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浪荡的勇者与孤独的魔王by离邪(伪年下美强 短篇完结)

【十】
勇者僵直了身子,半晌才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转身看向魔王。魔王冲他摆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连魔法都没用,蹬着他的小皮靴飞快地跑上楼又跑下来。


这片森林对人类来说很危险。细心周到的魔王想了想,从自己的藏品里取出一把刻有玫瑰花纹的匕首,决定送给勇者。
他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刀面,刀柄朝着勇者,用眼神示意勇者收下。
“你或许需要这个,”魔王开口说。“它能令生物流血不止,假如你遇到了野兽,尽可以杀死它们。”


勇者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能读懂魔王的眼神,不过当他确实清清楚楚明白魔王是真心想把这刀送给自己时,再装傻就变成了很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魔王这样诚恳的情况下。


勇者接过匕首,与此同时,他隐约听见迷雾之后的狼嚎声。
他将信将疑地低头看着手上握住的匕首。


实践主义者魔王先生看穿了他的疑惑。他取回了匕首,然后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不到一公分的伤口。
魔王的血液呈现出蓝色,并且持续地滴落在地面上。
那小小的本来应该立刻愈合的伤口却怎样也止不住。
“……你还好吗?”勇者问。


魔王又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治愈卷轴,燃烧以后止住了血。


“……”勇者严肃地取回匕首,他几乎要以为魔王是个智商不高还喜欢自残的实践主义者,并且实践方式又简单又粗暴,和他几乎全是胶原蛋白的精致外貌完全成反比。
沉默了一会儿,勇者还是忍不住追加问了一句,“呃…那些野兽会魔法吗?”


魔王近乎怜悯地看了勇者一眼(这是因为勇者几乎没有一点魔法常识):
“假如你上课有好好听讲,你就会知道我们这片大陆上是没有任何擅长魔法的动物的——龙也一样。它们都惧怕这把匕首,你不用担心。”


勇者感觉到了他还在读书的时候被魔法科学习委员嘲讽的感觉——他很想大声告诉魔王他就是这么无知,不仅不会魔法,而且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没见过龙。


他刚刚这么想着,身后一阵风就把他掀翻在地。
“??”勇者马上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


一条黑龙。他没有看错——甚至那条黑龙又从鼻孔里喷出一阵风。
“它——它真的不会魔法吗?”勇者紧张地问。
“不会。”魔王招了招手,“它其实很乖巧的。”
龙对勇者张开血盆大口,还冲他嚎叫了一声。然后它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魔王。如果单看后面这一幕,龙看上去确实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乖巧。


“……”勇者沉默了很久,“我差不多要离开了。”


“再见!”魔王安抚地摸了摸黑龙的吻部,黑龙感受到他并不专心,不满地蹭了魔王一下。
而魔王的视线却久久地停留在勇者身上,直到勇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迷雾之后。


“到那时……我将漫天要价。我的勇者。”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7-28 21:57:00 +0800 CST  
【十一】
魔王给的匕首显然要比餐刀好用得多。它的刀锋非常锐利,勇者甚至因此没有被荆棘划伤。
他在白雾中谨慎地前行,衣服上又一次沾染了血迹,不过全都是来袭击勇者却被勇者击杀的野兽留下的。那些看上去聪明一些的野兽都会选择远远躲开——勇者感觉挺高兴,显然魔王一个字也没有欺骗他。


勇者前后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只野兽,这片森林简直是乱了套,一切生命都好像不知疲倦,夜行动物从早到晚都在扑腾。
其实这话不是很严谨,因为在浓雾中勇者根本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更别提时间的差异。他只能通过自己的感受来勉强估算时间。
比如现在,他又一次感觉很疲倦了。
勇者找了一棵最近的树挨着坐下,他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感觉非常不对劲。
他从外面来到森林——甚至说是来到魔王的高塔下都没有花这么长的时间!
勇者起身,然而四周除了白雾依然什么都没有,雾浓得恍若有实体一般,勇者甚至稍远一点儿的另一棵树都难以窥见。


“天啊……”勇者沮丧地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要一张这个森林的平面地图。


不过,由于有一把较为趁手的武器在身上,勇者不像来时那么狼狈,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片森林。
不过,勇者大概需要让自己紧绷的神经休息一下。于是他四下观察后挑选了一棵较高的树,爬上去之后紧握着匕首靠在树干上小憩。
他在睡梦中依然保持着警惕,以便必要时能立刻窜起来给偷袭者致命一击。然而坏处是,这并不让他感觉很舒适,只能勉强算是必要的休息。


很快,事实向我们证明了警惕是多么好的一个习惯。


“……!”
勇者利落地在一只大蜘蛛顺着裤管爬上来咬死之前将它击杀,在重新观察周围情况以后他又回到原地半卧着蜷缩起来。然而,肾上腺素的激增使他再也睡不着了,连心脏也不停叫嚣着让他立刻起来走走。


勇者只得站起来继续向前。
他看上去还能算得上从容,鞋底碾过潮湿的枯枝发出不太清脆的声响。那些牛奶一般厚重的白雾似乎就在头顶上,但随着勇者的脚步逐渐分散开变得稀薄。
这个场面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救世主。


这是一个读起来很熟悉的句子,正如勇者感觉很熟悉一般——他经历过的,即将到达魔王高塔之下的情景。
勇者愣了一下,忍不住加快脚步向前——


他抬头,视线所及的地方有一座高塔,墙上盘绕着明显修剪过的藤蔓,塔顶站着两只乌鸦,一如之前那样收拢翅膀,喙挨得很近。


他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7-29 21:41:00 +0800 CST  
【十三】
人生头一次深情表白却惨遭拒绝的魔王先生内心几欲崩溃。


他一向对自己这幅皮囊保持高度自信,毕竟在勇者之前,每一个人都会深陷在魔王的蓝眼睛中,他甚至不用开口就能得到一个人的爱,这几乎要成为一个既定的规律——但是勇者打破了这一切。勇者实在过分独特,以至于让魔王先生在成为魔王的数千年之后重新体会到挫败的感觉。


“我的外貌不足以打动你吗?”魔王委委屈屈地问。
“不,在我看来您确实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
勇者斟酌了很久才回答,他难以确定自己会不会在某个词汇上刺激到魔王,而现在的魔王看上去恰好很不对劲。
“你是思念家乡吗?”魔王这样说,“如果你愿意,我将为你建造一座和你你原来的国家一模一样的城池。”


“这不是问题所在,魔王殿下。”勇者回答。


魔王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那是为什么呢?”


