓的稚气,却也有着几分俏丽之气,活脱一个美人坯子。她管卫国夫人叫母亲,看来一定是南清宫郡主了。

“惟香,不得无礼,先见过府上客人才是。”卫国夫人严肃地将女儿拉到画碧面前。

小郡主满脸诧异地打量着画碧,倒是画碧机灵,先侧身鞠了一礼:“民女画碧见过郡主。”

王妃笑着看了画碧一眼,又用宠溺的口气对小郡主说道:“惟香,快点给画碧姑娘问好啊。”

“啊,你就是下人都在传的,父王带回来的那位美女姐姐吧?”赵惟香突然兴奋地笑起来,满眼灵气逼人,指着画碧毫不拘束地说道。

没想到这个小郡主如此大大咧咧,抛开她郡主的身份,在画碧眼里倒是个可爱的小丫头,画碧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是卫国夫人黑了脸,忙道:“惟香,你太不懂礼貌了。”

赵惟香像是久闻画碧名声,此时终于得见真人,满是兴奋,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她期待地望着画碧说道:“听说你会画画,而且画得跟真人一样,可以教教我吗?”

王妃也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性格,机灵有余,就是礼数上尚待调教,不过见画碧也没放在心上,便就作罢了。

赵惟香的爽朗直接反倒让画碧感到舒服,她其实并不习惯古人见面先行礼客套的交往方式,此刻见到这个“开门见山”的小姑娘,让画碧忽然又找回了与人正常相处的感觉。画碧忍不住蹲下身子,与赵惟香的身高平齐,正视着她笑道:“当然没问题,只要郡主想学,我便随时奉陪。”

“哈哈,姐姐可真好说话,那一言为定哦。”赵惟香说着,伸出小手便要与画碧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画碧笑着轻轻与小郡主击掌。

王妃和卫国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对画碧和赵惟香的自来熟感到诧异,却也高兴。卫国夫人很识趣地上去拉住赵惟香说道:“好了,母亲陪你去放风筝,别打扰王妃与画碧姑娘说话。”

赵惟香顺从地跟着卫国夫人离开,临走又回过头来对画碧俏皮地挤了挤眼睛,画碧笑着与她招了招手。

“惟香这丫头不懂事,她要你教她,你大可拒绝的。”王妃心想画碧的画技是独门技巧,说不定不能轻易传人,便开解道。

画碧倒没想那么多,无所谓地摇摇头,笑道:“惟香郡主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要是能教郡主画画,民女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画碧随和的态度,王妃既是喜欢,又感到几分惊异,这个姑娘有着令王爷都赞叹的画画本领,这次又不顾个人安危给南清宫传递消息,今后估摸不是池中之物。如此不简单的人物,竟是没有一点心机么……


是夜。画碧趴在窗棂前,院子里一汪潭水清澈透明,晚风吹过掠起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在月华笼罩下更加波光粼粼。鼻息间可以闻到清淡芬芳的香味,画碧的心情愉悦舒畅。

“秀雨,我闻到桂花的香味了,白天王妃说府里种有金桂树,可惜王妃不能吹风太久就没去看,你现在能带我去吗?”画碧一向喜欢花草,闻到花香便来了兴致,扭头对正在铺床的秀雨说道。

秀雨轻笑道:“姑娘鼻子可真灵,金桂树离这有段距离呢,你竟然都能闻见。”

“秋桂的珍稀之处就在于清香悠远,只要用心,隔多远都能闻到那阵香气。”画碧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感受那若有若无的香馨。

“好吧,看姑娘这么有兴致,奴婢从命就是。”秀雨说道。


秀雨打着灯笼,带着画碧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宽敞的庭院里。青石铺就的地面古朴雅致,白墙上雕刻出繁复精致的小窗。院子旁的一间厢房金顶红柱,颇有气势,上房门前有两株高大的金桂树,秋天里,这里金黄盈树,美不胜收。南清宫的花苑真是精雅又不乏气势。

画碧站在金桂树下,忍不住展开双臂松弛全身,静静享受此刻的宁静。就花的芬芳而言,栀子浓烈热情,茉莉清雅又略显软弱,牡丹和月季甜蜜腻人,倒是桂花的香味有着烟火暖气,能让人感觉到幸福、圆满、轻松。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秀气的鼻梁和精巧的薄唇透出女子的灵秀。晚风轻动,吹落一阵金桂花雨,花瓣纷飞环绕着那个蓝衣女子,圆月皎洁的光为她镀上柔和色彩。

画碧不知道,她身后的金屋拐角处正站着一个人影,眼中流露出奇异的光芒。

秀雨看画碧陶醉的模样,笑了起来:“原来姑娘喜欢花,早知道我就摘点桂花放到姑娘房里了。”

“那可不一样的。”画碧摇摇头,笑着对秀雨说:“有生命的花香味才有灵气,若是摘下便空有皮囊了,怪可惜的。”

秀雨露出几分讶然:“姑娘这番见解倒是新鲜呢,王妃和夫人都可都喜欢在房间里插满鲜花。”

画碧没有搭话,这不过是每个人的欣赏方式不一样而已。这时,金桂树上突然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画碧姐姐,是你吗?”

画碧和秀雨惊讶地对望一眼,两人忙仰着头在树影间寻找声音来源,画碧想了想,已经知道树上的是谁,焦急问道:“惟香郡主吗?你在哪里?”

赵惟香从一枝树杈上探出小脑袋,一手抱着树干,一手在空中挥舞,得意洋洋得笑道:“我在这儿呢。”

秀雨见赵惟香小小的身躯坐在几丈高的树上,单手抓住树干,摇摇晃晃的,吓得直跺脚:“郡主,你怎么爬树上去了?很危险哪,快点下来。”

画碧也是着急,想了想她们两个都不会爬树,于是转身对秀雨道:“秀雨,你快去找个会爬树的来,上去把郡主带下来。”

“好,好,奴婢马上去。”秀雨急急忙忙跑开。

“不用担心,我爬树可厉害着呢。”赵惟香见树下的两人焦急的样子,更加想要展示自己的功夫了,又开始灵活地往上爬。

画碧忙跑到赵惟香爬的那棵树杈下,叫道:“郡主,你到底在树上做什么?”

“我要给父王摘桂花呢。”赵惟香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她摇晃着身子从粗壮的树干上站起来,一边伸手去摘近处的桂花,收集到木盒里:“明天便是中秋节,父王最喜欢吃桂花月饼。”

画碧又是惊讶又是无奈,赵惟香这个小丫头倒是个孝顺的孩子,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最贴心最温暖,惟香小小年纪便知道要亲手为父亲摘桂花,给他做他喜欢吃的东西,八贤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可是……竟然为此爬这么高,她胆子也太大了!

生怕赵惟香失足摔下来,画碧只好紧紧盯着她娇小的身躯,目光片刻不敢移开。

赵惟香收集满了一盒,转身对画碧摇手:“画碧姐姐,我收集满了,这就下来。”

“郡主你小心哪……哎呀,慢点。”赵惟香爬的利索,画碧却看得胆战心惊。

然而,画碧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惟香的脚突然一滑,踩在树杈上的脚立刻悬空,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下来:“啊!”

赵惟香吓得尖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幸好画碧一直盯着她,眼见赵惟香摔下来,想都来不及想便扑上去救她。画碧身体还没完全好,赵惟香掉下来的下坠力太强,一下子便将她压倒,画碧整个人变成了赵惟香的人肉肉垫,裹着纱布的手紧紧抱住她。

“哎呀,画碧姐姐你没事吧?”赵惟香见自己完全压住了画碧,而她身下的蓝衣女子后脑勺似乎也撞到了地面,一时间脸色灰白了几分,吓得连忙翻身起来。

接赵惟香的瞬间扯动了身上烧伤的地方,一时间火辣辣的疼痛让画碧回不过神来。她只听见赵惟香几乎要哭出来的叫声,还有一阵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

“惟香,你太胡闹了!”一个威严清冷的声音喝斥了赵惟香。

赵惟香颤抖着声音,哽咽着说:“父……父王,对不起……”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画碧睁开眼睛,只见四个白衣男子将她包围,其中一个面目冷峻的伸手将她扶起,密切观察着她的气色。

画碧定了定神,强忍下身上的痛处,吃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郡主没受伤吧?”

“姑娘不用担心,郡主很好。”白衣男子点点头,一边借了把力给画碧,帮助她站起来。

见画碧站稳了,四个男子才从两边退开。然而当眼前没有了障碍,画碧的视线对上面前的那个人,画碧陡然就是一阵恍惚,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停在了四目相对的瞬间。

月光清明的夜晚,金桂花在无休止的飘落,模糊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颜,眉宇浓黑,鼻梁高挺,凤眼如星,唇角习惯地微微勾起。金镶边的月白锦袍,双手自然地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站立的姿势笔挺,又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悠然的气质。

一阵大风吹过,将他吹得衣带飘飞,月光下他眼波流转,仿佛画中谪仙,美得动魄人心。

“画碧姑娘又帮了本王一次。”八贤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美妙的嗓音,音质华贵,虽然偏冷,此刻对画碧的语气里却着真诚的感情。

“王爷!”此时秀雨回来了,身后带着几个侍卫,众人见到八贤王,都齐刷刷地跪地请安:“参见王爷!”

画碧却像没了魂似的,听到八贤王的声音,她的的手再度剧烈颤抖起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无法挪开视线。真的是他吗……虽然这是她在梦里见到过无数次的场景,可是每一次当她以为真的见到他时,才发现一切都是虚幻。

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八贤王吗?画碧都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八贤王亦没有挪开视线,含笑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他眼中的“奇女子”。其实八贤王心里也有几分惊讶,因为他发现画碧的双眼竟跟他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背影的眼睛,一模一样。真的是巧合吗?

