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救赎

他们有些手里还端着粗口大碗,里面是白米稀饭,虾皮,萝卜干。有些还肩着锄头和扁担,有的抱着熟睡的婴儿……像一道闽南菜——插蛏子,将原本显得过于宽敞的客厅,挤得水泄不通。

见阿爸进屋,众人便将目光对焦在我身上。我早已习惯了各种调侃,不知何时,我的耳朵在各种善意的调侃中,进化成了具有可以自动关闭和过滤各种信息的功能。在比外边的烈日还要火热的调侃声中,我见到了今天的新闻人物,自己的后妈——黄翠云。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4 09:44:00 +0800 CST  
第七章

我曾在脑海中勾勒出无数后妈的形象。那些凭空临摹出来的影像,在见到黄翠云的那一刻,瞬间被击打的粉碎。

黄翠云和我见过的所有成熟女人都不一样。她很白,那种白我只在死猪褪毛之后见过。她的头发是卷曲的,一丛一丛的堆积在她肥短的脖颈上。她和曹玉兰一样长着一张包子脸,五官过于集中的脸上,堆满了陌生的笑容,仿佛那荡漾着灿烂笑容的嘴角,会随时变成血盆大口,吐出毒蛇一样的细长红信子。

黄翠云当着众人的面,落落大方地从阿爸的手中接过我潮湿的手,一脸的灿烂,阿爸乐开了花:“阿天,快叫阿妈!”

我盯着挂在自己额前发梢上摇摇欲坠的水滴,一把甩开黄翠云的手说:“我有阿妈!”黄翠云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条粗壮的弧线之后,僵硬在半空,脸上的表情随即晴转多云。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08:51:00 +0800 CST  
空气瞬间变得凝重,围观的人却依旧热火朝天;男人们一边抽着阿爸散的红双喜过滤嘴香烟,一边津津有味地将目光聚焦在黄翠云滚圆的屁股和胸脯上。

是的,黄翠云和他们自己床上的女人不一样。他们猜想着她肥胖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只有阿爸才能见到的千娇百媚,他们说黄翠云叫床的声音一定很销魂,不然阿爸怎么会失了魂,发了神经。

女人们则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喋喋不休,她们将目光聚焦在黄翠云左手无名指上那颗金灿灿的戒指上,那是阿爸送给她的订婚戒指,足足有5钱。

婆姨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仅仅比自己白的女人,竟然轻而易举当上了村里唯一一座红砖房的女主人,婆姨们说,黄翠云和我阿妈,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有着她们都没有的居民户口。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08:52:00 +0800 CST  
陈阿婆说,娶婆姨是用来过日子,好看不能当饭吃。

我躲开人群,转身就往自己朝西的房间走去。

在通往楼顶的楼梯拐角处,我第一次见到赵飞燕。

赵飞燕一身白裙背着光站着。在距离地面的第二层台阶上,与我四目相对,盛气凌人。

赵飞燕长着一张只在挂历上才能见到的脸。精致的五官恰如其分地镶嵌在白皙的圆脸上,又大又亮的眼睛像两颗黑珍珠,一头齐腰的长发更是浓密乌黑。我失了神,愣在原地。

阿爸走过来试图拉住赵飞燕的手;赵飞燕灵巧地缩回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阿爸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赵飞燕紧紧抿着的双唇,一股强大气场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08:52:00 +0800 CST  
我的房间单调的一眼就能把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阿嬷的婚床上挂着蜡黄色的蚊帐,床上铺着一张凉草席。床边是一个旧衣橱,衣橱的一扇门敞开着,里面凌乱的堆放着几件旧衣服。

向西的窗台下一张刷着红漆的长书桌上,醒目的放着一台阿爸年前新添置的电器——熊猫台式收录音机,还有几本已经卷边的课本;书桌前的竹椅靠背上,挂着一个军绿色挎包。

我脱下湿衣服,顺手揩了揩头发,再揉成一团丢在门后的一把矮凳上。转身从敞开的衣柜里,随手抽出一件土黄色的背心,又接着抽出一条卡其色的短裤,用力抖了两下,便套在身上。

