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波澜不惊(霸道邪魅楼主攻x忠犬隐忍侍卫受 虐身 生子

再吞就只能放弃这一段了……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3 12:04:00 +0800 CST  
翌日早上,二人是同时起床的。危漠崖本人其实不算太计较什么主仆规矩,不过也乐意让云淡服侍他更衣洗漱之类的,毕竟作为一个侍卫,这些已经是云淡的分外事了,能享受着他当然不会错过。起身以后,想着还得再去找甄不移谈谈之后的打算,危漠崖推开房门,外头却站着意想不到的两位贵客。
曈曚山云掌门仍是纱巾蒙发蒙面,身后站着的是昨天被他们吓了一跳的女弟子,正一脸怒容瞪着他。
云掌门缓缓开口:“危楼主,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危漠崖为人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尴尬是什么一种感觉。


入了云掌门的房间,让云淡站门外守着,危漠崖主动给曈曚山两位淑女的道歉,倒是真心诚意的:“昨日之事,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危漠崖真的是无颜面对云掌门。若风月楼有能补偿澄碧姑娘之处,必当尽心尽力,希望云掌门和澄碧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危漠崖和风月楼,在此叩请见谅了。”
曈曚山身为全女门派,自是终日不近男色。那澄碧姑娘昨日一进自己房门,便见着两个陌生男子在自己床上行那苟且之事,对曈曚山弟子而言,已非冒犯二字能形容了。风月楼虽与曈曚山接触较少,但对他人这点门派规矩的尊重还是懂得的,因此这番道歉也确实是自认不妥,发自肺腑。
那云掌门蒙着面纱,看不清神色,淡淡回道:“昨日误闯澄碧卧房的,不止危楼主你一人吧?若是道歉,另一位侠士是否也该出面有所担当?”
危漠崖知道云掌门说得在理,但事情一旦牵涉到云淡,他便特别敏感起来,只道:“那是我的贴身侍卫,本楼主以主子的名义替他也向云掌门和澄碧姑娘赔个不是。我想我身为楼主,替属下致歉,份量应该足够了吧?”
云掌门扭头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澄碧,又道:“澄碧乃是我在曈曚山中的左臂右膀,门派事务多数由她替我代办。若那位云淡少侠是危楼主你的贴身侍卫,免不了将来会有因公事打照面的时候,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日后难免尴尬,除非危楼主无意再与我曈曚山来往?”
危漠崖闻言,登时愣了一愣。风月楼此前确实与曈曚山来往甚少,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而且现下确实是自己理亏,云掌门这一番话明显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想要与风月楼趁此交好。但她点名要见云淡,却不免让人奇怪。等等,这个掌门也姓云,原来如此……
“云掌门大可放心,云淡虽为我贴身侍卫,但并非风月楼管家,只服侍我个人安危,楼中之事另有他人负责,因此澄碧姑娘无需多虑。”危漠崖心思千回百转,出口话语却仍是淡定,“而且我这个侍卫,本是死士出身,姓与名都由最先调教他之人所取,我风月楼能起用之人,自是身家清白,云掌门大可放心。”
云掌门见自己谈吐之间意图被识破,亦不见太大反应,仍是道:“那昨日之事,不知危楼主打算如何补偿我们澄碧?曈曚山弟子终身不得近男色,此乃修炼我派内功第一条要义,如今险些破戒,危楼主不是打算说几句客套话就混过去吧?”
危漠崖在内心咒骂了昨日的自已一万遍,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问道:“那不知云掌门意下如何?”
那云掌门道:“危楼主果然爽快。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危楼主接下来要去风月楼镖局报你那父母之仇,而当年剑神蒋贤惨案的经手人之一,不瞒危楼主你说,亦是我师门一大仇人,那便是镖局二当家冯飞。我曾在先师面前发誓,必定手刃此人报仇雪恨。危楼主有血海深仇要报,与我曈曚山无关,我只请求危楼主给我宽限两个月,让我派先行诛杀此人,剩余人等,与我派再无关联。”
这倒是大大出乎危漠崖的意料。他凝神一想,那冯飞确实是有多年前轻薄过曈曚山之人的传闻,但他一直想着,反正此人也是要死在他手下的,其余混帐事迹他也不必去管。如今曈曚山一提起,他不由得犹豫了片刻。
云掌门见危漠崖不做声,又道:“对于危楼主而言,可供手刃一尝复仇快感的人有很多个,而我曈曚山要报仇,只要这一个人。若是危楼主愿意卖我这个人情,昨日澄碧房中之事,天下间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事成之后,曈曚山与风月楼便是曾互帮互助过的江湖盟友。这笔账,以危楼主的谋略,应该算得来吧?”
危漠崖快速地思索了一遍,其实与不与曈曚山交好,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只要昨日之事不泄露出去,云淡便依然能保持低调身份。何况大闹议事厅的事情,恐怕也已经传了出去了,在白道会待两个月避避风头,也确实是对己有利。前后得失捋了一遍,危漠崖终是道:“如此甚好,那便依云掌门所言。能与曈曚山交好,乃风月楼之荣幸。”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3 17:42:00 +0800 CST  



