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16岁，他28岁。
那一年，她28岁，他已40岁。
十二年的时间，在一个名为春光的小巷里，
男人和女人的命运被交织在一起。
从此，像一个劫数，一起都发生了改变，
生活中的苦辣酸甜变成了一幕幕珍贵的记忆，
在他和她的生命里……
by伴星

第一章

在冬日微弱的阳光里
小女孩独自微笑着
没有人注意到
在角落里的那朵花
是如此寂寞而明媚

天阴了好久，终于有雪花扑扑簌簌地缓缓落下，落在街道，落在树杈和树下的石凳上，也落在了人们行色匆匆的脚步里，许是这座城市很久没有下雪了，街上有很多行人都停下脚步，望向那被白雪蒙住的天空，眼里带着几分惊喜。
然而对于那个衣衫单薄的女孩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好惊喜的，反而开始为积雪融化时的低温而担忧。
这也难怪，在这冬月里，她穿得实在太少了，只见她独自坐在街角，被冻得瑟瑟发抖，本能地把本来就矮小的身体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孤独地抚慰着自己冰凉的身体。
街上的人们在她的身旁匆匆走过，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女孩子，就像看到了一个乞丐一般没什么诧异。有些人会扔些零钱到她的面前，可是女孩只是看了看，似乎忍着巨大的诱惑，没有伸手去捡，不一会那几张零钱就被风吹散了，附近的一个乞丐看到后疯了似的跑过去将零钱捡走了，女孩依旧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孩似乎感到脚被冻麻了，只好慢慢起身沿着路边走过去，一直走到一家小餐馆的窗前停下了脚步，透过窗子她看到里面正在就餐的人，竟然开始不停地眨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因为巨大的饥饿感，她甚至暂时忘却了此刻天气的寒冷。
女孩的脸上落了一层雪花，雪花落下不久便缓缓融化了，挂在她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仿佛泪一般。
她不敢靠近餐馆的门口，就在昨天，也是因为这样透过窗子偷窥，被餐馆的小老板发现了，觉得这个脏兮兮的家伙影响了自己的生意，狠狠地骂了她一通，末了倒还扔了个馒头给她，女孩看了一眼滚落在自己脚边，已经沾满了泥土的馒头，咽了口口水却没有捡起来吃，小老板嗤笑道：
“这年头连乞丐都要装X的啊！”
女孩听到餐馆里那些围观的人发出的笑声，想哭却哭不出来，已经两天没有喝一滴水的她，连流泪都成了奢侈的事。
女孩的思绪从回忆转到现实，看着馆子里餐桌上那一盘盘的菜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嘿！你在干嘛呢？”离女孩不远的地方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但是因为她太专注于眼前的景象，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
“哎，我说你呢，小丫头！”
方才那个声音再一起响起，女孩这才注意到站在餐馆门口，正奇怪地看着自己的那个男人。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的很普通，不像是有钱人，头发微长，眉眼虽然看起来有些阴郁，但仍挡不住原本的俊朗。
女孩似乎被他突然的问话给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却不回答。
“饿了吧？跟我进来吧。”男人也只是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那个女孩，然后便自顾自地走进了餐馆。
这一次，一直不食嗟来之食的她不知怎么，竟跟着男人走了进去，大概是饿极了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板！来两碗面！”
“好嘞！两碗面！马上来！”
男人随便坐到一台餐桌前，将手插进了衣兜里，看到女孩走到他身侧，却不敢坐下，什么也不说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坐下吧。”男人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也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很快两碗面被端了上来，他将其中一碗往女孩眼前推了推，端起自己的那碗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女孩似乎犹豫着，但是当她看到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终于还是被强烈的饥饿感所打败，坐到了男人的对面也吃了起来。
“昨天你也在外面看，怎么？身上没钱啊？”男人看了看对面那个正狼吞虎咽着的女孩，带着随意的口气问道，似乎他对女孩的回答并不关心。
“……谢谢你，我会把这碗面的钱还给你的。”虽然知道那个人其实并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请她吃的那碗面，女孩还是郑重其事地承诺着，然后低头把最后一口面汤吸得干干净净。
男人不禁笑了笑，转头对老板说道：“再给我拿一颗鸡蛋吧。”
他把端过来的鸡蛋递给了女孩，然后起身把帐结过之后便离开了，女孩将那颗鸡蛋紧紧地握在手里，一股温暖顺着手心传遍了全身，这种感受许久没有过了，来到这座小城的这几天，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话，甚至还给买饭，给予她温暖的感觉。
这都是来自——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女孩回过神来追了出去，但眼前只有路人来回走过而留下的无数脚印，那个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女孩没有地方可去，只得在路上闲逛，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窘迫极了，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走到一条偏僻的街道，她看到了一家银行的自助提款机，才好似找到了可以避风的地方，打开门走了进去，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也感到疲惫极了，便直接躺到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比白天更冷了，小小的提款机室并不能为她抵御多少寒冷，而女孩就这样睡去，甚至她已经在梦中了。
那是个原本美丽的梦，女孩坐在一个五颜六色的花藤编织的秋千上，她的爸爸将她高高推起，惹得她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妈妈也站在不远处，正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可是很快，她看到爸爸突然变得凶神恶煞，拿着一把刀刺向了妈妈，刹那间，妈妈倒在血泊里，鲜红的血一直流着，一只流着……
“天啊！醒醒！你快点醒醒！”不知过了多久，女孩被人摇醒了，她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头沉沉的，难受的很，可是当她睁开眼睛坐起身，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间房子里，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屋子很小很凌乱，但是阳光还是透过眼前的那扇小窗，真真实实地照在了自己脸上。
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是第二次见到他，女孩却觉得这面孔好熟悉，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可是那个男人看着她，眼神却是惊恐的。
“你流血了？！床单上都是你的血啊，怎么回事？”女孩低头看到被自己的血染红了一块的床单，也吓了一跳，因为羞怯，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庞看上去竟有了丝红晕。
“我……我来例假了……”
“什么？例假？”男人愣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拿起一卷卫生纸递给了女孩，“出门旁边有厕所。”
女孩接过卫生纸去了厕所，过了一会又怯怯地回到了房间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昨晚回家，路过巷子口的银行，看见你冻晕了，就把你抬到了这。”男人面无表情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然后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女孩，拿起桌上的钥匙，似乎准备出门，“我该去上工了，你快走吧。”
男人急于出门不想在女孩身上浪费时间，但他的催促没有凑效，女孩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的裤子弄脏了，你……你能不能给我条裤子穿？”
男人看着带着乞求眼神的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一个有些陈旧的衣柜里翻出了一条厚裤子，用剪刀将裤腿剪短了一些，扔给了她。
“赶紧换上然后走吧，因为你，我要迟到被扣钱了！”
男人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先走出了房间，待女孩换好了裤子走出来，他赶紧把门锁好，便匆匆地离开了，也没有过问女孩遇到了什么事，要去哪里。
也许，他只是来不及问我吧，她想。
女孩看到外面不再下雪，天已经放晴了，那条裤子很厚实，于是在那顿饭之后，她又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弥漫全身。
于是她轻轻弯起嘴角笑了笑，在冬日微弱的阳光里，小女孩独自微笑着，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那朵花，是如此寂寞而明媚。

