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忤逆》架空,古风,生子

白鹤丹顶,尽是刺了心头血,浸染而就

“你娶我,究竟是为了甚么……”

(计划外的心血来潮…填坑谨慎……)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6 11:15:00 +0800 CST  
宋严见此险些就要自己伸手去抱禾羽璋,但手臂刚一动便反应了过来,起身抬手招了下人过来,“将他抱回房里去。”
“可公子的房不是已经……”子藤在旁提醒了一句,却没敢把话说完,果然一提起这事宋严立刻怒道:“最多不过乱些罢了,一个卧榻要多大的地方!”
“这这这公子的房中一时没法烧火,晚上这么大风雪的可要冻死人了……”子藤一幅苦脸费力地劝道:“况且公子还怀着小世子…这世子毕竟无错……”
子藤一句跟着一句地来,眼前人的模样确也令人心软,宋严心下越发烦乱,最后只挥手道:“那就到我房里罢。”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人抬走,宋严却还站在原地。鲜血晕染开的殷红冰雪极是刺目,比之这朔雪冷风更令他通体生寒。
这时候你却又听话了!
宋严拧着眉,踢过旁里的雪盖上了血迹,
禾羽璋…我们宋家究竟哪里招惹了你……你宁可不顾亲子,都不肯说上一句实话……
可宋严思及禾羽璋方才冷汗都快在脸上结出霜来的模样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不管,瞥了子藤一眼,咬牙道:
“去宫里请太医来。”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6 11:18:00 +0800 CST  
有人嘛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6 14:51:00 +0800 CST  
二 · 火漆

屋外的寒风已呼啸了半宿,眼瞅着便要到了亥时,可那白雪璇蕤,不仅没有半分减退之势,反而越发大了。偶尔漏了些许寒风进来,搅得那灯火一阵颤巍,宋严看着侍从收拾着方才他一件件抛到地上的物什,一枚火漆印在手中攥到指节发白,一张脸也似那烛影摇曳般一并的阴晴不定。

“王爷…”
子藤匆匆挑帘进了来,看见宋严阴晴不定的脸色刚欲言语却又迟疑起来。宋严见此立刻拧了眉道:“怎么,还没审出来么。”
“明煦只是不住地哭叫告饶,也不说知情也不说不知情…刑上得稍重些便痛晕过去……”子藤支吾道:“到底是禾公子身边的人…下面的人也为难的紧。”
“为难甚么!”宋严立刻怒道:“这府中的人几时都要看他脸色过活了?”
“这…公子未必真有那个意思……”
“行了,去迎太医罢!”
眼见子藤开口还要再为禾羽璋辩解,宋严在无半分耐心,直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四周重归寂静,耳畔只留有几声灯烛中微弱的火星迸裂之声,又令人想起那时战场风沙…败军倾颓……老将军的脸上一道道深沟淌着污血…紧握了他的手嘱咐着最后的言语……
“那些文人书生…最是会花言巧语,颠倒黑白……”
“我们用血用命拼杀而来的功绩荣光…到头来…却都湮灭在他们三言两语之中……”
“文人最是会拿捏利用于人…千万了莫再叫他们轻言玩弄了……”
宋严又再紧攥了那枚火漆印,合了双眸父亲那临终前的音容仍旧挥之不去。
禾羽璋…为何偏偏是你……

半日前,禾羽璋午休起来只觉得胸中气闷,便带了贴身的侍从明煦到街上信步逛了逛,直到眼见着天上飘了雪,他怀着孕又易疲累,这便才回了府。却不想还未及到了自己苑前,便已听见一阵阵搬物翻屋之声,禾羽璋心中疑惑。忙再急行了几步,却见宋严坐在当中,众侍从正在自己房内四下翻找着。