于是,危漠崖便和云淡暂且留在了白道会。
云淡是在住了一个多月后,开始察觉到身体出现异样的。他一直清楚自己是能以男身妊子的体质,但身为下人,没有资格决定自己能否为主子孕承血脉,因此他既不敢私自避孕,也自然不敢私自怀孕。以往避孕汤药都是危漠崖在喝,偶有几次随性放纵之后,也会下令让云淡自己去领药,他便以为,危漠崖的意思就是不想与他要孩子。想来也应当,毕竟虽然主子非老楼主亲生,但照如今阵势看来,主子的子嗣肯定便会是风月楼未来的继承者。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怎会让自己这个注定要死而后已的侍卫来负责呢?
但现在发现已有了主子的骨肉,这却也轮不到自己来决定,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云淡几番想向危漠崖提起此事,但自家主子这段日子显然心事重重,每日轮着去和其他门派的负责人关门密谈。而每到此时,站在门外默默把守便是云淡的职责,因此又过了半个月,他竟都没有机会开口谈及此事。
自打曈曚山的人出发去处理她们自己帮派事务之后,危漠崖也不愿闲着,跟白道会所有负责人都逐个打了照面,去甄不移那边商量事情的次数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意是离开白道会后,下一站直奔镖局,但如今既答应了曈曚山宽限她们两个月,而在议事厅中,他危漠崖昭告天下,要报当年剑神蒋贤的仇一事,也必定是纸包不住火,在江湖中风声四起了。若是在这情形之下去镖局,那边必定是严阵以待的。甄不移多番劝他,不如改道先去风月楼其他分部,笼络恐吓不在话下,收拢到最后只剩镖局,便是那大当家脖子再硬,也是要么低头要么砍头的事。
危漠崖报仇心切,虽知镖局这一城难以攻下,但放任那几个杀亲仇人多活一日,他危漠崖就多寝食难安一日。更可况当年的幕后金主身份尚未查清,最有可能知道其身份的,便是镖局的人。危漠崖现下虽正逐步安抚下白道会中各个帮派的话事人,算是在白道这边得到了风月楼楼主身份的公认,但人心难测,他这潜伏多年的野心和邪气也让白道会忌惮得很,现下两头不着岸,危漠崖可谓是焦头烂额了。
“我觉得我还是得先去镖局,”思来想去,危漠崖还是着急自己报仇的事,“拖得越久,我怕他们干脆断腕,赶在我们之前,把知情人给灭口了。”
甄不移心里也料到这人多半听不进去劝了,只得叹口气,道:“你若是真那么着急,那便去吧。现在召集你楼里愿意前来的人马,应当也是来得及的。”
“我不需要楼里的人马,”危漠崖道,“这是我危漠崖要报仇,并不是风月楼内部乱斗。我若是拉了人马过来,以后可就留了这个厚此薄彼的话柄了。报完仇,这楼主我还想再当一会儿呢。”
甄不移神色霎时肃穆起来,道:“那你是要一个人去单挑整个镖局?”
“不是一个人,”危漠崖勾唇微笑,语气中倒是信心十足,“我和云淡两个人。我们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
甄不移摇了摇头,又道:“你们的实力我当然知道,我也对你们有信心,但这分明是杀敌一千伤己八百的路子。云淡为了护你,哪一次不是像当年那样,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态的?”
这一点危漠崖心里倒是清楚的,闻言只默不作声地啜了口茶。
甄不移想了想,道:“白道会不好明着出面,不过我会邀上三王妃,找个地方候着,以防万一你们需要援兵,或是出了什么事,最起码先把命捡回来。”
三王妃乃宫中太医院院判之女,岐黄世家出身,后又跟了三王爷,免不了除寻常医术以外,耳熏目染了不少江湖疑难杂症,称得上是妙手回春的贤内助。因着亢应哲的关系,甄不移去请她多数也请得动。
危漠崖感激地拍了拍甄不移的手臂,道:“如此便等着曈曚山的消息了。她们那边一完事,我们就上路。”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4 11:47:00 +0800 CST  
危漠崖一出甄不移房门,便瞧见云淡仍是在外头站得笔直,一切似是毫无异样,但不知是他自己错觉,抑或是真的有所不同,怎么看都觉着,云淡脸色似乎比寻常更加惨白了。
危漠崖先行迈出几步,云淡见了他,也只是略一颔首行礼。危漠崖心里琢磨片刻,仍是不动声色走在前头,稍微向后偏了偏脸,问道:“你……出什么事了吗?”
云淡一时没听明白主子问的究竟是什么,下意识地答道:“并无。”
危漠崖仍是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云淡默默跟在后头,忽地腹内就涌起一阵酸意,反胃恶心几乎窜出喉咙。他强行定了定神,压下吐意,望着前侧的危漠崖,那人眼神一如既往地直看向前方,云淡跟着他身侧,通常只能瞅见他半个侧脸。思索再三,云淡鼓起勇气开口道:“主子——”
“现在先行收拾好东西,只要曈曚山的消息一到,我们立即上路。”危漠崖恰好也在此时开口,出口话语却是平静叙述的下令,“曈曚山的婆娘们应该还是识得这点谋略的,不必等她们人到,消息到便成了。”
云淡话未出口,便听得主子讲起正事,一时也只得收起自己心思,沉稳道了声:“属下明白。”
“不过说到曈曚山的婆娘们……”危漠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直面对云淡,眼神和语气里满是戏谑,“她们似乎对你很有兴趣?说不定想破个例,把你拐回她们山里头呢。”
这话听得云淡一愣,完全不知道主子意图何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危漠崖见他如此反应,只摇摇头轻笑几声,轻声道:“不过,我风月楼可没有撬得动的墙脚,更何况是你?”说到最后,危漠崖眼神本还飘忽着,此时一个缓慢又明显的抬眸,扫过云淡全身,眼神里满是将他看透和胜券在握的笃定,甚至带着几分勾引。
云淡被他这么一眼扫过,只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要腿软到跪倒在地。
危漠崖凑近了些,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云淡苍白的脸颊,低声道:“给我乖乖的。曈曚山的女人,少去招惹。”说完便如同无事发生一般,抽身继续走着。
云淡一头雾水,也只得继续跟上去。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5 18:03:00 +0800 CST  