“我从您的身后得以窥见孤独如影随形。”勇者礼貌地微笑,“因此我不得不拒绝与您为伍。”
勇者说得很对,甚至他恰好戳中了魔王的痛处。


于是魔王僵在原地。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沉默地从荆棘丛上取下勇者的外套,顺手叠整齐后挂在手臂上。
勇者伸出手打算拿回来,但被魔王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是的,魔王一直感到孤独。


人们害怕他,给魔王冠以无数罪名,好像一切的恶都是魔王铸造的。魔王不被划进人类的范畴,他只需要等待征讨的来临,最后被某一位勇士斩下头颅,从此仅剩名字被人类镌刻进英雄的丰功伟绩。


没有人愿意与魔王交谈,他捉来做仆役的人类又总是衰老得很快,还未能互相建立起长久的信任,他们就统统死去了。高塔里的人类换了一批又一批,魔王只感到孤独如同森林里无处不在的迷雾一般愈来愈浓重。
到最后,魔王驱逐了塔里所有的人,他的高塔里仅剩下他自己。
藤蔓攀上高墙,荆棘丛常年无人修剪,它们肆意生长,像野兽露出獠牙一般伸长尖刺,将更多的人拒之门外。
魔王曾经也只是一只浪荡却过分美丽的鸟儿,然而现在只得躬身覆上黑羽。


他已经快要习惯了寂寞,拥抱漫长得如同诅咒一般的生命度过往后的岁月——但是,勇者出现了。
说是一见钟情也好,总之,魔王不愿意让自己的小猎物从指缝间溜走。
魔王坚定地认为,勇者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能带来爱,或者结束这诅咒。无论其中哪一样都是魔王求之不得的。


魔王忽然前倾,怀抱着勇者,温软的唇贴上勇者相较冰凉的薄唇,抵开他紧咬着的牙关,舌尖擦过勇者较常人更尖利些的犬齿,口腔内即刻染上了血腥味——勇者狠狠咬了魔王的舌尖一口。
他挣开了魔王的坏白,后退半步,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唇瓣,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魔王咽下了自己的血液,舌尖上被咬破的部分一阵一阵地刺痛着。
“无论你怎样说,最后你都会爱上我——我能看到我们的结局,从头至尾。”魔王向勇者露出一个略带狰狞的微笑。“它是既定的。你无法抗拒亦无法改写,正如你永远困在这片森林。”


“即便你杀死我,我也绝不会屈服。”
“你不得不。”魔王微笑。


勇者蹙着眉沉思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那您能保证永远喜欢我吗,魔王?”
“当然。我将永远爱你。”魔王微一颔首,“你就是我的珍宝。”


“让我想想……您看上去好像是真心的。说实在的,我不相信永远。不如您证明给你患得患失的珍宝看吧。”
勇者忽然手腕一震,匕首脱手射出,刀刃直指魔王的心脏。
“我要您的‘永远’立刻结束,这样我才能安心地收下您的爱意。”


“啊哟,好凶。”
魔王抬手,在匕首捅进心脏之前,像接住一张纸牌那样将白刃夹在了两指间。锋利的刀刃只割破了一点儿皮肤,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处蜿蜒着溢出了指缝间,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对魔王造成任何伤害。


“我任性的小骗子,是哪个魔鬼撺掇你利用我?”
魔王的语调听上去像情人间的甜蜜埋怨,然而他做的事可既不甜蜜又不温柔。
勇者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这时魔王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并且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勇者,甚至没有让手臂上的衣服起一点褶皱。他俯下身,吻了吻陷入昏迷的勇者的额头。
这幅画面极不和谐,但在魔王泛起迷雾一般深沉而阴翳的蓝眼睛里,一切看上去又那么理所应当。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你早晚要回到我的身边来,即便你不情愿这样。”


魔王推开了高塔下的门,鞋跟敲出的轻快节奏透露出他的愉悦。


“欢迎回家,我的爱人。”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7-31 21:10:00 +0800 CST  
今天请假,不更新。明天肉。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1 20:22:00 +0800 CST  
【小剧场】
魔王:我的小家伙……
勇者:喂,小东西。
魔王:???
勇者:???
这俩人互相都觉得对方比自己小呢=v=
千年柯基魔王(172cm)表示心痛到无法敷吸。
战场老司机勇者(185cm)表示腰酸屁股疼。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2 17:16:00 +0800 CST  
明天怕是会卡更新,不过要看情况,我尽量不卡哈。
以及问你们个事啊,你们看到我头像是啥样的,是吃刀表情包吗?我这里怎么显示的还是我的cos照,贼尴尬。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2 21:48:00 +0800 CST  
【十五】
勇者醒来之后感觉没什么不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精神也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好极了,这让他像一只戳破一个口的气球一样生不起气来。


勇者心情复杂地扶额叹息。他的手还没放下来,就被被子底下突然钻出来的魔王的脑袋吓了一跳。
“你生气了吗?”魔王整个人扑在勇者身上,他抽抽鼻子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没有,不过我非常希望你从我身上下来,你压得我反胃。”
于是魔王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手揪着床单,像是新婚的妻子那样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昨晚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觉得你不高兴,抱歉……”魔王吞吞吐吐地说。
勇者其实不需要魔王对他道歉,尤其是这种……令人尴尬的。很明显,他甚至在睡梦中就想明白了,自己打不过魔王。而且说实在的,昨天也没有——至少不太让他感到除了尴尬以外的任何不适。
“我不在意。”勇者于是这样回答。


魔王不放心地观察勇者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兮兮地凑上去,指尖轻触勇者红痕未退的脖颈,果然引来勇者警惕的瞪视。
“你看,你在意的!”魔王委屈地又道歉,“对不起。”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吗?”