第二章

尽管自己并不受欢迎
被收留也是暂时的
但至少此时此刻
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

虽然天已经放晴了，昨日下的雪也渐渐融化，外面还是流动着潮湿又冰冷的空气，有雪水化成珠子断断续续地顺着屋檐滴落下来，仿佛一个悲伤的诗人流着泪感叹世间哀凉。
小女孩回想起昨天的事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居然能在一个温暖的小屋住了一夜，而没有冻死在大街上，当她再一次低头看到那条裤子——一条男士裤子，穿在她略显单薄的少女身上显得有些怪异——她还是确信自己没有做梦，自己真的遇上了一个帮助了他两次的男人。
“阿晨，这是你上上个月的工资，拿好了啊！”临下班前，杜晨接过主管递过来的一个信封，信封很薄，薄得像什么也没装，很明显，里面并没有多少钱。
“谢谢王主管，那我先下班了。”看到主管并没有理他，还继续算着其他人的工钱，杜晨将信封揣进了上衣兜里，便走出了每天上班的这间仓库。
在回家的路上，他经过一个包子铺，想到终于能吃上一顿带肉的东西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于是买了点包子，买了瓶白酒，买酒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爱喝酒，只是在那间三十来平米的房子里独自生活，不喝点酒让自己的身子热一热，到深夜时那种刺骨的寒意只会使睡意全无。