“姑娘。”秀雨在身边扯了扯画碧的衣裙,示意她行礼。

画碧这才从幻梦中回过神来,迟钝地下跪,说话声音忍不住颤抖:“民女欧阳画碧……参加八王千岁!”

八贤王亲自走上前,伸手搀了画碧一把,微笑:“姑娘身上有伤,不必行此大礼,快请起。”

“谢,谢王爷。”当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臂时,画碧只觉自己浑身冰凉,而他的手心很温暖。

赵惟香像是在借机讨好父王,调皮地噘嘴道:“父王,看你多凶,都吓到画碧姐姐了。”

“你这个小丫头,尽会惹麻烦。”八贤王严肃地斥了小女儿:“画碧姑娘救了你,还不快道谢。”他的声音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威仪。

赵惟香也知道画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下不再调皮,走到画碧面前,诚恳地说了句:“画碧姐姐,谢谢你!”

画碧和善地微笑:“郡主不必客气,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哪。”

“秀雨,带惟香回去。”八贤王淡然命令道。

“是。”秀雨不敢抬头,过去牵着惟香便赶紧离开。

乌泱泱一群人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八贤王和身后四个贴身侍卫,还有不知所措的画碧。

八贤王看着画碧,笑道:“姑娘随我来,本王有话同你说。”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5 02:15:00 +0800 CST  
南清宫的高台上月华如洗,花气轻红,侍女和四个白衣侍卫小心翼翼地退开三丈,站在下首等待传唤。婆娑的树影下摆着一张漂亮的汉白玉石桌,金杯玉盏,以鲜花和水果作点缀的小菜,极尽精雅——毕竟是皇族,便是府里的一次随性小酌,也有不可不遵的规矩。

月桂的影子投在画碧白皙的脸上,将她眼中的忐忑不安都遮掩了。八贤王坐在正首,优雅地举起白瓷茶杯,嘴角含笑:“姑娘身体还未痊愈,还是不要沾酒为好。我便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画碧忙举杯回应:“哪里,是民女该敬王爷才是。”她双手举杯,一手轻托杯底,一手轻护杯沿,举杯位置也在八贤王的杯子之下。这只是细微的动作,八贤王却都尽收眼底。从一个人喝茶的姿势便可看出对方的修养。

八贤王看着画碧进退有礼的举止,很是欣赏,笑着悠悠说道:“姑娘不用拘束,这杯茶早该与你品味的,只是前几日我事务缠身早出晚归的,实在抽不开身。有一次本想去探望你,不过侍女说你睡下了,我便没有打扰。”

“王爷日夜操劳,民女还让王爷挂心,实在罪过。”嘴上这么说,画碧心里却感到丝丝甜意。原来他没有忘记她,后来没有再来探望她,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

八贤王继续说道:“那天多谢姑娘救了我的侍卫陆怀冰,还让他及时回来通风报信。否则那晚南清宫守卫空虚,若辽人真的来犯,怕是麻烦不小。”

“这是民女应该做的,一点小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画碧想了想,说道:“那……陆怀冰,他可好?”

八贤王点点头,抱着手道:“嗯,怀冰的伤已经痊愈了。他是我府里非常优秀的侍卫,这次挺着这么重的伤回京报信,又从火场中救了你,也是功劳不小,我已好好奖赏他了。”

“那便太好了。”画碧欣慰地笑了笑。

“姑娘你呢?在京中可有去处?”八贤王关怀道。

见画碧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八贤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便说道:“这样吧,我在京中给姑娘修置一处宅院,也算报答姑娘大恩。”

“不不不,王爷,画碧无功不受禄,万万担当不起王爷的赏赐。”画碧急忙摇头,拒绝道:“不管怎么样,画碧还有些画画的本事,总能靠自己的力量在京城立足的。”

没想到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竟然对他的赏赐无动于衷,八贤王反倒更加欣赏了,他夸赞道:“好,有志气。姑娘既然这么说,我尊重姑娘便是,不过若姑娘今后遇到麻烦,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谢王爷。”画碧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个……我可以请问王爷件事吗?”

“姑娘但说无妨。”

“那位辽国公主,王爷把她怎么样了?”画碧小心翼翼地问,她不知道问这个算不算犯忌。

似是没料到画碧有此一问,八贤王喝茶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顿,目光瞥了眼画碧,随即抿了抿薄唇,淡然道:“我把她放了。”

“放了?”画碧讶然。

“耶律鹤姬虽有心对我不利,但她的计划毕竟没来得及实施。若是抓了她要求跟辽国国主交涉,岂不是给他们进犯的借口。倒不如放了她,既是我大宋给辽国的警告,也可暂时稳住局势。”八贤王目光深邃地看向天边。

八贤王竟然还耐心地给她解释了用意,画碧心里微暖,这个男人真如历史上传说的那样,心系天下和。八贤王见画碧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微微一眯,说道:“怀冰说耶律鹤姬本打算三更天行动,可是等我们四更天赶到白云客栈时,她还没有动静。我知道,是你拖住了她,你怎么做到的?”

画碧把给辽国王妃画像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耶律鹤姬的事情。八贤王的双眸越来越深邃,最后他仰天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觉得对不住耶律鹤姬。”这不是一个问句。

画碧怔住,八贤王竟然听她只言片语便洞察了她的心思,这是何等厉害的判断力。画碧低下头,不知如何面对八贤王:“王爷,我……是不是做错了?”

八贤王深深地凝视眼前这个拘谨的姑娘,一瞬不瞬,目光亮如星辰,却深沉如墨,他一字一字叹道:“难怪耶律鹤姬可以向你敞开心扉,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

不明白八贤王为何出此言,画碧诧异地看了八贤王一眼。

“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为此内疚的。“八贤王抱着双手,语气忽然变得清冷坚定:“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还是能做到立场坚定,保持理性。画碧姑娘,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八贤王后面一句话听起来只是客观评价,实际上是在提醒画碧,大义面前不可含糊,个人情感必须学会控制。画碧听得出八贤王的意思,再想到以后估计再也不会见到耶律鹤姬了,她若再纠结于此,不免显得矫情,于是笑了笑,释怀道:“画碧明白了,多谢王爷指点。”

八贤王满意地点点头,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悠然道:“嗯,今年的金桂开得真是好啊,的确是有生命的花才有灵气,姑娘说的不错。”

“王爷,你都听到了?”画碧惊愕。

“呵呵,我看姑娘对花颇有见地,不妨猜猜本王最喜欢什么花?”八贤王自觉从未看错过一个人,然而还是想考验下眼前这个女子的智慧。

也许是聊了这么会天,画碧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看着八贤王兴致勃勃考验她的样子,画碧心里没来由腾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她清亮的眸子转了转,别有意味地回答:“兰花。”

“哦?”八贤王静静地品茶,从容温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理由呢?”

“准确地说是君子兰。兰花适合生长在深山谷地,是朴素又心地高远的花草,这种花脱俗但不避世,不骄矜,却着实清高。”画碧看着八贤王,笑道:“倒是很像王爷呢。”

八贤王怔了一下,凝视着画碧澄澈的眼睛,一抹柔和的笑意渐渐在脸上化开,月光朦胧下美得不可思议:“难怪世人都说,画师的眼光是最毒的。”

画碧巧笑嫣然,眼睛弯成半月,双颊的梨涡微微荡漾:“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说说看。”八贤王眼睛一眯,露出好奇之色。

“我刚在院子里看到摆着许多盆栽,种的都是君子兰,虽然现在不是兰花开放的季节,不过稍微留意下也不难看出。”画碧的笑容中有着小小的得意:“女子一般不好君子兰,想来必然是王爷所爱了。”

“呵呵呵~”八贤王听完,竟是开怀畅笑起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显得更加好听:“看来我这道题出的并不高明啊。”

画碧也欣然笑了起来,第一次发现,与心里那个人一起开怀大笑的感觉是这么温暖。

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哦对了,明天便是八月中秋,皇上要举行宫宴,画碧姑娘随我南清宫一同赴宴吧。”

画碧刚喝了一口茶,这会被呛了个正好:“咳咳……咳咳咳……王,王爷,你说什么?”

“呵呵,看你激动的。”看着画碧狼狈拍胸口的样子,八贤王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最近迷上了画画。崔尚书在扬州买了你给徐子音画的画像,现在那幅画在宫中可是盛传已久。还有那天在白云客栈,徐子音从火场里救了你那副溪山清远图,不得不说姑娘的画技是我至今为止见到最神奇的,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请皇上过目了你的画。皇上,很是喜欢啊!”