魔王一脸疑惑地盯着勇者看了一会儿,然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那再问一遍,亲爱的。昨晚我弄疼你了吗?”


勇者蹭地站起来与魔王拉开距离,顺手从身旁的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换上:“啊哟,脖子好疼!我看见你就害怕,你离我远一点儿。”


“恕我拒绝。你得习惯我——当然,我也要尝试尽量对你好。我能做到的。”魔王将手背在身后,在勇者面前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颔首,神情严肃。但这严肃没有保持很久,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了坐在床脚换衣服的勇者的身上。“不论如何,以后你都要和我生活在一起了。”


勇者摸了摸脖颈,甚至还很合气氛地吹了声流氓哨,“我不敢提意见了。不过我希望您愿意在厌倦之后让我活着离开。”
“那我能向你保证,不会有所谓厌倦的一天——我很专情,这是真话。”


从这天起,我们可以说勇者和魔王正式同居了。
魔王无条件的处处退让使勇者接受这一切的速度比魔王想象的要快上一倍不止。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王之前给勇者带来的阴影太大,还是他确实挺适应在高塔里的生活,总之,勇者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任何关于离开的词。


勇者和魔王定下一个规矩: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做点儿难以描述的事情。但实际操作起来,魔王就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同意的。于是选择权全部交给了勇者。魔王也试图打破这个规矩,但勇者一定会用打他一顿的方式强迫魔王遵守——魔王一点儿也舍不得还击,但他也不喜欢挨打,毕竟勇者打人很疼——动作还很快,魔王根本跑不掉,结结实实的一下就是一下。


魔王在这儿要补充一句话,因为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形容不够准确——勇者在这儿的生活已经不能够用‘适应’来形容,他甚至颇有点儿当家主人的从容感。


“啊哟,脖子好疼。”勇者捂着痊愈后一点儿痕迹没有的脖颈笑着对魔王说。“我现在揍你的时候不会遭到还击,当然得多打几次给自己的脖子报仇。”
这番说辞听得魔王嘴角直抽,但他还是忍住了动手的想法,只回以勇者一个亲吻。然后又用嘴唇摩挲着勇者的耳廓——他有点儿想做。但是勇者警告地敲了敲魔王的额头,魔王只好讪讪地放弃这个想法。


总之在下一个事件发生之前,一切都很平静,甚至美好得有点儿颓废。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3 21:45:00 +0800 CST  
今天请假。写好了已经,奈何痛经,在床上不想动开不了电脑。明天中午更新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4 20:31:00 +0800 CST  
今天又请假,我要去理一下剧情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6 11:34:00 +0800 CST  
今天有可能更新,也有可能不更新。在我没更新以前,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到底更不更新,这种更新方式叫做薛定谔的更新。
如果有更,就是在晚上九点以前。超过这个点大家该干啥干啥,不用等了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6 15:05:00 +0800 CST  
【十六】(之前被吞了)
勇者几乎可以背出自己每天的生活作息表——吃完早餐后在塔顶晒3分钟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太阳,午饭前和魔王打一架(最后总会以勇者被摁到床上来收尾),午饭后睡个短短的午觉,醒来喝一杯下午茶,然后尝试一层一层地收拾魔王那看似整洁实则乱七八糟的高塔。
晚上可以坐在壁炉前读书,魔王缠着勇者给他讲故事。魔王喜欢勇者低沉和缓的声音,但事实上他更喜欢趁勇者被温暖的炭火烤得昏昏欲睡而毫无防备的时候凑上来到处乱摸。勇者在这时候会怠倦抬起眼皮警告地瞪他,但在魔王看来这和引诱没什么区别。


“……你知道,政//变是常有的事。有新的王领/导国/家,我只是战败国的军/人。”
显然,现在是故事时间。勇者回忆着,挑拣最平淡的词汇来叙述这件让人伤心的事。他一点儿也不介意直面过往,甚至有意把一切剖开呈现在魔王的面前,以尝试换取魔王对他的信任。
勇者抱着一本厚厚的古籍,裹着毛毯窝在壁炉旁边的摇椅上。魔王就在他身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直到被勇者一脚踹在屁股上才吃痛地安分下来——平常魔王是很乖巧的,不知道今天又出了什么毛病。魔王委委屈屈的表情差点儿没让勇者笑出声来。
托他的福,勇者现在确实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战俘的结局很糟糕。魔法师都上了绞刑架,士兵的军衔从下往上算,一部分被安置在底层,一部分被流放,最后那些——像我,不得不踏上前来征讨你的路,简单来说就是送死。其他幸运的家伙都逃出去了,只有我被抓捕回来。”
“为什么?”魔王颇有兴趣地追问。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勇者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说道,“大概是因为国王的小女儿对我的爱慕吧。假如不确认我必死无疑,那个老家伙恐怕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呢。”勇者合上书,语调轻快地说。


魔王静默不语。


“您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同情我……”勇者小声抱怨。他侧头看了看躺在他身边的魔王——好吧,魔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勇者的肩膀睡着了。他抽了抽鼻子,在勇者的眼皮底下蹭来蹭去,然后找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又沉沉睡去,毫无防备的样子看上去和普通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勇者抬手,轻轻地将散在魔王脸上的几缕黑发捋到耳后,他轻声说:“请允许我再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小家伙出生在魔法世家,但他不会魔法。家里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你不必勉强,因为我们会永远爱你,永远守护你’。”
他盯着面前的壁炉发呆。火烧得很旺,木材被燃烧发出细碎的响声,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勇者敏感的耳朵里被无限放大,甚至使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见了混杂在燃烧的响声里的哭喊和尖叫声。
“后来,在敌国攻破城池前,父亲将长枪交给这个小家伙。他说,现在轮到你来守护我们的家族。”
记忆中轮廓模糊的府邸被战火一点一点地燃烧殆尽,兄长的死讯接连从紧闭的窗户里溜进来,家中无忧无虑的小儿子被迫骑上战马,奔走在前线,他运气很好,没有牺牲,且不断顶上一个又一个无人继承的军衔。