“谨瑜?”禾羽璋皱了眉走近,半是疑惑半是不满地道:“这是……”
“谨瑜”正是宋严的表字,宋严闻言转头看了禾羽璋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九皋,今日…我截下两封信来。”
说着宋严递上两封已破了火漆的信,面无表情地道:
“你看看,可还识得。”
禾羽璋打开那两封信来,只见其上句跳词乱,根本连不成话,与其说是封信,倒不如说是随意从书上挑下些许字写在了一起,看样子倒像是封密信。只是瞧那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字迹,禾羽璋心中已有些了然。
“这是从我房中搜出来的?”禾羽璋见他趁自己不在便行搜查之事心中已生了三分不快,再加上宋严连日来的阴阳怪气,越发收不住脾气,不由得反唇相讥道:“若这是我的物什,我是傻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将这东西放在自己房中?”
“说的不错,这东西确实不是从你房里找到的。”宋严脸上半分波澜也不起,只平静道:“王府平日外商供菜之处有个旧橱柜,只是今日我才知道,那橱柜中竟有个暗格。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碰巧的是这信才到我手里不足半个时辰,那菜商便无影无踪了。”宋严抬头,仍旧盯着禾羽璋道:
“若我没记错…那菜商是随你过来的,而且…”
“你觉得这是出自我手?”
眼见宋严还要再说,禾羽璋却再不想听下去。无非是一条条一句句地陈他的证据,出了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栽罢了。前几日因着库房的钥匙失却了一把便惹得宋严对他疑心连连,他强忍着初孕的诸般不适带着人对库房中的物什又是清点又是查验,直到后来才知是子藤碰坏了一把还未来得及重置。此事才刚刚平息,现下见宋严又是这一套说辞,禾羽璋心中多少有些气苦,便直接打断了他,再不欲多解释什么。
“我情愿不是。”宋严依旧平静道:“但其上起笔落笔、空隔转行等诸般习惯与你实在太像,这可不是随便能模仿得来的。”
“我从未见过。”禾羽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撑了撑腰,他方才本就逛得疲累,此时又站了这许久,一时只觉得腰肢酸软的紧,但声音却不显半分疲态,兀自冷声道:“你既认定了是我的东西,却又翻些什么?”
“我当你说气话。”宋严眼见他的疲色倦容终忍不住软语了一句,又对子藤道:“给正君也搬把椅子来。”
待禾羽璋在他身侧坐好了,宋严才拉了禾羽璋的手,温言道:
“九皋,我听你解释。”
“你愿信我便信,不信便罢,”禾羽璋把手抽回来冷冷道:“你这般胡乱疑我也不是第一日,我早没甚好解释的。”
“我自然是愿信你。”宋严瞧他不买账便也收了手,续道:“只是搜上一搜,免得府中人闲言罢了。”
禾羽璋见他仍是说得这般理所当然,不由得又是负屈又是气恼,一团气只堵在心头不上不下地憋闷得难受,更不欲与他争论些什么,反正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不怕搜出什么东西来。便索性倚在一处闭目养神了。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7 15:13:00 +0800 CST  
“禀王爷,正君房内无甚异物。”
正听得翻找东西的动静逐渐小了,打头的那侍从过来道:“各处都翻找了,除常日里各用具外别无他物,书册纸墨也无甚异常。”
“各处都无异…”
宋严一时说不清心中是惊喜还是惊讶,半是如释重负却又半是越发地疑虑重重。正低了头沉吟着,忽听子藤在耳边低声道:
“正君不是还有一对儿花瓶…是从不让人碰的……”
子藤这一提醒宋严便记了起来,禾羽璋有一对儿石榴瓶向来宝贝得很,单论瓶子本算不上什么珍宝,但因着是他亲母的遗物,禾羽璋便极为珍而重之,平日里锁在箱子里连自己都不让碰。如今看来……
宋严看了子藤一眼,又对那侍从道:
“正君那对儿石榴瓶可也查看了?”
那侍从闻言一愣,“这…正君锁了起来…小人们也不敢擅动……”
禾羽璋方才听那侍从回话便睁了眼,只是脑中还有些昏沉,忽而听见宋严这一句话瞬间便清醒了,再看向宋严的目光已带上了些难以置信。宋严却状若平常地迎上禾羽璋的目光,问道:“钥匙在何处?”
“谨瑜,”禾羽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那是什么。”
宋严却作没听见一般转头看向禾羽璋身旁的明煦。“搜他。”
明煦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几个家丁按住搜起身来。明煦年纪小,就这般在众人面前被一番上下其手般的搜身登时便慌了神,口中不住向禾羽璋告着饶,声音已带上了哭腔。禾羽璋终忍不住站了起来。
“宋严,你别太过分!”
“你坐下。”
宋严丝毫不为所动,接过从明煦身上搜出的一串钥匙给那侍从,那侍从却只偷瞄着禾羽璋不接。
“真不错,”宋严笑道:“这府里的事你打理得当真是好。”
“连侍从都知道的事情…你…呃……”禾羽璋一动了气,肝气上逆,只觉左肋与腹中皆是阵阵作痛,只好又坐回椅上,皱着眉喘匀了气才道:“…你却要装傻么……”
“既没东西,你急甚么。”宋严轻笑了一声将钥匙扔给了子藤。
“去。”
禾羽璋看着宋严心中已凉了半截,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见过面前这个人,那份轻笑和漠然教人如何也摸不清猜不透,似乎自那一场战事过后…宋严便再也不是那个喜怒皆形于色、爱恶尽表于颜,将自己的手腕攥得通红也不知松劲的耿直少年了……