画碧越听越讶然,没想到一个月前为了凑路费而把画卖给崔明冲,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所以,皇上请姑娘明天一同赴宴,想见见你。”八贤王嘴角噙着一抹莫测的笑意。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6 00:26:00 +0800 CST  
从明天起到礼拜天,楼主有事情都不能更文了,还请大家有空的话帮我顶顶文哦,谢谢啦!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6 01:00:00 +0800 CST  
今晚尽量更文哦!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9 14:08:00 +0800 CST  
先把昨天写的一点点发上来

中秋节当天,南清宫府里一派喜气洋洋,赵惟香请八贤王品尝了自己亲手摘的桂花做成的月饼,她父王看在女儿一片孝心的份上自然是心情大好。

赵惟香是卫国夫人所生的女儿,也是现在唯一住在南清宫的八贤王后裔。王妃所生是两个儿子,世子赵惟叙现任怀州防御使,二公子赵惟宪任职安德军节度使兼侍中,两人今日均不在东京,因此进宫赴中秋家宴的只有八贤王,王妃,卫国夫人,赵惟香,以及民间画师身份的画碧。

画碧坐在铜镜前摸着自己软软的头发,不知不觉间竟已长至及肩了。画碧心想今日将要面见的是一国之君,这般不修边幅怕是不好。于是想了想,索性将两鬓的几缕头发编成细辫,再绕到脑后合拢,用一枚小巧的银丝蝴蝶头饰固定住,这样一来就可以勉强混入长发的行列了,总不会叫人再把她当异类。

时辰已到,轿子已在宫门外等候。画碧跟着秀雨出来时,八贤王和王妃等人也都到了。八贤王和王妃走在最前面,秀雨立刻欠身行礼,画碧迟了半拍才想起来行礼,她还不习惯这拜来拜去的规矩。

王妃看见画碧的瞬间,眼睛一亮,笑赞道:“姑娘这发型好生特别,真是漂亮呢。”

“谢王妃夸奖!”画碧脸微微一红。

“王爷以为如何?”王妃妩媚地笑着问身边俊雅的男子。

画碧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八贤王,见他今天穿了身月白银龙暗纹秀祥云锦袍,白玉龙冠束发,比起平日的仪态八方,今天的他更显得温文尔雅风度偏偏。画碧看得呆了一阵,直到她发现八贤王含笑的目光也同样盯着她时,画碧才匆忙收回视线。

八贤王没有正面回答王妃的问题,只是给了妻子一个含蓄的微笑。八贤王对画碧温和道:“进宫以后礼节繁多,到时候我让秀雨跟着姑娘,她会提醒你该做什么,你不必太紧张。”

“呵呵,我看画碧姑娘一点不紧张呢,倒不像头一回进皇宫内院的人。”王妃打趣道。

画碧的确不感到紧张,从小接受千金小姐式的培养,她见过的大世面不少了,皇宫宴席大概也跟她平时出席的那些大型酒会差不多吧,只要谨记“多微笑,少说话”就是。不过更重要的是,当今皇上的模样她见过,是个仁慈和善的年轻人。皇上顶多是对她的画感兴趣罢了,到时候问什么便答什么就好。

八贤王和王妃乘第一个华丽的黄轿,卫国夫人和赵惟香的轿子跟在后面,至于画碧的轿子则是最普通的,跟在最后,秀雨走在画碧的轿子边,一路都在向她教授宫里的规矩。

南清宫的轿子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要在宫门口下人,而是可以直接进宫。画碧掀开帘子一角探视着汴梁宫殿,这才觉得自己见识太浅薄了,北宋皇宫的气派根本不是现代建筑可比之一二的,即便是她熟知的紫禁城,跟眼前这座宫殿相比,也是小了几分。

城门金钉朱漆,壁垣砖石间镌铁龙凤飞云装饰,蔚为壮观。楼台阁殿雕梁画栋,飞檐高架,气势非凡。火树银花,宫灯金盏,珠宝生辉,好个皇家华丽之景。眼前每一个角度都可成一幅画,画碧贪婪地用眼睛收揽着一切景象,生怕遗落分毫。

“姑娘,你可别光顾着东张西望,好好想想正经事才最重要。”秀雨见画碧一副沉醉的样子,干咳了一声,提点道。

画碧疑惑:“什么正经事?”

“当然是等会怎么面见皇上。”秀雨急得脸红。

“皇上问什么就说什么,这有什么好想的?”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秀雨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的表情,急切道:“普通人想见皇上谈何容易,姑娘即有这么好的机会面圣,难道不想为自己的将来一搏吗?”

“……秀雨,你的意思该不会是……”画碧终于明白了秀雨的话外音,嘴角立刻抽搐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想过那一层好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秀雨盯着画碧,认真道。

画碧冲口就想说“不”,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心里的想法别轻易说出来”,这是从小管家经常教她的一句话。身为继承人,不可以随便让别人猜透自己。虽然她平时不把管家的教训放在心上,可这时候忽然想起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天底下有谁不想做皇上的女人?没错,画碧不想,因为她心有所属,十年来不曾改变。

只是,她不想跟秀雨解释太多,反正也解释不清。便索性默认了秀雨的话吧。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19 17:59:00 +0800 CST  
众位皇亲国戚渐渐到齐,各自落座。大家各自与邻近的人寒暄说笑,看起来倒是一片祥和。画碧的座位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围也没什么人搭理她,幸好画碧是个坐得住的人,她悠哉地品着鲜果甘露,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形形色色的达官贵人们。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对太监快步走了过来,各自在四角站定,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都起身站定,又过了一会,才见一个中等个头,身穿黄袍,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和一身朱红宫装的华美妇人步进宴席台,前者面带笑容,后者则威严冷肃。大家齐刷刷地全部跪倒在地,潮水般的请安在耳边一浪一浪拍打而来。

画碧心想,千古仁君,宋仁宗!

直到太监喊了一声“起”,众人才纷纷起身立着。宋仁宗看了一圈底下的人,面露祥和之色,仪态大方地抬起右手轻轻一摆,说道:“都坐吧,中秋佳节,大家都随意些。”

“谢皇上。”众人齐应后,这才各自落座。

说是这么说,开席之初大家仍是该守的礼节一点不敢差,酒过三巡之后气氛才渐渐活跃了起来。皇上坐最中间高台上的那张金龙大宴桌,左侧坐的是太后,然后是郭皇后的席位,右边一字排开的是皇上的妃子们,排头的便是庞贵妃。

席间皇上多与太后和庞妃说话,倒是皇后比较沉默,只是一直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看来如今的后宫果然是庞妃独大,郭皇后不管是姿色还是气度,与庞太师之女相较都逊色半分。

再来便是八贤王与庞太师分坐东西,是众王公大臣之首。庞太师仍是画碧印象中的模样,头戴乌金纱帽,身穿玄色金纹袍,往那一坐便是威震八方。八贤王则是悠然随性地倚靠在大椅中,发冠上垂下的两条金银发带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他嘴角噙着公务般的笑容,不时与敬酒的人寒暄交谈。亲近八贤王的人显然比庞太师多一些。

画碧坐得很远,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只能隐约看到他脸上时而展颜欢笑。记得他说过,“在朝中做事一定要懂得喝酒”,此刻便是他为官的缩影吧,带着假面具,从头笑到尾,他是不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伪装的生活?

画碧微微心疼,低下头抿了口琼浆,不再看他。丝竹管弦,歌舞升平,画碧百般无聊地看着舞蹈、杂技和戏曲,古代乐器奏出的曲子虽是古韵浓郁,但在画碧听来确实少了现代歌曲带来的亲切感。

就在画碧几乎要睡着了的时候,舞曲声停了下来,安静中画碧忽然听到太监高喊一声:“欧阳画碧上前觐见!”

画碧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一个激灵,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低头脆声道:“皇上吉祥!”

“起来回话!”皇上说道。

画碧一边起身,一边安定心神,终于到了这一刻,皇上要开始探究她的画了吧。

皇上又说:“抬起头来。”

画碧这才缓缓抬头,之前秀雨说过,不可以随便直视圣上的脸,否则会被视为不敬,所以皇上不说她也不敢擅自正视高台上的男人。在场的皇亲贵族都静静地望着广场中独跪的蓝衣女子,有的在好奇,有的在探究。微凉的风穿过头发,垂在画碧双颊边的珍珠坠银丝耳饰轻轻晃动,更添了几分灵动之感。

金龙宴桌后的男人,比画碧印象中的更加玉树临风。宫灯华丽的光芒辉映着仁宗皇帝俊美的脸庞,虽然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画碧在心里感叹着,这就是“真龙天子”的气势啊!

皇上也目光炯炯地打量着画碧,过了一会后,才悠悠开口:“你便是书生肖像画和溪山清远图的作者?”古人说话都带有一种吟诗般的韵味。皇上的声音非常好听,比起八贤王的清冷深沉,倒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清朗温和。

此时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眉宇间的喜欢之意,有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画碧回答。

“你的画很有创意,朕想听听你是如何创作的。”皇上说着,旁边有太监将画碧的两幅画展示了出来。

画碧遵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解释起来。画碧生怕说得太深,古人难以接受,便只讲了现代西方画中最核心的光影和色彩的概念。

“承蒙皇上抬爱,民女只是在传统的绘画基础上做了些许改动,也就是在作画过程中更加注重塑造事物的实体感觉,让画中的景象可以凸显在画纸之外,仿佛实质存在一般。而要达到这种视觉效果,就要利用光色阴暗、颜色深浅的变化。深色冷色感觉深远,浅色和暖色感觉接近,正是这种色彩的视觉差异造成了在画纸的同一平面上,物体出现了远近的分别。有远近的分别就有体积的感觉,有体积的感觉就有实物在前的效果……”

随着画碧讲的越来越多,在场皇亲贵族脸上的惊叹之色越发明显。皇上不时打断画碧的陈述,揪住问其中某个词某句话的意思,听的是津津有味,到后来其他大臣也加入到探讨中,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从绘画到诗书,大家各抒己见,俨然把中秋盛宴变成了书画研讨会。

皇上很是赞赏画碧的才学,便金口一开:“众卿家,这位姑娘在绘画方面的造诣颇深,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今天朕就破例一次,赐欧阳画碧宫廷画师之职,位居翰林书画院祗候。”

画碧一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样震惊的还有庞妃和太后娘娘。

皇上话音刚落,全场的气氛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惊讶万分。庞太师和八贤王对望了一眼,八贤王倒是神色欣然,似乎对皇上的赐位并无异议,倒是庞太师面露忧戚,他起身作了一揖,缓缓道:“皇上,翰林书画院乃朝廷机构,宫廷画师亦是通过画学考试选拔出来的,相当于‘天子门生’,也是朝廷文官。欧阳画碧虽说画技出众,但并未经过正规考试,况且她是女子出身,就这样坐上书画院祗候之位,老臣恐怕不合规矩,也容易引起其他画师的不满,还望皇上三思。”

“这……”庞太师出言果断,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威势,而且他的分析不无道理,皇上一时也犯了难。

“呵呵,庞太师未免多虑了。”八贤王轻笑了两声,他斜倚着身子,慵懒悠然地反驳道:“翰林书画院虽是朝廷机构,但创办理念却是收罗天下有能力的画家,从事专业的宫廷绘画、培养画学才子。考试不过是形式,自古才女为官的先例也比比皆是,若是拘泥于形式和男女区别而埋没了人才,相信对朝廷来说只是损失而不是得利。”

