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殊途》by二柱(民国架空,强强,HE)

给自己dd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1 23:07:00 +0800 CST  
“淡宕,明天他们商量着再去警局一回,你怎么打算?”何书遥拈了花生往嘴里送,听留声机里咿咿呀呀地放京剧。
迟淡宕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外套脱了搭在一旁,内里的衬衫在沙发背上皱着微微堆起。
闻言,迟淡宕烦躁地揪了一把布艺沙发上的流苏:“不知道……谁知那局长说的话是真是假……”
何书遥把腿一敞,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来诡秘笑道:“这种事么……不过拿些钱打发就完了。”
“说到底,不过怕学生惹出什么乱子来。”
迟淡宕挺直了背,愤愤道:“话虽如此……但是,这禁令未免太不近人情!”
“勿谈国事,茶楼里明明白白的贴着,谁知他们如此讨巧,正正撞在枪口上。”何书遥伸手去够盘里的花生米,手指修长漂亮,看得出养尊处优,连读书人常有的薄茧也不曾见得。
迟淡宕沉默。
勿谈国事,可身处乱世,又怎能不谈国事!
“李云南,呵,半路子出来的士兵……”何书遥把花生嚼得脆响,“就想做将军总统了……”
迟淡宕讶然,看何书遥一脸风淡云轻的样子,好似他说的不是一个在南方一手遮天的政权掌握者,而真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新兵蛋子。
“书遥,你……”
“嘘,淡宕,我刚才大不敬了呀,你……”何书遥弯起眼睛,笑得真诚,“可别说出去哦。”
“那是自然。”
迟淡宕看着好友脸上诚挚的微笑,却不禁悚然。
留声机的撞针在黑色的唱片上规律地颤动,婉转的戏腔流淌出来。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既然说过要再来,重诺的学生自然是要来的,早早地捂了包子馒头来警局门口坐着,只是人并不十分多,数来不过十人左右。
何书遥和迟淡宕坐在对面的凉茶铺看着,那警局里值班的警察坐在桌前打盹儿,只等值白班的人来换班。
这时凉茶铺口过来一个人,叫了一句:“来碗凉茶,要廿四味*。”
迟淡宕循声望去,却是陈衡,警服随便地穿着,手上几张小票子。
陈衡感到他的视线,懒懒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接过凉茶,嘴凑到碗沿就喝。
喝完了很爽快地一抹嘴,提着警棍去警局门口赶人:“干什么干什么!围着门口,是想坐监还是想报案?”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昨日不是讲好今天放人!”“你们局长在哪?”
陈衡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倚在警局门口的柱子上,冲着一群学生说:“局长还没这样快,劝各位还是回家吃了饭再来,也省去这许多劳累。”
学生们自然不依,陈衡只是置若罔闻,靠在柱子上晃他那根警棍。
“局长!局长来了!”
有人叫道,陈衡皱眉望去,看见街道那头走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应是林大海。只是林大海身边还有一个高个儿,不知是何方神圣。
迟淡宕和何书遥也注意到了,盯着那一高一矮走近的两个身影。
走近了看,才知道那高个子也是警察,一身警服笔挺,身材高大,脸庞在警帽的阴影下不能看清,不过面部棱角分明,应是一副英俊相貌。
“那是林大海了,这又是谁?”迟淡宕不解道。
何书遥只死死盯着那警察看,眼睛里竟然有近似疯狂的东西。
迟淡宕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2 16:01:00 +0800 CST  
陆-新官
林大海同那警察来到警局门口,林大海抬起手,笑容堆得满脸:“大家静一静,敝人林大海因调职,不再担任局长一职,新局长是这位聂正阳聂局长。”
聂正阳抬起头对着众人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人群里发出低低一声惊呼。
那张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子较平常人略为高挺,嘴唇很薄,此时因为微笑着而挑起一点弧度,随即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非常严肃不苟。
局里的兄弟们听到消息,都跑出来看,待看清这新老大的脸,有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娘。
真他 妈 的 好看。
陈衡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林大海怎么突然就调职了?这个聂正阳,年纪轻轻,怎么就当上了局长?陈衡皱着眉,看着这个新来的聂局长,看他玩得出什么幺蛾子。
“大家好,我是接替林局长的聂正阳,大家还请多关照。”聂正阳稍稍鞠躬。
有记者拿着摄像机啪啪地拍照片,问聂正阳:“那么请问聂局长如何处理这次的学生游行事件?人会放吗?”
“关于这个问题,警局抓人的确是我们不对,管理不当,我们即刻放人;不过学生们的游行是对于法令的不满,在下不过一个小小局长,实在不敢妄论,还请各位学生体贴体贴我们警察,少游行活动为妙。”
聂正阳一番话说得漂亮,学生们看警局这做小伏低的态度,纵使有谁想闹也站不出来,这新官不比林大海,好看的紧,不知是否也厉害得紧呢。
“那聂局长对警局的未来有些什么打算呢?”
“首先,要整顿纪律……”
聂正阳开始阐述他的计划,条条击中警局的隐患弊病,一旁的林大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非常不好看。
警局的兄弟们听着新局长的发言,渐渐不安起来。
“乜(什么)?毋准收保护费?就那一点钱,酒都毋够饮!”
“还要准时开工?迟到要扣钱?”“还要设立报案处?有冇搞错啊,这样好累的喔!”
警察们私下小声议论,看向这个新局长的眼神也怨恨起来。
每天准时上下工,任劳任怨不说,还没有油水捞,这警察还真的成人民公仆了!
陈衡听着警察们的埋怨,又看看下面激动叫好的民众,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迟淡宕听着聂正阳一脸正气地演讲,赞许地点点头,觉得心里头又热乎起来:“若真能做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何书遥只敷衍地应了两声,看着聂正阳,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
聂正阳在讲话的同时,目光往街对面扫了一圈,似乎已经发现了何迟二人,对着这边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何书遥的手停止了颤抖。
何书遥狼狈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迟淡宕在后面一把捞起他落在凳上的西装外套,唤着何书遥的名字追了上去。