我回到长桌前,顺手摁下收录音机的播放键,并把音量拨到最高,一个低沉的女声便在房间里流淌着,那是潘美辰的《拒绝融化的冰》。

我一头倒在枕头上,一只受惊的长脚蚊从眼皮底下缓慢飞过,“啪”的一声,两只手掌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我互搓了一下手掌,将被蚊子吸走的血彻底抹干。然后背过右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那是由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红与黑:一八三零年纪事》。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08:53:00 +0800 CST  
那是搬家时,阿爸从床板底下翻出来的,阿爸说那是阿妈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我一口气将它读完,接着重复着读了五遍,开始读第六遍的时候,我觉得于连是英雄。

我随手翻开,刚好是于连深夜搬楼梯去赴玛蒂尔德的约。书中这位高贵而任性的玛蒂尔德,让我的脑海中倏忽闪过赵飞燕背着光,阴沉的,不可一世的脸。

雷天鹏趴在窗台上,将鼻涕虫吸回鼻孔里,咧着嘴,痴笑着,大声嚷道:“四,四斤,你快,快,快起来看,你阿,阿爸买了一台大,大,大彩电。”一阵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我将书倒扣在脸上,没有理会雷天鹏的叫嚷。

我闻着书页发出的年代久远的陈腐味道,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雷公村里的男女老少,像是商量好似的,认定阿爸是单身太久了,是时候找个女人了;但找女人干什么,还不是用来洗衣做饭;难道真的是为了生小弟弟?

这个问题我最终还是没有想明白,但那天我却明白了一点,不管我愿不愿意,从今以后,我的生活不可避免的要被肢解。注定了要被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女人所影响着,而发生质的变化。就像雷公村很多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种命运的被延续,无可奈何,随遇而安。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08:53:00 +0800 CST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18:44:00 +0800 CST  
第八章

太阳西斜,围观的人才渐渐散去,继续着他们自己的生活,每家的烟囱相继升起了白色的炊烟,在绯红的背景下交缠着。

我脸上倒扣着书,睡着了。一抹火红的晚霞越过窗台,爬在我的手臂和胸前,手臂上的绒毛明晃晃的闪着光。

阿爸敲响了房门,依旧是一脸讨好的笑容:“阿天,出来吃晚饭了!”我翻了一下身,背上早已粘湿一片。吃的诱惑即刻赶走了瞌睡虫,我趿着拖鞋,不慌不忙地走出房间,来到了与厨房一墙之隔的饭厅。

油腻腻的方桌上破天荒的铺着一张白底蓝花的塑料桌布,上面摆满了菜。

赵飞燕依旧一身白裙背对着门坐着。黄翠云围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红烧带鱼;阿爸在灶台边盛饭。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0:00 +0800 CST  
我在门口杵着,进退两难;眼前的这番景象十分陌生,却如日光下的万物,那么清晰明白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现实。我前进一步,便是妥协;可自己还有退路吗?

阿爸放下手里的米饭,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摁在赵飞燕坐的那把长凳上。我本能地想反抗,抬头便又撞见了阿爸讨好的笑容,当着黄翠云和赵飞燕的面,不忍心亲手打碎阿爸刚刚精心建造起来的新世界。

在阿爸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下,我顺从地端起了碗;才发现碗筷都是全新的,不知这是预示着新生活的开始,还是因为之前的太过陈旧。

黄翠云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对阿爸说:“天明,饭前要先洗手!”阿爸应声车过身来:“阿天,先洗手再吃饭。”

“我的手是干净的。”我为自己辩解道。

黄翠云强调说:“细菌是眼睛看不到的,不洗手吃饭会生病。”

“我没病,农村人没那么多的讲究。”我说完,瞥了一眼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赵飞燕。从她那画一样的脸上,即刻读懂了一丝鄙夷。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1:00 +0800 CST  
我“啪”的一声放下碗,起身离开饭桌。阿爸从背后叫住我,义正言辞地说道:“你阿妈说的没错,你马上给我去洗手,再回来吃饭。”我头也不回走出饭厅,越过走廊,疾速爬上了天台。