“朕觉得八贤王说的有理,既是有才能者,理应得到重用。”皇上欣然道。

“君无戏言,皇上既然说要赐予欧阳画碧画学祗候之位,那便就这么办吧。”这时候,太后姗姗开口:“不过,究竟有没有才华并不是嘴上说说就行,在场只有崔尚书一人称见过欧阳画碧作画,其他人并没有亲眼所见,皇上也是一样。”

“再者,所谓诗情画意缺一不可,翰林书画院的画师不仅要有高超的画技,更要精通诗文。欧阳画碧的画技够好,但她的文学功底是否也一样好还有待考验。”

太后的声音婉转娟细,然而一字一句却让画碧听得心里发颤。表面上太后同意了皇上的想法,实际却是拐着弯儿在质疑画碧的能力。其他人也都能听出太后的言下之意,庞太师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弧度,八贤王和皇上却脸色越来越黯淡。

“那母后的意思是……”皇上问道。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0 18:38:00 +0800 CST  
太后望着跪在台阶下的画碧,诡黠地笑了起来:“由哀家来出题,让欧阳画碧现场作画。”

太后的旨意犹如巨石落进平静的水潭,陡然间激起一片轩然大波。王公大臣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有期待的、有担忧的、有准备看好戏的……皇上的目光忍不住投向八贤王,似是在向他寻求意见,然而八贤王也面露为难。太后的话滴水不漏,画碧若是画得好,那她这个母后也算卖了个人情给皇上。但画碧若是画得不好,便成了“徒有虚名”之辈,即使皇上金口玉言许她进了翰林书画院,今后也会备受排挤。

无论如何,最后承担责任的,都是画碧。

“画碧姑娘,你愿意接受考验吗?”太后居高临下,冷冷问道。

八贤王眉宇凝重,担忧地看了眼跪在场中的画碧,深深叹息了一声。在太后面前,这丫头哪有拒绝的份?

画碧咬了咬牙,双手在衣袖中不自觉地握紧,想要给自己一点力量:“是,请太后出题。”

“好。”太后笑了起来:“你听着,哀家的题目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竟然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幸好不是什么太深的诗句,画碧曾经读过这首诗,其中这第五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描绘的是月光闪耀千万里之遥,春江之水尽在朗月之下,波光粼粼天水一色之景。

“唔,春江花月夜。”八贤王喃喃了一句。

“不过,哀家有个要求,你必须在画中画出至少五个人。”太后又补充了一句。

画碧正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道题并不难,然而太后的那句附加条件却让画碧一瞬间如置冰窖。

皇上忙道:“母后,这句诗讲究的是空远清朗的意境,如何能在其中加入五个人?母后未免过于刁难了。”

太后却不以为然,冷笑:“皇上,这可是你决定免试破格提拔的人才,若是稍加为难就不知所措,那哀家看她也不过如此。”

画碧没有立刻回应。

“怎么了?画碧姑娘不是很擅长画人物吗?那哀家要你画五个人,应该难不倒你吧?”太后话中有着嘲讽之意。

连皇上都不能让太后改变主意,在场也没有人能再帮画碧说一句话了。八贤王微微闭起眼睛摇了摇头,心里已经在为画碧惋惜。

“我明白了,让民女试试看。”画碧霍然抬头直视太后,眼中有着不服输的光芒。

太后怔了一下,接着笑道:“很好,时间就以三炷香为限,你可以开始了。”

三炷香,时间真的很紧张,来不及画水粉和油画了,只能用素描速成。画碧退回座位上,展开画板铺好画纸,她握着铅笔,却发现手在不停地发抖。丝竹之声再次响起,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其他人继续沉浸在中秋盛宴的欢乐气氛中,再没有人理会画碧。

尽管耳边嘈杂,画碧却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来没有一次画画像现在这样紧张,怎么办?心情平复不下来,她根本下不了笔……

“镇静一点画碧,你可以的。”画碧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着为自己鼓劲。

“画碧姑娘。”忽然间,画碧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顾祺瑞!

顾祺瑞凑到她面前,低声说道:“王爷让我转告你,待会无论如何他会替你圆场的,他叫你别想太多,尽量去画就好。”

顾祺瑞的话如一股暖流淌进画碧心里,有着定心丸般的力量。画碧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祺瑞,没想到八贤王竟然如此照顾她。

顾祺瑞朝画碧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画碧忙叫住了他:“顾统领。”

顾祺瑞驻步,看向她。

画碧露出一个和煦如月光的笑容:“请替我谢谢王爷,告诉他我会努力的!”

顾祺瑞笑着答应,而后身影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里。

画碧看了眼八贤王的方向,只见他依然温润如玉地微笑着与王公大臣们应酬喝酒,然而顾祺瑞带来的话却给了画碧无尽的力量和温暖。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啊,王爷竟还挂念着她。

画碧惊奇地发现她握笔的手恢复了镇定,深吸一口气,终于在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时辰到,欧阳画碧上前呈画。”随着第三柱香的最后一缕烟升起,太监高喊道。

画碧重新走进宴会场中央,下跪,将画交给太监。

画被两名太监各执一边,在众人眼前缓缓拉开。完全展现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紧接着议论声赞叹声不绝于耳。画纸上跃然而出一副春江花月夜之景,清澈的河流从树林间穿梭而出,汇入远方的大海,在那海平面之上,一轮圆月高挂,万里无云,只有清冷月光洒落水面,点点波光如坠入星辰。

完全就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缩影。

“原来她不仅可以用黑白两色画出栩栩如生的人,还可以画出这般壮美的景象。”

“真像她说的一样,利用颜色深浅来凸显光线阴暗变化,可以产生实质般的视觉效果。”

皇上惊喜地拍手称好:“三炷香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上色,她便巧妙地用黑白两色来作画,又不乏生动,并且画情将诗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太后看了眼这画,单看整体的确是无可挑剔,然而全幅图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空远辽阔的场景。太后冷笑一声:“诗意是体现出来了,可是哀家要求的五个人在哪?”

“是啊,她根本一个人也没画出来。”

“唉,可惜了,我还以为她会画渔翁,好歹也能算一个。”

大臣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皇上原本欣喜的笑容也逐渐黯淡下去。

“聪明!”正在大家疑惑之际,八贤王忽然挥袍拍手,朗声笑道:“她画出来了,五个人一个不少。”八贤王看向画碧,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他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发现其中关窍了吗……画碧也忍不住看了眼八贤王,四目相对,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皇上听八贤王这么说,眯起眼睛更加仔细地把画看了一遍,终于皇上也一拍桌子,激动道:“八贤王说的对,母后,她做到了。”

太后却一脸莫名其妙,听皇上和八贤王的意思,似乎那个丫头把她的难题给破解了?可是她为何一点也看不出那五个人在哪。太后憋着一口怨气,转身问道:“八贤王,到底怎么回事?”

八贤王缓缓起身上前,站在画碧身边,作揖后,指着那幅画解释道:“她把人像都藏在景物中了,单独看左侧江边的石头和江岸可以组成一张人脸,同样的道理右边有两张人脸,岸上的树林阴暗变化间又是一张脸,海面上的粼粼波光呈现出最后一张脸。这就完成了太后要求的画中必须有五个人,但又没有破坏诗句本身的意境。”

“什么?”太后顺着八贤王的指点,终于清晰地从景物中发现了那隐藏的五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庞太师也看清了,一时间无话可说,眼中却精光闪闪。

“好厉害!画碧姐姐太厉害了!”赵惟香忍不住从座位上跳起来,连连拍手叫好。

在赵惟香的带领下,众人爆发出一阵连绵不断的掌声,有的大臣竖起了大拇指,有的已经在商量着要怎么去向画碧学艺了。

太后脸色铁青,本来想让那丫头难堪的,结果反而被将了一军,倒变成她自己下不来台了。太后狠狠地盯着画碧,眼睛一眯:“真有两下子。”

画碧低着头,恭谦有礼地说道:“民女在太后面前耍小聪明,实在冒犯,还望太后恕罪。”

画碧一句话之谦虚得体,立刻解了太后的尴尬。八贤王轻轻一笑,双手又拢回袖中,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悠然典雅。

太后没想到画碧竟然还给她搭了个台阶,心里纵有万千怨气也无从发泄了,便顺势说道:“看来你的确有本事,也证明了皇上有眼光,哀家便承认了你这个翰林书画院新祗候。”

听得太后不再有异议,皇上喜上眉间,起身朝画碧抬了抬手:“欧阳画师请起!从今以后,你便是翰林书画院祗候,要为我大宋宫廷绘画尽一分力才是。”

“是,画碧定不负圣恩。”画碧站起来,答应道。

皇上高兴非常,举杯与众人同饮。画碧深深地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八贤王,轻声道:“王爷,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这可都是你靠本事挣得的。”八贤王优雅一笑:“以后可要更加努力了,毕竟翰林书画院藏龙卧虎,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画碧心里温暖,他不但护她,还处处提点她。那份感激就存在心底吧,相信他明白的!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0 18:38:00 +0800 CST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和下下章是王爷和姑娘的专辑哦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0 22:45:00 +0800 CST  
忽然心好累,我平时很少看穿越小说,今天去粗略翻看了几篇,顿时觉得我的女主好没个性@秋天的蘑菇芝@我mmm不靠谱 经常给我留言的两位,求给我点自信啊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1 21:38:00 +0800 CST  
第四章出使辽国

从迈进宣佑门东廊的翰林院那一刻起,画碧发现自己闯入一个崭新的天地。

翰林院,掌供奉图画、弈棋、琴阮之事,以翰林司兼领,书画院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分支。在书画院中,画师的等级从低到高分为学生、祗候、艺学、待诏,今有待诏二人、艺学六人、祗候四人、学生四十人。

