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跨越千年的诅咒
萧雪睁开眼，看见的，是亚伯拉罕苍白的脸。他颤抖着，身体横挡在萧雪面前。
亚伯拉罕的背后，插着刚刚落下的那把刀刃。而手握刀柄的男人，正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下子，萧雪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一瞬，他替她挡住了落下的一刀。
亚伯拉罕的脸因临死前的痛苦而抽搐着，目光却显得无比温柔。
“好好活下去……”他说道，嘴角还扬着一丝笑。
接着，便埋头倒在了萧雪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今天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
可是，为什么，一切又是那么熟悉，仿佛这一幕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眼泪，禁不住流下。
心却空空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空白……
一片空白……
究竟，是为了什么？

“死，是什么感觉呢？”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问道。
痛苦，煎熬，恐惧，或者什么都没有的……孤独。
白发的少年双眼紧闭，声音却在漫无边际的空间中回荡着。
“那么，既然同是孤独，万事俱消的死和永生不灭的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蜷缩在黑暗中的少年苦笑着。是啊，如果一个人得到了永恒的生命，他便也得到了永恒的孤独。那么，他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只不过徒具形体的灵魂，借着没有意义的残骸而苟活下去罢了。
无数的人追求着永生，而真正藏在漫长无止境的生命的黑暗中的人，所能品尝的，不过是不能死的孤独与悲怆罢了。
“那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和你一起死去好了。”少年突然睁开双眼，抬头说道。
银灰色的光芒从头顶落下，如同飘飞的雪花一般，一点一点地铺满少年的脸。
“可是，我还不能死。不是因为贪婪，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还有着某个诺言没有实现啊。”
仿佛是自嘲一般，在被光掩埋的最后一瞬，他微微一笑。
花必凋残，草必枯干。凡是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取回来。
所以，不要死，也不能死，不论是你，还是我……

亚伯拉罕突然动了。
他抬起头来，用颤抖的手，缓缓摘下右眼的眼罩。
不曾想到，眼罩下面，是如宝石般瑰丽的瞳孔。瞳孔是赤红色的，红得令人胆战心惊，就仿佛酒杯中流淌着的血一般。
萧雪呆呆地看着亚伯拉罕的瞳孔，似乎一旦对上，便无法再将目光移开。
瞳孔中透着的，是烈火焚烧的愤怒与鲜血浇漓的仇恨。
慢慢地，仿佛被血浸透了一般，萧雪的眼睛也渐渐变成了红色。
感觉全身的血开始沸腾了，身体也慢慢变热。
“诸神在上，吾与汝立生命之契，借汝之力量尽忠诚之心 ，使命完成，尽享吾血，此契已立，永世遵从。”亚伯拉罕张开口说道。每一句，都如同咒语一般，深深刻在萧雪脑中。
“吾以继承真祖之血，吸血鬼第三世代，爱德华·都铎之名，令吾之仆人，顺从吾之意志，将一切阻碍吾之大义之人，全部——”
“杀掉！”

黑色的奔驰ML350停靠在路边。
车窗外的雨刷一遍又一遍的清扫着玻璃上上成股流下的水流，高级轿车黑色的外壳暴露在淋漓的大雨，远远望去，仿佛一只孤独的甲壳虫一般。灰色的大街两旁植满了行道树，一切都被白色的雨幕所覆盖。
车内，满头白发老人平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足够沧桑的痕迹，满是皱纹的脸上，只有那双如同鹰鹫般的眼睛赫赫有神，仿佛能将人的一切都看透一般。干黄枯瘦的手腕上，被青黑色的锁链紧锁着。锁上雕刻着的精细花纹，一把利剑横插在十字架上。那是捕猎吸血鬼的组织“教会”所特有的标志，而能带上这种特制手铐的囚徒，也只有最高层亲自审判定罪的犯人。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着青黑色教士袍的年轻人，一副斯斯文文的表情，此时也只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为什么要停下来，红衣大主教先生。”老人轻轻咳嗽一声，忽然发声问道，但最后几个字听起来怪怪的，仿佛是在嘲笑一般。
“太安静了。”年轻人皱着眉头说道，“安静的就像有人故意让它这样的一般。”
“是吗？”老人的嘴角微微上翘。
“你应该知道吧，今天要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年轻的红衣主教继续说道。
“当然，说起来几十年前我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老人说道，“是一头雄狮啊。”
“嗯？”年轻人哼了一声，似乎没有听清楚老人的话。
“即使被锁链锁着，却依旧是一头会吃人的狮子。”老人目光悠远地说道。
年轻人不再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
老人鼻翼微张，仿佛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一般。
“你闻到了吗？”老人说道。
“什么？”
“血……空气中弥漫的，是血的味道。”在笼罩着半张脸的黑暗中，他瞪大眼睛说道。