三日之后,曈曚山遣弟子送来信物,是那镖局二当家冯飞的刀柄。危漠崖一见,自是大喜,恰好那三王妃也被接到白道会来了,他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出发。出发前还特意换了身新衣裳,姹紫嫣红,一副要去赴宴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去打架。
亢应哲这日恰好回京,走之前见他这副模样,自然是忍不住讥笑了一番。危漠崖也毫不客气地嘲弄回去,免不了又拿他与甄不移的婚事开涮,每每能气得小王爷涨红着脸往甄大侠怀里躲。而云淡则总是尽忠职守地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主子以绝对不会对待他的方式与好友嬉闹着。
甄不移要先送亢应哲一小程,危漠崖便只带着云淡自行上路了。白道会与风月楼镖局相隔不远。镖局才失了个二当家,此时必定是一副风声鹤唳的局面。行至镖局大门,果然是满目白纱飘扬的丧葬场面。危漠崖嗤笑一声,下马步近,一身艳红在这一片素色中愈加张狂显眼。走到门前,他却顿了一顿,对云淡道:“常非善的狗命,今日还得留着。”
常非善便是这风月楼镖局的大当家。镖局做得皆是些摆不上台面的肮脏生意,内中详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连账本上记的账,基本上都是千奇百怪的方式,只有当事人才看得懂。当年蒋贤一案,为败一代剑神,风月楼镖局几乎是倾巢出动。但最开始究竟是谁去谈的这一桩生意,背后出钱要命的到底又是何人,却只有镖局内的话事人才得以了解了。因此危漠崖虽想着,所有经手人的狗命他都要定了,但这常非善的一张嘴,还是得先撬开问个明白。
云淡是不管这一些的,危漠崖说什么便是什么,当即答了句“属下明白”,便随他进了镖局。
镖局大堂天井里果然是站满了人,个个披麻戴孝,常非善站在正中,见了危漠崖和云淡二人走进,面露怒意。
“能耐啊,见了本楼主也不行礼,”危漠崖微扬扬下巴,道,“这是等不及想让本楼主动手清理门户了?”
那常非善狠狠地瞪着危漠崖,道:“你这叛贼!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你亲生父母的仇你便去报!但我们楼主当年可怜你年幼无知,养你育你二十载,如今你恩将仇报,想将我们风月楼多年基建毁于一旦?风月楼镖局全体上下,不会认你这个狼子野心的野种作楼主!”说罢,满堂镖师纷纷亮出兵器,皆是一副毫不退让的模样。
危漠崖又是一声嗤笑。不等他下令,身旁的云淡迟夕剑已出鞘。一众镖师围攻上来,云淡抖动手腕舞剑一圈,内力灌于剑中,仅半圈刮起的剑风便已撂倒十余人。高手过招本就在须臾之间,剩下的小人物见此阵仗,自是都不敢上前硬拼了。
擒贼先擒王,云淡飞身便是直冲那常非善而去。常非善能在江湖中行走数十年不倒,还能坐到镖局大当家的位置,自然实力也非同小觑。他操一把关刀横劈向云淡,刀剑相划激起火花四溅。常非善是一彪猛汉子,与云淡死士刺客的灵活招式不属同一路,这一下硬碰硬,云淡自是一时招架不住,使劲全力生生抗下这一招,脚步却只得疾退回到危漠崖跟前。
危漠崖站他身后,只伸手在他后腰轻托一下,仍不打算出手。他心里对云淡有信心得很,只这一托,助力他挺身回手反刺一剑。云淡几个转身又重夺攻势,但因着危漠崖之前的吩咐,剑尖都只对着能将人重创,但却不致死的几处易守位置。而常非善下盘稳得十足,虽也难以伤到云淡,但见招拆招不在话下,一时战况颇为胶着。
云淡无意取他性命,此时着急,只想快些将对手逼迫停下,几个大幅度回抽再度向前出剑之下,半边身子来不及防备。忽地见一阵银光微闪,云淡觉得下肋处似是被某种微小暗器正中,但此刻形势危急,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事情,只得回手又是一剑劈去,生生砍断了常非善关刀的刀柄。他正欲再度出手对敌方作最后压制,忽然被一阵绸缎卷住腰腹,下一刻便整个人已倚在危漠崖怀里。
危漠崖低头看了看他下肋渗出的暗红一片,语气微怒:“受了伤还不停下?”
云淡愣了愣,打斗一旦停下,全身力气松懈便由不得自己控制,“主子”二字未讲出声,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大股鲜血,随后直接在危漠崖怀内失去知觉。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6 14:25:00 +0800 CST  
云淡愣了愣,打斗一旦停下,全身力气松懈便由不得自己控制,“主子”二字未讲出声,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大股鲜血,随后直接在危漠崖怀内失去知觉。
“云淡!!!”危漠崖未曾料到那一点小伤竟严重到这种程度,惊恐地望着怀里仍不断吐着鲜血的云淡,绸缎出手便如利刃般扫过整个镖局大堂,割断所有人的脚筋,不再恋战,脚步轻点几下,便抱着怀内人儿飞身冲了出去。