“然而最后也没人能守护国家,更没人能守护一个破碎的家族。战败国的魔法师被送上绞刑架……家人来不及向小家伙兑现永远爱他的承诺。除了不会魔法的小家伙带着一个本不属于他的极高军衔被押进监牢,全家人都不告而别。”


勇者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止不住哽咽了一下。他紧抿着嘴不发出一点儿生气,唇微微颤着。眼眶中没有泪水,但却好像独自忍耐着悲痛。
魔王的睫毛在勇者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颤了一下。他假装自然地换了个姿势搂住勇者的腰,并念起咒语悄悄燃烧了一张安神符咒——果然,勇者看上去好一些了。


必须承认的是,魔王在一般的时候都算个很好的人,他的关怀无微不至,有那么几个瞬间里勇者真觉得他们二人本就是爱侣。然而,这样的生活虽然听上去不错,但实际上却寂寞地让人想要尖叫出声——人际交往,正常人都需要,然而魔王将勇者挡在了人群之外。勇者确定自己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也一点儿也不想整天对着魔王这张脸。


“我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囚禁。”勇者小声地说,“我需要自由,非常需要。”


“……旧历829年,我二十八岁。因为掩护战友越狱被推上了绞刑架,但在折返回来救我的战友的帮助下逃过一死,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从此生活在角落里。”
勇者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在绞刑架上,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我那样近。”
他说。
“谢谢您让我重新体验了一次,魔王陛下。”


勇者从摇椅上起来,替魔王掖好摊毯子,并俯身在魔王的额上轻吻。
而后他转身离开,掩上门,点起一支蜡烛,顺着一级一级地往下走。鞋跟踏在略有潮湿的实木阶梯上,发出喑哑的响声。他没有回头——并且强迫自己绝不回头。要是转头就看见魔王那双湿漉漉的、又大又蓝的眼睛,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走的勇气。


与此同时,魔王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勇者离开的方向。
他唤起了勇者所有的痛苦记忆。勇者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然而听完了勇者的故事的魔王比自己预料得要感到更难过一些。
现在勇者有两个选择。然而他无论选择了哪个,魔王都会是最终的赢家。
“留下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我的勇者。”
魔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勇者走到塔底,而有人紧随其后。小皮鞋的鞋跟敲打出音节,准确地重叠在勇者的脚步声上,这简直是最好的隐藏方式。


勇者推开塔底的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出来了。不过现在他要尝试另一件事。勇者徒手触摸拦路的荆棘,尖刺划破他的指尖,几滴鲜血顺着指缝一直流进袖口。在魔王的授意下,那些荆棘不得伤害勇者,只能不情不愿地将刺往回缩,甚至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勇者安分忍耐的这么长时间里,他总算搞清楚了最关键的一件事:用自己来要挟魔王总是很有效。而现在,事实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你不应该逃离这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有声音从上空传来。勇者抬头,魔王的黑龙盘旋在浓雾间——勇者几乎忘了这个大家伙!它看起来是要阻拦自己,而勇者想不到任何办法能使自己从黑龙的利爪下逃走。


黑龙用爪子将勇者摁在了地上,它愤怒地咆哮着什么音节,像在大声斥责勇者的背叛。
魔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他垂眸凝视着黑龙爪下的勇者,许久不发一语。


“放了他吧,我的朋友。”魔王沉默了片刻,用清脆的嗓音这样说。
黑龙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情愿,但它还是犹豫地抬起爪子。魔王搂住勇者,燃起一张卷轴为他止住了血。


“我知道我逃不出去。”勇者主动开口。
魔王因为这句话怔了一下。
“所以,带我出去吧——我的意思是,和你一起。”勇者接着补充。


魔王沉默了很久。勇者以为他将拒绝,于是眼神越来越黯淡。他能看见荆棘之后的树林,最近的一棵树上留着他自己刻下的逆十字,它过分狰狞,仿佛在提醒勇者:自由离他越来越远。


“好,和我一起。”突然,魔王这么说。


勇者回搂住魔王,他的下巴抵着魔王的肩窝,讨好地蹭了蹭,看上去深情至极:“我属于你,我的爱人。”


魔王勾起嘴角笑了笑:“我相信了。”
勇者不置可否。他笑起来,低头轻啄魔王的唇。


然而这一幕落在黑龙眼中,它又一次显得出离愤怒。
“你简直和那时候的蠢魔王一模一样!”
勇者立刻又和魔王接了个湿吻,他用眼角的余光紧盯着黑龙,还不忘带上点儿挑衅。
好吧,魔王想。他的勇者就该是这样桀骜不驯。


在这片森林里,每一位外来者都在重复既定的路。事实上,关于这一点,连魔王自己也无法逃避——无论如何,他的爱人一定会跨过荆棘来到他面前,一直陪伴他直到生命结束。
“我说过我能预见我们的结局,我亲爱的。”魔王神秘兮兮地凑在勇者耳边说,“而我的结局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也依旧通向你。”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6 20:07:00 +0800 CST  
【十七】
夜幕又一次降临。
这是这座城池防备最薄弱的时候,正值卫兵交接,城门里只有一个懒懒散散的守城的士兵,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把城门推向闭合。


“先生,请等一等。”穿着斗篷的青年怯弱地拽了拽守城士兵的衣角。他的嗓音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特有的微哑,上挑的尾音和轻浅的喘息声简直像是羽毛拂过心脏那样令人感到难耐,“请您放我进去吧,天太晚了,我留在城外一定会死去的。”