杜晨照旧一个人朝那条巷子走去，巷子深处那个有些年头的平顶楼里的其中一间，就是属于他的那个小小空间，可是这一次，他刚转过街角走到巷子口，却停下了脚步，眼里现出一丝惊讶。
“春，光，巷。”还是那个女孩，娇小的身躯站在巷子口，认真地望着立在那里的路牌，念出上面的字，好像看着一副绝美的图画，竟然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的笑意。
杜晨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装作没看到，径直往巷子里走去，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女孩已经在身后跟着自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他，那样子就像在森林里迷路的人看到了北极星，尽管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里的光还是说明了一切。
杜晨还是想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可是女孩还是在他身后跟着他，也许甚至想就这样跟着他回到那个小屋，那个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可以取暖的小屋。
“你干嘛还在这？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看到杜晨终于跟自己说了话，女孩反而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对上他有些凌人的目光。
“我……我没地方去。”
“你没地方去也不要跟着我啊！”
“……”
杜晨说完扭头就走，感觉到女孩果然不再跟着他，他反而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像有什么驱使着，杜晨皱着眉头又转过身去，看了看站在原地没有动的那个女孩，还是扬了扬手示意她跟过来。
算了，至少让她先吃点东西再离开吧，杜晨这样想着。
得到了许可，女孩依然怯怯的，保持一定距离地跟在杜晨身后，再次来到了那个小屋。

“哎我说小丫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杜晨想要说什么，可他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女孩看了一眼正望着自己的那个男人，好像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没有做声。
杜晨看女孩沉默不语，无奈地坐到桌子前，将刚买的肉包子往女孩的面前推了推，然后打开那瓶酒猛地喝了一口。
“啧啊，好辣，哦那什么，你吃吧，刚买的。”
有了上一次，女孩不再客气，拿起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大概又是饿了一天，吃得太快都快把自己噎住了。
“哎，你慢点吃，我不跟你抢。”杜晨看见女孩的囧样反而笑了，笑过之后却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真心地笑过了，可是在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女孩面前，这样笑会不会太坏了点，“丫头，你家人呢？你父母呢？”
“……我妈去年自杀了，因为我爸总打她，后来我爸又找了个女人，就走了，找不到了。”女孩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身世，表情平静得令人不敢相信。
杜晨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难道就没有一个亲人能收留她吗？他想知道却没有问出口，如果有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吧。
“你多大了？有十五吗？”
“十六了，你呢？”
“你看我像多大？”
“三十五？”
“我有那么显老吗？二十八。”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告诉我，我干嘛要告诉你，快点吃完然后爱去哪去哪，别在我这呆着了。”
杜晨的这句话像一颗子弹打在女孩的身上，只见她睁大了眼睛，神情变得有些惊慌，好像在森林里迷路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北极星却看到它又一点一点消失了。
“我……我没地方可去，真的没地方可去。”
“我说，你要么去救助站，要么去孤儿院，你还是个未成年，总有地方能收留，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让你呆在我这啊？”
“不，我不想去救助站，也不想去孤儿院。”女孩拼命摇着头，好像很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大哥，你就让我住在你这吧。”
“什么？”杜晨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回轮到他拼命摇头了，“你这小丫头疯了吧？我告诉你我可是坏人。”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给我饭吃，还给我衣服穿，还让我睡在你的家里，你不是坏人。”
“不行，现在就跟我去派出所。”杜晨拉起女孩的手臂，就要往外走，也不顾对方急得快流出眼泪的样子，“我告诉你，我穷得叮当响，养活自己都困难，要是再加上个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不会花你的钱，我可以干活，我能洗衣服，做饭，也能出去打工，求你别赶我走！”
女孩挣脱开杜晨强拽着自己的手，忽然跪在了地上，杜晨吓了一跳，那个饿到极点也没有向别人下跪的女孩，怎么突然就跪在自己面前了呢。
“你这是干什么？”
“……”女孩跪在地上不再说话，只是微微发出抽泣声。