聂正阳上任不到三日,就把警局里外都清了一遍,立下条条规矩,那些警察哪里受得了?只是叫苦不迭,阴奉阳违的。
“七哥,这新老大也忒不体贴!兄弟们没有钱拿,哪里肯做嘢哟!”警局里的老油条三二一说道,拿手肘戳陈衡,“要不,我们……”
陈衡低头看去,三二一的两根手指搓了两下,其意不言自明。
“再说吧。”陈衡淡淡说道,“再看看,撑不撑得住。”
“七哥!局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个小警察跑过来。
陈衡应了一声,把警帽扣上脑袋,到局长办公室的大木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进来。”
陈衡走进来,反手关好门。
“局长找我什么事?”陈衡开门见山。
聂正阳笑着看他,指指一旁的椅子:“坐。”
陈衡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动声色:“局长有什么事?只管说。”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聂正阳插着手,看着陈衡道,“二四七,陈衡。我知道现在局里的兄弟都看我不惯,我也知道你也算是他们的领头。”
“不敢当,什么领头,不过混口饭吃。”陈衡垂下眼,心里已有了盘算。
“这几天他们还没反,也是你暂且压着。就当谢你,晚上去大三元,我请你吃饭。”聂正阳虽说是笑着,目光却锐利逼人,大有不去也得去的架势。
有白食可吃,就算明知其中有文章,陈衡还是一口应下。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3 22:17:00 +0800 CST  
陈衡不喝酒,所以通常的酒过三巡,面红耳热心事尽吐的亲近场景也不存在,只有两个人围着一桌饭菜,陈衡慢条斯理地夹菜,聂正阳笑着吃两口,说几句场面话。
陈衡终于吃饱了。
放下筷子,陈衡直直看向聂正阳:“有什么话,拿上来说。做不做,我的事。”
聂正阳抚掌笑道:“爽快!那我也直说了——我要你帮我。”
“如何帮?”
“让警局的那一群人,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做事。”
“这可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只不过七哥一定是有办法的。”
“你又怎知我一定会帮你?”
“事成之后,要什么你尽管提。”
“哦?聂局长真是大手笔。”陈衡笑道,眉毛挑了挑,“那么,我答应。”
“好!以茶代酒,预祝你成功!”聂正阳端起茶杯,和陈衡一同饮尽杯中茶。

几日过去,警察们发现,只要他们一收保护费,聂正阳就会知道,并从他们的工钱里扣,而只要他们一偷懒,那天就会出奇倒霉。
警局里开始偷偷流传一个传说,说聂正阳是包老爷转世投胎,什么观音佛祖都护着,不能随便得罪的。
开始无人相信,到后来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聂正阳额头上那块淡疤是包老爷的月牙,聂正阳是盖世清官云云。
省城人本就十分忌讳这些神鬼,又遇上这许多不吉利事情,难免有些心慌慌,又听得三二一说他问过了大师,大师说他有贵人相助,万万不可逆了天意。
消息传开不久,聂正阳就说要涨工钱,警察们乐呵了好一阵,也不算计着如何捞油水了,只本本分分做事,一时间省城的治安变得十分稳定。
聂正阳问陈衡:“既然事已成了,我也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你要什么提罢。”
“这个承诺,你先欠着吧。”陈衡没接他的话,“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好。”
“也好。”聂正阳也不在意,随即转了话题道,“我今晚要去何公馆,你同我一道去。”
“何公馆?”陈衡心下疑惑,何家是省城有名的富商,这聂正阳自诩两袖清风,怎么又要拜访何家?
“是。”聂正阳眯起眼睛,唇边一抹笑,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陈衡摸不透聂正阳的目的,只好回家找了两件尚过得去的衣服穿了,来到警局跟着聂正阳去何公馆。
何家作为省城数一数二的大富商,何公馆自然是十分气派,洋楼,花园,样样不缺。
由家仆领了进内堂,何敬远已经笑迎上来:“聂局长今日前来,何某不曾远迎真是失礼。”
“何伯又拿我说笑,不过一个虚职,何苦来取笑小侄。”
陈衡在一旁听得明白,原来这聂正阳和何家有交情,难怪今日要来拜访。
“我早听说你来了广州,怎么才来看我这个何伯?”
“前些天有事耽搁了,今日才得空前来。伯母和书遥可都还好?”
“你刚来自然事多些,他们都好,书遥那小子,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有客也不下来见见,在楼上书房和朋友说话哪!”
“朋友?”聂正阳微讶道,“我可要好好见识下了。”
“嗨!这小子!我让人叫他下来,成什么样子!”何敬远眉毛竖起。
“不用费心了,我上去叫他就好。”聂正阳拾阶而上,一会楼上下来一个人,走下来才知道是迟淡宕。
迟淡宕见陈衡也在,十分吃惊,但不便询问缘由,只向何敬远问了好,坐下来和何敬远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何敬远说了一会,去厨房催饭菜了,迟淡宕这才有机会问陈衡:“怎么你也在这?”
“我和局长一同来的。”陈衡回答说。
“想来也是如此。”迟淡宕点点头,就没有话好说。
正当尴尬之时,楼上哒哒哒一阵响,何书遥僵着一张脸下来,后面跟着笑吟吟的聂正阳。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3 22:18:00 +0800 CST  
二柱今天连更两章……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3 22:18:00 +0800 CST  
柒-突变
“阿七,你们认识?真巧。”聂正阳一脸惊讶,眼神在陈衡和迟淡宕之间跳跃。
“啊。”陈衡敷衍地回道,啧,这衬衫西裤真不是好穿的东西。
迟淡宕也尴尬地对着聂正阳笑了一下:“聂局长。”
“你和书遥谈得很拢啊,一个系的?”聂正阳随意问道,坐在沙发里点燃了一支烟。
迟淡宕把手放在膝盖上,举止透着点不自然:“是。”
他果然还是看不惯这些官员的做派。
“书遥不曾向我提过。”聂正阳磕了磕烟灰,把头偏过何书遥这边来。
“你也不曾问过。”何书遥似是很不待见聂正阳,恨恨道。
“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聂正阳呵呵笑起来,那边何敬远已在招呼他们吃饭。
聂正阳站起来,轻轻松松把手插入裤兜:“走吧。”
聂正阳和何书遥走在后面,陈衡和迟淡宕一前一后走在前头。
拐过一道弯,迟淡宕下意识向后一看,惊得他立刻扭回了头,心跳不止。
聂正阳居然偏头在何书遥的额角落下一吻!
他们二人究竟是……?
迟淡宕心里乱七八糟地猜测,不觉已到了饭厅,脚下依旧走着。
手上传来一股力,把迟淡宕扯得身形一晃,正欲回头查看,却听得后面一个声音低笑。
“想谁家的妹妹哪?莫要跌死了!”
往下一看,这才看见脚下一道高高的门槛,险些就要被绊倒。
迟淡宕抽回手来,聂正阳的事也不再想了,只专心桌上饭菜。
一席终了,宾主尽欢,当然,忽略何书遥那一直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聂正阳和陈衡告了辞出来,聂正阳心情很好地哼着一支舞曲。
陈衡坐在聂正阳的洋车里,闻着车里崭新的皮革布料味,问道:“你今天去何公馆,带上我做什么?”
“警察局长,带个随从比较有脸面。”聂正阳回答道。
陈衡没说话。聂正阳绝不是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一个新上任的警察局长,还没有阔绰到买一辆新汽车的地步。
再加上他在何家的一些举止,聂正阳更像是一个纨绔子弟,而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警察局长。
陈衡在街市里摸打滚爬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聂正阳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背后的势力可能非常庞大,对于这种人,陈衡惹不起,偏偏也躲不得,只能小心应付。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省城的上流人群又热闹起来,不是别的什么,只为了一件事——何家大少爷,何书遥要办宴会,庆祝他二十岁的生日。
何家财力省城人个个都知,莫说那些平民百姓,就连那贵族名流,也巴望着嫁女儿或是混脸熟,攀上何家何大少爷这根高枝。
聂正阳作为何家的交好,又和何书遥有交情,自然收到了何家的请柬。
聂正阳穿着浅灰色收腰西装,系暗蓝细条纹领带,足下一双锃亮的皮鞋,兼之又喷了些法国香水,整个人显得气度不凡,英俊逼人,一入场便吸引了许多太太小姐的注意。
相比之下,站在他身后穿着一套普通黑色西装的陈衡就显得逊色许多,并不引人注目。
人们的忽视正入陈衡下怀,他既不是商界精英,也非政界大佬,来这样名流荟萃的聚会,不过是聂正阳的坚持。
陈衡依旧摸不透聂正阳在想什么。他只隐约觉得,聂正阳好像在有意地引导他一些什么。
不愿多去想,陈衡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3 22:19:00 +0800 CST  
面前是摆香槟酒的盘子和果盘,陈衡挑出荔枝来吃。刚剥了几粒,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取了一杯香槟。
陈衡顺着手看去,白皙的一双手,骨节不算分明,皮下有隐隐的青筋露出。再向上看,墨蓝的西服袖口,一截雪白的袖子。
陈衡眯了眯眼,是新买的,但绝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东西,八成是成衣店里挂着出售的货色。
再看到脸,是迟淡宕。
陈衡对着迟淡宕挑了一下眉,吹了一声口哨,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迟淡宕听个清楚。
迟淡宕白了他一眼,坐了下来:“又是跟着聂局长来的么?”
“自然。”陈衡不紧不慢地接着剥荔枝,嫣红的果皮在陈衡略显黑色的大手映衬下,带了一点不可言说的韵味,像是猛虎细嗅蔷薇,不协调的美感。
迟淡宕只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这流氓,这样的精细活做得倒还不错。
似是窥破了迟淡宕心中所想,陈衡把荔枝放入口中,慢悠悠道:“莫看我现在只拿得警棍,放在以前,我这双手摸的都是玉。”
迟淡宕抿了一口香槟,没接茬。
何书遥走过来,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淡宕!你在这里!可害我好找!”
迟淡宕失笑道:“你做寿星,倒还找起我来。”
何书遥还未开口,聂正阳就哈哈笑着走来:“我本说迟少爷定是有人作陪的,他却硬要前来。”
何书遥冷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我却不欢迎你。”
聂正阳弯下腰:“不如跳一支,容我赔罪?”
何书遥抵不住聂正阳的纠缠,只好跟着聂正阳到了舞池里。
“他们二人倒是关系甚好,是世交。”迟淡宕看着二人默契的舞步道。
陈衡淡淡地看了一眼。
“是。”