出了镖局不远,便见着了隐在暗处的白道会马车。危漠崖抱着云淡,后者已吐血吐得胸前一片殷红湿透。危漠崖把人抱进马车中,在里头的甄不移和三王妃见此皆是一愣。危漠崖也顾不上什么皇家礼节了,声线颤抖着直接道:“他中了暗器,估计有毒。”
那三王妃也是见过世面之人,见此情景也不管问前因后果了,几根银针下去便先护住了云淡周身大穴。甄不移话不多说,立马出到外头开始赶车疾驰。三王妃从云淡肋下拔出那片暗器,一看那发黑的尖端便变了脸色,又执起他软弱无力的手腕略一探脉搏,开口便是满满的愁意:“他中这暗器的时候,正是内力游走得最劲之时,这毒顺着内力已经传遍经脉了,恐怕……太晚了些……”
“不可能……”危漠崖闻言只觉晴天霹雳。除当年目睹父母惨遭杀手外,二十余年未曾感受到这般强烈的惊慌,一时只觉浑身血液凝固,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不成句子的话语,都是些曾想过要同云淡讲,但还未说出口的话,“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不能死!”
三王妃指尖仍搭在云淡手腕上,凝神专注了片刻,又道:“现在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将他周身经脉中流走的毒性逼到腹中胎儿之中,然后落掉胎儿,方可保他一命。”
危漠崖却是一愣。胎儿?什么胎儿?
三王妃见他神情疑惑,厉声问道:“他已有近两月身孕,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还是到了这地步,你还想要保孩子?”
危漠崖一头雾水,脑中转得飞快,方才忆起刚抵白道会那一日,二人皆无避孕,必定是那一次不小心的后果。危漠崖来不及责怪自己粗心大意,怀中的云淡又是无意识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危漠崖感受到怀内人儿气息愈弱,似乎浑身都在颤抖着,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那便一切依王妃所言,请求王妃千万要保住云淡性命!”
那边厢甄不移已把马车赶回到了白道会。危漠崖将人抱回房间,三王妃眼疾手快地重新施了一遍针,遣人去煎落胎汤药。牵引经脉逼毒这种事情,自然是包在甄大侠身上,只一炷香的功夫,云淡周身毒性便都聚于腹内。一碗落胎药灌下去,不一会儿便见了效,云淡虽不再吐血,但下身逐渐开始渗出暗红。
云淡仍是昏迷着倒在床上,明明已是毫无意识,却被强行流产激得迷迷糊糊之间呼痛着,捂着小腹断断续续地低声呻吟,连喘气都是发着颤,虽声响不大,却破碎虚弱得让人肝肠寸断。
危漠崖守在床头,见着他此副模样,几近心碎。多年来二人出生入死,多少入肉见骨的刀枪剑伤,云淡从来都是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如今这落胎痛楚却让他连大声哭喊都无力,只这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危漠崖感觉心如刀割,不敢相信躺在自己眼前的,是那个曾经沉稳有力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云淡。
云淡双唇颤抖着,似是在喃喃些什么。危漠崖凑近了去听,却听见他微弱呼叫的皆是“主子”二字。危漠崖一时难以自控地涌上鼻酸,将云淡紧紧抱在怀里,不管他此时是否仍有听力尚存,只在他耳边不断安慰道:“我在这儿,不怕,云淡,我在。”
饶是三王妃医术精湛,甄不移内功深厚,落胎此等难缠之事,仍是拖足了一天一夜。期间云淡下身出血不停,到后来疼得只剩下浅浅短促的喘息。危漠崖在床边一直守着,见他受苦至此,只觉自己心里也跟着疼得麻木了,睁眼是怀内人儿仍不时颤抖的身躯,闭眼却是先前他倒在自己怀里满口鲜血的样子。危漠崖只能一遍一遍地吻着他的眼角脸颊,握着他的手,不断地拂开云淡那因冷汗而黏在颈间的灰发,却无法做任何事去让他好受一些。


这番痛苦,一人痛,二人苦。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7 17:42:00 +0800 CST  



就这么熬到了第三日,风月楼总部那边有人来找危漠崖了。危漠崖不想搅到云淡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休息,便去了小厅商谈。实则也无甚大事,只是镖局那边被危漠崖这么一捣,生意上自然是停摆了,安排调整其他分部的事情,自然是免不了要尽快解决的。也就半顿饭的工夫,危漠崖再回到房间里去时,却见云淡正挣扎着想爬起来,一见到他进来,便半是爬半是摔地跪倒在地上,声音嘶哑着道:“属下,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此情此景,危漠崖哪里看得下去,忙冲过去将云淡又抱回到床上。云淡身子仍是发着抖,危漠崖长叹口气,罕见地柔声安慰道:“不怪你,你没有错,说什么责罚……”望了眼人苍白更甚以往的脸色,他忽然心头又有些愠怒,道:“都看到是暗器了,怎么连躲都不会躲了?”
云淡轻声答道:“因为当时主子站在后面,所以唔——”话只说了前半句,嘴便被危漠崖以吻堵住了,唇舌交缠,直至云淡睫毛微颤着气息不稳,危漠崖才放开他。
“云淡,看着我,”危漠崖捧着云淡的脸,语气严肃,“听我说,你是我的人,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每一条发丝,每一根手指,都是属于我的。所以在我死之前,你不能死,这是本楼主的命令,听明白了吗?”
云淡怔怔望着危漠崖,那双比往常光芒稍逊的眼眸里仍是波澜不惊,只是平添了疲劳与虚弱。他一时不能理解主子对他说这番话的意图,只跟随自己的感觉稍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