杜晨无奈地看着那个倔强不肯离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她，反倒是自己几乎被她说服了。
“……好吧，我就暂时让你住在我这里，但是过段时间，你还是得找你应该去的地方。”
听到杜晨这样说，女孩终于破涕为笑，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我说，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叫妮子。”
“……好吧，妮子，那个什么，我要睡觉了，你老实点呆着，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嗯，你放心吧！大哥……”
听到那个叫妮子的女孩这样称呼自己，杜晨感到有些不自在，他躺到床上，衣服也不好意思脱了，直接用被子蒙住头准备睡觉，也不管她要做什么。
妮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很小的房子看起来很凌乱，堆满了各种杂物，桌上还摆放着不知多久没洗的碗筷，窗台上还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不敢乱动吵醒了杜晨，只好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子一角，靠墙坐下，不一会便睡着了，也难怪，这里比起清冷的街角总要暖和的多啊。
尽管自己并不受欢迎，被收留也是暂时的，但至少此时此刻，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这一夜她都这样想着，所以，终于在这个夜晚，她没有再受到梦魇的侵袭。

第三章

然而杜晨却并不高兴
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里的
不速之客
看到她心情只能变得更糟

床头的闹钟照旧在早上六点将杜晨叫醒，舍不得温暖的被窝却也不得不起床去上工的他只好坐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着实被躺在房间角落里那个睡意正酣的女孩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家里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存在了。
“她就这样睡了一夜吗？她好像还在生理期……”杜晨有些恍然，他犹犹豫豫地起身把躺在冰凉地板上的妮子轻轻抱起，放到了自己捂了一夜温暖无比的床上，妮子依然睡着，似乎感到了舒适，还轻轻地咂了咂嘴。
到了仓库，杜晨照例换上工装，将库里的货物一一搬上货车，然后和一个工友一起，上了货车的驾驶室准备去送货。
“阿杰，这回还是往临市的经销站送吗？”这个阿杰，全名叫做朱杰辉，比杜晨小几岁的样子，在这个工厂仓库工作的时间却比他要长，两年前杜晨来到这里打工时，他们便认识了。
“对，出发吧！”朱杰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示意杜晨来开车，“今天争取早去早回，好有时间找个妹子，寻个去处好好玩玩！”
“得了吧，我今天还非得把车开得慢点，谁叫你有好事的时候不管我。”一向冷漠的杜晨在身边这个男人面前倒还开起了玩笑，大概因为这是一个他视作兄弟的朋友吧。
“哈哈，我可不敢带上你，会让娟姐骂死的。”朱杰辉笑了笑，又换了一脸好奇，“哎晨哥，好久没见娟姐了，怎么不见她来找你了？”

提起娟这个女人，杜晨沉默了，只见他年轻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哀伤，这个还作为自己女朋友的女人，却已经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两个星期了。杜晨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现在，除了她的老家，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娟消失前，他们并没有吵架，难道她是找到比自己有钱比自己帅比自己好的男人了？杜晨有点不敢想下去，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真心真意地喜欢这个女人的，不想失去她，不想去经历那种心痛的感觉。
当夕阳洒下最后的余晖，杜晨回到春光巷的家中，然而这一次，却与往常太过不同。
一打开门，杜晨就怔在了原地，只见原本又脏又乱的房间被收拾得无比的整洁，每一件物什都有条有理地摆放着，地板上桌子上几乎是一尘不染，连窗户也被仔仔细细地擦拭过，显得屋内亮堂了不少。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妮子做的，但是她却不在房间，杜晨转身沿着楼梯爬上了天台，看到妮子正在把刚刚洗过的他的衣服晾到了架子上。
“你在干嘛？”杜晨一脸震惊地望着妮子，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啊，你回来了。”妮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仰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杜晨，“今天天气好，就洗洗衣服，但是我没有钱买菜，所以……”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杜晨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他对妮子的所为并不领情。
“呃……是我自己愿意的。”
“什么你愿意？我跟你说过，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杜晨说完不再理会面前那个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的女孩，转身下了天台。
妮子怯生生地跟着杜晨回到了房间里，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晨回头看了看妮子，她还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一条被剪短了的男人裤子，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际，显得原本就不够高挑的她更加矮小了，但是白皙的脸颊却透着一种淡淡的粉色，像一颗即将成熟的蜜桃般惹人怜爱，她的五官不算漂亮，但是很精巧，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透露出十六岁少女青涩的美。
“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吧。”杜晨从身上掏出点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好像要准备出门的样子。
“不，我不能要你的钱，你……你要出门吗？”
“嗯，我明天要出去一趟，过两天回来。”杜晨没有抬头，还继续收拾着东西，“那点钱你先拿着用吧，大不了先欠着，以后再还给我。”
“那……这……谢谢你，大哥……”妮子望着杜晨的背影，又看了眼桌上的钱，觉得无所适从，她当然看得出这个男人其实也过的很拮据，但又总是让人对他的话无法拒绝。
“别叫我大哥了，我叫杜晨。”杜晨用不带温度的双眸望了一眼妮子，然后将收拾好的背包扔到一旁，就自顾自地躺到了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找到该去的地方了。”
第二天早上，妮子在安静的房间里醒了过来，原本睡在墙边地板上的她不知什么时候第二次被抬到了床上，她环顾四周发现杜晨已经不在了，而桌上却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稀饭，和他昨晚就放在那里的钱。
妮子的脸上顷刻间挂满了眼泪，像蜜桃被晨露沾湿，泪珠在她微卷的睫毛上颤动着，滚落在温热的手心。
那个一直不欢迎她的男人，那个似乎一直期待她尽快离开的男人，却仍是在不经意间关心了她，关心了这个原本和他毫无瓜葛的小妹妹。