宫廷画师虽然也属于朝廷文官,上朝时可穿绯色和紫色的朝服,却不能“佩鱼”。所谓“佩鱼”,也就是佩戴鱼袋,用金银装饰为鱼形,公服则系鱼袋而垂于后,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因此宫廷画师并无任何品衔,某种意义上只是皇宫御用的高级“画匠”,画师地位的高低也与皇帝对绘画的重视程度息息相关。当然也有赢得皇帝喜爱,从画师专职到其他官阶,从此平步青云的,但那是少数人。

书画院的画师平时主要工作就是在皇帝的授意下,执行宫廷绘画艺术的创作,另外就是古董绘画的鉴定、收藏、保存,还有为宫廷修建、王公大臣们的府邸装修等画样图提供参考。

其实画碧对自己的身份贵贱并没多少概念,只知道祗候是个在书画院里还算不错的职务,上有技艺高超的待诏画师和艺学画师,下有互相学习较量的画学生,可以很好地激发她读书的欲望。

从不知道书画院的典籍书画那样丰富,墙壁上整面整面地挂满了各种古典藏画,一排排红木书架盛满了竹简、卷轴和线装书;从不知道书画院的人才那么多,学术氛围这样自由而浓厚,迎面走过来的不起眼的老者,很可能就是一位画学界的泰斗,坐在身边年轻学士,也许就是某一年的画学状元,这里聚集着整个大宋的美术精英,没有谁敢在这里自称“天才”,也没有谁能在这里轻易认输,每个人都在勤奋的学习,每个人都在暗暗地较量。

画碧是进入翰林书画院的第一个女子,初到之时,周围的男人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地位最高的两位待诏画师,一个是四十岁的张鸿良,另一个是六十出头的龚仲书。

张待诏是个传统且保守的人,正直壮年的他却双眼总是灰蒙蒙的,让人看不出多少活力,他不喜欢画碧的加入,觉得书画院来了女子当差是种晦气,而且他也看不惯画碧那种“旁门左道”的画法,因此平日里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幸好龚仲书老先生为人开明,是画院里资历最深、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与张鸿良代表着不同的画学思想,因此书画院也以两位待诏为首,暗里分为张派和龚派,人员和实力不相上下。龚待诏倒是十分欣赏画碧,在他眼里画碧虽然是个年轻女孩子,却有一股好学不服输的劲,还有他认为学画之人必不可少的创新精神,所以对画碧也颇为照顾。

在这里,画碧惊讶了,赞叹了,兴奋了——这里是古代知识和精神的圣殿。如今,画碧就像一个流浪的孩子,突然来到这座圣殿里,一时间眼花缭乱,心醉神迷。这些鲜活的古物就在她眼前,触手可及,取之不尽,与其到现代博物馆去参观,这里的“教材”简直是活生生、难能可贵的。

于是迫不及待地,画碧一头扎进了翰林书画院的怀抱里,如鱼得水,拼命地汲取,拼命地涉猎。勤奋,疯狂地勤奋。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

细雨蒙蒙地下,无声无息。一阵冷风吹进,冻得趴在桌上熟睡的女子一阵激灵。

兰雪堂的书房里,一袭鹅黄衫子的画碧被冻醒,迷迷糊糊地从桌上爬起来,只觉四肢酸麻腰背疼痛。画碧看了看窗外的雨打芭蕉、斜风冷雨,天阴沉沉的让人精神萎靡。

“秀雨,现在什么时辰了?”画碧一边睡眼惺忪地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朝门外喊道。

秀雨推门而入,见画碧坐在椅子上刚刚醒来的样子,吃惊道:“呀,姑娘你果然在书房里,你昨晚不会又通宵了吧?”

画碧点点头,疲累地说:“龚先生让我今天交出落月宫的庭院草图,只好通宵赶工了……阿嚏!”一股冷气猛地冲上喉咙,画碧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浑身一阵哆嗦。

“奴婢该死,昨晚睡得沉,竟然没发现姑娘在通宵。”秀雨见画碧衣衫单薄地在书房里吹了一宿冷风,心里万般内疚,忙去拿架子上的雪青刻丝披风,抖开披在画碧身上。

“唉,都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自称奴婢。”画碧裹住斗篷,站起来暖和身子,说道:“秀雨以前在南清宫是下人,现在到了我兰雪堂,就是我的姐妹。”

秀雨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暖,用力点点头。画碧成为祗候画师后,皇上便在京郊赏赐了她这所空置的小别院。画碧姑娘倒是个有品位的人,给这里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兰雪堂”,取义李白的“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那时候八贤王看画碧和秀雨投缘,便准秀雨离开南清宫,随画碧到兰雪堂伺候她了。画碧好静,雇的下人也不多,除了秀雨是近身照顾之外,还有一个做杂物的丫头小环,至于侍卫……同样是八贤王手下的陆怀冰。

陆怀冰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听说画碧自立别院了,陆怀冰便主动请命去保护她的安全。八贤王也爽快地答应了,他大概觉得画碧在京中无依靠,随便找来的侍卫不见得可靠,倒不如陆怀冰知根知底又武功不俗,值得信任。

离开南清宫那天,画碧跟八贤王开玩笑道:“我竟然拐走了王爷手下最得力的丫鬟和侍卫,王爷不会事后找我要银子吧?我可没钱哪。”没来由的,几天时间相处下来,画碧觉得跟八贤王说起话来倒亲近了不少。

“我的人当然不是白白给你的。”八贤王负手而立,衣炔微扬:“不管你今后过得怎么样,你得向我保证绝不让秀雨和怀冰受苦。”

这是激将法吗?画碧心里明白八贤王的意思,轻轻一笑,认真凝视着他说:“王爷你放心吧,我们三个都会过得比现在更好。王爷可以随时到兰雪堂抽查!”

“兰雪堂?”

“哦,我给我的住处新取的名字。”画碧笑了笑:“王爷觉得怎么样?”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八贤王悠悠吟出那句诗,在画碧听来那真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吟诗:“你喜欢李白的诗?”

画碧感叹八王爷真是饱读诗书,什么都难不住他,她低头浅笑:“李白的诗是我背得最多的,所以第一个便想到他了。”话一出口,画碧便想抽自己个耳刮子,这都什么肤浅的回答,不是讨王爷笑话么……虽然的确是事实,现代人最熟悉的诗人也莫过于李白。

画碧果然听见了八贤王一声轻笑,忍不住脸颊燥热。八贤王好笑地说:“你读书是用背的吗?”

“……难道,不用背吗?”画碧好奇地看了看八贤王,扯了扯嘴角。哪个孩子没有经历过痛苦的背诗。

八贤王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画碧的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味道,他温和地解释道:“诗书贵在理解,当你设身处地去感受诗人的心境,并且能够与他产生共鸣时,他的思想就会变成你的思想,他的诗句也会自然而然印在你的脑海里,再久都不会忘。”

也不知道画碧听懂了没有,当八贤王再次看向画碧时,见她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发现自己看她才惊醒过来。她身子晃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道:“原,原来是这样。”画碧明显有些羞窘,手无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

八贤王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个低头腼腆微笑的女孩子。有时候觉得她很聪明,好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有时候又觉得她糊里糊涂的,让人不免为她担心。


“姑娘怕是感冒了,我去给你熬点药,病要早治才好。”秀雨替画碧关上窗,说道。

“不碍事,对了秀雨,现在什么时辰了?”画碧又问了一遍。

秀雨回到:“已经快辰时了呢。”

“辰时……什么?”画碧蹭地一下跳起来,急得直跺脚:“怎么已经辰时了?”

画碧冲到窗边看天外的光景,今天下雨,乌云蔽日,所以她才会产生现在天还没亮的错觉吧。然而事实上已经快到辰时了!

秀雨见画碧火烧火燎的样子,奇怪道:“姑娘怎么了?今天不是不用上朝吗?”

“哎呀,我昨天忙着画画忘记告诉你了,龚先生要我今天辰时把设计图交给他的。”画碧一边说着一边脱了披风,往自己的内室奔去,焦急道:“秀雨,快让怀冰备轿。“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2 21:25:00 +0800 CST  
从兰雪堂到皇宫要花半个时辰,四个轿夫轻车熟路地扛着轿子穿行在京城御道上,画碧一开始坐不惯轿子,每次上轿前都悄悄问轿夫抬她会不会很重,惹得轿夫闷笑不止。

轿夫知道画碧赶时间,再加上下雨天街上行人很少道路通畅,倒是提前将画碧送到皇宫了,然而还是过了辰时。

“辛苦你们了,快去找个地方避雨。”画碧一下轿,匆忙嘱咐了轿夫一句,转身便往宣佑门书画院跑,只听见轿夫在后面喊:“姑娘,带伞啊。”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可辰时已过,画碧心急顾不得打伞,只是将画好的图纸藏在宽大的宫装衣袖中,免得被雨淋湿。

汴梁宫殿实在大得难以形容,偏偏古人建的房屋外形大同小异,道路七拐八绕,画碧向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前几次去书画院都有人带路,今天一个人去又心急如焚,在回廊偏殿间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迷失了方向。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路上都见不到人影。画碧已经头晕转向,心里叫苦,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向皇上提议,在宫里建几个路标。

画碧小跑着转过一个长廊拐角,却与来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画碧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画卷从袖子里掉出来撒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撞着谁了,可是在宫里小心谨慎惯了,画碧还来不及站起来,就下意识地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画碧?怎么这么不小心?”是八贤王的声音!