【06】 城堡与杀戮
“哐当——”
青铜铸成的面具掉落到地面。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右手单手支在地上，眼神中充满着绝望般的恐惧。地面四处流淌着温热的液体，血腥味扑鼻。粘稠的液体一点一点将长袍浸透。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映照着他惨白的面孔。走廊四周满是尸体，他们身着红袍，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面上，面目狰狞，仿佛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没有其他人活下来，他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幸存者。
至少，现在还是。
他缓慢地调整地呼吸。面前的尸体在活着的时候都和他一样，隶属于猎杀吸血鬼的组织“教会”的同一个暗杀小组。而如今，这些在教会本应算得上“高手”的人却全都死了，只留下仍在逃命的他。
他忍住剧痛将左边的衣袖扯下，用作绷带绑住左肩的伤口。刚刚，他被挥来的刀砍掉了左手。但也正是由于左手被砍掉的刹那所争取的时间，让他得以逃脱。
咬牙绑好伤口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仍是锥心般的疼痛，但至少暂时不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了。
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他松开咬住绷带的嘴，缓缓地抬起头。这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滴答——”
如同水滴滴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
鲜红的液体沿着刀身的血槽流下，持刀的少女沉默地站在走廊的尽头，全身上下早已满是鲜血。
他瞪大眼睛，看着少女一步一步走进，竟忘了逃跑。
少女在他的面前缓缓举起刀，银白色的刀身反射着光芒。
在长刀破风斩落的最后一刹那，他看见了少女的眼睛。她的瞳子，竟然是赤红色的，血一般的赤红。
“啊——”一声惨叫响过雷鸣之夜的古堡，鲜血四迸，溅落在少女的脸上。

手中的弧形古刀掉落在地上。
萧雪双膝跪地，瞳中的赤红渐渐退去。
地面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一片暗红，狭窄的走廊上遍布着尸体，尸身苍白的肤色仿佛如同白蜡做成的。
这个场景，可以用“修罗地狱”来形容了吧。
萧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突然感觉喉头一紧，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亚伯拉罕的尸体就躺在萧雪的面前，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同熟睡的婴儿一般。
眼泪，滴落到亚伯拉罕的脸上。
萧雪浑身颤抖着，低声啜泣着。突如其来的恐惧和空虚感支配着整个身体。
如同梦魇一般可怖的夜晚。
没有人解救。没有人陪伴。
就连唯一可靠的人，也死了。
窗外，大雨如注。
“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萧雪睁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亚伯拉罕正张着眼睛，看着自己。
“啊——”萧雪惊叫到，一下子向后跌坐到地上。此时她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便是“诈尸”。
亚伯拉罕惬意的伸了伸懒腰，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萧雪一边在地上蹭着往后退一边摸索着刚刚掉地上的那把刀。
“看来已经解决完了？”亚伯拉罕瞥了一眼四周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你你……别过来。”萧雪朝着亚伯拉罕举着刀说道。
“我是活的，不信，你听。”亚伯拉罕朝着心口指了指。
“啊？”萧雪，将信将疑的将刀放下，朝亚伯拉罕的胸口凑去。
确实是活人的心跳和温度。萧雪松了口气。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亚伯拉罕说道。
“可是……刚才……”
“你是说那把剑？那点小伤根本就伤不了我。”
“但……”
“扶我起来。”亚伯拉罕打断她的话说道。
“啊？”
“帮个忙。”
“哦。”萧雪将亚伯拉罕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将他扶了起来。刚没走几步，脚底一滑，一下子又栽到了地面上。
“好痛……”萧雪说道，抬头一看，亚伯拉罕双手撑地地压在自己身上，脸离自己竟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了。
脸……瞬间的红了。
“你干什么！”萧雪叫到。
“我我我……”还没等亚伯拉罕说完，萧雪将亚伯拉罕用力地往外一推。亚伯拉罕一头栽倒地上。
“痛痛痛——”亚伯拉罕摸着撞在地面上的后脑勺叫到，
“你是想谋杀啊？”
“谁叫你刚刚骑在别人身上。”
“我又不是故意的，干嘛那么凶。”
“你……”
突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两人的争吵停了下来，萧雪赶紧将地面上的刀紧紧握在手上。
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
走廊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花白的头发，和一身黑色燕尾服。
是管家米卡利斯。
“主人，按照您的吩咐，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米卡利斯弯腰，向亚伯拉罕禀报到。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没等亚伯兰罕在轮椅上坐稳，萧雪便抢先一步问道。
熹微的光线透过房间的玻璃窗射进来。萧雪严肃认真的表情，分明是在诘问刚刚在走廊上所发生的一切。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亚伯拉罕目光冷淡地看着窗外。
“萧雪小姐，你相信吸血鬼吗？”
“吸血鬼？”萧雪皱着眉，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想要说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吸血鬼呢？”亚伯拉罕淡淡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
“刚刚你也已经看到了，”亚伯拉罕打断了她的话，“那些人都是来自一个剿灭吸血鬼的组织，他们都是来——杀我的。”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将亚伯拉罕苍白的脸照亮。
“啊？”萧雪诧异的看着亚伯拉罕，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或者，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以相信吗？”亚伯拉罕笑着说道，“那就给你一个能够信服的证据吧。比如，现在以我的名义，命令你向我跪下。”
仿佛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命令着一般，萧雪感觉自己的膝盖竟然真的缓缓软下去，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半跪在地面上。
身体……竟然完全不能动了。
难道眼前的这个人真的……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可是，眼前的事实分明是自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束缚着不能动弹。
“你们人类应该有过这样的传说吧，凡是被吸血鬼吸过血的人，都会毫无反抗地屈服于吸血鬼的命令。而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已经被我吸过血了。”亚伯拉罕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时候……自己什么时候被他吸过血了。萧雪的瞳孔不禁紧张地放大，然而浑身上下却完全无法挪动，就连声音也发不出。
亚伯拉罕的轮椅慢慢地靠近了萧雪，“忘了吗，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低下腰来吻手，自己感觉手上针刺般的痛……
萧雪身体一颤。
难道是那个时候……
“你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吗？”亚伯拉罕将脸凑近了萧雪的耳根处，用极细微的声音轻轻说道，“你现在，已经成为我的奴隶了。”