士兵看见斗篷下的青年的脸:棕黑的柔软卷发衬着他的脸愈发白皙,浅蓝色的眼睛像清晨的天空那样干净。上齿轻咬着红润的下唇,显出惊慌而为难的样子。像是能掌握在手心里的瑟瑟发抖的小夜莺,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那个士兵表面依旧严肃,他装模作样地问:“你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吗?”
青年蹙起细眉:“没有,先生。但是,求求您了,我真的不能留在城外……”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摆出一副即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什么也没有,那真是太好了。士兵这样想,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意味着无论他对这个小可怜做些什么,都不会遭到任何处罚,因为律戒并不保护外来者。
“当然可以,不过——”士兵暗示地用食指挑起青年的下巴。
青年愣怔片刻,而后痛苦地点点头。
士兵俯下身要亲吻他,青年顺从地颔首,半眯起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亲爱的先生。”他说。
青年的声音仍像是羽毛一般轻柔,面前士兵却感觉颅脑如被利刃破开了一般剧痛,紧接着疼痛消失,清醒的神志也随之而去。他的目光涣散,怔在了原地。
魔王问:“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进城了吗?”
士兵在魔王的操纵下情不自禁地点头应允。


魔王嬉皮笑脸地朝某个阴影处竖起拇指,勇者双手插在衣兜里,不疾不徐地从阴影处走出来。他打量了一下魔王的笑脸,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他拉起魔王的袖子:“可以了,我们走吧。”


“不,我讨厌这个人。”
魔王朝勇者摇摇头。他抬起手,五指张开,虚掩在士兵的面部。士兵立刻便恢复了清醒,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从又是一阵可怕的疼痛,视线里染上猩红色,顷刻间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血液混合着脑浆从他裂开的颅骨间缓缓溢出,魔王反手托住他的下颚使他堪堪保持直立。而后魔王指尖窜起火焰,将他的尸体燃烧殆尽。


“早点儿说不就好了吗?”魔王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擦了擦沾染上的血,“真恶心。”


目睹这一切的勇者不适地皱了皱眉。‘魔王就是魔王’他想。
不过他也绝不会开口说什么,一个陌生人而已,不值得让自己冒着挑衅魔王的风险替他说话。所以勇者只是神色郁郁地沉默了片刻,转而在魔王看向他以前换了副愉悦的表情,然后轻佻地朝那个‘可怜的外来者’——魔王先生吹了声口哨:“啊哈哈,色诱。太犯规了。”


“可惜你不吃这套。”魔王嘟嘟囔囔地凑过去,踮起脚尖飞快地偷亲了一下勇者的嘴角,然后在勇者不爽地动手之前跳开,蹦到他跟前立正站好。
“……”勇者脑子里还是刚才的场面,表面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对着这样的魔王,他发不出火来。于是勇者只好抬手替魔王整了整帽檐,动作自然地搂着魔王的肩膀,和他一同走进城内。


城市的格局在他离开的期间里没有变化,勇者于是凭借着记忆在巷子间七转八绕。
他抬头看着夜空,没什么星星,但是月亮很圆。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清楚地看到月亮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战场上,月色也像今夜这么美好,但那个时候自己还生怕月光会暴露出军队所在的位置——结果夜晚还没有结束,高层就垮台了。所有活人成为战俘,收起战旗时西南风还在猎猎地吹。镣铐敲击血锈味的泥土,那是自由放弃他们的最后一个夜晚,因为双脚踏进监狱的时候恰好迎来黎明。


“我们去哪儿?”魔王一直在观察勇者的表情,他感觉勇者看上去不太好,于是魔王找准了时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发问。
“……啊。”勇者愣了一会儿,明显是没听见魔王在说什么。于是魔王无奈地又把问题重复一遍。
勇者费劲地朝魔王扯出一个笑容。他差点忘了身后还跟着这么大的一个小尾巴:“找我的几个老朋友叙旧。”


然后,魔王稀里糊涂地跟着勇者走进了红灯区。当他发现自己在哪儿的时候,几乎要气疯了,甚至打算立刻打晕勇者再把他扛回去。
亏他还揪心勇者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可现在这个让他担心的家伙竟然完全无视自己,他朗声笑着,并且相当亲昵地和一个身材健壮的老妓/女搭话。
“我的英雄朋友!——你竟然活着回来了,不可思议!”那个女人摆出惊讶的表情,用手肘锤了锤勇者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死定了,你被抓去国王那儿的时候我还专门开了瓶香槟为你哀悼。”
“噢,‘英雄’,救命。”勇者摊手,“莉特,你别嘲笑我了。”


“这不重要,总之欢迎回来。大家都很想你,走吧,给他们个惊喜!但小心,别被那群疯子灌醉了,他们最近越来越——像一群疯子!……嘿,你的腰简直要和我的重剑一样细了!”被称作莉特的女人搂着勇者的腰,要往附近一家酒吧走去。直到这时,她才看见一直站在勇者身后的魔王。


魔王狠狠瞪了女人一眼。他现在很生气,几乎要把生气写在脸上。魔王现在就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浑身都是尖刺。
“噢,瞧,一个小可爱!”莉特问勇者,“你的爱人,嗯?”
好吧,魔王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让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好了一点。


“是的,不过他很害羞。”勇者回头,温柔地笑了一下,附身低头轻轻吻了吻魔王的鼻尖,然后替他把帽檐拉低遮住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勇者没忘记用神情的眼神警告魔王:不要惹出任何麻烦。
魔王点头应允。虽然勇者在不经意间就成功地安抚了他,不过魔王还是有点后悔让勇者出来。他打算暂且先观望一下——对此,魔王只能像章鱼一样紧紧扒着勇者不放,沉默却张扬地向所有人宣誓主权。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6 20:07:00 +0800 CST  
【十八】
酒吧里乌烟瘴气,吟游诗人抱着他的廉价竖琴,哼唱着关于英雄的歌谣。许多人零零散散在吧台坐着饮酒谈笑,气氛有种异样的和谐,好像所有人都相互熟识一样。
就在这时,莉特一脚踹开门:“朋友们,看我带来了谁?”
“这没什么好猜的,宝贝。你又看上了哪个小男孩?”坐在吧台上叠纸牌的男人连眼睛也不抬。
勇者从莉特背后探出头(没错,这个女人和勇者几乎一样高),顿时引起了一阵惊呼声。莉特好像早有预料一般,飞快地转身把酒吧门关上,还不忘在外面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到底搞什么……嘿兄弟们,我看到了谁?乔?是你吗?”托那群人的福,吧台上的纸牌塔全倒了。男人埋怨地抬头斥责,但在看到勇者的脸时也着实愣了一下,“我的天。你没死啊,伙计?”