到底是浑身经络都让毒过了一遍,云淡虽已苏醒,但仍是隔了十日,才慢慢能自行下地走动。危漠崖无事时亦在一旁守着。三王妃身份尊贵,见情形有些好转,交待了余下日子该注意的事情,便回京去了。临行前,危漠崖赠了她一副风月楼标识令牌,算是谢礼。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能送出手的,即便他与甄不移、亢应哲交情深至可以生死互抵,这能让持牌人在风月楼内外上下任何分部畅通无阻的小玩意儿,他也没送出去过。如今一给就是皇家的人,出手真不可谓是不大方。
待到云淡身子慢慢复原之后,甄不移也已亲自护送三王妃回京城一趟,又独自回来了。此前镖局的事,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解决。这一次,危漠崖吩咐了云淡好生休息,一反常态地和甄不移两个人低调出行。
行至镖局门口,之间那“风月楼镖局”的大牌匾,现只摇摇欲坠地斜挂在大门上。不过半月时日,从前那气派非凡的大门,现下里外已是一片苍凉。
危漠崖和甄不移踏入镖局大堂,却只见到脚筋已断的常非善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往身边的火盆里不断放着冥币。
“还挺识相的,现在便知道给自己烧定阴司纸钱了?”危漠崖见了他,如今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那常非善却哼了一声,也不看他,仍是望着火盆,道:“你家仇仍未报成,便已毁了风月楼镖局了。好一个楼主呵。”说罢,手中冥币亦已烧尽,常非善掏出匕首便想往脖子上抹。
危漠崖的缎带出袖,卷过那匕首扔往一边,冷冷道:“想好死?没那么容易。你若是现在爽快开口,本楼主留你一条全尸。”
常非善终于缓缓望向他,轻叹口气,道:“你晚了一步。”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18 14:22:00 +0800 CST  
十一

危漠崖回到白道会卧房里时,云淡正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听见他进来便停了下来。
云淡知情识趣得很,一见主子脸色有异,便知道必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只站起身,默默地站着等吩咐。
危漠崖缓缓走近他,近到几乎鼻尖相贴,互相能察觉到彼此呼吸。他深深凝视入云淡眼内,那双深眸一如既往,毫无波动,波澜不惊,像一面平镜,似乎永远不会被感化,又似乎一直都饱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危漠崖脑中久违的一片空白,只想吻他,反应过来之时,两人已倒在床/铺/上/热/吻得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危漠崖使劲/吮/着云淡的下唇,舌尖扫遍他整个口腔,仿佛想要将他口中所有气息一次性卷入自己嘴里。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0 10:51:00 +0800 CST  
此后,危漠崖和云淡又继续在白道会里待了月余。他拿不定主意,这趟旅程是该继续走下去,还是此时就打道回府了结一切,终日就是寻了个角落自己待着,一言不发地思考。云淡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即便偶尔甄不移过来问他之后的打算,他也是量度来思索去,答不出个具体的计划来。甄不移知道他是心里烦闷,虽一早便知道自己是要报仇的,但如今真到了要一刀两断的时候,多年来赖以支撑的生存目标统统指向同一个人,要下这般决心,确是叫人为难。
“到底也是要回京的,”甄不移劝道,“更何况我和小哲的婚期也定了,你怎么也得来赴我们这一宴吧?”
危漠崖淡淡回道:“我们这些黑道中人,去了还说不准会面圣,合适吗?”
甄不移答道:“他们宫里自有家宴,王府里的是另一场。”
危漠崖听此便不语了,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甄不移只得又劝道:“跟我一道回去吧,过两日便启程。”
大概是被说多了有些心烦,危漠崖终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好。


两日后,三人踏上回京归途。一路上相安无事,只是甄不移非喜爱闲聊之人,亢应哲也不在身边,云淡作为下人,更是不可能主动开口,素常专负责插科打诨的危漠崖却出奇沉默,甚至到了令甄不移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安的地步。
官道顺畅平坦,三人不疾不徐,半月便抵京城。甄不移先行送他们到危府门前,打算自行入宫找亢应哲。策马转身之前,甄不移实在放心不下,冲着危漠崖又道:“下月十五,大吉日子。我在京城无亲无故的,白道会自有一桌,我的家眷位置可是留给你的了,你可别给我丢面子啊!”
危漠崖已领着云淡半边身子入了大门,闻言又转身回去,露出惯常的那一抹戏谑微笑,扬声道:“放心,人不到礼也会到的。替甄大侠,不对,六王妃你量身定做的凤冠霞帔一套如何?”
甄不移无奈笑笑,但听他终于懂得说笑,心里放下几分,便扬鞭朝宫里去了。
危漠崖复又和云淡入了危府。府内一切如故,雕栏玉砌,宝瓶茗茶。管家清儿和各个熟悉的家丁下人,皆早知楼主今日回府,此时也排列整齐地行了礼,有条不紊地向家主汇报现状。危漠崖默默听着,偶尔点头以示赞赏。
听完了家头细务,生意往来,人情交际,末了才听到清儿道:“老楼主与老楼主夫人一直被守护在房内,未曾有任何异常。”
危漠崖眸光微闪,牙关咬紧片刻,一室寂静。他抬眸望向云淡,那人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侧,目光只直视前方,仿佛主子与管家交谈之声并不存在,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去留意和动摇。
“本楼主的洗尘宴安排到三日之后,邀请老楼主和老楼主夫人赴宴。” 危漠崖望着云淡,脸却仍是朝着管家清儿,道,“……不备酒菜,把府内上下场子给我清干净了就是。”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1 19:44:00 +0800 CST  
十二