【07】 信仰上帝的恶魔
他将萧雪的下颌抬起，正对上自己的双眼。
“只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就好了。”他说道。
萧雪看着亚伯拉罕的眼睛，他眼瞳中的赤红色如同地狱涌出的烈火，狰狞的微笑如同恶魔一般。
身处在阴暗城堡中的来自地狱的恶魔。
亚伯拉罕摇着轮椅转过身去。
萧雪感觉那股施加于身上的强压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贯彻全身的无力感。
萧雪瘫在地上，看着亚伯拉罕的轮椅渐渐向窗边滑去。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亚伯兰罕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萧雪一下子愣住了。
我的父母——
怎么死的……
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永远也不愿再想起的那个夜晚……
“他们，也是被我的同类杀死的。”亚伯拉罕说道，语气中带着戏谑的味道。
萧雪用双手支撑起乏力的身体。但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似乎都耗费了她很大的力气。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亚伯拉罕回过头来。
萧雪颤抖着，全身的乏力感使得她只能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这么说，你……真的是……吸血鬼了？”
“当然。”亚伯拉罕神情冷漠地说道。
“我的父母……也是被吸血鬼杀死的……”
“是！”亚伯拉罕微微撇了撇嘴说道，“可是不管你怎样仇恨吸血鬼，现在，你都不得不屈服于吸血鬼的命令，像一具木偶一样活着。在吸血鬼的眼中，人类不过是会奔跑的猎物而已。”
萧雪的双手，紧紧攥住了铺在地上的绒毛地毯。
“所以你以为，人心是可以随意的被摆布、操控的，人就是可以随便宰割杀戮的吗？”
突然，萧雪以着最大的速度一跃而起，手上攥着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的日本刀，挥刀向亚伯兰罕砍去。
“你这外国混账流氓！”
先前积蓄的力量在瞬间爆发，长刀迅速斩落，在距离亚伯拉罕额顶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骤然停住。
如同被人再次按下静止键了一般，萧雪的双手动不了了。
萧雪的面前，正对着抬起头的亚伯拉罕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我并非想要操控人心，我只是要你服从我的命令而已。”他说道。
长刀锵然落地。接着，一个人影也跟着倒下了。
门被打开了，门外听见响声的米卡利斯立即走了进来。
“主人……”
亚伯拉罕摆了摆手，示意米卡利斯不要说话。
“是继续作这种无谓的抗拒还是屈服于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看着脚下的萧雪，他冷冰冰地说道。
“外面收拾干净了？”接着，他对米卡利斯说道，“把她带下去吧。”
“是。”米卡利斯答应道，却并没有动身。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雷欧提斯大人来了。”管家微微躬身，说道，“正在楼下等您。”
亚伯拉罕听罢，不禁皱了皱眉头，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
“请他上来吧。”