画碧揉揉眼睛,看清了面前银纹镶金边华服的男子,真的是八贤王。自从离开南清宫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今天好不容易碰面,却是这么乌龙的方式。

画碧站起来,羞窘地说道:“见过八王爷!对不起,我不小心冲撞你了。”

来不及等八贤王回应,画碧便匆忙弯腰去捡散落的画卷,将大部分捡拾入怀后,转身想捡剩下的纸张,却见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画碧略微讶异,回过神来后接过自己的画,抬头,映入双眼的是一张清瘦俊秀的面容。画碧愣了一下才轻声说道:“谢王爷……阿嚏!”一口冷空气灌入喉咙,画碧竟然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八贤王将手拢回袖子里,看着画碧湿漉漉又毫无血色的面容,眉头微蹙问道:“怎么全身都淋湿了?这么匆忙上哪去?”

“我赶去给龚先生交功课呢,再不快点要迟到了。”虽然很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可是时间来不及,画碧只好侧身作福道:“王爷,那画碧先告退了。”

八贤王见她火烧火燎的,也不再问什么,点点头,微微侧身让她过去。

画碧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住正欲离开的八贤王:“王爷!”

八贤王停住脚步,转身看她。画碧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开口:“那个……请问宣佑门书画院怎么走?”

八贤王眉毛一挑:“又迷路了?”

画碧咬了咬嘴唇,点头称是。原来上回她在南清宫迷路的事,王爷还记得呢……

画碧低着头,没看见八贤王此刻脸上无奈的表情。八贤王抬手指着长廊尽头,淡然道:“出了长廊右拐是长春殿,从那里出去直走,再左转便是书画院。”

画碧双手合十鞠了个躬,抬起头时脸上的愁容被欢喜的表情取代:“王爷你真是我的大救星,谢谢,谢谢,祝你今天好心情!”甜美清脆的声音,两眼弯成半月,梨涡浅现。最后一句话出口后,画碧才反应过来那是现代人的礼貌用语,不知道王爷听来会不会觉得奇怪,可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画碧只顾得照王爷指的路跑去。

八贤王抱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画碧的身影远去,脸上有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怎么当了文官反倒冒冒失失的。”


赶到画院的时候雨都已经下停了,画碧走进画院却发现今天人烟稀少,不知都上哪去了。画碧也没多想,直奔龚仲书的画厅而去。画碧和龚先生也算相熟了,平时都可以直接去找他而不用通报。

“龚先生,实在对不起我迟到了……”画碧跑进画厅,后面的话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正厅的雕花书案后坐着一个黄袍年轻人,而龚仲书则恭敬地站在书案前,房间四角还站着垂首静候的宫女。画碧这么冒然而入,引得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了她。

画碧脑子转得快,忙下跪道:“参见皇上!”

皇上微笑地看着冒然闯入的画碧,倒是龚仲书青了脸,训斥道:“画碧,你太没分寸了,迟到也不可以在宫里乱跑啊。”

画碧头低得快贴到自己的胸膛了,心想今天真是倒霉,这么狼狈的时候竟然同时撞上了八贤王和皇上。平时龚仲书这里都没什么人,画碧出入自如习惯了,哪想到今天皇上会来。

“皇上,画碧初入宫中不懂规矩,还请皇上恕罪!”龚仲书朝皇上作揖,委婉地替画碧开解。

看起来皇上心情不错,他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道:“无妨,平身吧。”

“谢皇上!”画碧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皇上没再跟画碧说话,而是继续跟龚仲书讨论着他手上的图纸。画碧在一边进退不是,只好闷声干站着。虽然极力平复着气息,然而刚才一路跑过来,画碧还是有些气喘吁吁。

皇上瞄了画碧一眼,抬手示意了一下他案桌上的那杯热茶。画碧明白了他的意思,怔了一下,随即才轻声道:“谢皇上!”

画碧低着头上前去,轻轻端起皇上面前的茶杯,见满满的还没动过,碧螺春的清香扑鼻而来。画碧喝了一口,一股暖流进肚,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

“画碧,龚先生说落月宫的庭院设计图交给你了,你可完成了?”皇上突然发问。

“是。”画碧拿出衣袖里的一叠图纸,放在案桌上:“请皇上过目。”

皇上一张张仔细翻阅起来,龚仲书看了眼画碧,眼神像是在告诉她:“皇上今天来检查落月宫的设计情况,你要小心应对。”

画碧暗自叹服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身在宫廷想不锻炼出来都难。画碧朝龚仲书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庭院设计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皇上一边看画碧的图纸,一边笑了笑:“龚先生说你正在学工笔画,看来进步挺快啊。”这些图都是用古代宣纸和毛笔画成的,画碧来到翰林书画院的一大目的,就是要学画中国传统的工笔写意,还好龚仲书肯耐心指导,加上她本身底子好,学起来倒也不难。

“皇上过奖了,都是龚先生教得好。”画碧应对道。

“这假山和月桂的组合似乎并无特别之处,你为何如此设计?”皇上看着其中一张图,问道。

画碧回答:“皇上给宫殿取名落月宫,便给了卑职灵感。”

“哦?说来听听。”皇上颇有兴趣地看向画碧。

“这处假山桂树乍看之下平常无奇,但等到月朗星稀之夜,月光照射下来,山树的影子倒映在后面的白墙上,便可成一幅月下清影图。正是‘落月’之美。”

画碧说完,瞄了一眼皇上的表情,她可以确定的是皇上对此设计颇为满意,便想又过了一关。皇上颔首,龙颜大悦:“画碧总是能给朕带来惊喜。”

这句夸赞像是对画碧说的,又像是皇上的自言自语,还没来得及想如何回应,皇上便对身边的宫女说:“来人,去给欧阳画师换身衣裳。”

画碧诧异地看着皇上。

皇上和颜悦色道:“你昨晚是不是熬夜赶工啊?朕瞧着脸色憔悴了不少。刚才是冒雨来的吧,去换件干净的衣服,要不然生病的。”

“是。”画碧愣了半晌,才作揖正色道:“谢皇上!”


宫女带着画碧来到偏殿,三两个侍女立刻围了上来,一个要给她宽衣,一个帮她解带,画碧可不习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衣服,吓了一跳,忙推脱道:“谢谢你们,我自己来。”

“欧阳画师不必客气,让奴婢们伺候就好。”领头的宫女她甜美地微笑着,却不容画碧反抗,招呼其他几个侍婢上来,动作利索地把画碧包围起来。

“喂,等一下……只是换衣服而已,不用弄我的头发吧,喂……”

等众侍女从两边退开,画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了。浅绿色银纹绣穿花百蝶的上衣,领口衣襟交合处合成大朵花样,袖子宽大,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不长不短的头发在左右两边各梳了一个发髻,再分别扎上几片白玉石雕成的叶瓣,兼之黄绿两根珠饰垂肩。

“姑姑,你们弄错了吧?这不是我该穿的朝服啊。”画碧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她身为翰林画学院文官,应穿绯色或紫色的朝服,而不是这种清新靓丽的女子服饰,看起来倒像……后妃的打扮。

宫女一脸淡然地微笑着:“没有弄错。画师请随我去见皇上吧。”

画碧嘴角一扯,不知是哭还是笑。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2 21:26:00 +0800 CST  
回到画厅时,龚仲书已经不见了人影,只有皇上一人坐在书案前,翻看着一卷卷书册,一边温雅悠哉地品味着极品碧螺春。画碧站在门口,没来由地就是没办法迈进去一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宫女倒是大大方方进去,跪下恭声道:“皇上,欧阳画师更衣完毕了。”

“哦,挺快啊。”皇上抬眼,看着门外踟蹰的女子,目光一亮,含笑道:“朕又没叫你看门,站在外面干什么?”

画碧苦笑了一下,僵硬着走进画厅,站在皇上面前,不安地扯了扯裙角,低头道:“皇上,这身衣服……”

皇上好笑地说:“你以为宫里时常备着女官的朝服?我大宋女子为官者不多,你就先穿这身将就下吧。”

“哦……”皇上说的一本正经,好像是这么回事,画碧这才没有介意。

皇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画碧一圈,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味道:“不过画碧的确适合碧色,大红大紫的朝服倒不如这身素净的好看。”

画碧心里咯噔一下,双颊感到一阵燥热,忙肃声道:“皇上说笑呢。”

皇上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天空,说道:“雨后晴空,甚是和煦,欧阳画师随朕出去走走吧。”

画碧倒真想说不,可惜眼前这个人是皇上,他的话不是邀请,而是命令,只好一面心里叫苦,一面恭恭敬敬地尾随着他出去。伴君如伴虎,画碧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跟皇帝扯上太多瓜葛,即使他是脾气温和的仁宗。


皇上走在前面,身后紧跟着撑黄罗伞的太监,画碧走在皇上后几步之遥,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速度,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再往后隔了几丈是一队专侍皇上的宫女太监。

雨停了多时,乌云散开,露出水洗过般蔚蓝透明的天空,鼻尖的气息也新鲜宜人。潮湿的汉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像闪光的溪流一般向前延伸,引领着皇上一行人来到御花园,虽然到了秋天,这里依然花团锦簇。红花绿叶,假山水榭映衬在柔和的蓝天下,精美绝伦,任何一处风景都能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欧阳画师入宫多日,可曾到御花园逛过?”皇上悠悠地发问。

“没有。”画碧摇摇头:“近日都跟着龚先生学习,倒没什么时间。”

“你可以多来走走,朕每每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御花园散散心。”

画碧心想皇上这句话应该不是想她回答什么,于是只是点点头,虽然他走在前面看不见。

游廊曲桥尽头是一座暗香亭,精巧典雅,皇上似乎想在御花园多逗留一阵,于是走进去坐了下来,又示意画碧坐到他身边,其他宫女太监则远远地站在亭子外,不敢打扰。清凌碧波红鱼浅游,清风十里黄鹂欢唱,皇上微微闭上眼睛,很惬意的样子,似是非常享受此刻的平静。

画碧也没有出声,只是自顾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欧阳画师可认得那个?”皇上突然指了指小亭旁开得正旺的一树粉白花朵,说道。

画碧顺着皇上的手看过去,只见碧绿簇拥着点点粉嫩,颇有动人之美,笑道:“皇上喜欢木芙蓉?”