红漆盒子在两人面前打开,一对儿石榴瓶上绘了仙桃佛手,正好端端地躺在盒中。然而下一刻,子藤拿了花瓶倒转,登时落出一个东西来。
是一枚火漆印。
宋严紧皱了眉头不言语,禾羽璋也愣了。自有下人来融了火漆,在纸上盖印查验,正与那信封上的火漆印记一般无二。
“九皋…”宋严深吸了口气,压制着自己不断上涌的怒气。
“我听你解释。”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7 15:14:00 +0800 CST  
“这不是我的东西……”禾羽璋一时也有些许惘然,接了那印了火漆的纸来看,明煦亦忘了哭叫,也凑过来看着。禾羽璋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却始终没想到有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地陷害自己,半晌才迟疑道:“我从没见过……”
“这可算不得什么解释,”宋严目光阴沉,嘴上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只是这一番茫然的模样演得倒像。”
“你既不信,大可不必问我。”
禾羽璋虽还是一幅淡然模样,声音却已有些冷的发颤。虽然是坐在房内,但先前门大敞了地翻搜,此刻也未闭合,风雪又呼啸着越发大了,冷风直直地灌进来吹得他已有些发抖,白玉般的双颊如霜打了的残荷一般泛了青,拿着纸的手指也早已冻的通红。宋严瞧见心下虽有几分不忍,只是念及往事,尸横遍野血染沙丘的惨烈情状犹在眼前,这一幅虚弱不适的模样便皆成了矫揉造作。
“好,我信。”宋严点头,“只肖你告诉我,有谁能在这府中来去自如,了解你的书信笔迹到这个地步,又有谁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东西放到瓶中去!”宋严越说越是声色俱厉,一双眸子晦暗得可怕:“不用你拿什么证据,也不用你言语开脱,只要你告诉我有一个能做到这些的人,我便信。”
“却只怕…”宋严一声鄙笑道:“你也想不到罢。”
“是么?你当真是这般想的么?”禾羽璋痛极反笑,“你既怀疑府里出了奸细,为何哪里都不搜,独独只在我这里翻找。你既早认定了这奸细是我,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我解释?你我成婚一年多,但凡这府里出了什么事你总是第一个便疑心于我,你既一早对我半分信任也无,又何必娶我过门?”
禾羽璋原非性情软弱之人,只是他孕中总易牵情,心思也比常日里敏感得多,如今宋严一言一行都似将锋锐无匹的钢针一根接一根地往禾羽璋心头刺,一声满是轻视的鄙笑更教人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扭绞,疼得他一只手隐在袍袖下紧攥了,才忍住没红了眼眶,反昂了头道:
“……若只是为了儿时的几句玩笑话,那您宋王爷大可不必,我禾羽璋不是那般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伶牙俐齿,果然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喜欢在言语书信上下功夫。”宋严冷冷道:“想来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一番话你早就想好了罢?”
宋严听得禾羽璋说到“玩笑话”时微微一怔,却没因禾羽璋的一番话有半分动容,直接示意让人拉了明煦下去审问。那些家丁侍从也都是见机行事的人,眼见真从禾羽璋房中搜出了东西,便不似先前那般顾忌众多了,宋严话音刚落,明煦一声求饶还没出口便直接被架了走。
“你罚他做什么!”
“跪下!”
禾羽璋心知虽然说是审问,但其实就是重刑拷打。正急急地站起来想去拦,却被家丁挡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宋严的一声断喝,禾羽璋直接被强按着跪下。宋严也站了起来,看着他口中咬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要么你在此跪到明煦松了口,透露了那信的玄机;要么你现在就说句实话,好好解释解释这密信要如何看,说不定我还能宽待于你。”
“我方才已经说了,你爱信我便信,若不信,我也无法。”
禾羽璋知道此刻再辩也无益,答得不卑不亢。可听禾羽璋仍是这一番嘴硬的言语,宋严立刻伸手抬了禾羽璋的下颌怒道:
“别以为你怀个孩子我就不敢罚你!”
宋严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飘散的雪花,接着道:“既这么不想说,那便跪到外面去!什么时候认错了、想说话了再起来。且看看究竟是你在雪地里撑得久,还是你那小仆抗刑的时间长!”
“好,好……”
原是如此…原该如此!
禾羽璋撑着椅子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出去了。他眼底虽隐隐闪着泪光,动作却大有决绝之态。宋严看着那转身而去的背影,按下不住翻涌而上的疼惜与悔痛,独独拿恨意蒙遮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今日起,革除禾羽璋正君之位。”