幽暗的烛光照亮了半个房间。
房间里很静，只能听见时钟啪嗒啪嗒地摆动声。融化的白蜡沿着修长的烛身流向底座，金属制的底座散发着淡微的光泽。
亚伯拉罕摆弄着手中雕刻精细的黑色骑士，看上去似乎在思忖着棋子下一步的走法。漆木棋盘上黑白的方格在烛火下略微发黄。
门被打开了，满头白发的米卡利斯走了进来。接着走进来的，是个穿着黑色教袍的瘦弱的年轻人。
“主人，雷欧提斯先生到了。”米卡利斯说道。
亚伯拉罕继续用棋子敲打着棋盘，仿佛没根本听到一般。
“亚伯拉罕先生。”年轻人微微鞠躬说道，语调却是不卑不亢。
亚伯拉罕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缓缓的回过头来笑道，“哦，雷欧提斯啊，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来来来，坐。”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年轻人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来有什么事情吗？”亚伯拉罕问道，目光却聚集在棋盘上。
“之前我们的约定，”年轻人说道，“你要的人我们带来了。”
“约定？”亚伯拉罕敲着棋子说道，“雷欧提斯，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事？”
“你们教会，还记得和我有过什么约定吗？”亚伯拉罕冷冷的说道。
“当然，只要你不违反契约的话，我们也会遵循着原先所约定的走下去，直到达成我们共同的目的。”
亚伯拉罕嘴角微微上撇，似乎是在对这句话嘲笑一般。
“米卡利斯，带他到那边的走廊上看看。”用手撑着额头，他说道。
“是。”米卡利斯说道，伸手打开门，将雷欧提斯引到了走廊的另一侧。
“这是……”雷欧提斯不禁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
眼前的走廊上躺满了尸体，血液在地板上凝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鼻而来。
“这些都是今晚潜入这座城堡来刺杀我的人，”亚伯拉罕推着轮椅从后面说道，“这里的血腥味大概好几个月都洗不掉了吧。”
雷欧提斯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亚伯拉罕，眼神中满是凌厉。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些人穿的可都是你们教会的制服。没有我的允许，任何教会的人都不能踏入这个城堡一步。我想，这是我们约定的一部分吧。”亚伯拉罕继续说道，“现在，能给我一个解释了吗，雷欧提斯红衣大主教？”
说罢，他以挑逗般的眼神看着雷欧提斯。
雷欧提斯愣了一下，突然转身走向堆满身着红色教袍尸体的走廊，检视着每一具尸体的右手。每个人的右手中指都套有一个铁制的指环，那是教会成员身份的象征。每一个指环都需经过教会授予，不可能有人仿制或者冒充。
然而所有人的指环，无疑都是真品。
雷欧提斯深知教会高层是不会派刺客来刺杀亚伯拉罕的，这不仅是因为亚伯拉罕现在对教会还具有绝对的重要性，也因为他本身就是最高决策层的一员，没有人可能不通过他便做出刺杀的决定。再者，亚伯拉罕的存在在教会中本就是属于绝密。
可眼前的一切，却是无可辩驳的。
他沉默着朝着走廊的出口走去。
“虽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还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也无法向你做出什么保证。”在经过亚伯拉罕身旁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说道， “不过，你说的一切我会查清楚的。”
“告辞。”雷欧提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亚伯拉罕冷冷地望着雷欧提斯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

“看来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啊。”棋盘的对面，对弈的棋手说道。
亚伯拉罕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棋盘上。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现在对方应该已经动手了。”说罢，他将一匹黑色的马往前进了两步。
对手位于马口中的白色主教缓缓向后退去。但是，却没有看见移动棋子的手。棋子就如同在空气中漂浮一般地移动着。
亚伯拉罕依旧用棋子敲着棋盘，那是他思考的方式。
烛光下，隐隐可见对面与他对弈的棋手的样子。那是一颗骨质已经发黄的骷髅头，在骷髅活着的时候装着眼球的地方，只剩下在黑洞洞的一片中莹莹闪烁着绿光。骷髅的额顶上刻着类似“emeth”的符号，那是希伯来文中“真理”的意思。
亚伯拉罕，一直都在和这个骷髅头交谈着。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从骷髅头传出的声音问道。
“嗯？”亚伯拉罕只是盯着棋盘。
“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
亚伯拉罕抬起头来，直视着骷髅绿色的眼眶，“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骷髅咯咯地笑着，“只是好奇而已。”
亚伯拉罕叹了一口气，眼神迷茫地缓缓说道，“她即使现在不恨我，将来也一定会恨我，与其这样，不如让她从一开始就恨得彻底好了。”
“是吗？”骷髅说道，将自己的棋子往前推进两步。
“她可是我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啊。”亚伯拉罕拿起手中的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哦，棋子吗？”骷髅眼眶的绿光狡黠地闪烁着，仿佛看透了对手般得意地嘲笑着。

【08】 教会的任务
雨水打在水泥灌注的防波堤上。
四周是一片砂砾遍地杂草丛生的荒地，身后路灯熹微的光芒透过茂密的行道树的缝隙照射下来。
汹涌的江水中夹杂着泥块和草根，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堤坝倾斜的平面，凄厉的风声湮没了雨水的淅沥声，如同婴儿的哭嚎一般。
女人独自一人撑着伞，站在江边神情木然地看着面前的黄浦江。
今夜的暴风雨来的急促而凶猛。身后的公路上，几辆摩托车在刺耳的引擎声和劲爆的音乐声中疾驰而过。
在这样的雨夜里飞速行驶，大概是在雨中狂奔的暴走族吧。
脚下的野草被雨水浸没，女人的肩头也被淋湿了。雨滴随着凛冽的风溅在脸上，让人不禁感到如针刺的冰冷。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渐渐回过神来，诧异于自己身处何地。
刚刚明明还在和朋友一起有说有笑地去饭店里吃饭。什么时候，自己就独自一人走到了这个地方。女人打量四周，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雨水噼啪地击打在脚下枯黄的草叶上。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女人缓缓回头望去。
身后，站着一个人影。
他没有打伞，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雨中，任雨淋湿。
女人刚想张口说什么，却愣住了。
身后的那个人的眼睛，是红色的。就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吸血鬼的眼睛般的血红色。
血红色的眼睛，在深夜中死死地盯着女人。
女人手上一松，原本握在手中的伞掉落进江面，随着奔流的江水被尽头处的夜色所吞噬。