聚会到一半,气氛正火热,陈衡也坐不住了,准备找个姑娘也跳支舞。
他在迟淡宕复杂的目光里整了整衣服,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一个单独坐着的姑娘走去。
刚刚鞠了个躬,前面就传来一声枪响。
“啊!”一个女人的尖叫像是什么开关,更多女人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叫喊。太太,小姐,摇晃着她们的耳环发卡,往旁边钻,精致的脸因为惊恐而微微变形,竟然显出几分可怖来。
男人们放下了酒杯和搂着女人的手,叫道:“怎么了?”“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枪声?”
正惶恐不安间,门口冲进来三五个人,穿着军服,提着刺枪。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3 22:22:00 +0800 CST  
“军部的人?”有人失声叫道。
“军部的人来这里做什么?”“怎么回事……”
“各位女士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们,我们是奉命前来抓人,各位担待些。”兵后面走出一个人,同样身穿军服,腰间一把乌漆漆的手枪。
“干什么啊……”“抓人?”
“我们军部接到消息,说何大少爷私截军火。”那军官说道。
“何大少爷私截军火?”“怎么可能?”人们小声议论着,四处寻找何书遥的身影。
“刚才……他好像和聂局长去后花园了。”一个穿旗袍女人指着后面的门道,声音颤抖。
那军官一挥手,带着那一小对兵穿过人群向后花园走去。
迟淡宕一见形势不对,赶紧拔腿往侧门跑,那条道近些,他要赶着去告诉何书遥。
何书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私截军火?他不差这个钱。
陈衡看着迟淡宕没命地向后花园跑,叹息了一声追上去。哪个让聂正阳,他的顶头上司也在呢,还得在他手下混饭吃。
追到后花园,远远看见一座小亭子里人影幢幢,还有说话声。
陈衡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看见何书遥和聂正阳争论着什么,迟淡宕一脸焦灼。
“我说过了,我不去你家!”何书遥道,“他们查便查,我何书遥何曾怕了他们?”
“这次不同往日!这个时局,别乱来!”聂正阳低吼道,捏住何书遥手腕的手上爆出根根青筋。他转头冲陈衡低声说:“把人送到我家里,就说是我的客,明日再安排把人送去香港,避避再说。”
何书遥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听得黑暗里一片杂乱脚步声,有人喝道:“还想潜逃?”
何书遥和和聂正阳都是一僵。
“军官说笑了,何某不曾犯事,何来潜逃一说?”何书遥笑道,偷偷挣脱聂正阳的手,抚平袖口,“不过商量些游玩去处,军爷也当真。”
“哼!”那军官嗤笑一声,“是真是假,搜搜不就明白?”
他挥手命令道:“搜!”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3 22:23:00 +0800 CST  
捌-新年
客人们都被何书遥请走,士兵们分散在何公馆的四处,找寻着所谓证据。
“军爷,我可一直是好公民,私截军火这种要枪毙的罪我可断断做不出。”何书遥给那军官倒了一杯酒,笑道。
“做不做得出,只问得何大少爷,我怎么知道?”军官手一挡,没接那杯酒。
何书遥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军爷说的是。只是家父不在省城,军爷这样似乎有些不妥。”
“报告长官!”一个士兵嗒嗒跑下楼来,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在二楼卧室发现一本可疑账本!”
“拿来我看看!”军官伸手接过账本,仔细翻看了几页,便命令道,“抓人!”
何书遥等人脸色一变,聂正阳开口道:“可否把账本拿来一看?”
那军官冷哼一声,把账本摊开给他们看。
最新的一页,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白:步枪三千支,配枪子弹六千发,已入库。
何书遥一口否认:“这不是我记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军官让那些士兵把何书遥反剪双手,“去军部再说!”
“长官,这件事尚有疑点,不如再调查调查,方可行事。”聂正阳摆出笑脸,伸手搭上军官肩头。
“我们军部做事,聂局长还是少管为妙。”军官把聂正阳的手拂下,“带走!”
一行人抓着何书遥走了,迟淡宕已经不知说什么好。说何书遥被人冤枉,可账本上明明白白;若是真的,迟淡宕不相信同窗好友会如此贪婪。
“放心,书遥他是被诬陷的。”聂正阳揉了揉太阳穴,眼神阴鸷,“陈衡,你送迟少回家。”
说完,聂正阳就大踏步出了何公馆。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5 10:01:00 +0800 CST  
陈衡把手插进裤兜,冲着门口抬了抬下巴:“走吧,迟少爷。”
“你这人!怎么还是这副样子!”迟淡宕愤恨道,“枉书遥对你那样客气!”
“哟,照你这么说,有人给了我一块肉,我就得亲他一嘴?”陈衡哈哈笑起来,“迟大少,你未免也太过较真了吧?”
“我是不是要哭上一场?有什么用?”陈衡挑衅地看着迟淡宕。
“你……”迟淡宕被他堵得没有话说,想到何书遥被抓走,自己却没有办法解救他,就觉得胸中烦闷,发狠道,“走,喝酒去!”
陈衡一愣,已经被迟淡宕拉来了酒楼。
点了一支玉冰烧,迟淡宕倒在碗里就喝。陈衡不沾酒,在对面点着烟,冷眼看迟淡宕闷头喝。
迟淡宕喝了一会就上头了,双颊通红地说话:“来广州这么久……什么事也没做成……当记者,读了经济管理系……交了朋友,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抓!”
“为什么……为什么?”
“陈衡……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嫌我娇气又自以为是。”迟淡宕欺身过来,“不过,你是个好人,我知道。”
陈衡眉心微微一跳,只说了一句:“你别喝了。”
“没权、没钱,当真什么也做不了……”迟淡宕像是恢复清明一般,有力道,“一个学生,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陈衡心头一阵隐痛。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吗?