我在天台上养了两只灰白色的家鸽。自己动手用木条钉了一只宽敞的笼子,铺上干净的稻草,就是鸽子的窝了。见到主人,两只鸽子“咕咕”叫着,我打开了笼子,顺手在笼子旁边的一只敞口的瓷缸里,抓出一小把玉米,洒在自己的脚下,鸽子跳出笼子,开始在脚边转着进食。

我不理会暴晒了一天的地面散发的滚滚热气,席地而坐。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个不停,我摸了一下自己扁平的肚皮,告诉自己,如果阿爸上来喊自己吃饭的话,看在那一桌子菜的份上,去洗手吃饭。但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都没有等到有人给我一个可以放下自尊的台阶。

鸽子自觉地回到自己的窝里,享受饱餐之后的美足。世界开始变得安静;雷公村总是睡得特别早,太阳刚刚隐入地平线不久,一切便开始渐渐归于沉寂,只剩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灯光,点缀着夜的黑。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1:00 +0800 CST  
我趴在天台的围栏上,半个身子探出了围栏;只见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厨房的灯灭了,白天和黑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完成了交替。我的世界也因为两个陌生的女人,而逆转。

只见阿爸从厨房提着一大桶水进了客厅,身后跟着黄翠云。大概十分钟之后,阿爸又提着桶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黄翠云。看来没有人在乎我的拂袖离去,关心我的去向。

我莫名的颓唐,我想不明白,为何在吃饭前洗手和挨饿之间,阿爸会选择了前者,而之前却从未制止,今天却突然间严苛起来。

从围栏上退了回来,我背过身靠在围栏上。不自觉地伸手抚摸着自己脖子上那块胎记,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那是证明我是阿妈儿子的唯一证明。我凝望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遐想着——如果此刻阿妈在身边的话,我不洗手,也不会不让我吃饭吧。就连雷天鹏那样痴傻,别说他不洗手,就是不洗脸,不洗澡,他阿妈也从来没有让他饿过肚子。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1:00 +0800 CST  
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了心头,周遭的空气变得潮湿凝重,像是灌了水银。听从南方回来的人说,在那里见过酷似阿妈的女人。那个地方,阿爸去过,据说一条街都比一个雷公村大。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我高过了阿爸,就去南方找阿妈。可是,成长是个十分缓慢的过程,我想快点长大,像雨后的春笋一般的疯长,不知为何就连小我半岁的雷天鹏,都比我高了,就连雷晓娟一个女生都超过我了,这让我感到无比气馁。

周围的一切彻底安静,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天台,摸黑进了厨房,意外地发现饭桌上有一碗饭菜,来不及细想那是为谁留的,还是谁给我留的,抓起筷子,就是一阵狼吞虎咽。胸口的哀伤随之化作一声响亮的饱嗝,而烟消云散。随即,便有些洋洋自得,我觉得自己虽然挨饿了,不过现在还是不用洗手,就能吃饱饭;我还是战胜了那个臃肿的黄翠云,不可一世的赵飞燕。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2:00 +0800 CST  
第九章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才被院子外一反常态的喧闹惊醒。昨晚的那一碗饭在睡梦中悄然消化殆尽,只剩下嘴角闯出的一丝酸涩。

我并非旗开得胜,那不过是黄翠云和赵飞燕母女俩带给我的一次最微小的挑战,一大早的喧闹是又一次号角的吹响。只不过这次对抗的主要对象不是我,而是阿爸。

有着城市居民户口的赵飞燕,不是大家闺秀,也算不上小家碧玉,却怀揣着一颗小姐心。她上不惯茅坑,受不了只能提水坐在木盆里洗澡,撂下狠话要立马离开雷公村。

黄翠云给阿爸吹了一晚的枕边风之后,一大早阿爸就找人又拉来了水泥,红砖,还特地从镇上请来了泥匠,大兴土木,快马加鞭,准备将储藏室改成卫生间。

在来雷公村之前,黄翠云母女在镇上住的地方用的也不过是公共厕所,同样是苍蝇横飞,臭虫横行,到了雷公村,她们便像是一块石英表在沿海和内地的区别,变了身价,被当成了稀罕物。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6:00 +0800 CST  
一个上午的时间,储藏室的楼顶上便多了一个高大的水塔,接上水管,连上水泵,通上电,井水便哗啦啦上了楼顶。