禾羽璋跪在雪中,双膝逐渐陷入积雪,可这被冰雪包裹着的感觉再冷,也及不上心中的痛楚苦寒。他抬头看着雪花飞舞飘散,一时竟想起了春日里的淡泞琼花。那一年烟霭迷离、繁花旖旎的春三月暮,也是这般的漫天琼花,却不知那一日是谁紧攥了谁的手,又是谁口中吐露着温存软语…定下了海誓山盟,最后又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绝尘而去,再归来时却改了性情…变了模样……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9 12:5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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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09 12:55:00 +0800 CST  
三·旧梦

“王爷生了大怒,已撤了禾公子的正君之位,邱太医到时可别错了称呼。”
“是是…多谢侍官提醒。”
及马车到了府门,子藤来迎了太医进府,一边将太医向宫室中引去一边道:“上一次嘱咐邱太医的话您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那年轻太医连忙应道:“只是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
“笼统地道一句公子便是。”言语间已到了屋室前,子藤停了脚步笑道:“太医暂且候上一候,小人便去通传。”
“好好…麻烦侍官了。”

朔风凌冽,只是从府门走到此处邱宝枫便冻得连连搓手,站在门外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被请到这王府的时候也是在半夜,那晚当班的太医原不只他一个,只是那一次来的侍官说是宋王爷的正君是气急昏晕,没人愿来触这个霉头才把他推了来。谁知还没见到正君的影子,一进王府子藤便就发了话,开口便问他愿不愿做院判。邱宝枫家境普通,自己已极尽所能也才堪堪从吏目爬了上来,他自知日后若无贵人提携,现下这官职怕也就是顶天了。听子藤如此言语自然动容,只是动容之余亦有几分顾虑。子藤仿佛看透了他一般,又开口道:“邱太医不必有所顾虑,既不用太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不强求太医做什么力所不能及的难事,只是要太医到了王爷面前只管报喜不报忧罢了。”
“报喜不报忧…”邱宝枫踌躇道:“那是治还是不治……”
“您该怎么治便怎么治,只是这药方药渣…都不必留下。”子藤笑道:“这件事您若办得好,日后提携扶植…皆不在话下。”
邱宝枫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子藤所言之事实确实比宫中那些贵人们的差事容易办的多,就算被发觉也只是背一个学艺不精的罪名罢了,而且这子藤曾经是皇帝继位前送给宋王爷的侍从,保不齐他的话便是皇帝的意思……
“明白了明白了,”邱宝枫点头道:“那先谢过侍官了。”
没想到这一诊便诊出了喜脉,邱宝枫正好把旁的隐症都瞒了过去,一下得了一大笔赏银。这一下得了好处,而正君又颇为谦和,自制极好,几个月下来已然调理得差不多,根本不用他欺瞒些什么,而一月不到宫中便给他升了俸禄。邱宝枫那时还觉得这差事好当,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出了事,甚至这位正君直接便被撤去了正君之位。
“太医久等了,”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邱宝枫的回想,子藤站在门前躬了躬身:“请。”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1 21:42:00 +0800 CST  
晨起时分,宋严用过了早膳后不久便来了下人传话,道是禾羽璋醒了,看着宋严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子藤试探地问道:“王爷…这……您要不要去看看?”
“看。”
宋严将信件漆印放入袍袖,冷然道:“怎能不看。”
宋严大步到了屋门前,只是到了门口反又不敢进了。在门口徘徊几步,终只将门轻推开来了个缝,靠近了听着。