勇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在吧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马上围了好几个人,他们和勇者很快地攀谈起来。
魔王很识趣地没有扎进人堆里,他坐在一个离勇者不太远也不太近的位置,但是仍然有人时不时朝他投来审视的目光。魔王觉得很新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这样放肆地看他了。魔王低着头,帽檐打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


勇者很担心魔王或许会因为这些眼神而不太愉快。他不能保证喜怒无常的魔王真的能像他所说的那样乖乖待着,万一魔王任凭喜恶伤害了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怎么办?这可不是勇者能承受的结果。
于是勇者当着那群总是看过来的人的面亲昵地搂住魔王的肩膀:“少看两眼,我家的。”
周围人很应景地吹起了口哨,而后都很给面子地移开了视线。勇者松了口气,而另一边,听到这句话的魔王显然非常愉悦。假如他有一条尾巴,现在一定已经兴奋地摇晃起来了。


可惜勇者没注意到这些,他一转身又扎进了人堆。


魔王往外挪了挪,重新挑了个位置坐下,对面就是那个叠纸牌的男人。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越来越高的纸牌塔。比起这个,魔王显然更热衷于用更多的精力捕捉周围的信息。
“你叫布莱恩,对吗?”魔王问。
男人点了点头:“你呢?”
“无可奉告。”魔王笑了笑说。
布莱恩并不在意魔王无礼的回答。一阵足以令人感到极度尴尬的沉默之后,他停下来,主动做了个‘请’的手势。魔王微微颔首当做应允,从布莱恩身侧的桌子上取了一叠纸牌,和他一起做这个无聊的游戏。
“你和乔很像,都是高傲的怪人。我大概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了。”


“噢?”魔王问。“你好像很了解他。你和他是朋友吗?”
“‘他’?你说乔吗?”男人回答:“你想知道什么时候的关系呢?以前他是我的长官,现在我们都是越狱出来的通缉犯,那边那群人也是,我们是一伙的。有个词叫什么,啊,亡命之徒。”
他对勇者亲昵的称呼让魔王忍不住皱了皱眉。男人误以为魔王感到害怕,于是促狭地笑了一下:“小美人,你从我们身边抢走乔可是很自私的。”


“我警告你少瞎说鬼话。”勇者瞪了男人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已经搭得很高的纸牌塔上,有些惊讶地感叹,“噢,这么高。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
布莱恩从魔王手上接过一叠纸牌,费劲地又往上搭了一层:“不,主要还是‘你家的’这个男孩儿手很稳,比我厉害。”
“……对不起。”勇者看看布莱恩的手,表情有点微妙的难过。
布莱恩在其他人的注目下抬手敲了一下勇者的额头,甚至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什么呢!我可不需要你的道歉,听着真难受。再说,保护朋友是应该的,很多事儿我反而得感谢你,但算得那么清楚没意思——总之,你没必要自责,我说真的。”


“你说得对,很对。”勇者沉默一会儿就笑起来,朝人群打了个响指,“如果又碰上那么一天——噢,我的乌鸦嘴。我只是说如果,我们又陷入了麻烦,我也一定会保护你,还有你们,尽我所能。”


“喔——喔,我可记住了!”哄笑声把勇者重新包围起来。之前那个搭纸牌塔的男人又坐下了,乐此不疲地继续尝试。


魔王不着痕迹地观察布莱恩的手,他之前大概是持短剑或者匕首的,指腹有厚厚的茧。然而就在这双手上,伤痕密集得让人要打个寒噤,并且尤其集中在手指上。最深最长的一道从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划下长长的痕迹,堪堪避开静脉。男人仍然在尝试叠纸牌,每一个动作都很费力,甚至抬抬手指都要剧烈颤抖很久。
假如魔王猜得不错,这个男人再也不能用剑锋利落地捅进敌人的心脏了。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很糟糕的故事,但好在男人有那么多的朋友愿意聆听他的伤痛不是吗?


魔王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没有一点伤痕且非常灵活。他握紧拳,感觉自己离勇者又远了一些。他也有自己的故事,但永远不能对勇者讲述。
魔王沮丧极了,他嘟着脸生自己的气,低落的气息连长长的兜帽檐也挡不住。勇者这一次注意到了他,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魔王又不高兴了,但还是决定提早在众人的挽留声中带着魔王离开。
“瞧瞧,有了爱人就不理我们了。”一个男人故意扭捏道,“你要是喜欢男人,怎么不干脆从兄弟里面挑一个呢?”
勇者挑了挑眉,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他低低地哀嚎一声,转过身试图殴打那个家伙,而对方也毫不客气地还手。打到一半他们就停了下来,大笑着相互撞撞肩膀。


在这个间隙,魔王又被冷落了短短一段时间。布莱恩向他招招手,凑在魔王耳边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音调说:“给你个忠告,离他远点是好事。”
魔王歪头看向他。
“虽然我和乔是朋友,但我必须得说,他太危险了。你去问问现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给你这样的答复。任性的小王子死在战场上了,逃出监狱的只是一头野兽。”
魔王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除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评价勇者,一点也不。
“王子?”魔王问。
“?”布莱恩显得比他更惊奇,“你竟然不知道?”
“没有,不过他确实看起来像旧贵族。”


“我以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你是不是别的国家来的?我们这儿的人很少有像你这样的黑头发。”显然,布莱恩将魔王当做了外地人。


魔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不会离开他的。”
“嗯哼,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布莱恩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膀,“我只是看你可爱才多说一句。尽管去吧,但愿有一天我不会看见乔带着你的脑袋来和我玩保龄球。”


“走了,又说什么。”勇者向他们走过来。将衣服整理妥帖之后,他拽了拽魔王的衣袖。魔王站起来,乖巧地紧跟着勇者离开。
在跨出酒吧门前,他又返回来,走到布莱恩的面前。魔王将一叠纸牌递给他:“差点忘了还给你。”
就在布莱恩将纸牌接过去的间隙,魔王笑着低声问他:“您将他比作兽,先生。但如果我告诉您,我正是一位驯兽师呢?”魔王虽然用着敬语,但明显地神色不善。这话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理解为警告。他显然并不是想求得答案。语毕,魔王礼貌地欠了欠身,然后快速地走开,追上了勇者。