两天之后,整个储藏室换了新景,里面的杂物被清空,水泥地板铺上了灰白色的马赛克,朝东的墙角安上了一个褐红色的烤瓷蹲式便盆,白色烤瓷的洗脸池上,挂着一面框着绿色塑料镜框,足有半人高的大镜子,镜子的边上是一个简易的淋浴设施,一个闸阀,一根水管,还有一个喷头。

为了粪水的妥善处理,阿爸又叫人在后院挖了一个3米深的正方形大坑,盖上水泥板后,就成了化粪池,再把粪水直接排向马路边的水沟里。

站在焕然一新的储藏室前,雷天鹏提着他永远不合身的裤子,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脸羡慕地说:“四斤,我能在你、你、你家的新、新茅坑里撒泡尿吗?”就这样,雷天鹏冲着崭新的便盆里撒了一大泡尿,成了第一个用过我家卫生间的人。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7:00 +0800 CST  
这间卫生间从那天起便成为了雷公村人聚集参观的景点,女人们一边在老井边刷着马桶,一边感慨同人不同命;同样是女人,而自己只能每天坐马桶,人家用的却是直接冲水的。婆姨们还说,黄翠云是镇上的一个寡妇,赵飞燕的阿爸在她五岁时,炸鱼触电死了。婆姨们还说我阿爸这是想一箭双雕。

对于各种议论,曹玉兰甩着一身的肥肉说:各人各命,鸭母妆金身,也是扁嘴。婆姨们顿时闭了嘴,鸦雀无声。

男人们在女人的抱怨声中,觉得阿爸找了一个能折腾的女人,黄翠云不是一般人能够降服的,他们说这女人还是收拾服帖一些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我觉得在新的卫生间里,拉出的屎还是臭烘烘的。甚至觉得没有苍蝇臭虫作伴,反而便秘了。我还是喜欢上茅房,只是没过两天,自家后院的茅房就被阿爸填上了土,种上了一棵番石榴树。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7:00 +0800 CST  
我只好绕过后院的矮墙,借阿金婶家的茅房解手。有次阿金婶刚好从茅房解手出来,避而不及,迎面撞上。

已过中年的阿金婶又干又瘦,像是被嚼过的甘蔗皮,没了水分和糖分,只有着雷公村里的女人整齐划一的黑亮皮肤,平庸的五官上,唯一亮点还是她的龅牙。她一边整理自己的裤子,一边打趣道:“四斤啊,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有新茅房不用,你又来阿金婶家添新肥啊。”

我低着头,侧身直接进了茅房,顺手带过了木板门,上了木栓,脱裤子解手。门外传来了阿金嫂那同样干涩但中气十足的笑声,接着世界就安静得就剩下茅房里围着我屁股乱转的苍蝇的“嗡嗡”声,还有闪烁在我脑海里的曹玉兰说阿金婶是白虎的那句疯话。

那天之后,我不再去阿金婶家添新肥了,当年她说我是雷天贵播的种,我记忆犹新。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7:00 +0800 CST  
黄翠云来了之后,这个家有了烟火味,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甜丝丝的脂粉味。白天,黄翠云忙前忙后,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天一黑,黄翠云就和阿爸关起门来,不迈出房门一步,婆姨们说,阿爸这是久旱遇甘霖。

赵飞燕和我一样,冷眼以对所发生的一切,我的世界多了两个女人,她住进了两个男人的世界,而雷公村是我所熟悉的,却是赵飞燕全然陌生的环境;沉默是她唯一的情绪。

而正如男人们所预想的那样,黄翠云确实是一个喜欢折腾的女人。从她来到雷公村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刻消停过。