杜晨坐在去往娟老家的长途车上，突然想起了妮子，这两天她一个人住的话，会不会有点危险呢……但他很快摇了摇头，心里笑道，干嘛要去在意那个家伙，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呢。
沿着村子里的石板路，杜晨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娟的家，他满怀期待地上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
“阿姨你好，我是来找娟的。”
“来找娟？你是谁啊？”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杜晨，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哦，我是娟的朋友，我叫杜晨。”
“啊？你就是那个杜晨啊，我告诉你哦，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娟了，我们是不会把她嫁给你的哦。”中年妇女一听到杜晨的名字，立马变了脸色，“娟已经跟我们镇上一个老板的亲戚订了婚，很快就要结婚喽！”
听到这样的话，杜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前不久还靠在自己肩头说要相依为命的女人，竟然马上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不可能的，你让娟出来，我要见她！”
“她不会见你的啦，你快回去吧！”
“不行，我要听她亲口跟我说清楚！”
“你这个人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我告诉你哦，她现在和我的准女婿，她的未婚夫在一起呢，你呀知趣点快点走吧，不要再骚扰我女儿了啊！”
面前的门被重重地关上，杜晨感觉自己像被隔离在了这个世界之外，那曾经用心付出的感情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这太残酷，可，这就是现实，也许比起那个老板的亲戚，他能给娟的，也许杜晨用尽一生都给不了，所以，他忽然觉得他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在回程的车上，杜晨一直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他并不恨娟，反而觉得经历了这件事，他更想去努力地打工，努力地生活了，为了祭奠，也为了遗忘。
不出杜晨所料，过了三天，妮子还是没有离开。
家里还是保持着和那天一样的干净整洁，她还用杜晨给她的钱买了身看起来就很便宜的衣服，乌黑的长发也被剪短了些，梳成辫子扎在脑后，显得弱柳扶风似的女孩精神了许多。
妮子看到杜晨回来了，看上去很高兴，笑着说要做点好吃的给杜晨。
然而杜晨却并不高兴，自己的生活本已经乱成一团，还要忍受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里的不速之客，看到她，心情只能变得更糟。
于是杜晨放下背包，什么也不说便走出了门，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好清静清静，根本不想面对那个还不算熟悉的女孩，也没有话好跟她说的。
妮子望着杜晨离开的冷漠背影，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退去，事实上，她这三天一直担心杜晨会不会就这样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自己会不会又变成一个人，再次回到最初那个孤独无依的时候，她很怕很怕。
但是当看到杜晨又回来了，她心里的那盏灯便又亮了起来，哪怕自私地以为对方也愿意见到她，哪怕骗自己说不是因为讨厌她才又转身离开，那个叫妮子的女孩，依然无法掩饰内心的欣喜，灿烂地笑着，如同一朵含苞了太久的兰花，终于绽放开来。