皇上略有惊喜之意,含笑道:“嗯,朕喜爱白色的木芙蓉,粉色的牡丹。它们常常一起养,许多人分不清木芙蓉和牡丹。”

“牡丹的花期是春天,而这个季节应是木芙蓉开放的时候。”

“牡丹叶片宽厚,木芙蓉叶片细薄。”

“牡丹雍容华贵,木芙蓉随和动人。”

画碧对答如流,皇上温然凝视着绿衣女子,笑吟吟道:“看来你不光可以作朕的画师,就是叫你兼任园艺师也不成问题。”

“皇上抬举了,我总共就知道那么多,要是您再拷问,我就答不上来了。”画碧浅笑。

“是吗?那朕便再问你一个问题。”皇上眼睛一眯说道:“你来自民间,应该知道百姓是如何评价朕的。朕是个好皇帝吗?”

画碧心里微微一颤,没想到皇上会问她如此敏感的问题。在古代女人不得随意干政,所以回答这种与皇帝政绩有关的问题时必须格外谨慎,既不能太过献媚,也不能实话实说。究竟该怎么回答?画碧想了想,平静地说道:“皇上,画碧既来自民间,也算是百姓的一员,那画碧的看法能否算是百姓的看法?”

皇上笑了笑,说:“当然。那么你有什么看法?”

“御花园里到处充满着生命的活力,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感觉到幸福的喜悦。”画碧看着那开得正旺的木芙蓉,笑道:“皇上心情不好时会来这里,是因为您希望看到生机与灿烂,希望看到人们幸福的表情……”

画碧面对皇上,才发现他正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静静等着她说完:“所以,皇上也希望让天下子民获得幸福。”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画碧,双瞳亮如星辰。画碧见皇上面无表情,乍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一凉,忙下跪谢罪:“卑职惹皇上生气了,卑职该死!”

“呵呵~”然而,皇上却蓦地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如风:“避重就轻的回答,画碧,你可太狡猾了。”

这皇上也太阴晴不定了,前一秒一副要发怒的样子,后一秒却突然笑得爽朗,到底什么意思?画碧惊讶地抬头,却见皇上起身向她走来,双手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满目皆是笑意:“不过,也是朕听到的最好的答案。”

见皇上真诚的神色,画碧再次放下心来,也不知道那些常伴君王左右的后妃,是承受这过山车般的心境起伏的。皇上的手依然握着画碧的手臂,没有松开之意,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说:“以后在朕面前,别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是暴君,你何必这么战战兢兢。”

此话在画碧听来竟有几分情意绵绵,画碧心脏一紧,忙后退了几步,不露痕迹地与皇上拉开了距离,恭声道:“是,谢皇上宽厚!”

“皇上!”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由远及近,来者正是圣眷正浓的庞妃娘娘。

庞妃穿着一身蓝色华丽宫装从曲桥那端走来,步调盈盈如随风而舞,身后跟着一群打扮精巧的宫女。庞妃走到暗香亭里,优雅地侧身作福道:“皇上吉祥!”

皇上脸色有几分不自在:“爱妃,你怎么来了?”

庞妃巧笑嫣然,似是撒娇道:“这话应该臣妾问皇上才对,皇上一个人来御花园赏花,怎么不叫上臣妾呢?”

不愧是古代宫廷宠妃,这声音婉转娇嫩得都能滴出水来,听得画碧直起鸡皮疙瘩。

“朕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欧阳画师作陪。”皇上说道。

庞妃装模作样地看了眼皇上身后站着的画碧,脸上浮起不怀好意似的笑容:“哟,我都没注意到欧阳画师在这里,真是失礼了。欧阳画师可别见怪啊!”

庞妃的话隐隐带刺,画碧僵硬地笑笑:“怎会,卑职参见庞妃娘娘!”画碧也躬身行了一礼。

这庞妃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她与皇上在亭子里说话,怕是都被这个妃子看去了,她却直到现在才出现,颇有一幅“证据确凿来捉奸”的架势。不过画碧自问行得正坐得端,要怎么误会是她和皇上之间的事,她还是少掺和为妙。于是画碧顺势对皇上作福道:“皇上,既然庞妃娘娘来了,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嗯,雨天路滑,欧阳画师路上且小心。”皇上嘱咐道。

本是皇上客套的关心,可是此刻画碧却听得心里直打颤。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2 21:29:00 +0800 CST  
回兰雪堂的路上,画碧心绪飘忽,心神不定,索性拉开轿帘透透气。人群熙攘中,画碧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兴奋地叫道:“子音!”

徐子音一身书生装扮,听到呼声,转身看去,却见画碧已经欢欢喜喜地出现在他面前。徐子音惊喜地拉住画碧,笑道:“画碧?你怎么在这里?”

“子音,白云客栈之后就没再见过你,最近你过的怎么样?对了,你的手臂好了吗?”画碧看着徐子音,这个她来到古代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激动得几乎要流泪,也满是愧疚。这段时间接连发生了许多事,她都来不及去看他。

徐子音笑吟吟地说:“我一切都好,前天我本想去南清宫看你,结果他们说你已经被皇上赐予翰林书画院祗候之位了,吓我一跳啊。哎,这是真的吗?”

画碧点点头,惭愧道:“对不起,这些天都没来得急去鲤跃居看你。”

“你我朋友一场,何必这么客气。”徐子音拍拍画碧的肩膀,笑说:“看到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徐兄,你怎么站在这里?”又走过来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皮肤黝黑额头上有月牙,他身边还有另外一群人。

徐子音笑着与来人介绍道:“包拯,她是我的朋友,欧阳画碧。”

画碧讶然看着眼前的人,包拯,公孙策,楚楚,展昭一个不少!画碧心里万分激动,脸上却还是保持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在子音的介绍下与他们纷纷相熟。画碧正奇怪为何没有见到飞燕,却已听见飞燕尖细的欢笑声从背后传来:“欧阳画师?”

画碧回头,正见飞燕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你是……庞三小姐?”

飞燕高兴地点点头:“总算见到你真人了,宫里都在传欧阳画师技艺惊人呢。”飞燕悄悄凑到画碧耳边,嘀咕道:“多亏了你呀,皇上终于不再叫我去看画了。”

画碧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前她就很喜欢飞燕,此刻更觉得她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多了几分亲近:“皇上要是听到庞小姐这么说,准被你给气死。”

“反正我也气他不是一两回了。”飞燕嘟了嘟嘴,说道。

公孙策听完飞燕的话,惊讶地看着画碧说道:“姑娘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为宫廷画师了吗?真是了不起!”

“各位叫我画碧就好。”画碧笑说:“既然大家都是子音的朋友,不如一起到我兰雪堂做客吧。”

兰雪堂头一回迎来这么多客人,清净的庭院立刻变得热闹起来,都是随性洒脱的年轻人,在一起自然容易熟络。子音说还有三天便是考期,这段时间大家都紧张的不得了,今天也是难得抽空出来。

朋友相聚,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包拯等人准备告辞离去。临走时,画碧悄悄嘱咐了包拯一句:“考试期间请你们密切关注阮文浩和向天问的动向。”

包拯听得稀里糊涂,诧异道:“画碧,你怎么知道阮文浩与向天问?”

“这……说来话长,总之,包大哥一定记住我说的就好。”画碧一脸严肃地说。

包拯看画碧认真的神情,虽不明事情因果,却也点头答应了。崔明冲的案子,一直是画碧心头遗憾,明明是个人才,也是个好官,却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而误了自己与惜燕。画碧请包拯等人留意阮文浩与向天问,就是希望崔明冲没有机会下手杀他们。

不知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夜晚微凉,画碧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感冒了,在古代叫风寒。昨晚一夜未眠,今天又强打着精神招呼客人,这会已经累得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浑身疲惫,手脚酸麻。

“阿嚏!”数不清第几个喷嚏了,画碧撑着起身,摸到床头的一杯热茶,抿了一口暖身子。感冒在她看来并非大病,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是秀雨却急得不行,吵着要去请大夫,画碧废了好一阵口舌才劝她淡定下来。

躺回床上,画碧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发呆。刚才睡了一阵,这会倒清醒了过来。看看窗外一片漆黑,这时代没有钟表,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画碧强迫自己入睡,不知道明天龚先生又会交代她什么任务,今晚有时间还是早点养足精神为好。画碧正酝酿第二轮睡意,却听见秀雨的敲门声:“姑娘,你睡了吗?”

“没呢,进来吧。”画碧说道。

秀雨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裹,满脸欢喜地跑到画碧床边,笑说:“姑娘,刚才八王爷差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王爷?”画碧一听,立刻从床上惊坐起来:“他,这么晚了还派人过来?”

“是啊,姑娘快看看是什么。”秀雨一边说着,一边拆开怀里的布包,只见里面是用牛皮纸包好的一叠叠药材,每一封上都有详细的标签。秀雨仔细看着,高兴道:“柴胡,苏叶,麻黄……都是治风寒的药呢,这里还有详细的药方。”

画碧却是怔怔地接过那些药,恍惚间,竟然觉得有淡淡的温热从层层牛皮纸中传出来,沿着手,缓缓涌入心底。把药拿起来后,画碧发现还有一张纸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下面,她打开一看,震惊了——竟然是一副手绘皇宫地图!

图上注解之详细令画碧叹服,每一个宫门每一间殿院都写的清清楚楚,还用红笔将各宫门到翰林书画院最近的道路标示出来了。见画碧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图,秀雨心下纳闷,凑过瞧个究竟,却也同样惊呆了,问道:“宫苑地图!姑娘,王爷给你这个做什么?”

如同坠在惊喜与茫然的云端,画碧心中一暖,眼角已觉湿润。王爷竟待她这样好,她的一点小病小麻烦,他也能为她想的如此周到。一切来的太意外太好,让画碧一时难以适应,无数心绪汹涌在心头,不禁感慨道:“王爷他,真的好善良!”