云淡不知道他家主子这次究竟想做什么,但他偏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洗尘宴前,危漠崖又问他要走了迟夕剑。宽敞的宴会厅里,连大圆桌都让人撤走了,空荡荡的,就几把椅子在里头。危慎和丁氏被强行安排坐在主位上,而危漠崖则自己坐在一旁,来来回回地擦着那把剑。
满室沉默良久,危慎猛咳了一顿,才开口道:“怎么,不是要让我们看着你风光快活地报仇吗?现下算是什么个境况,才上位多久,风月楼整个让你给拆了?”
危漠崖不答,只继续低头看着剑。
危慎见他似是有些势弱的模样,瞥了眼站在他身后巍然不动的云淡,低声啐了一口,又道:“养出来一个狼子野心的我认了,这狼子竟然还偏好同样背信弃义,毫无廉耻的走狗这一口,真是家门不幸。”
这话一听便是在说云淡。危漠崖眼也不眨地直接站起身,一剑抵住危慎的咽喉,冷冷发问道:“你当年胁迫去镖局交钱的人是谁?”
危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他这是已经去镖局问过了,当即脸色巨变。隐瞒多年的罪行被揭穿,之前还误导危漠崖外出寻仇,危慎余光撇着自己颌下那锃亮的剑尖,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了,沉默良久,终是答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要动手便动手吧。你应当也获知。那人是被胁迫的,那他便与我们之间的恩怨无关,即使我们告诉你是谁,你今夜也不会让我活着出这道门吧?”
“有关无关,那是由我来决定,说!”危漠崖仍是厉声问着。
危慎却直白回道:“是我使计杀了你亲生爹娘,你要报仇的,应当是我。”
听着多年养父竟然如此对当年的罪状不加掩饰,危漠崖满脑子的疑惑与不平,终究压抑不住了。那剑尖抖得如同筛糠,指着危慎的要害却迟迟没有下手。
二十年,他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危慎,利用风月楼,他以为这里是一块复仇的垫脚石,其实这里便是一切的起点。他所学所识所用,引以为豪的手段和多年的卧薪尝胆,甚至连这一身的功夫,竟然都还得回过头来感谢他最应该要杀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年,要留下我……煎熬这二十年……”危漠崖只觉头痛欲裂,浑身上下血液如同烧滚,疯狂地敲击着所有经脉,让他痛苦难忍,“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为什么!!!”
最后这一声怒吼,震得旁边的丁氏一下子跌倒在地,连云淡都眸光微转,凝神望着他。
危慎苦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你长得有多像你娘吗?”
危漠崖愣住了。
“柳仙的发鬓衣摆,裙袖钗环,眉飞色舞……”危慎望着危漠崖,眼中竟然流露出几分神往,“她看不上我,还让我痴痴等着……那蒋贤,何德何能?漠崖,你真的很像她,很美,很美……”
危漠崖闻言只觉一阵恶寒涌上心头,脑子里全是二十年来积累的愤恨,戾怨在胸腔里激荡着寻求发泄。眼前此人,毁了自己一生!
“啊啊啊啊啊!”危漠崖怒吼着双手握紧剑柄,猛地朝危慎心口刺去,一剑戳心,仍不够。他反反复复地将剑拔出,再度刺入危慎体内,喷涌溅出的鲜血染了他一身,甚至溅到他脸上,显得更加凶神恶煞。一旁的丁氏见此情此景,已吓得捂着双眼疯狂尖叫起来。但危漠崖仍是不停手,不知到底往危慎的尸体上刺了多少剑,鲜血流了一地,直至他体力耗尽,才终于停下。
危漠崖低头看看自己殷红满布的双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危慎已倒在椅子上毫无生息,丁氏仍是捂着眼缩在一角浑身发抖,云淡则默默站在不远处。危漠崖忽地疯魔似了一般,扬起脸庞对天大笑,笑声响亮又凄厉,一行清泪顺他眼角滑落,洗刷开了一道脸上的血污。
云淡不由得朝前踏了一步,但亦不知此时,身为下人的自己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仍是只能尴尬地立着。忽又见危漠崖持剑的右手,颤抖着将剑举起,挥手便是想往自己脖颈上抹。云淡来不及反应,本能已飞身至他身前,一手臂死死圈着危漠崖的臂弯,另一手直接空手握住白刃,不顾自己手掌鲜血直流,硬将那剑挡在离危漠崖喉咙一拳之外。
危漠崖怒目圆瞪,一身真气快速流窜得如同长河瀑布。他死死瞪着云淡,怒喝道:“放手!”
“不放!”
危漠崖不料他竟敢抗命,一时间只惊讶地瞪着他。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的性命,任何伤及主子的人和事,属下都会替主子清扫干净,”云淡双眼回瞪过去,眼中仍是波澜不惊,还多添了毫不畏惧的坚定,“即使那是主子本人。主子若要自寻短见,便请先赐属下一死!”
危漠崖竟拗不过他,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血珠滴滴坠落在地,都不知究竟是谁的血。他望着云淡那双眼,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层坚如磐石,至死方休的铠甲,那是云淡为他而量身打造的铠甲,只会护他,也只知道护他。末了,危漠崖终是败下阵来,泄了力。迟夕剑叮当一声掉到地上。
云淡松了一口气,精神稍作松弛,血腥味飘入鼻腔,引得腹中忽然一阵反胃。他转过身去,忍耐不住吐了满地,随后浑身发软,脑子里天旋地转,一下子又晕倒在危漠崖怀里。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2 12:18:00 +0800 CST  
再醒来时,他已仰面躺在床上。云淡眨了眨眼,偏过头,见危漠崖正坐在一旁,已经梳洗更衣过了,见他醒了,有些关切地凑了上来。云淡以手肘撑起身子,正想起身,危漠崖伸手又将他轻柔按回到床上,轻声道:“再躺会儿吧。你……又怀上了。之前身子还没好全,这么快又有了,怕是会不稳,现在得多注意点了。”
云淡稍愣了愣,随后低声答道:“若主子不愿意,属下愿一切听从主子吩咐。”言下之意,自是让危漠崖决定胎儿的去留,毕竟于他而言,替主子延续血脉,似乎不是一个侍卫该做的事。
“说什么傻话,要是连着落两次胎,你这一身功夫就等着废掉吧。”危漠崖稍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更可况有都有了,我也不可能跟别人生孩子去,你能生便是最好的。”
这便让云淡一时无话可回了,只能默默躺着,气氛不免尴尬。
危漠崖也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执起他那只才几个月便伤了两次的手掌,轻轻抚着缠绕的纱布,缓缓道:“你别想这么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养好身子便是,其他事别去操心。”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似是温柔,但云淡听着,却分不清主子究竟是在责怪自己多管闲事了,还是在告诉他,腹中血脉才是最重要的,一时间也只能先答着句“属下明白”。