第四章

或许以后的冬天
不会那么冷了吧
至少那个丫头的存在
会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杜晨走进了巷子外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只要了一份炒饭和一瓶二两装的白酒，上个月的工资厂子还在拖欠着，买完这顿饭，他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钱了。
此刻因为这些杂事，搞得头脑混乱的杜晨，并没有注意到小餐馆的一角，朱杰辉和他的几个酒肉朋友也在这里。
“晨哥，这么巧！来来来，到我们这桌来坐！”看到了在一旁默然而坐的杜晨，朱杰辉冲他打着招呼。
本想独处一会的杜晨，碍于面子只好坐到了朱杰辉他们那一桌，可他很快发现，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晨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朱杰辉看了一眼杜晨阴着脸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不是请假去找娟姐了吗？怎么样？找到她了吗？”
“……她已经跟别人订婚了。”
“什么？TMD！居然是个XX的娘们！”朱杰辉似乎很同情杜晨，很替他不值，竟大声地骂起那个女人来，惹得杜晨皱了皱眉。
“你别这么说她，是我配不上她！”杜晨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酒入愁肠，那辛辣的滋味刺得他直想流泪。
“阿晨，你别贬低了自己，抬高了那个骚娘们。”坐在朱杰辉旁边的男人吐了口烟圈，慢悠悠地说道。
杜晨虽然和这几个男人不太熟，但是因为都住在附近，彼此也都认识。
“哎对了，我这两天看到有个小姑娘总是进出你家，怎么？阿晨？你也喜欢玩金屋藏娇啊？哈哈！”那个男人突然又冒出一句，这句话惹得一桌人都一脸坏笑。
“什么？晨哥，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我跟你说阿杰，那姑娘，一看就未满十八岁。”
“呦？还有这样的美事呐？”
一桌的人都在起哄，只见杜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和羞耻。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是个孤儿，没处去，暂时呆在我这而已。”
“那我明白了。”另一个男人若有所思地看向杜晨，笑道，“你这是认了个干女儿啊，哈哈！”
“哈哈哈！”
“我还有事，阿杰你们慢慢吃吧，下回我请哥几个吃饭。”
杜晨似乎实在忍受不了他们的笑声，猛地站起身离开了餐馆往回走去，走在路上他越想越气，想起绝情的娟，想起那个刻薄的中年妇女，想起方才那些人嘲笑的嘴脸，想起妮子……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厌恶，让他气愤。

当杜晨怒气冲冲地打开家门时，妮子正把已经晾干的衣服重新挂到他的衣柜里，看到杜晨回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神情紧张。
“我……我没有乱动你的东西，只是想把衣服挂好。”
“你怎么还不走？你给我出去！”杜晨突然暴躁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耐心，“我不管你是去派出所找警察JC还是到外面去讨饭，总之不要赖在我这里！”
“……你怎么了？”妮子不知道为什么杜晨突然这么生气，此时的他跟之前那个会给她买饭，会让她睡在自己温暖床上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杜晨不再多说，直接拉起妮子的手把她强拽出了门，然后转身把门狠狠关上，还从里面上了锁。
妮子站在门外愣了半天，想要抬起手敲门却没有勇气，她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两声杜晨的名字，但是里面的人并不回应。
杜晨听到妮子在叫他，干脆躺到床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渐渐地外面没了声音，房间里特别的安静，疲惫的杜晨就这样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坐起身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妮子并不在房间里，是啊，自己把门锁上了，她当然进不来，难道，她真的已经走了吗？
杜晨忽然觉得很不安，非常不安，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会去哪？虽然现在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冷了，但是夜凉如水，在外面呆久了一定会生病的。
“唉！不关你的事啊！继续睡觉！”杜晨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冒出那些想法，可是方才的那种不安情绪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他只好叹了口气，披上外套走到了门外。