修葺好了卫生间之后,黄翠云又把家里的缝纫机拉来,买来了花布,做成窗帘,给每个房间都挂上,特别是赵飞燕的房间,花样翻新,煞费苦心,才弄成了她自以为满意的样子。

至于那台全新的19寸大彩电,架起了天线也收不到清晰的人影,不知道黄翠云又给阿爸吹了什么枕边风,阿爸很快又抱回了一台录像机。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8:00 +0800 CST  
那天晚上,雷公村几乎所有的人,早早便吃过晚饭,带上自家的板凳,集结到我家的院子里,他们好奇着那么小的一个黑色盒子里,是怎么放出人影的。

雷天鹏兴奋地晚饭都不肯回家吃,一直守在电视机前,盘腿席地而坐;雷晓娟远远地隐没在人群的后面。我爬上楼顶,趴在围栏上,不愿凑那热闹。

电影播到一半,雷晓娟挤出人群,闪进了我家的卫生间。第二天,早起的黄翠云发现,赵飞燕的一个红色塑料发夹堵住了便盆。阿爸用手掏出发夹,说再买一个新的。饭桌上,黄翠云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说这发夹长了腿。我心安理得的大口大口扒拉完碗里的饭,转身跑上天台喂鸽子。

黄翠云来雷公村之后,关于之前雷天贵让我当上门女婿的传言平息了;随之而起是另一个版本的传言。他们说我阿爸一定是看在赵飞燕的份上,才会由着黄翠云这么折腾,赵飞燕一定是他给自己找的儿媳妇。要不然,阿爸怎么会放着那么多送上门的黄花闺女不娶,而娶一个寡妇呢?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48:00 +0800 CST  
第十章

传闻沸沸扬扬,阿爸一笑置之,黄翠云充耳不闻。录像机买来几天之后,黄翠云将客厅整理出来,放上了几条长凳,门口拉上了黑色布帘,就改成了一个录像放映厅,每人每次收费5毛,可以看两部电影。

黄翠云的做法让阿爸羞于抬头见人,说自己被人戳了脊梁骨。婆姨们说阿爸这是见钱眼开,只认钱不认人。阿爸与黄翠云理论无果之后,收拾了行李,出了一趟远门,将这个家甩手丢给了黄翠云。

当家作主的黄翠云,马不停蹄地行使起她女主人的权利。她在阳台下找人砌了一个大约3个平方左右的小隔间,用木板钉了几个格架。在格架上摆上从镇上采购来的各种日用品,三下五除二就成了一间五脏俱全的小卖部,随即就对外开张营业了。

雷公村第一家录像厅和私营小卖部,确实是个稀罕物,但生意却出奇的冷清。雷公村的人从我家的院子经过时,会不约而同地往里张望,继而交头接耳。对此,黄翠云却不露一丝懊恼与气馁,乐此不疲继续折腾。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50:00 +0800 CST  
她在后院又开出了一块菜园子,种上了各种时令的蔬菜。又自己动手挖了一个大水坑,将用过的废水引到水坑里,在水坑边搭了一个简单的窝棚,又从雷晓娟家买了5只鸭仔,10只鸡仔,后院立马热闹起来,鸡犬相闻。几天下来,黄翠云便黑了一圈。

几天之后,录像厅在夜幕降临后,竟然渐渐热闹起来,当领头羊的不是别人,而是雷天贵。

雷天贵当着众人的面,将五毛钱的价值用他当了十几年的芝麻绿豆官的口才,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众人像是入蛰的长虫还了阳——蠢蠢欲动;临走,黄翠云悄悄塞给了他一包红双喜。

那天之后,录像厅的便意外火了起来。村长的鼓动给众人搭了一个放下自尊心的台阶。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实在没有其他的消遣与放松的方式,那个19吋的电视屏幕更是他们接触外面世界的一个窗口;男人们禁不住那窗口里花花世界的诱惑,而纷纷省下烟钱,以换取身心的愉悦。

楼主 云朵之上sunny  发布于 2015-07-25 21:50:00 +0800 CST  

楼主:云朵之上sunny

字数:73044

发表时间:2015-07-22 16: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1 03:45: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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