危漠崖又陪了云淡一阵子后,自行出了卧房,转道却往软禁丁氏的房间去了。危慎已死,惊魂未定的丁氏却仍是被看守得牢牢的。
对这个养母,危漠崖从小便无多少感情。危慎养他育他,他这一身功夫和一脑子阴谋诡计,都算是从老头子那里学回来的。但丁氏似乎除了吩咐下人们给他打点吃穿用度之外,几乎没有和他有过多少交集。危漠崖以前不知这是为何,也不在意,现在算是明了个中原因了。
“忍气吞声替自己男人养了二十年情敌的儿子,我现在竟然有些敬佩你的肚量,”危漠崖望向丁氏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娘亲大人。”
丁氏还未从那可怖的丧夫场面中恢复过来,见着危漠崖仍是有些浑身发颤,说不出话。
二十年,危漠崖的耐心早就耗尽了,见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生厌,直接一掌拍向桌面,震碎桌上所有杯碟,问道:“那中间人到底是谁?”
“那人真是被胁迫的,他也是受害者,事到如今你还要杀多少人?”丁氏被他一吓,出口话语都是带着哭腔的。
危漠崖懒懒斜眼瞅她,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杀他?”
丁氏反问道:“你若不想杀他,何必苦苦逼问?”
危漠崖深深吸了口气,一副强行压下即将爆发的脾气的模样,冷冷道:“我亲生父母死于非命,个中内情千回百转牵连无数,我难道连知道这件事到底经了何人之手的资格都没有吗?你说他也是受害者,那难道我不是受害者?”危漠崖忽地又凑近到丁氏跟前,直直瞪着她双眼,“老头子这么把老相好的儿子抱回来,还腆着脸让你养着,难道你不是受害者?”
最后这一句话算是说中了丁氏多年来的冤屈,她终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危漠崖见她如此反应,便知自己已击溃她的防线,眼下胜券在握,只静坐着等她开口。
“那人叫……”丁氏好不容易止住哭泣,颤抖着坦白了,“那人叫……韩百厚……”
“韩百厚……”危漠崖在口中微念了一遍这人的姓名,默默记在心里,随即绸缎出袖,紧紧扼住丁氏的喉咙,少顷,便勒断了这条命。
危漠崖看也不看丁氏的尸体一眼,潇洒转身出门,肩上仿佛已卸了千斤重担,满面春风。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3 20:41:00 +0800 CST  
十三


云淡能抗下一切刀枪剑伤,甚至是内伤紊乱,走火入魔,但未必扛得住怀孕这件事。
早孕之人该有的症状,云淡全都齐了,头晕眼花到站不住,想继续贴身跟着危漠崖进进出出是不可能了,出个门还得危漠崖扶着他;吃啥吐啥,连安胎茶也吐,偏偏他又觉得,主子吩咐了要他吃下去的东西,他就该尽忠职守地全部消灭,喝点粥水都一副强打精神受刑似的的样子,连危漠崖都觉得要看不下去了;精神自然比以往更加紧绷了,危漠崖不小心碰他一下,他就浑身僵硬,一副等着受罚的样子。危漠崖见了每次都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没法子,几次见他浑身不舒坦的模样,一气之下直接将人摁倒在床强吻下去,吻到云淡浑身发软为止,才抱着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人儿,一言不发地又给他喂水喂药。
就这么卧床养了一小段时间,终于到了甄不移和亢应哲的大婚之日。请帖还是甄不移亲自送过来的,危漠崖对着帖子上的王妃二字,哈哈直笑了一整顿饭,笑到甄不移翻个白眼走人了,他都停不下来。婚宴自然还是要去的,毕竟甄不移和亢应哲二人一路走来,危漠崖是见证着的,也是真心替两个老友高兴。