“匍匐只是假象,小家伙。”男人摇摇头,握着纸牌回到吧台上,又一次从头开始叠起了纸牌塔。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7 19:58:00 +0800 CST  
哎。后排安利一个西幻语c群,不审戏但是人设严审,人设公屏3p过。话是这样说,其实审核并不难。我是神殿牧师怜悯骑士长怀特,光杆司令。诚招牧师下属,我可以手把手教你写魔法技能。有意楼中楼扣1我戳你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7 22:27:00 +0800 CST  
【十九】
勇者和魔王当晚睡在酒吧附近的小旅馆里,环境绝对算不上舒适,魔王对此非常不满。他像一只陀螺一样在这个不足4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转来转去,直到确定自己在每个角落都施了清洁咒为止。
但要说好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比如这个又小又破的旅馆那么凑巧的只剩下一间空房,屋子里仅有一张床;附赠有一个醉酒的勇者正像一只大猫一样窝在床上。劣质的灯泡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恰好落在勇者陷在纯白色枕头中的侧脸上。魔王能看清他因为光线而不适地蹙起的眉,每一根柔软的发丝,甚至唇上隐隐的水光——每一样都在考验魔王那根本就没有的自制力。


魔王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勇者的唇角,勇者半眯着眼睛,下意识地就舔舔唇,恰好触碰到魔王的舌尖。勇者无意识的动作简直是在魔王的脑袋里点了一支烟花,甚至还炸成一个巨大的心型。
魔王爬上床,隔着被子搂住勇者的肩膀,然后低下头与勇者接了个吻,唇舌间都是葡萄酒的味道。
不过接吻这个词运用的不太好,毕竟只是魔王单方面这样做,而勇者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勇者在那一点儿缺氧感觉的指使下很迟钝地挣扎了一下,并且短促地从鼻腔里发出几个闷闷的音节,听起来实在非常委屈。


这点可爱的反应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勇者被吻过之后反而清醒了不少。他直起身,瘫软地靠在床头上。他喘了口气,伸手将魔王推开,但没有成功。于是勇者像往常一样,严肃地瞪了魔王一眼以示警告。然而他不知道眼角的湿润的红晕完美地出卖了他,使这个警告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味道。


魔王被勇者瞪了一眼之后,‘害怕’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毫不畏惧地又凑上去,毕竟对付现在的勇者甚至比对付一只猫咪还容易得多。勇者的反应总是慢了半拍,他根本无法捉住这只不停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
多么下流!勇者真想大声咒骂他,然而一旦开口,所有的单词都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呻/吟。
勇者恼怒地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在魔王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虎牙将细嫩的皮肤划破,魔王‘嗷’地哀嚎着瑟缩了一下,木板床也很应景地发出吱呀的声音。
勇者咬着不放,但也完全不再反抗了。
勇者眯着眼睛活像一只餍足的猫科动物,他或许是将魔王的肩膀当做了捕获的猎物——对于魔王而言,他愿意将这看做一种无伤大雅的小情趣。
木板床还在吱吱呀呀地尖叫,但魔王并没有在意。
但就在魔王决定着手‘享用’勇者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人突然将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墙上,粗骂着要求魔王他们小声一点。
这声巨响显然吓坏了勇者,他警惕地直起身四下看看,这一次他完全清醒了。
“你在做什么?”
勇者抬头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魔王。乘人之危违反了规定的魔王又瑟缩了一下,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
“我——呃,我出去一下,很快,你就在这儿等我。”魔王说着,迈着小碎步倒退着往门口走,眼睛紧盯着勇者,生怕勇者什么时候蹦起来给他的脑袋来上一下。


勇者用指腹蹭了蹭刚才被魔王咬破了一点儿的唇,许久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隔壁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痛呼声。
旅馆老板娘吓了一跳: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她这个破地方打架斗殴!她饶有兴趣地侧着头聆听了一阵,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哦,并不是打架斗殴,只是单方面殴打。


魔王把那个坏他好事的人打得鼻青脸肿,然后怒气冲冲地返回房间。要推门的那一刹那又想起了什么,转而蹑手蹑脚地打开一条门缝,溜进房间里——有人在他之前关上了门。魔王刚转过身,就被揪着衣领拎起来。


然后,老板娘又一次听见了‘单方面殴打’的声音。她面色冷静地在圣诞树顶上挂了一颗小星星,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那些可怜的家具在经历这么个晚上之后,还能不能继续使用。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8 21:05:00 +0800 CST  
电脑坏了……今天没更新。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9 19:59:00 +0800 CST  
我靠神经病度受把我12章吞了,还不给恢复。想打它。
12章什么毛病也没有啊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9 22:30:00 +0800 CST  
【二十】
勇者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他望向窗户那一侧,这是他在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见窗外不止是一片白雾。虽然如此,但是这天色也实在算不上有多好。夜幕里一颗星星都没有,黑的像一大块蒙住眼睛的布——原谅勇者这个简单粗暴的形容,因为这就是真实贴切的形容了。夜色无论在什么时候看都是这样的一成不变,甚至令人有种时间停止了的感觉——不过,魔王平稳的呼吸声总打断这个错觉。魔王因为被勇者扯走了被子的缘故,在睡梦中冷得瑟瑟发抖,但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暂时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没错,勇者耍了个下三滥的小把戏,他将致人昏睡的药物抹在了嘴唇上,而后等待魔王自投罗网。


勇者将手虚拢在魔王的脖颈上,啧啧地感叹:他真是太不警惕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下手。勇者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犹豫,于是他决定将这个归为‘仅仅是时候未到’的范畴。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又转身把魔王提溜起来粗暴地塞进被子里。勇者最后转头看了一眼昏睡的魔王,从窗口跃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勇者在窗台上刻意留下了一个鞋印。如果一切都能按照他预计的那样,魔王醒来后看到这个鞋印就会知道自己顺着窗户离开了,而不再浪费时间去和旅店的老板娘交涉。这样就预防了魔王恼羞成怒,然后杀死这些无辜者的情况。勇者再也不想看到什么人因为自己而受伤了——假的。
他只是担心魔王闹出了什么事儿以后会牵连到勇者自己和他的朋友们。