“有劳太医…”
宋严知道这是禾羽璋的声音,虽只短短四个字却尽透着勉力与疲惫,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那个“医”字已是几不可闻。
碗碟落桌,紧接着便是微弱的咳声,一声压着一声,一声叠着一声,直听得人一阵一阵地揪心。宋严心底猛地一疼,也不管那许多便直接进了去,他转过屏风去的时候显是吓了禾羽璋一跳,禾羽璋一声咳嗽却有一大半都堵在喉咙里咳不出,抬手在胸口上来回按揉着,只是他手上也是虚软无力,并没舒缓几分,最后一下一下地也都化作了难耐的喘息,似乎榻上那先前还如碧竹一般通身秀骨玉立的人…如今却连咳嗽的气力都不剩下了……
“九皋…”
宋严看向禾羽璋,眼前的人半倚在榻上,本来白玉一般的双颊染上了病态的青灰,半阖的眼下是一片乌青,嘴唇仍是发着紫。他一只手覆在小腹处,不住地轻轻按揉着,微一挣动额上便是一层冷汗,想是腹中还痛得紧。待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宋严心中越发的痛惜。
“九皋……你…如何了?”

这一跪将禾羽璋的精神耗得过了,他双眼半阖,再想多睁开半分都觉得疲累,只是他刚喝了药,口中苦涩难捱,一阵阵的只泛着恶心,身上没一处好受,这才没昏睡过去。眼角仍似利刃一般冷冷地割了宋严一刀,费力地将头扭到另一边去。
宋严被他这一记冷眼噎住了话头,一时放不下身段来再问。那年轻太医邱宝枫眼见气氛越发生硬,便连忙上前接过了宋严的话:
“回王爷,公子只是疲累了些,只肖好好静养便无大碍。”
说罢邱宝枫还心虚地看了宋严身后的子藤一眼,眼见子藤并未有何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
宋严听了这话一时放了心,怜惜之情便去了大半,只道:“九皋,你若现下言明诸事,我可以当你从前是懵懂糊涂,或是受你父亲胁迫才不得已而为之。虽然往事不能一笔勾销,但只要你日后再不忤逆于……”
“该说的都已说过了。”
宋严尚未说完,便被禾羽璋出言打断。他气息虽弱,却半点不显得卑躬,一句话说得冷冰冰的颇为生硬。脸庞仍就扭过去看着窗外,话里话外尽透着抗拒。
“怎么…还不愿认?”
宋严没想到禾羽璋竟敢打断他,如同方才一般一个软钉子将他碰了回来,宋严登时不快,又恼他这一副倔强倨敖的样子,脸上眼中立刻冷了下来:“你再这般乖忤不顺,便别怪我…”
“悉听尊便。”
禾羽璋又一次打断了宋严的话,宋严看着禾羽璋拧紧了眉,气氛瞬间弥漫起了一股火药味,两个人都是剑拔弩张,骇得屋里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子藤见状招招手令旁人退下了,又示意了太医一下,两人也便悄声出了门,子藤将邱宝枫安置在了一间小室等候便离了去。脚底下不急不缓地到了刑室,底下人见了他连忙给溜着须问着好,子藤只摆了摆手走到了绑在刑架上的明煦面前。
“可想招了?”
子藤笑道:“招了,便不用再受这份苦了。”

却说邱宝枫正歇息着,念及方才情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早听说过这位宋王爷与禾公子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就算不日日如胶似漆的恩爱非常,那也不应当这般疏离嫌恶。而且他前几次时为禾羽璋诊脉时便察觉他时常神郁气悴,诸般烦闷在心常常是凝滞不消,似乎平日里的日子似乎也过得不大顺心,甚至许久前还曾失过一胎。两个人原根本不似传闻中那般琴瑟和鸣。而今日禾羽璋跪至昏厥,又失血甚多,初时已有了宫缩的迹象,这半宿他可一直都没闲着,几乎倾尽所学才将胎儿保住了,只是膝上恐怕得落下病根了。明明费了一番力气却不能邀功……邱宝枫先是吃闷了一会儿,便又庆幸道还好禾羽璋没起高热,不然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在宋严遮盖了。
只是现下这胎儿是保住了,日后禾羽璋得为了这个孩子再吃多少苦…那……就不干自己的事儿了……

那边厢人心各异,这边厢仆从都退了下去,禾羽璋与宋严两人间的气氛越发的紧张。一间屋室内只有禾羽璋断断续续的咳声。他失血失得多了,眼前一阵阵地发着黑,此刻却硬是不肯闭眼歇息,仿佛此刻不争出个什么便是输了件极重要的东西一般。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2 02:10:00 +0800 CST  
“是我太纵着你,”终是宋严先打破了沉默道:“你算准了有丞相府在一天,我便不会当真拿你如何,现下才会这般地有恃无恐,是也不是?”
禾羽璋不言,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一言语就是诉苦。今日之前,无论宋严说什么做什么,是胡乱地疑心他还是言语行为谤辱他,他总是想着宋严的丧父之痛,总是在心中不住地为他开脱为他解释,而现今……