放学的铃声在学校上空回荡。
远方的天空，暮色渐沉。
萧雪背着书包走出校门，这个时候正是放学的高潮时段，面前涌动着汹涌的人流。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萧雪叹了一口气，离暑假里那个近乎于梦魇的夜晚，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倘若不是因为太过于让人难以忘记，两个月的时间，足以将许多事情淡忘。
可唯独那一天。
那个由鲜血和恐怖涂抹的夜晚，换做谁都无法轻易释怀。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入人群当中。
平时放学的时候也会有有钱人家里的学生家长开着车来接孩子，但多半会停在路边，不过这辆车却不停地按着喇叭，径直驶入了人群。
在一片抱怨声中，仿佛是在炫耀车技一般，迈巴赫仍自顾自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这种跋扈的横冲直撞，想必开车的是哪个富家的阔少吧。
不管怎样，这种容易引麻烦的事情，还是不要沾惹上为好。
萧雪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可黑色的迈巴赫竟朝着萧雪调转方向，狠狠按了两下喇叭，最终停在了萧雪面前。
萧雪抬头，看着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白发的老人。
“米卡利斯先生。”萧雪瞪大眼睛说道。
“萧雪小姐，按照主人的吩咐，今天接您过去。”
“接我……”
“有要事需要您过去。”
“知道了。”萧雪说道，“那个家伙呢，没有来吗？”
那个家伙，自然指的是亚伯拉罕。
“哈喽。”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上的亚伯拉罕笑眯眯地打着招呼说道。
“哈……”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亚伯拉罕，萧雪猝不及防地惊呆在那里，半晌才黑下脸来说道，“哈你个头啊！”

萧雪看着车窗外的建筑飞速向后移动着。
天边是一片被夕阳烧红的流云，光线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车内的广播不断播报着新闻，内容和近来接连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关，似乎是在黄浦江的河堤外又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
“你应该听说了吧，最近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亚伯拉罕关掉了嘈杂的广播，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说道。
“嗯。”萧雪回答道，脸依旧朝着窗外。
“根据内部消息，所有的尸体都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被发现时体内的血都被抽干了。”亚伯拉罕顿了一下，说道，“很明显，是吸血鬼干的。”
听到“吸血鬼”三个字时，萧雪紧皱了一下眉，转过脸来将目光投向了前排的亚伯拉罕。
“但现在还不清楚它的真实身份，”亚伯拉罕继续说道，“你的任务，就是要找出作案的吸血鬼并且消灭掉它。”
“知道了。”半晌，萧雪回答道。
“这一次是受教会的委托，确切的说，是我委托的教会交给你的第一次任务。”
“教会？”
“以前应该和你说过吧，你们人类对抗吸血鬼的组织，只不过一直隐藏在历史的暗处所以并不为人所知。”
“不，我是想问……”
“为什么我会委托教会去猎杀我的同类？”亚伯拉罕斜着眼睛朝身后瞥了一眼，“这不是目前你应该知道的事，你只需要服从我的命令就行了。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萧雪不再说话，将目光再次转向了窗外。
此时的街头夜幕初张，已是一片灯火辉煌。
黑色的轿车，行走在光与暗的交错中。
“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契约。”突然，亚伯拉罕声音冰冷地说道。
“当然……不会忘记。”将脸埋在黑暗中，萧雪说道。