“聂局长,我想去看看书遥。”迟淡宕端正坐在聂正阳桌子对面。
“不行。”聂正阳埋首于文件之中,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你以为军部是哪里?”
“就看一眼,聂局长,我知道你能。”迟淡宕拿一双眼睛逼视聂正阳。
聂正阳停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抱歉,我不能。”
“聂局长!我不相信你没有这个权力。”迟淡宕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了。
“呵呵呵……”聂正阳突然发笑,把警帽取下,手指插进头发里,“你说什么?你不相信我没有这个权力?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他 妈 竟然带不出来一个人!”
迟淡宕无措地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撑着头双眼紧闭的男人。
门外闪进来一个人,一把拖住迟淡宕出了局长办公室,把门关好。
陈衡拉着呆呆的迟淡宕来到一个角落,迟淡宕靠着青石板墙,陈衡蹲在地上,抽了一支烟。
“你又何必来刺局长的痛处。”陈衡呼出一口烟,“他心里也不好过。”
“他是警察局长……怎么,也不行呢?”迟淡宕喃喃自语。
“不是什么事都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陈衡把烟头在地上按熄,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官大一级压死人,背景再庞大,也不是一手遮天。”
“我不懂。”迟淡宕迷茫地说,“政府天天都宣扬,人人平等,社会稳定,但是,我没看见。”
“你太年轻。太单纯。”陈衡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理想化理想化,你的理想和现实是有区别的。”
“你得拿掉那层头面,看里头的东西。”
迟淡宕失魂落魄地走了。
陈衡好几天没再看见他,学生们的游行队伍里也不见他。
何书遥依旧被关着,和军部耗着。
年关将近。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5 10:0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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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5 10:02:00 +0800 CST  

快到除夕的时候,何书遥终于被放了出来。听说有人拍到了证据,军部抓何书遥不是什么私截军火,而是他们家的政治站队触及了李派利益,军火好好的,所谓抓人关人不过是军部自导自演的一部大戏。
军部出来辟谣,奈何消息已经传开,这边聂正阳和何敬远又逼得紧,军部只好找了个理由放人。
听得消息,陈衡早早被聂正阳派去接人,在军部门口看到迟淡宕已等了多时了。
迟淡宕像是瘦了,脸颊微凹,眼眶下一片乌青颜色。相比之下,何书遥倒还体面些,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行走举止大少爷风范不减。
“书遥!”迟淡宕欣喜叫道,何书遥对着他笑得灿烂:“怎么?你怎么还来了?不用上课?”
“我向先生请了假。”迟淡宕说道,“他们有对你怎么样没?”
“没有,他们怎么敢动我?”何书遥把头发捋了捋,还是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只不过看到陈衡把车开到了警局门口,他的脸就拉了下来:“怎么开来警局了?回何公馆。”
“局长吩咐的。”陈衡干脆地熄火,下车拉开门。
聂正阳站在车外,绅士地伸出一只手。
何书遥没给他这个面子,在车里问:“你干什么?”
“表达一下我的喜悦之情。”聂正阳笑得很诚恳,“另外……花市已经开了,可否赏脸一观?”
“花市?”迟淡宕早已下了车,在陈衡旁边偷偷问,“那是什么?”
“广州的一个风俗,过年要逛花市,买花插花的。”陈衡耐心给他解释,“很是热闹。”
“哦……”迟淡宕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何书遥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聂正阳转向迟淡宕:“迟少爷也一起去吧?就当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迟淡宕忙不迭答应了,他还真想见识一番这花市的繁华样子。
陈衡心里微微一动。
谢意?谢什么?