禾羽璋看着窗外的茫茫白雪…他从没想过宋严竟会有一天对他冷喝道:“别以为你怀个孩子我就不敢罚你”
想起宋严那时眼神中的决绝与冷漠,禾羽璋心痛到无以复加。手指在小腹上缓缓抚着,挖空心思却也再找不出一句安慰孩子…安慰自己的话……

而现今…有恃无恐、乖忤不顺之人反倒成了自己么……

宋严见他不言,便上前强硬地扳过他的脸,冷声道:“禾羽璋…军营里逼供的法子多的很,别逼我往你这副养尊处优的娇贵身子上用!”
“王爷难道还没如何么?”
禾羽璋直勾勾地盯着宋严道:“那王爷便再罚我的跪,或是再拿什么古怪法子往我…往我身上用……咳咳……”禾羽璋说得气促,说到一半便咳嗽起来,腹中也因这激动而疼痛起来。但禾羽璋忍得太久,这一开口便是满腔的委屈愤恨,收也收不住,他倔心既起,嘴上便丝毫也不软了去,直接反唇相讥道:“到时候天下人再提起您来,便都道战功赫赫的宋王爷原只是一个因一时之疑……便施刑与妻儿的莽撞匹夫……”禾羽璋实在是乏力得很,言语虽利,气势上却弱了。待费力将这一番话说完,禾羽璋按着胸咳得半天都喘不上气。可这已足以激怒宋严。宋严耳听得窗外呼啸,想起自己先前的一时心软,见禾羽璋仰着下颌望向自己,仿佛对利用了自己的恻隐之心颇为自得,早已全然忘了方才是自己将人强扳了过来。怒气一窜,直接挥手给了禾羽璋一个耳光。
“巧言令色,怙恶不悛!”

宋严盛怒之下手上是使了大力的,别说禾羽璋根本没有躲闪的力气,就算是他身体康健、精力充沛,恐也躲不过这一下去。
一掌挥落,禾羽璋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唇角一缕殷红流下,耳中嗡嗡作响,禾羽璋歪在榻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呃……”
最终是腹中的一阵激痛将禾羽璋的神智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蜷缩了身子抱住了小腹,绞在一起的双腿间又是一片鲜红的濡湿,手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衣衫被褥都揉得一团乱糟。禾羽璋再没力气忍住呻吟,细碎的痛吟不住地从齿间流露,额前的发丝尽被冷汗沾湿了结绺而下。宋严仍在气头上,认定了禾羽璋是有恃无恐,在他面前演着苦肉计,便冷声道:
“不用激我。我问不出你那些腌臜事也无妨,只肖废了你的双手双臂,你便别想再送出一封书信去。”
看见禾羽璋只捂着腹未理自己,宋严没来由的更是恼怒,冲口而出道:
“我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不止无法写字画画,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也没法抱他一抱!”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2 02:12:00 +0800 CST  
我发誓……下章有糖……………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2 02:13:00 +0800 CST  
悄咪咪地问一句,有人想看元宵节番外嘛~~~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2 12:38:00 +0800 CST  
有人嘛有人嘛~~~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2 16:49:00 +0800 CST  
日常在he与be之间疯狂摇摆………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3 21:17:00 +0800 CST  
我为啥感觉我有点舍不得虐了之后发点糖吧………………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4 02:26:00 +0800 CST  
宋严微微消了些气,看见禾羽璋脸上的痛苦之色是有些觉得不大对劲,可想起太医口中并无大碍的言语,便只以为是书生那受不得苦忍不得疼的娇贵脾气。上前一把拉开了禾羽璋捂腹的手,反将自己的手压了上去。
“我还道没什么能威胁得了你,原来你还倒有个怕的。”
宋严嘴上虽然说得狠决,但其实他并没当真想要禾羽璋滑胎。虎毒不食子,宋严只是想看看禾羽璋究竟有多在乎这个孩子,看他能不能为了这个孩子而放弃那些肮脏的行径…和丑恶的秘密……
宋严的手按在那一片温热的隆起上,双眼紧盯着禾羽璋,作势便要发力。
“你还…想要这个孩子么?”
这一句威胁的言语,也许只有宋严自己能听出来其中的一丝悲切和恳求。
告诉我…那些事都非你本心……