【09】 契约
两个月前，亚伯拉罕宅。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了，久未使用的轴承磨损着表层的铁锈，发出“吱呀”的声响，如同在呻吟一般。
火把的光线从外面的走廊投射进地牢，门边，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色身影。
萧雪抬起头来，看着来客慢慢靠近。
“想清楚了吗？”他问道。
烛光照在他的白发上，原本裸露的血红色右眼已被纱布重新包好。
“怎么，你是来——杀我的吗？”萧雪冷冷的说道。
亚伯拉罕听后嘴角微微上扬。
“不，我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交易？”萧雪诧异地看着他。
“听命于我，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找出杀死你父母的凶手，并且帮助你杀掉它。”
“呃——”萧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亚伯拉罕。
“除此之外，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亚伯拉罕继续说道。
确实如他所说，即使自己拒绝，那家伙也会用那种奇怪的力量来强迫自己听从于他吧。
如今，自己已如案板上的鱼肉，处在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萧雪极不情愿地将头缓缓扭向了一边。
“我凭什么相信你？”
亚伯拉罕嘴角微微一撇，“既然我能这么说，我也就有这个能力。当然，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协助。”
“我？”
“对，只要你愿意协助于我。刚刚在走廊上和刺杀我的人对阵时，那种力量你也应该体会到了。我可以给你那种力量，甚至强于它千倍百倍，足以让人类斩杀吸血鬼的力量，但前提是要你愿意和我合作。”亚伯拉罕交叉着左右手的手指，看着萧雪说道，那神情俨然一个谈着一笔重要交易的商人。
萧雪紧皱着眉头，双拳紧握。
“我知道，你是对我要你做的事情还有所顾虑。今天只是非常的变故。我向你承诺，今后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你去杀人。”亚伯拉罕说道。
“你能……保证吗？”萧雪闭着眼睛，咬紧嘴唇说道。
“当然，”亚伯拉罕歪着头观察着萧雪，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萧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我间的契约便算是达成了。”亚伯拉罕说道，“好好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会让米卡利斯来接你出去。”
说罢，他便将将轮椅掉头，朝着门外滑去，
“为什么……会是我？”轮椅即将出门时，背后的萧雪突然问道。
亚伯拉罕停了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带着笑意回过头去。
“因为你——有仇恨的理由。”
没有再说什么，亚伯拉罕将头转回。黑色的轮椅滑向了走廊。
身后的铁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走廊光滑的石壁上每隔一端距离便插着一根火把。断断续续的光线向远处绵延，直到被尽头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黑暗所吞没。
走出很远很远的距离，轮椅突然停了下来。
“就如同……我一样啊。”仿佛自嘲一般，轮椅上的人轻轻地在嘴边呢喃道。

“先坐下来喝杯茶吧。”亚伯拉罕说道。
此时他背对着萧雪，莳弄着盆中栽培着的一株纯白色玫瑰。
纤细的茎叶上舒展着白色的花瓣。
洛丽玛丝，花语是死的怀恋。
“这个……是什么？”萧雪没有理会亚伯拉罕刚才的话，只是不断地观察着手中精致的玻璃瓶，疑惑地问道。这是之前亚伯拉罕递给她的，如同水晶般透明的瓶体中密封着暗红色的液体。
“人类为对抗吸血鬼所特制的药物。”亚伯拉罕停下正提着水壶浇花的手，回过头来说道，“原材料是吸血鬼的血。”
“血？”萧雪看着瓶中粘稠的液体，不禁有些犯恶心。
“这一瓶里面是我的血，”亚伯拉罕说道，“人类只要喝下有吸血鬼的鲜血所特制的药物，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吸血鬼的力量。获得力量的大小是由提供血液的吸血鬼本身的能力决定的。这是猎杀吸血鬼所必要的道具。”
“这个……非要喝下去？”萧雪脸上露出犯难的表情。
“你也可以选择不喝，但同时我也就无法履行我之前的承诺了。”
“我知道了。”半晌，萧雪低低地应道。
“其实你之前也喝过类似的东西。”亚伯拉罕说道。
“啊？”
“两个月前，就在这里，我递给你的那杯‘血腥玛丽’。里面放了被稀释的吸血鬼血液。”
萧雪紧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橱柜上的那把刀你应该熟悉吧。”亚伯拉罕继续说道。
萧雪望向不远处的橱柜，黑漆色的刀架上，放着一柄装饰古朴的日本古刀。萧雪当然熟悉这把刀，那天晚上，正是这把刀染满了鲜血。
“妖刀‘村雨’，传说中德川家康的祖父、父亲和儿子皆死于此刀，因此在日本被奉为妖刀。”亚伯拉罕在萧雪身后说道，“当然，这只是‘村雨’的仿制品，是教会特制的用来斩杀吸血鬼的圣器。”
“圣器？”
“普通的武器是无法杀死吸血鬼的。只有经过特别加工的圣器，才能致吸血鬼于死地。”亚伯拉罕解释道，“吸血鬼之血和圣器，这正是弱小的人类能够在几百年间对抗吸血鬼的原因。”
萧雪没有说话，慢慢地走近橱柜，端详着摆放在刀架上的妖刀村雨。这把传说中带来灾厄和不详的兵刃此刻正静静地栖息在木制的刀架上，丝毫不见出鞘杀人时的戾气。
忽然，萧雪迅速地拔出刀来，转身挥刀，刀锋直指她身后的亚伯拉罕。