“不过好奇怪,王爷怎知姑娘得了风寒?”秀雨思索着。

“白天我进宫时遇见王爷,大概那时候被他瞧出来了。”

秀雨见画碧脸颊微红的样子,事情因果大概也猜到七八分了,眉眼间竟是掩抑不住的喜色:“我明白了,所以王爷这幅地图,也是想今后宫里少个迷路之人吧?”

画碧将地图往桌上一拍,似怒非怒道:“王爷这是在嘲笑我呢。”连画碧都觉得自己此刻的反应,就是现代人常说的“傲娇”。可是不知怎的,一想到那个人给她带来的“惊喜”,画碧就觉得心头直痒痒,整个人像踩在棉花糖上,飘忽不定。

秀雨轻笑一声:“我们王爷向来翩翩君子,他一定没有嘲笑之意。”

画碧叹息一声,重新将那副地图叠好,交给秀雨:“秀雨,帮我找个盒子,好生收起来。”

秀雨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画碧一眼,笑道:“明白。那我去给姑娘煎服药吧,要不然病情拖重了,王爷还以为你不领情呢。”

“嗯。”本来不想吃药的画碧,此刻突然很愿意喝下那碗苦涩的中药。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3 01:01:00 +0800 CST  
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文,我到现在还没开始写……好吧,其实我想偷懒一天的最近在恶补《大宋八贤王》,想必大家都看过了吧,真的写得很棒。
没文的话就先奉上女主角主题BGM吧,原谅我平时很少看古装剧听古风歌,所以选的音乐是日式小清新的。当然如果你有更好听的音乐,一定贴上来咱们分享分享哦
つくし - 山下康介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3 16:16:00 +0800 CST  
崇政殿内,皇上正坐在金龙书案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眉宇间有着掩不住的烦恼:“辽国君主的寿诞在即,朕今日收到使节上书,说辽主点名要请欧阳画师前去辽国,为他画肖像画以作贺礼,王叔,对此你怎么看?”

皇上早已屏退了左右,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八贤王一人长身而立,也只有这私底下,皇上才会以“王叔”称呼八贤王。八贤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神情依旧淡然道:“皇上,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完全可以答应。”

“奇怪,朕封画碧为翰林书画院祗候没多久,辽主怎就这么快得知,我大宋有她这个画人物栩栩如生的画师?”皇上纳闷。

“臣想,大概是辽国公主耶律鹤姬的主意。”八贤王一双凤眼微微一眯,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更加莫名其妙。

八贤王缓缓道:“启禀皇上,上次耶律鹤姬打算夜袭我南清宫的时候,欧阳画师为了拖延时间,曾给耶律鹤姬的亡母作画一幅。想必是耶律鹤姬回到辽国后,向辽主举荐了欧阳画师。”

“什么?”皇上一惊:“如此说来,是欧阳画师阻止了辽国公主的阴谋。”

“正是。”

皇上听后,忧虑之色反而更重几分:“那现在让欧阳画师前去辽国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辽国公主记仇,对欧阳画师不利呢?”

“这一点皇上无需担心,若是耶律鹤姬有心加害欧阳画师,那上次就不会留她活口了。”八贤王沉声道:“欧阳画师技艺超群,既得辽主赞赏,也算为我大宋争光。”

“八王叔有把握吗?”皇上追问。

八贤王点点头,微笑。听到这里八贤王算是明白了,皇上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画碧的安危。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八贤王心里绷紧。

皇上默不作声,沉吟了许久,他的目光一直凝视在桌上那封黄色的辽国修书上,瞳孔漆黑,担忧而专注。过了一阵,皇上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朕答应辽主的请求便是……不过,画碧来自民间,又入宫不久,朕担心这么快让她以大宋使节的身份去辽国,她会应付不来。”

八贤王嘴角轻轻一勾:“皇上,您觉得欧阳画师是个浮躁不懂进退之人么?”

皇上微微一愣,随后无声地笑道:“王叔看人的眼光向来不会错!那便就这么办吧,朕这就下旨,让欧阳画师三天后,随王叔一起出使辽国。”

皇上流利地写好了诏书后,忽地顿住了,似是在想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片刻后,皇上嘱咐道:“八王叔,欧阳画师尚年轻,阅历较浅,你要多照顾、提点她。”

八贤王的眼睛凝视着龙袍年轻人,似笑非笑,瞳孔深远如潭:“臣遵旨!”


翰林书画院凌霄塔下,三五名画师正在张鸿良待诏的领导下,勾勒着同一处风景。晴空万里,雕梁宫殿,湖光塔影,正是日常的宫廷画创作。张待诏背着手,悠哉地踱步于学生之间,不时在欣赏的画作前停下脚步,做一番指点。

纤细的手调和着颜料,然后一点点地上色。

依然是风景画,素净的画面很舒服,如同她淡淡的微笑。

“王爷,要去通报吗?”顾祺瑞见王爷站在长廊尽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群作画的画师,上前低声问道。

八贤王悠悠摆手,宽大的袖袍在风中轻微摆动,有着优美的弧度。顾祺瑞这才注意到,王爷的目光是停留在那位不起眼的女画师身上。

“哇,不愧是画碧姐姐,画得真好呢!”两个个年轻的画学生凑到画碧身边,纷纷点头赞叹道。

画碧略责备地看了两个少年画师一眼,示意他们回去好好画画,却见两个少年正得意地盯着对面的几个画学生,撅起嘴巴一脸示威的样子。

然后就是一条刺眼的很脏的颜色蜿蜒着落在了画碧的画纸上,和原来干净的淡然画面格格不入,狰狞而嚣张地在纸上张牙舞爪。

“啊!对不起啊欧阳画师!一不小心笔就飞过来啦!”坐在画碧对面的男画师站起来,面带讥讽的嘲笑,满眼挑衅毫无善意。

“高天阳,你太过分了吧!”画碧身边的两个少年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马上就要冲上去和对面的人扭打一顿,将脏笔墨甩到画碧纸上的高天阳和他的帮手也不甘示弱,两边立刻掐了起来。

画碧忙拦住身边的两个少年,好言劝道:“肖文,梁宇,别冲动!”

张待诏这才不急不慢地走过来,看看两边一触即发的架势,神色冷淡地瞥了眼画碧道:“画碧,做好你自己的事,别每次都搞得书画院鸡飞狗跳。”

“张待诏,是高天阳毁了欧阳画师的画,你看呀。”肖文一听张鸿良是非不分的责备,气得指着被弄脏的画面说道。

“高天阳不是都道过歉了吗?你们怎么还不依不饶?”张鸿良那双灰白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耐烦:“再吵闹下去,别怪我惩罚你们。”

“张先生,您这是黑白不分啊……”

梁宇还欲辩驳下去,却被画碧急忙打断:“对不起张先生,我们继续画画就是。”

画碧抬起头微笑着看了看两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冲他们轻轻摇摇头。肖文和梁宇对视了一眼,这才憋着口气作罢。以高天阳为首的画学生则气焰嚣张地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王爷,这……”看着这一出闹剧,顾祺瑞看了八贤王一眼,不知他是否要出面。然而八贤王依然抱着手立在那里,眉头微蹙,冷眼观望着一切。

翰林书画院的画师们暗地里分成龚派和张派,肖文、梁宇是龚派学生,而高天阳等人则是张派的人。画碧是书画院里唯一的女画师,张鸿良并不喜欢画碧,偏偏她又确实才华过人,更加惹得张鸿良对她不满,平时总是明里暗里为难她。

肖文和梁宇自然是支持画碧的,因为他们的老师龚仲书先生很欣赏画碧。至于高天阳等人就和张鸿良一个鼻孔出气了。

画碧转身从容地走到画架面前,拿起了笔和调色盘,熟练地调出自己想要的颜色。

草绿加上橄榄绿,再有一点点地赭石和土黄——绿地的背光深色,轻轻的遮掩住了一点把画面弄脏的颜色。 最后用大笔扫过了纸面,绿草中一点点的枯笔反倒带来了秋天的气息,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八贤王驾到!”此时,太监尖锐的通报声响彻翰林书画院。“八贤王”三个字突如其来,重如千金,众人一听立即跪倒了一片。

画碧低头跪着,却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温和的声音传到耳边:“欧阳画师请起。”

“谢王爷!”他竟然只让她一人平身?画碧缓缓起身,却见周围人都一动不动地跪着,心里腾起一丝不安,怔怔地看向八贤王。

八贤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画碧的作品,那双眼眸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嘴角不易察觉地染上一抹赞许:“嗯,这画补得非常好!”

“王爷?”画碧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周围跪着的人,一脸诧异地看向八贤王。

八贤王抱着手,一双凤眼神态悠然得凝视着画碧,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顿,寒气逼人:“知识、文化不该成为世俗偏见的牺牲品。你们都是我大宋难得的书画人才,若今后再让本王看到你们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就休怪本王亲自来整顿这翰林书画院了。”

“谨遵八王爷教诲!”八贤王向来不怒自威,这会只是语气稍重便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张鸿良,你记住了吗?”八贤王冷冷地瞥了眼跪在脚边的张鸿良,点名道。

张鸿良脊背一阵哆嗦,回话都差点咬到舌头:“是,是,八王爷的话,下官都,都记住了。”

“那就好。”八贤王训完话,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画碧,温然道:“欧阳画师跟我来。”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4 01:26:00 +0800 CST  
对了,问一下大家觉得王爷除了适合穿白色和银色的衣服,还适合什么颜色?紫色可以吗?(我想来想去还是只喜欢白色)后文急用哦!

楼主 木叶知香  发布于 2015-04-24 02:12:00 +0800 CST  

楼主:木叶知香

字数:295032

发表时间:2015-03-29 09:0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28 09:09:34 +0800 CST

评论数:1702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