然而,宋严看见的只是漠然。
在微微的惊惶之后,从禾羽璋眼底翻涌而上的是已近似死寂的漠然。
就这般简单地…容易地……做出选择了么……
宋严的手还没动,心却颤了。
甚至连一丝的挣扎都没有…连一瞬的犹豫都没有?
也许,只是自己以为他多少会在乎这个孩子罢……
“幼时相交之义,夫妻相知之情,到底亲不过父子血缘……”
宋严忽然轻笑一声,手上收了力,可他不想白白撒手显得自己吃瘪,更助长禾羽璋有恃无恐的气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收收手,这时子藤却突然闯了进来:
“王爷,明煦招了!”
“人在何处!”
宋严闻言心下一凛,问了一句立刻甩袖起身,向外走去,临到了门边,再回头看去,不出意外地他只看到了禾羽璋的背影。


“太医不必忙了。”
禾羽璋头抵着窗柩向外看着,几个时辰前尚是面如冠玉的出尘之姿,此刻却脸色苍白地仿若行尸走肉一般,而侧脸上突兀的红肿越发显得他模样怪异。
“反正也是保不住的。”
“使不得使不得,”邱宝枫又是收针又是写着药方,一边忙乱着一边急急摆手道:“公子您千万别这么想,也可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微臣的医术不精…若再出什么差池可就真悬了。”

是么…
这个孩子,还能再在自己肚子里待一阵子么……
腹中传来微小的动作,禾羽璋心底泛起一丝涟漪,他伸手轻轻揉抚回应着,尽量给孩子一点安慰。
可惜…你的父亲不想要你了……
念及宋严吐露的一句一词,手指抚上脸颊上的红印,禾羽璋只觉心寒的发抖。脑子里却仍抑制不住地去想当年那个在琼花里等着自己的少年…仍忍不住去一遍又一遍地从回忆中汲取着虚幻的温暖……
谨瑜…
漫无目的双眼终于停在了窗外的一株梅花上,禾羽璋微微勾了勾唇,抬手打开了窗户,冷风顿时狠狠地灌了进来。
梅花与琼花都是白色…只不过一者覆雪…一者沐阳……
禾羽璋盯着那株梅花,好像自己就是那根快被雪压折了的梅枝…
冰冷冷…孤伶伶…颤巍巍……
禾羽璋努力睁着眼,一颗痛极了的心再锁不住泪水。
谨瑜…谨瑜……我的谨瑜哥哥……那年的琼花…你可做成糖了?可这糖为什么不甜呢?
禾羽璋努力看着,直到将梅花看成琼花,直到将树影看成人影,直到这白茫茫的雪……彻底在他眼前呼啸成黑暗……

暮暮朝朝,常望琼花痴醉。
挼尽梅花无好意,徒得满衣清泪。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4 09:34:00 +0800 CST  
每天码文的时候都在he和be间疯狂摇摆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4 16:54:00 +0800 CST  
在下几天没更久突然开始了疯狂掉粉模式………好可怕……在下这几天在刷计算机二级题……等一逃脱母上大人的视线就更√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7 10:58:00 +0800 CST  
大家元宵快乐呀~~~关于元宵大家是喜欢吃糖馅的还是玻璃渣馅的呢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19 12:24:00 +0800 CST  
【番外】元夕 · 青梅竹马,烈火琼花