【10】 计划
忽然，萧雪迅速地拔出刀来，转身挥刀，刀锋直指她身后的亚伯拉罕。
风声呼啸而止
刀在即将触到他颈部的一刻停住了。
一个漂亮的回斩！
“为什么不闪开。”萧雪冷冷地问道。
“因为，你没有杀我的理由。”亚伯拉罕微笑着说道。
萧雪沉默了一会儿，将刀收入鞘中，走向落地窗前。窗外，漆黑的夜色下万家灯火通明。柔软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折射进屋内，萧雪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待会儿去楼上好好商量一下这一次的计划吧。”亚伯拉罕说罢，径直出了房间。
萧雪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却未察觉到在黑夜掩盖下的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蜡烛的光缓缓地照亮了房间里的人影。
萧雪看着眼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老人将插在金属烛台上的蜡烛一根一根点燃，仿佛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般。微弱的光芒，映照着桌旁白发少年的脸。
“你可以下去了。”等管家将蜡烛点完，亚伯拉罕说道。
米卡利斯没有说话，朝着亚伯兰罕和萧雪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现在，我们谈一谈接下来的计划吧。”米卡利斯走远后，亚伯拉罕回过头来对萧雪说道。
萧雪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亚伯拉罕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看来对我的恨意真是深入骨髓啊，”他滑向萧雪说道，“不过那也无所谓了。不过至少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吧。你如果不合作的话，可是让我很为难的。”
“你想干什么，说吧。”萧雪冷冷的说道。
亚伯拉罕嘴角微微上翘，随即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开。
是一张市区的平面图。昏黄的烛光下，可以勉强看清地图上用红色签字笔作的标记。
“红色的标记是这几次事件中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亚伯拉罕拿着地图解释道。
萧雪左手托着下颌，仔细打量着每一个标记间的联系。标记散乱的分布在地图四周，凌乱的似乎毫无规律可循。这样，也就无法锁定凶手的所在地了。
整个线索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办法联系起来嘛。
联……
“呃。”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萧雪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怎么？看出什么了吗？”亚伯拉罕在一旁说道。
萧雪没有作声，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图形。
六芒星。
地图上的每一个案发地点，恰好就在六芒星的一个点上。
六芒星，代表着男女间的结合，朝上的三角象征着男性，而朝下的三角象征着女性。在中世纪的欧洲，被视作邪恶信仰的象征。
“这个是你们吸血鬼用来祭祀的仪式？”萧雪回头看着亚伯拉罕说道。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就是巧合啰。”
“也不一定，”亚伯拉罕说道，“可能是出于凶手的某种习惯。”
“习惯？”萧雪听得半懂不懂。
“就像你们人类的变态杀手一样，为了满足心理上各种奇怪的需求，将杀人当作一种他自己的行为艺术。”亚伯拉罕解释道，“凶手在夜间按照六芒星依次作案，就像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一般，而且遇害者全都是女性。我想凶手不久之前还应该是一个人类，变作吸血鬼后因为还不了解真实的吸血鬼，便按照人类对吸血鬼的各种想象进行作案。我想他变作吸血鬼的时候，他大概还很兴奋和享受吧。”
“你是说他仅仅是为了享受……杀人？”萧雪皱着眉。
“不完全是吧，大概动机中也夹杂着血族对血的需要。血族需要血，也就像人类需要食物一般。不过同时杀人的同时也能满足他成为吸血鬼的兴奋感和杀人的欲望吧。”
“杀人是享受吗？还真是够变态的。”萧雪盯着亚伯拉罕说道。
“是吗？”亚伯拉罕平静地说道，“不过也托它的福，凶手下一次的行动目标也就很容易地确定了。”
接着他指了指六芒星上未做标记的一角，“既然凶手之前已经连续作案五次，那么下一次就只能是这里了。”
“然后？你的计划呢？”
“我需要一个诱饵。”亚伯拉罕说道。
“诱饵？”
“根据之前的案件，可以看出凶手总是在夜间作案，而且专门袭击夜行的女性。从这两点可以大致推断出凶手只是七世代以下的普通吸血鬼。因为在吸血鬼的种族中，只有七世代以上的贵族才能自由的在阳光下活动。也就是说，凶手的作案时间必定是晚上。”
“哦？”
“所以只要有人在夜间将吸血鬼引出来，到时候在予以狙杀就行了。”亚伯拉罕说罢，抬头盯着萧雪。
一阵沉默。
“你……”萧雪暗中握紧了拳头，“是要我来当这个诱饵吗？”
“你可以拒绝，”亚伯拉罕直视着她说道，“我可以找别……”
“我知道了，”萧雪说到，“具体时间呢？”
亚伯拉罕歪着头，看了一眼萧雪。
“就在后天吧，那正是这一个月月光最好的晚上，对于吸血鬼来说正是力量最弱小的时候，同时也是最需要血的时候，我想他一定会出来的。”最后，亚伯拉罕敲了敲桌子，说道。