妮子并不在门口，也不在楼下，杜晨顺着巷子里的那条小路往前走去，快到巷口时，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他看到有三个痞里痞气的小混混正围着一个柔弱的女孩嬉笑着，还不时对女孩动手动脚的。
那个被围在中间，无助地抽泣着的正是妮子，杜晨马上跑过去，喝止住那三人的动作，快速地把妮子拉到自己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赶紧给我滚！”
那三个小混混看到身材高大，虽然很瘦但并不虚弱的杜晨，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一同惺惺地离开了。
“你没事吧？”杜晨回头看向带着惧怕的眼神紧咬着嘴唇的妮子，关切地问道。
妮子望着来找寻她的杜晨，一直努力忍着的眼泪终于倾泻而下，她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杜晨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大哭起来，也许是受到了惊吓，也许是看到杜晨太过高兴，她哭得很放肆。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杜晨被妮子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推开她，犹豫了一下，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走吧，回去吧。”
就这样，妮子跟在杜晨的身后，又回到了那间小屋，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杜晨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在她的身边。
夜已经很深了，杜晨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褥子铺在地上，躺在了上面，然后用一件旧大衣当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杜晨，你这是……”
“你去床上睡吧，我在这睡就行了。”
“那怎么行，还是我睡地上吧，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冷的。”
“让你睡床上你就睡床上，怎么那么多废话！快去睡觉，我明天还得早起呢！”
听了杜晨的话，妮子只好乖乖地到床上去睡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杜晨会在夜里出来找自己，如果真的那么讨厌她，那么不想看到她的话，他又怎么会出来找她呢，不管怎么样，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第二天早晨，杜晨早早起床洗漱，准备去上工，临走时却看见妮子醒了过来，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你……真的不想去找你爸爸吗？”
听到杜晨这样问，妮子低垂着眼帘摇了摇头，仿佛是回忆起了过去的事，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悲伤。
“小的时候，我爸总打我妈，后来也开始打我，我爸一打我，我妈就把我护在怀里，现在我妈不在了，我爸打我也不会有人护着我了……”
“……你妈一定很疼你吧。”妮子的叙述让杜晨心头一酸，这个女孩也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孤独无依地活在这个世上，就算有一天死掉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那你的爸妈呢？”
“……”爸妈对于杜晨来说，是太遥远的称呼了，遥远到在脑海里他们的模样，都已经很模糊了，“早就死了，我十岁的时候，他们就都死了。”
杜晨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不喜不悲的样子，令妮子惊讶不已。
“那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熬，一点没错，很多时候杜晨都感到人生是种煎熬，他也不敢回忆自己是怎么活到二十八岁的，面前的女孩因为不了解，才会感到好奇，然而或许等她到了二十八岁，也同样不敢去回忆当初在十六岁的时候，自己过得有多么艰难。
“我要上工去了，现在没有钱能给你用了，等晚上回来也许能拿来点吧。”杜晨不再理会妮子，穿上外套便走出门去。
外面的天气开始转暖了，气温回升代表春天已经渐渐临近，终于挨过了又一个寒冷的冬季，杜晨的嘴角蓦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或许以后的冬天，不会那么冷了吧，至少那个丫头的存在，会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
或许，留下她，也不是那么糟的事。

第五章

当初被杜晨赶出去的时候
她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可是现在她就这样让自己
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杜晨把一天的活都干完了，临下班时，他终于得空喝了杯水，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可当他碰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又感觉自己的心被拧成了肉疙瘩。
“王主管，上个月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发啊？手头已经没有钱了。”杜晨无奈地找到仓库主管，询问关于自己本应早就拿到手的那笔微薄的工资。
“不知道。”那个仓库主管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有你是负责我们这几个工人的啊。”
“我说阿晨，拖两个月不发在这厂子不是常事啊？你问问阿杰，以前还有拖半年不发的时候呢，还不是自己想办法搞钱啊？你问我？我也得等老板有钱给你们发才行啊！”
主管完全不理会杜晨的焦虑，还是一副不作为的态度，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仓库的主管和老板是亲戚，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欺负没权没势的打工者罢了，杜晨气得把手握成了拳头，真想冲着他的头打下去，一旁的朱杰辉瞧着情势不对，赶紧上前拉住了杜晨的胳膊。
“算了晨哥，你出来下，我有事跟你说。”朱杰辉拉着杜晨到了院墙边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从身上拿出几百块钱递给了他，“这点钱你先拿着用吧，上回我那些哥们说话挺不厚道的，我替他们向你赔个不是。”
“你这……”杜晨看着经常是同样入不敷出的朱杰辉，还能有钱借给他用，感到很是疑惑，“你从哪弄的钱？我说，你这钱来路不正吧？”
“什么正不正的，对咱哥俩来说，有的花就行呗。”朱杰辉看杜晨的眼神越来越不信任，撇了撇嘴笑道，“放心吧晨哥，我就是小赌了点，又没去偷没去抢，你怕啥！”
杜晨知道这钱他不该拿，可是目下这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接了过来，心下想着等把工资拿到手就马上还给他。