蝴蝶兰、金橘、小菊花、富贵树、水仙……各种各样的花卉盆栽充满了整个花市,还有小风车、小灯笼等挂饰,红红火火一片。
陈衡和迟淡宕没一会就和聂何二人走散了,迟淡宕只好跟着陈衡,问他这是什么花,那又是什么花。
陈衡倒是耐心,一一给他讲了,还买了一小盆金橘端在手上。
花市上许多花都有好兆头,什么富贵、发财,花贩们费尽心思讨人们的欢心,在名字上讨巧。
逛了一条花街过来,迟淡宕眼花缭乱,只觉得省城之热闹,非自己家乡可比。
花街过去一条街上有卖煎堆油角的,香味儿尤其勾人,陈衡过去买了斤把,拿回来给迟淡宕尝鲜。
“煎堆碌碌,金银满屋。”陈衡吃得满嘴冒油,“煎堆油角,都图个好兆头的。”
迟淡宕吃着这广州街头年节传统小吃,愈发觉得这城市可爱起来。
二人边走边吃,又谈了些寻常话题,不知不觉走到了花街尽头,看见聂何二人正等着。
何书遥脸色依旧是不自然,看见陈迟二人走来,上前去探迟淡宕手里的纸包,却只有一手油腻的碎屑。
迟淡宕尴尬地笑笑:“咳,不好意思,都给吃了。”
“吃太多,怕是要喉咙痛。”陈衡在一旁凉凉地道。
“你若要吃,我给你买多少都行,何苦抢夺迟少的。”聂正阳失笑。
何书遥轻哼一声:“你当我是没钱么?用你买给我?”
“好好……”聂正阳认输一般地点头。
迟淡宕看着他们二人,觉得他们的关系真是好,好到近乎暧昧。
他下意识看向陈衡,却发现陈衡嘴角噙着笑看着聂何二人。
不是他一般流里流气的或是嘲讽的笑,而是一种安静、温煦的笑容,带着一种平和的力量。
原来也是有人情味的。
迟淡宕忽然觉得,手上那盆小金橘变得明亮起来,嘴角就不禁上扬。
新年,来临了。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6 09:20:00 +0800 CST  
玖-家事
迟淡宕边走边看着手里那封信,皱起眉头。
母亲怎么会写这样多琐事?洋洋洒洒一面信纸……
看到后面,他突然一脚站住。
突然的停止让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看时是个挺着肚子的富爷,正竖着眉毛看他,马上要破口大骂。
迟淡宕赶紧道歉赔礼,那爷还不肯罢休,这时有人叫了一声:“吴爷,别难为人学生仔!”
那吴爷转身看见是陈衡,也不敢再纠缠,骂骂咧咧地走了。
“干什么你?走路不看人?”陈衡拿眼瞪着迟淡宕,“出什么事了不成?”
“啊,没有。”迟淡宕忙道,把信揣进怀里,匆匆走了。
这些日子迟淡宕和陈衡的关系好了不少,由于迟淡宕最近找不着何书遥,所以有点什么事,迟淡宕只好在吃早饭的时候和陈衡讲。
陈衡毕竟是个老广州,耷着一双永远睡不醒的眼睛听他说,然后两个人再商量商量,陈衡俨然成了迟淡宕的军师。
不过,这封信是母亲寄来的家信,结尾说她马上要来广州看望迟淡宕。
迟淡宕隐约觉得不对。过年时母亲就拍了电报来说让他不必回家,这次又突然来广州,按理说这时候家里的生意该是最好的,母亲应该忙不过来才是,怎么会……?
疑惑归疑惑,既然母亲要来,也不能不好好对待。
火车抵达广州的那天,迟淡宕早早来到车站接车,在一群大包小包的人群里找到了打扮得体拿着手包的母亲。
迟淡宕上前去,叫了一声“母亲”。
杨露转过头来,看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泪就含在了眼里:“小宕!”
迟淡宕连忙扶住杨露:“母亲,您怎么来了?家里的生日如何?”
杨露摆摆手:“等会儿再说吧。你住在何处?”
迟淡宕叫了两辆黄包车,把母亲和自己拉到自己的小公寓。
“小宕。”杨露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似是无意地问,“在学校可好?”
“……很好。”迟淡宕愣了一愣,把杨露脱下的披风挂到衣钩上。
“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家……”杨露说着,突然说不出话,拿手绢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心里明白的。”迟淡宕听见杨露咳嗽,连忙给她手中的杯里续了些热水,“怎么咳嗽了?可是吹了风?”
“无妨。”杨露喝了几口水,又小心问道,“小宕,你……在学校可有心仪的姑娘?”
迟淡宕身子一僵,回答道:“没有。忙于学业,这种事不曾上心。”
杨露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为你找了一户人家的姑娘,人品家世都好,相貌也好……”
“母亲。”迟淡宕皱起眉,打断了杨露的话,“这些事还是儿子自己决定为好。”
“我知道,你们这些新青年学生,肯定是不愿包办婚姻的……”杨露的手不安地摩挲着陶瓷杯沿,“可是……”
“你的婚姻大事,万万马虎不得。”杨露吐出一口气,“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劝你寻个好人家的女孩儿。”
“母亲。”迟淡宕失笑,“千里迢迢来到这,就是为了劝儿子早日婚娶?未免太小题大作,何况,儿子还在上学,等结业了再谈不迟。”
“本可以缓一缓,只是当今却等不得了。”
“如何等不得?”迟淡宕坐下来倒了一杯茶,玩笑说,“怕是母亲想抱孙子等不得了?”
话出口,迟淡宕就暗暗心惊,怎的自己也学得陈衡一样的油腔滑调?
杨露并未注意到这些,她苦笑着慢慢开口:
“你父亲失踪了。”
“什么?”迟淡宕的笑凝在脸上,“您说什么?”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6 09:21:00 +0800 CST  
杨露安抚地把手放到迟淡宕的手上,又重复了一遍:“小宕,你父亲失踪了。”
“失踪?”
迟淡宕重复了一下,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找不着人?”
“前些天,你父亲去河北拿货,河北那边正打仗,本来是不许他去的,但是他硬是要去,说有个客户过年要提货,耽误不得……哪曾想到,去了就再没有消息。”
杨露好歹当年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说起事情来镇定清晰,只是眼圈微红,看着迟淡宕。
迟淡宕问出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六没的消息。”
腊月二十六……今天已经正月初八了。
十三天。
难怪,过年时母亲不让自己回家,难怪母亲急着让自己快点结婚……
迟淡宕紧紧捏着杯子,想说几句宽慰母亲的话,却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那我们……”
“虽然生意上的事有我在打理,但是你父亲的失踪让很多事都变得很棘手,客源流掉了很多,我们家的生意在下滑……”杨露给迟淡宕分析,“如果可以和一家大商结姻,对我们家的形势会非常有利……”
迟淡宕自然明白这场婚姻的好处,也清楚在这个关头,自己的抉择将决定家庭的未来。
“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已经二十岁了。”杨露看着这个自己宠爱的儿子,心里是苦涩的疼痛。
丈夫的不知所踪和家庭的重担,压力已经快压垮这个大户人家的女主人,她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可靠的依附。
迟淡宕点了点头,强笑道:“我……出去一会。”
“我帮您找好了旅馆住,地址钥匙都在桌上。”
“好。”
在杨露担忧的目光里,迟淡宕带上了门。