显然,勇者绝不是愿意独自承担麻烦的人,他得找人帮帮忙。


鞋跟踏在砖石铺成的地面上,有规律地轻敲出单薄的声响——这一次难得没有人尾随。
勇者从容地在墙与墙间的阴影处行走,偶尔抬头看看被房屋尖顶切开一个豁口的月亮来校正自己的方向。


全国的房子都有尖尖的屋顶,这与当地气候有关。然而尖屋顶的国王城堡和尖屋顶的贫民窟矮房完全是两个极端,绝对没有人会将它们认错。
只有当夜色织成网,将所有景物一股脑儿地兜进黑暗中以后,它们看上去才会有那么一点儿相像。甜香抑或是腐坏都紧挨着掩盖进宵禁中的死寂之下。


忽然,有人将甜香与腐坏糅合到了一块儿——银白的刀刃割破空气,又紧随着一声钝响没入肢体。
勇者像转一支笔那样让他刚刚顺来的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而后反手握住刀柄。
他杀死了最后一个或许会打破这静谧环境的人,并且换上了那人的衣服。勇者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略蹙了蹙眉,而后探出舌尖舔舐干净指间的血液。保证全身上下都还算干净妥帖,起码不至于有血迹来吓坏拥有脆弱心脏的家伙以后,他礼貌地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公主的卧房门。


被吵醒的公主神色不悦,但她还是披上了外衣,打开门。她皱着眉看着面前高大的家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侍卫要在夜半时分敲响自己的房门。
她在心里想,假如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她一定要把这个**的脑袋割下来!要知道,国王很老了。这意味着要有新王继位,作为国王独子的公主正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加冕礼而烦心呢。她一点儿都没准备好去做个女王,而且直到现在为止,她的心里都还满满地装着一个被派去征打魔王的可怜囚徒,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您似乎不太高兴,我的好姑娘。”侍卫轻佻的称呼让公主蹙起了眉,但又感觉很熟悉。这时候一直垂首的侍卫略微颔首,露出那张英俊的脸,恰到好处的戏谑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震惊地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反复打量勇者,甚至大胆地凑上前,踮着脚尖用双手轻轻捧起勇者的脸端详着。在确认了勇者的身份以后,她将唇紧紧贴在勇者的面颊上亲了好几下,整个人几乎要幸福得昏死过去。
勇者安抚地拍了拍公主的背部,眼角的余光仍警惕地观察四周。暴露在走廊上令他感觉很不自在,但这时候贸然提醒公主可不是绅士所为。
好在,公主的状态恢复得很快。她顾不上说其它的,转头四下看了看(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勇者把有可能撞见这一幕的人都干掉了),连忙把勇者一把拽进房间,然后锁上了门——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非常后悔自己因为一时莽撞而收留了一个囚徒,但疯狂跳动的心似乎感染了大脑,肢体违背了理智的一切意愿,它们根本不听使唤。
“我一定是在做梦,乔。”公主哽咽着,她的泪水简直像决堤一般落下,落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她紧紧抓住勇者的衣裳,“要知道,在我的梦境中,你的脸多么清晰啊!可现实呢?我最后一次在长桌上见到你,相隔那么远,我看不清、也听不清。是我的爱害了你吗?可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能控制呢?”
“这不是梦,亲爱的,冷静下来。”扮成侍卫的勇者脱下了高高的帽子,他俯身抬手轻轻地拭去公主的眼泪。假如魔王在这儿,一定会气到昏厥——勇者从未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对他说话。
“我回来了,为了你。”


“天哪……”公主红着面颊,不敢置信地攥紧了领口,“你愿意留下来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这里的公主和童话里的公主不太一样。她同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于是便沉浸在这糖果一般甜蜜的毒药里。她高傲且张扬,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怜的智慧,还有着不得了的痴情,算是好事也是坏事。这其实是勇者遭遇的所有不幸中的最大不幸,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我当然愿意。但是——事实上,我并未杀死魔王。他将人类当作玩物,现在正要把我捉回去呢。我必须要想办法逃开,否则就要在那片不见天日的森林中度过余生了。”
勇者说完,又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半步,“我并不是来寻求帮助,这事儿又有谁能帮的了我呢?何况你即将登基加冕,我不该给你带来麻烦的。我来这儿只是想见见你,毕竟这或许真的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
公主张了张口,她之前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在知道真相后又几乎要退却。
她并不是不愿意帮助自己的爱人,可正如他所说,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容不得一点差错。公主蹙紧眉,几乎把后槽牙咬碎——然而,说心里话,对于一个怀春少女来说,国家和爱人,她宁愿选择这失而复得的后者:“……我可以帮助你!”


“你不能。”


嗤笑声在窗边响起。魔王闲散地倚靠在公主的窗台上,玩味地打了个响指,指尖窜起一丛白色的火焰。他往前走了几步,指尖虚指向公主,火舌几乎要舔舐到她的脸。
“你知道吗,小姐。你的男人把毒药藏在唇齿间。这可不是什么磊落的做法,我着了道,但那又怎样呢?它不能对我造成分毫的影响。”魔王颔首,带着一贯的狡黠笑容,垂眸凝视一旁的勇者,“面对魔王,你们无能为力。”


“到我的身边来,我的爱人。”魔王对勇者说,“我需要一点儿安慰。否则我真怕一不留神就杀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09 22:31:00 +0800 CST  
今天请假。修不完文,想开始夜生活了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10 22:29:00 +0800 CST  
情绪忽然低迷………感觉没塑好人设,痛哭

楼主 盗墓者张海客  发布于 2017-08-11 22:37:00 +0800 CST  

楼主:盗墓者张海客

字数:49087

发表时间:2017-07-17 03: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1 04:04:17 +0800 CST

评论数:59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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