又是一年元夕佳节,京城中各式花灯早已挑起,数不清的戏台子也一并搭了起来,放眼望去,处处笙歌尽腾朗月,万家箫管皆乐丰年,端得是一派:“火云流贝阙,红雨下层峦。”的潋滟之景。
王府中亦如往年一般在庭院里挑起了各式的花灯,正君是最好灯谜的,挑灯的侍者都花了十二分的力气,花灯上也都下了十二分的工夫。彩绢上秀了花鸟鱼虫,写了隐言谜语,每一盏灯都是精致奇特、价值不菲。是一年下来王府中除了祭拜之外最大的一笔开销。眼见着太阳西落,正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宋严仍旧不放心的在庭院里乱转,指挥着下人来来回回地把花灯的位置调整个没完。
“你在院子里都快忙了一天了,还没好么?”
宋严听见禾羽璋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自己的可人儿正在门廊下笑吟吟地看着他。禾羽璋披了件松花绿的斗篷,却是更衬得他似青山玉骨瘦,万般地惹人心疼。眼见着禾羽璋扶着廊柱的手被这朔冬余威催得通红,宋严连忙上前握住了暖着,一把将人揽住了就往屋里走去。
“怎么披个斗篷便出来了。”宋严看清了怀中人的单薄衣袍,直接一把将禾羽璋打横抱起,大步地往回走去,嘴里还不忘叮嘱道:“出来也不带个侍从出来,你腿脚本来就不好,斗篷也不怎么遮得住,再这般不注意回头下雪的时候又该疼了。”
“一共才几步路,我又不是瓷娃娃,也用得你这般紧张?”禾羽璋挑了挑眉,抬手在宋严脑门上轻轻一弹:“况且…这腿疼的毛病也不知道是该怨谁。”
宋严脸上微窘,一时愧得说不出话,只是越发将人抱得紧了。待进了屋里宋严才松了臂,借着解斗篷之利好好把人搂在怀里亲吻了一番,直到禾羽璋满脸通红、气喘不已才放过了他,解了斗篷又趁机在禾羽璋额上亲了一口,兴奋道:
“九皋,你在屋里好好等着,今年的一定比去年的更有意思!”
“好,”禾羽璋抬手给宋严擦了擦汗,笑道:“也别太费神,你安排的什么我都喜欢。”
烛火微摆,禾羽璋稍抬了头,直直瞧进宋严心底去,宋严心下没来由的一疼,忽地又紧攥了攥禾羽璋的手,生怕眼前人消失了一般,郑重地应道:“嗯!”
夜幕降临,庭院里的花灯终于合了宋严心意,这才小心翼翼地搂着禾羽璋出来。禾羽璋瞧着灯,宋严便盯着他,似乎生怕一个不没盯住便将人弄丢了。
“‘情到浓时人憔悴,爱到深处心不悔’,这都是什么大白话,”禾羽璋读着花灯上的言语,笑道:“不会是你自己写的罢?”
宋严没应声,他只是看着禾羽璋在花灯中款款而行,墨发绾云颜似玉,素蛾辉淡绿,竟好似仙家羽衣使,雅态芳姿笑和煦。花灯明明耀眼,宋严却只看着禾羽璋看得痴了。
九皋啊…求你再也莫飞走了……

禾羽璋一盏盏的花灯看了过去,终于到了头里,禾羽璋停了脚步,低低地将花灯上的言语连起背了下来:
“……情到浓时人憔悴,爱到深处心不悔,念你忘你都不对,宁愿伤心自己悲。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不如梦一回,惯看花开花又谢,却怕缘起缘又灭……”
每一句都浅显的使人发笑,却又直白得让人脸红,而其中的隐意却又令人忍不住叹息。

仍旧是…只有旧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么?”
“嗯,”宋严拉着禾羽璋的手上前打开了花灯中藏的暗格,一颗琼花糖落到了手心,禾羽璋惊喜地拨剥开了糖纸,琼花的香气在掌中指尖弥漫开来。
“再猜得慢些,可就化了。”
宋严笑着看着禾羽璋把糖放进嘴里,仿佛又见着了当年的坐在亭子里向自己要糖吃的那个还是孩童的九皋,心头忽地隐隐的慌乱起来,急急地上前将禾羽璋搂了住,颤声道:
“这么多年…到今日…一晃神就过去了,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宋严轻轻蹭了蹭禾羽璋,恳求道:“就又要到暮春时候了,不走了…好么……”
“冬日还未褪尽呢,你便想着春暮了。”
禾羽璋拍了拍他笑道:
“别说春去还早得很,便算这时到了暮春…芳菲歇去又何须恨,夏木阴阴不也是正可人么?”
“那你…不会走了…是不是……”
宋严一个已至不惑之年的大男子此刻竟像个总角孩童,拉着大人大人衣角带着哭腔恳求着别丢下我一般。禾羽璋听着不由得失笑,“那你可还记得,我当年说甚么来着?说对了,我便不走。”
“自然记得!”
宋严终于放脱了禾羽璋,用目光描摹着面前这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眉对眉,眼对眼,心对心。
“莫谓无情即无语,相逢何处不相宜。”

楼主 陆琳珏  发布于 2019-02-20 16:32:00 +0800 CST  

楼主:陆琳珏

字数:42310

发表时间:2019-02-06 19: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6 11:0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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