漆黑的灵堂里,点着一支一支的白色蜡烛,父亲黑白色的像摆在桌上,母亲在身边一声声地哭,极隐忍地,用手绢揩着眼角,轻柔地抚他的背。
他呆呆地跪着,不知道是否在哭,眼旁一道白色淡痕。
“阿衡,阿妈只有你了。”
……
“我走了!”十七岁的毛头小子,背着行李登上火车,贴在车窗上向母亲拼命挥手。
母亲笑得眼睛弯弯,她穿着那件翡翠绿的旗袍,耳坠子没有了,头发上只有一根银簪子。
“我会赚很多钱,给阿妈买最漂亮的首饰。”少年暗暗发誓。
……
“都是我的……我成功了……”已经摸爬滚打一年的陈衡得到了铺子的第一笔回利,他在自己小小的院子里数了很久的钱,第二天就去金铺里买下了一对他看中很久的耳坠。
他幻想着母亲的笑颜,把那对坠子藏在了一个小木匣里。
生意越来越大,少年被称为陈老板、陈掌柜,那个匣子越来越重。
所谓意得志满。
……
“陈老板,对不住了,按照我们签的合同,你的铺子,归我了。”
对手恶心的嘴脸在眼前放大,陈衡看着不认识的人走进走出他的铺子,他的宅子,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
酒后的一场赌局,年少轻狂的他输了所有。
“嘿!这小子还有个值钱的首饰盒子!啧啧……”有人拾到宝,叫起来。
他蹿过去,抢过了盒子,在后面人的叫骂声中狂奔在街头,紧紧抱着他的匣子。
面料考究的衣服、上好的皮鞋,他都当了,铁栅栏里一只苍白的手接过薄薄的一叠纸币。
不够。不够。
不够回家的路费。
他抱着他的匣子坐在小巷子里,手里抓着一把小刀。
第二天,他当掉了一枚翡翠戒指,买到了回乡的船票和车票。
他还买了一盒胭脂。
很香。少年把它放进匣子里,藏在他小小的包袱里。
重新踏上故土,他已然从少年蜕变为了一个青年。
……
冰冷的,坚硬的,乌黑的。他的阿妈在这里,一块石头的下面。
他的匣子还很满,有簪有钗,还有项链手镯,耳坠戒指。
可是他的阿妈戴不上了。
他把他的匣子埋在了石头旁边。
他在墓前给自己过了二十岁的生日。
他拿着一支簪子去找母亲的旧友,求她给自己找一份工。
那个他称之为姨的人拿簪子去孝敬了一个高官的太太,给他找到了一个警察的差事。
黑皮一上身,他再也不是那个衡仔。
他是流氓,是地痞,是无赖,是世故的警察,是陈衡。
而那个迟淡宕……
“阿七!”旁边的同僚拍了一下他,“收工了!食饭去?”
陈衡回过神来:“唔食,返屋企食。”
管什么呢?只是要赶着回家吃饭。
陈衡拉了拉领子,汇入街上的人流。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6 14:53:00 +0800 CST  
感谢吧务大人加精!二柱再更一点
拾-舞厅
“书遥,我们走吧,这里实在是……”迟淡宕坐在沙发上,舞池里露骨的段段白色让他皱起了眉。
何书遥正搂着一个舞女和她说俏皮话,这时自然不愿走:“淡宕,舞厅就是这样的,没什么的,你找个舞伴嘛。今晚让你高兴高兴,账算我的。”
迟淡宕看何书遥高兴,也不忍拂了好友的兴,只好在那里一杯杯地喝酒。
迟淡宕不声不响地来找何书遥,明面上是说来叙叙,何书遥看迟淡宕那心中郁结的样子,二话不说就把他拉来了舞厅。
“享乐享乐,也未尝不可。”何书遥冲着迟淡宕眨眼睛。
迟淡宕拗不过他,心里又实在不畅快,便同何书遥来了舞厅。
低声的音乐,暧昧的灯光,晃动的人影……迟淡宕不习惯地别开了头,甜腻腻的女声妖娆地唱,钻进迟淡宕的耳朵里,迟淡宕的心尖不禁有点发热。
“一个人?”有个舞女,坐下来,迟淡宕抬头去看她,比较浓厚的妆,猩红的嘴唇,涂着艳丽甲油的十指,一身紫红绒面绣牡丹的旗袍,衩开得很高,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迟淡宕没搭话。
“不请我喝一杯?”那舞女笑道。
迟淡宕从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里端起一杯红酒递给那舞女。
舞女接了,咯咯笑着喝了一口:“你可真是太实诚。你还是学生吗?”
迟淡宕没回应她。
“我知道,你是何少的朋友嘛。”舞女轻轻摇晃着酒杯,“不过你可不似何少那样,一个花花公子的样。”
说着,她嗔怪地看了正活跃在舞池里的何书遥一眼。
迟淡宕不是很能理解舞女们对于何书遥的复杂感情,他沉默地喝着杯里的酒。
那舞女见迟淡宕不理她也不恼,只挑些读书人喜欢的话题说,问问迟淡宕的见解,迟淡宕也会答上几句。
渐渐地,二人说得投机了,迟淡宕发现这舞女也颇有些见识,处世经验尤为丰富。
“迟少你是不知道,我们这行,可难做着哪。”舞女放下手里的酒杯,“来跳一支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迟淡宕和舞女说了一番话,心中郁结消去大半,此时也不再推托,站起身伸出了手。
正在舞池里摇摆的何书遥见迟淡宕也下了舞池,暧昧地向他挤挤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迟淡宕被这一笑弄得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低头看舞女,一只手揽过舞女的腰肢。
刚随着音乐走了两步,舞厅门口冲进来一队人:“都不许动!警察!”
迟淡宕一惊,手赶紧放开了,看向门口。
一队警察穿着便服,手里或拎警棍或提枪,为首的是聂正阳,陈衡紧跟其后。
“聂局长!”舞厅老板从里头出来,额头上一片亮晶晶的油汗,他微微弯着腰,很是惶恐,“怎么来我的舞厅了?我是好公民,绝对遵纪守法!”
“接到举报,你这里有人嫖妓。”聂正阳没看那老板的脸色,锐利的目光扫过舞厅里的男女,在何书遥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才离开。
何书遥早已放开了他的舞伴,这时正插着西裤口袋,大大方方地任聂正阳看。
“没有啊!我这都是正经生意,不会有什么嫖妓!”老板把眉头皱得紧紧,矢口否认。
迟淡宕看着聂正阳阴晴不定的脸色,又看到陈衡脸上的惊讶,心里就不大舒服起来。
“不仅嫖妓,听说还有卖鸦片的。”聂正阳扯起嘴角笑笑,“麻烦老板行个方便,给我们看看你的包厢里头,再搜查一下,如何?”
“那……请便吧。”老板清楚今晚的生意是万万做不成了,还得求老天保佑别真给警察搜出什么东西,这顶帽子他担不起。
警察四散分开,向包厢里搜寻,聂正阳和陈衡开始搜身。
因为刚开张,舞厅里的客人并不多,聂正阳和陈衡的动作都利索,很快就来到了迟淡宕和何书遥面前。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6 22:34:00 +0800 CST  
因为二柱马上开学了,这篇文也快完了,可能会发展成周更,一次一章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7 23:31:00 +0800 CST  
“聂局长,我可明明白白的给你看,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何书遥撩起西服下摆,又掏出口袋,只有一枚打火机。
“那也不行,公事公办。”聂正阳看见那枚银色的打火机,眼神一闪,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何书遥按着他的手:“不必搜得如此细致吧。”