下班回家的路上，杜晨破例在熟食店买了只烧鸡回去，好久没吃油大肉大的东西了，肚里的馋虫早就忍不了了，可当他走到家门口，顺着半开的门缝往里看去时，却发现桌子上竟然摆了两盘菜，妮子正在房间的另一头忙活着什么，没有注意到杜晨回来。
妮子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恬静，忙活了一阵她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竟忽然悠悠地唱起歌来——
“月儿圆~月儿美~她像她像妈妈的脸~温柔皎洁挂天边~默默聆听我心愿~”
杜晨几乎愣在了那里，他没想到那个普通的女孩竟然有这么美妙的嗓音，她的歌声非常动听，好像在寂静的森林中发出清脆叫声的鸟儿，又好像挂在屋檐下被微风拂过的风铃，听过之后都令人感到那么的愉悦。
“这是什么歌？这么好听。”
听到有人进了房间，妮子吓了一跳，她赶忙回头看去，看到是杜晨回来了，她才舒了口气。
“这是我们那边的民歌，我小的时候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吉兴镇长大的。”
“吉兴镇？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我妈临走时给我留了些钱，我就拿着那些钱离开了那里，想到城里来，可是在来的路上，我的钱就让人给偷光了……”
所以，那个身无分文的丫头才像个乞丐一样，孤独一人在街上游荡。
“这些是你做的？”杜晨指了指桌上的菜，有些意外地看向妮子。
“是啊，我卖掉了你喝酒剩下的几个瓶子，用换的零钱买了点吃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妮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微微低着头回答道。
“给，你吃这个吧。”杜晨这次倒没有对妮子的举动做什么评论，只是把买来的烧鸡递给了她。
“啊，你发工钱了？”
“唉，发了就好了，这钱是借的，那个TM破地方，每天累得跟狗似的，还要拖欠工钱，年都过完了，也没补发。”杜晨对着妮子吐起了苦水，他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连自己都忘了，以前没有人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排遣心中郁闷的呢，“看来还得再找个干得住的地方，现在这个厂子的老板，太XX了！”
面对杜晨的抱怨，妮子也只能默默地听着，心里渐渐生出些忧虑，她明白她的出现，反而更拖累了杜晨，但自己又是这么想靠近他，依赖他，这种自私的想法使得她觉得很惭愧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了。”似乎看出了妮子的不安，杜晨突然说道，“至少现在，还有个你能给我洗衣服，做饭，能听我唠叨这些有的没的，就挺不错的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夸奖啊，妮子望着杜晨的眼里渐渐浮上了笑意，而她瞳孔里的那个男子也难得地对着她笑了，那笑容一闪即逝，但在妮子看来，却是那么的好看。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转眼半年过去了，杜晨和妮子的关系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生疏了，时间让他们慢慢变得相互了解，相互亲近，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年龄相差很大的兄妹。
上个月，杜晨离开了一直工作的那个仓库，去了一家快递公司当起了一名快递员，虽然也很辛苦，但起码能每月按时拿到工资，这对他来说，就很不错了。
春光巷里长的爬山虎已经泛出了绿意，在墙上慢慢生长着，夜晚的巷子只有昏黄的灯光在轻轻地摇曳，显得周围一片静谧。
“杜晨，你今天累了吧？又跑了好多地方吧？”妮子跟在推着自行车的杜晨身边，刘海被微风吹拂到额角，露出了一双轮廓如花瓣一样的眼睛。
“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多啊？一直问来问去的。”杜晨笑了笑，又假装不耐烦的样子问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啦，在街对面的烧烤店做服务员。”
“是吗？能挣多少钱啊？”
“挣得倒是不多，但是老板娘看起来人很好啊。”
“那就好啊，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老板娘说让我明天下午就去，以后我晚上可能要晚点回家了，会提前做好饭给你留下的。”
杜晨看了一眼还稚气未脱的那个小丫头，却让生活磨砺得像个大人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勇敢了，希望从今以后，她能一直这样坚强下去，勇敢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