萧雪提着刀走出了房间。
亚伯拉罕推着轮椅跟在后面。夜色掩盖住他的面孔，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漫长的走廊，寂静而黑暗。
深不见底，就仿佛无可揣测的命运一般。
突然，黑暗中一道银光闪烁，迅速地掠过萧雪的面颊，朝亚伯拉罕飞去。
“小心！”萧雪想喊出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11】 刺客
萧雪转过头来，看见银白色的飞镖钉在亚伯拉罕的轮椅上，那正是刚刚亚伯拉罕头所在的位置。亚伯拉罕的脑袋微微歪向一侧，看来是躲开了。
萧雪还来不及完全弄清楚眼前的状况，便感觉面前又一道白光闪过，下意识的举起刀鞘格挡。电光火石间，金属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上的压力渐渐重了，对方将刀压在了刀鞘上。萧雪一个侧身，突然拔刀出鞘，在对方刀刃砍空的同时挥刀向他毫无防御的侧身砍去。
这本是必中的一击，对方的身体会随着刀刃砍下而前倾，从而暴露出要害，根本就无从躲避。然而对方竟在中途收住刀势，用力一蹬，迅捷地朝后退去，再次隐身于黑暗之中。
萧雪这一击虽然没有砍中，但也缓解了敌人突然发起的攻势。
“比想象中的要好嘛，看来一个月的特训没有白费。”身后的亚伯拉罕若无其事地说道，完全无视现在面临的危险处境。
“你还没死吗？看来还真是命大，刚刚那一下我还以为你活不了呢。”萧雪一边立起刀锋防御着敌人的下一轮攻击，一边狠狠“回击”着亚伯拉罕。
“谁说不是呢？”亚伯拉罕笑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地方还真是遭贼惦记啊。”
萧雪嘴角微微上翘，没有回答，目光凝视着远方。现在还暂时无法确定敌人的位置，也就无法预测他下一次会从哪里发起攻击。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做好防御。
寒风从走廊尽头的黑暗中涌来。
飞镖随风呼啸而至。
萧雪侧过身来，用刀将飞镖一击斩落，这时敌人突然从黑暗中跃出，将刀刃向萧雪挥去。萧雪举刀格挡，刀刃铿锵相撞，迸出点点火花。
敌人往萧雪刀刃上一压，突然一个鱼跃纵身而起，跳到了萧雪身后。萧雪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敌人是想绕过自己直接攻击身后的亚伯拉罕。她赶紧转身朝身后挥刀，然而敌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萧雪挥刀的刹那再次跃起，朝着亚伯拉罕临空一击。
萧雪急忙向后挥刀，想要挡住对方朝亚伯拉罕落下的一刀。
然而来不及了，对方的刀背擦过萧雪的刀刃，直指亚伯拉罕眉心。
晚了，一切都晚了。
萧雪听到对方划破风的声音，却无能无力。
突然，带着一阵呼啸，一个身影从亚伯拉罕身后的黑暗中敏锐地跃出，在刀刃即降落在亚伯拉罕头上格挡住攻击。
刹那间，对碰的金属再次在黑暗中摩擦出火花。
萧雪看清了挡住刀的人影，花白的头发，红色的晚礼服，是管家米卡利斯。
可萧雪却丝毫轻松不下来，因为她看见在米卡利斯格挡住对方握刀的右手时，那人左手上的动作。
他的左手闪着银光，迅速朝亚伯拉罕挥去。
左手的袖内竟然还藏着一把刀！
一条弧线划过，在即将触及亚伯拉罕颈部的地方停住了。
亚伯拉罕用右手的金属义肢挡住对手的刀，嘴角隐约露出一丝邪笑。他大概早就料到了。
萧雪的刀追了上来。
刺客一愣，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前后夹击，立即朝米卡利斯虚砍一记，趁米卡利斯闪开的刹那撞破玻璃朝窗外跳了下去。
米卡利斯也紧追着跳了下去。萧雪想要跟上去，却被亚伯拉罕一把拦住。
“不要追了，有米卡利斯就够了。”他说道。
看见萧雪停下来，亚伯拉罕摇着轮椅到窗下，从玻璃碎渣中时期一个东西。
萧雪借着稀疏的月光，隐约看见那是一枚戒指。
“是教会，”亚伯拉罕说道，“教会吸血鬼猎人的戒指。”
“教会？”萧雪皱了皱眉，“那究竟是个什么组织？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想要杀你？”
亚伯拉罕微微一笑，并不忙着回答。他挑起戒指在月光中把弄，特殊材料混合的环状物隐隐闪着银灰色的光。
“你们人类总是这样，喜欢在暗地里勾心斗角，”亚伯拉罕半晌才缓缓说道，“教会里有人愿意和我交易来谋取利益，也有人觉得我妨碍了他们的利益，因此想要我的命。后面那群人，就是要来杀我的敌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亚伯拉罕目光一凛，一股杀气从眼神中流出。
黑暗中，两人沉默不语。
“明天让米卡利斯开车送你去学校，”最终，亚伯拉罕打破了沉默，“离这个月的月圆之夜还有三天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吧。”
萧雪“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亚伯拉罕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样？”突然，他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没有追上。”米卡利斯从他背后的黑暗中走出，朝亚伯拉罕微微躬身。
“意料之中，”亚伯拉罕说道，“既然敢来这座城堡，一定也就想好了退路。”
米卡利斯一抬头，看见亚伯拉罕手中摆弄的戒指，不禁眉头一皱。
“去准备一下吧，三天后，那个家伙就要来了。”亚伯拉罕淡淡地说道。
“是。”米卡利斯又鞠了一躬，悄然退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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