聂正阳没答话,手还是在何书遥身上过了一圈,何书遥不知是如何感受,脸颊泛起红色,狠狠剜了聂正阳一眼:“既然搜完了,可以走了吗?”
“不行。”聂正阳干脆利落,“你等着。”
何书遥无法,众目睽睽之下碍着面子他也不能和聂正阳撕破脸皮地吵闹,只好憋着一口气拿酒喝。
这边陈衡搜查迟淡宕,他很公式化地从上摸到下,按压每个口袋。
“书遥拉我一起来的……”迟淡宕一个冲动就把话说出了口,“我家里出了点事……”
陈衡只嗯了一声,没说别的话。
迟淡宕突然有点丧气,还懊恼:干什么要向他解释?
搜查结束了,没有嫖妓,也没有鸦片。聂正阳跟老板道了歉,带着人撤出了舞厅。
何书遥赶紧准备走,却在舞厅门口的巷子里被聂正阳逮住丢进了车里。
迟淡宕在后面看得发愣,冷不丁一个人在后面问:“吃宵夜?”
转头看却是陈衡,穿一件旧外套,双手揣在兜里,向街尾的一团暖黄偏偏头。
等我?迟淡宕心里涌起一点暖意来,他点点头:“走吧,我请。”
滚烫的鱼蛋粉下肚,迟淡宕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唇齿之间尽是食物的浓香。
陈衡很专心地吃粉,没理会迟淡宕带着忐忑不安的眼神。
迟淡宕敏锐地感受到,陈衡在恼怒,或者说,压着一股火气,这让陈衡看起来透着不善的气息。
“呃……”迟淡宕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家里出了事。”
陈衡夹起最后一夹粉,没说话,只含糊地应了一声,迟淡宕摸不清他的态度。
“我父亲失踪了,我很烦。”说完,迟淡宕感到惊讶,自己那么不想展示给别人看到的脆弱居然这样轻易地暴露在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毫无遮掩。
陈衡放下了碗,十指交叉搁在桌子上,一双眼似乎还是恹恹的样子,可是迟淡宕知道陈衡在听他讲。
话要是开了头,就难以止住。迟淡宕慢慢地把话说出,陈衡安静地听。
迟淡宕讲完了,看着陈衡。
“为什么不来找我?”陈衡的目光突然锐利,迟淡宕几乎要被他锋利起来的眼神吓到,他支吾了一下:“我想自己解决。”
“你……”
“毕竟不是什么事,都要别人去帮忙的。”迟淡宕低头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手指白皙,带了一点写字的薄茧,看起来修长有力,却从小好生养着,担不起多重的东西,用的顺些的也不过一支笔。
“我也是个男人,要担得起事情。”
陈衡沉默了一会。
“你可以来找我。”
迟淡宕有点吃惊地看着陈衡。
“你可以来找我,无论任何事。”陈衡笑了笑,带着某种纵容,“可以不算的,不算别人的帮忙。”
迟淡宕没有弄懂陈衡的意思,他瞪着陈衡,好似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那你怎么打算?”陈衡喝了一口冷掉的面汤。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去。”迟淡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掏出钢笔写写画画,“家里的事业倒不得,先支撑起来再说……”
“那你的亲事?”陈衡突兀地问道。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
迟淡宕勉强笑道:“联姻虽然是个法子,不过不到艰难地步还是使不得。”
“若不喜欢可以离婚。”陈衡挑眉,促狭地笑,“国家是很开放的。”
迟淡宕鄙夷地看他一眼:“祸害人!”
陈衡学着那些洋人,滑稽地耸了耸肩,怪腔怪调:“婚姻自由。”
“只是人手少了。”迟淡宕皱眉,用钢笔在纸上点出一个个的墨点,“几个管事的见父亲不在,就跑到别家铺子了,剩下这几个人,不行啊……”
“陈衡,你以前不是做生意的吗?”
“啊?嗯。”陈衡叼着烟,拢着手掌点烟。
“你来我家铺子当个管事如何?”
“咳、咳!”陈衡被还未吐出的烟呛得眼角泛红。
“哈?你说什么?”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8-29 09:30:00 +0800 CST  
本周更新。
下次更新时间:下周六。
各位小天使回复评论呀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9-02 14:29:00 +0800 CST  
拾壹-返乡
陈衡穿着自己仅有的一套西服,心里默默为它最近的操劳哀悼。
穿着真丝旗袍的妇人化着得体的妆,脖颈和耳垂上是内敛却价值不菲的宝石首饰,低调的奢华。
杨露从头到脚把陈衡看了一遍,又盯住他廉价的西服看了看,皱起她秀气的眉毛。
问了来处,又问了问以前的事,杨露在披肩下的手渐渐收紧。
半路子,无双亲,现任警察……怎么也不像一个合适的管事。
杨露看着儿子,迟淡宕正看着陈衡,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说,淡漠。
杨露心里不是不惊讶。儿子突然带来一个外人,又是如此不三不四的模样,她难免不担心。
只是,儿子这副样子……
“罢了。”杨露叹了一口气,“现下的确缺人手,你既是小宕带来的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明天就走,你收拾行李跟来。”
“迟夫人,”陈衡开口,“我不是去打小工的。”
杨露闻言头也不抬:“你以为你一来就能做主管?别说我不放心,下面那些人,哪个肯服?”
“服不服,是他们的事。”陈衡不紧不慢,“做不做得到,才是我的事。我会让他们不得不服。”
杨露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这样的话,太狂。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样的话了,上一次,还是在她十八岁那年的家族宴会上,一个轻狂的小子说他会把自己的木铺变成全城最大的家具铺头。
后来那个小子成了她的爱人,他们的铺子真的成为了全城最大的铺头。
也许……
“年轻人。”杨露笑得愉悦,“有傲气,这不错。我就破例一回,让你当这个管事。”
“多谢迟夫人。”陈衡喜形于色,眼睛里迸发出少年人才有的光彩,“不,是老板娘。”
“嘴皮子厉害去了!”杨露含笑嗔道,“只看你如何做!”
“夫人放心。”
陈衡挺直了腰背,不无自傲地说,“我当年做生意白手起家,一年就在北平混得有头有脸。”
“那自然好。”杨露满意地点点头,“只是你毕竟不是做这一行的,还是要跟着前辈学几日才是。”
“那是自然。”
告辞了杨露出来,陈衡一揽迟淡宕的肩不无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我还有重新做生意的一回。”
迟淡宕也跟着笑:“世间万物千变万化。”
陈衡侧头看了迟淡宕一眼,手悄悄收紧了些:“说的对。谁知道。”
二人并肩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老长。

陈衡向聂正阳请辞,聂正阳很爽快地批了,还说陈衡要是还想当这个警察,能回来接着干。
“怎么说,你也是跟过我混的。”聂正阳抿了一口茶,眼睛狐狸似地弯起,“当是还你人情。”
陈衡虽不明这人情的含义,却能感受得出聂正阳的好意,道句谢领了工钱就走了。

“小宕,你朋友怎的还没有来?”杨露疑惑地问,“火车快开了。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了。”迟淡宕放下手中的藤箱,“您先等一等。”
迟淡宕向陈衡的出租屋跑去。陈衡不是个食言的人,何况他非常渴望这个机会。
出了什么事?陈衡!
“陈衡!开门!陈衡!”迟淡宕顾不得别人,大力捶打着陈衡屋子的大门。
“学生仔,毋打了,阿衡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买菜回来的阿婆说道,“还拿着包袱。”
“他去哪里了?”迟淡宕急忙问道,照这样,应是去赴约才对,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我也唔知。”阿婆摇着头。
迟淡宕丧气地走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婆说他一大早就出了门,现在已经八九点了……
正不解时,一帮流氓地痞样的人物叫骂着经过,手上操着家伙。
“警察”“首饰”“打不死的”“死人”“婊 子养的零零碎碎的话语钻进迟淡宕的耳朵里,迟淡宕心里涌上一阵不安。
警察?会是……陈衡吗?
迟淡宕快被自己的猜想压住呼吸,他看着那一群人向荒郊走去,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内心惴惴。
偷偷跟着走了一会,来到了一片坟地。
大大小小的土包,烧了一半的纸钱,枯萎的花朵。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9-02 14:31:00 +0800 CST  
在一块比较偏的地方,迟淡宕看见了几个地痞样的人,正围着谁厮打。
迟淡宕的心提了起来,那一群援友见自己兄弟被打,火冒三丈,拎起家伙就冲了上去。
走近看了,破损的额角,流血的伤口,狼一样凶狠的眼睛,地上一个散开的包袱。
迟淡宕差点要大叫出声。
陈衡!
陈衡浑身都是血和灰,却抓着一根铁条,守在一个坟头前。
来的人大概有十几个,个个都是街头无赖,陈衡应付得非常吃力。
陈衡好像看见了躲在一旁的迟淡宕,他眼神一闪,轻轻地摇摇头。
迟淡宕知道他让自己走。
陈衡见迟淡宕消失在一个坟包后,松了一口气,专心应付起眼前这群人。
那个学生仔,要是混进来了还得了。
“啊!”一个人惨叫一声,手上家伙“咣铛”落地,拿手捂住双眼。
“怎么回事!”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木灰迷了眼睛。
迟淡宕拿着一根棍子加入了战局。
睁着红肿流泪的眼睛,有人恶狠狠地叫:“妈 的!弄死他们!”
迟淡宕的一套花拳绣腿不如陈衡的街头无赖招数有用,几下子就挂了彩。
陈衡喘着粗气,手上铁条一捅一个准。
鲜艳的红色,从肌肤下漫到衣上,刺目得扎眼。
眼前是缭乱的人影,耳旁听不清楚的叫喊,手上坠着一条沉重的棍子。迟淡宕只觉胸口里那一颗心脏要爆裂开来,居然有种嗜血的兴奋。
手被紧紧拽住,迟淡宕被一个身影护在后面,穿过包围,擦过人群,向来路拼命地跑去。
手心柔软温暖的触感。
迟淡宕愣愣地跟着,在沾满沙土的路上狂奔。
身后的叫喊似乎渐渐停息。
柔和的风拂过脸颊。
棍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也许只是一会,抑或过了很久,陈衡停了下来,迟淡宕重重地撞在陈衡宽阔的后背。
两人的胸脯都上下起伏,气息交流间生出一种莫名的暧昧,像是偷情,或者私奔,那样隐秘的快乐。
“到底怎么回事?”迟淡宕靠在一旁的土墙上,拿皮鞋碰了碰陈衡的脚尖,沙土簌簌地掉。
陈衡逆光站着,阴影笼罩下的面庞看不清神色。
“到城里换件衣服,搭下趟火车走吧。”迟淡宕无奈地摇头。
“我不去了。”
“什么?”
“我说,我不去了。”
陈衡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皱了的香烟,咬在嘴里。
“不去?”迟淡宕简直要跳起来,“为什么?”
“不为什么。”陈衡口齿含糊地说,头扭到一边不看迟淡宕。
“说不去就不去?”迟淡宕是真的恼了,他逼到陈衡跟前,咬牙切齿,“陈衡,给我个交代。”
陈衡没说话,一脸漠然地划他的火柴。
“你说啊!”
“无聊。”陈衡又划断了一根火柴,“我突然觉得,跟着你实在没什么前途,你们那个小铺子没了主心骨,能撑多久。”
“所以?你要接着做你的警察是吗?”迟淡宕反倒笑起来。
“不错。迟老板,对不起了。我陈衡还是适合混吃等死,你另请高明。”
“不知道是真是假。”迟淡宕吐出一口气,挑起眼睛来看了陈衡一眼,“陈衡,你好样的。”
“过奖。”陈衡笑笑,抱拳。
迟淡宕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陈衡又划断了一根火柴。火柴盒空了。
陈衡一下吐出嘴里的烟,低低地笑起来,对着怀里的木匣子,近乎耳语:“怎么办,我停不了了,我……”
“没救了。”

“小宕!”母亲尖锐的叫喊在耳边炸开,迟淡宕抬起头,把自己的心神招回:“母亲……”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多血!”杨露的眼泪掉下了花了精致的妆,“你要是有个万一,让我怎么办才好!你这是要气死我!伤哪儿了!”
“没……没受什么伤。”
迟淡宕扯起一个笑。
“怎么搞的……小陈呢?”
“他……不来了。”
“不来?”
“……嗯。他……有急事。”
“那可不好……”
返乡的火车,鸣着长长的汽笛,向铁轨尽头远去。

楼主 晓然凉夏  发布于 2017-09-02 14:32:00 +0800 CST  

楼主:晓然凉夏

字数:34982

发表时间:2017-08-19 04: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1 04:06: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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