当晚,危漠崖带着云淡入了王府,见着一对新人,都穿着新郎官的大红袍子,自然免不了又打趣一番:“这王妃娘娘怎么不罩着大红头盖呢?就这么出来抛头露面?”
甄不移也毫不在意地回呛回去:“本王妃还想向危楼主你讨教讨教呢,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风月楼继承人又有着落了?”这话出口,甄不移和亢应哲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望了眼危漠崖身后的云淡,还都看着他的肚子。
云淡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脸颊稍稍有些泛红了。
危漠崖不露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挡住那二人的视线,嘴上还是不饶人:“那这该是王妃来讨教呢,还是王爷来讨教呀?”
甄不移和亢应哲这两人,在床上谁上谁下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小王爷毕竟身份尊贵,一个鼎鼎大名的白道会话事人嫁进王府,怎么都比王爷下嫁江湖侠士要来得像样得多。因此危漠崖这个玩笑,可谓是开得恰到好处,成功又让小王爷一脸羞涩外加气急败坏地躲到甄不移身后了,危漠崖见此自是又乐得合不拢嘴。
入席入座,危漠崖和云淡被当作甄不移一方的家眷坐了主桌,而亢应哲那边则自然是三王爷和三王妃出面了。
云淡身为下人,本该全程站在危漠崖身后,但亢应哲却给他安排了一席位置。云淡正欲回绝,亢应哲却温柔道:“漠崖都和我们说了,你现在保重身子要紧。更何况他就带了你一个人来,位置多得很。坐着吧,我们和漠崖什么关系你还不清楚?以后这些礼节,不用管这么多了。”
云淡仍是不敢自己拿主意,只默默等着危漠崖吩咐。危漠崖朝那椅子点了点头,他才向小王爷行了礼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席间都是些宫廷豪宴,大鱼大肉免不了,酒水他是绝对不敢碰的,吃食他本也无甚胃口,但危漠崖仍是给他夹了点菜肴。云淡心里知道,这是上了桌,便怎么也得给天家的人一点面子,更何况主子主动给他夹菜,再不想吃也得啃了。
同席的三王爷和三王妃也不是陌生人,饭桌上互相交际几句也颇为自然。三王爷望了望云淡,朝危漠崖举了举酒杯,目光深沉着道:“今日这大概也得给危楼主道声恭喜了。”
危漠崖自是也回敬了杯酒,淡淡道:“算是托了王爷和王妃的福。我看那白道会干脆改作送子观音庙得了。”
这话惹得三王爷和三王妃都笑了起来。那三王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少侠先前受伤中毒一事仍历历在目,此番再度有孕,实乃极其幸运也极其艰苦之事。不知危楼主是否介意,让我再替云少侠探一把脉?”
危漠崖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忙道:“三王妃肯屈尊降贵,危某自是感激不尽了。”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4 12:23:00 +0800 CST  
危漠崖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忙道:“三王妃肯屈尊降贵,危某自是感激不尽了。”
那三王妃便坐到云淡身边来,凝神仔细替他把了脉,面上神色微变,道:“如今看来仍是稳妥的,但云少侠千万要切记,从今往后,运功万万不可尽全力。这胎儿牵制着你的真气,若是强行运功,恐怕会伤及自身。到接近生产之时,危楼主也还是提前请些高人,替云少侠先行调养些时日较为妥当,若有需要,宫里御医众多,以小王爷的名义调派几人过去,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危漠崖将这番话都认真听进去了,又敬酒道了谢。
云淡胃口不好,碗里危漠崖替他夹的那一点点菜,他也是翻来覆去吃不完。好不容易熬到快要散席,主人家那边开始发放回礼。一般天家的回礼都是些坊间买不到,但也无甚具体用处的花俏玩意儿。但给危漠崖和云淡的这一份,自然是与别家不同的。
危漠崖打开那一个小小的礼盒,发现里面装的是把钥匙。
甄不移凑近了些,悄声道:“这是三王爷的意思,大概算是回你给的那个令牌的礼了。从宫外往六王府里来,有一条密道,这钥匙是那密道里头的小门的。倘若真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你们直接往王府里来,用得上就用吧。”
危漠崖苦笑了一声,又重重地拍了拍甄不移的肩膀,道:“果然是兄弟。放心吧,有风月楼在的一天,这黑道便不会给你添乱子。”


宴席结束,众人皆散。一出王府大门,云淡顾不上什么礼节规矩,直接一把推开危漠崖,蹲到墙脚就是一顿吐,该是将方才吃进去的东西统统吐了个干净。
危漠崖先是一愣,随即马上跟上去给人拍背顺气,心里也知道,这人肯定是整个晚上都在忍着。天家宴席尽是些鲍参翅肚,油腻得很,他自己都觉吃不习惯,更何况这个怀着孕的倒霉孩子。
云淡吐得胃里是什么也不剩,还在呕着酸水,见危漠崖过来了,忙向后撤了撤,生怕污秽溅到他身上。
危漠崖轻叹口气,直接搂过云淡的腰,将人半抱在怀里,马也不骑了,一路搂着走路回府。
回到危府,云淡看起来似乎状态好了一些。危漠崖席间喝了不少酒,一路慢步走回来,夜风吹着,酒意有些上头。府中下人皆已将余事安排妥当,除零星几个守夜的侍卫外,硕大的内院里,一时只有危漠崖和云淡两个人。
危漠崖走到房前,仍是搂着云淡不放,忽然开口道:“云淡,不如我也娶你吧。”口气甚是寻常,似乎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主子说什么?云淡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哑口无言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怯怯答道:“主子醉了,早些歇息吧。”
危漠崖“哼”了一声,忽地发力将云淡整个人压向一旁的墙壁,双手扣着他双肩,贴身凑近到他耳边,低沉却压迫着道:“怎么,不愿意?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也只会是我的人,如今扶正了给个名份你,你还怕什么?就这么害怕我?”
夜色浓重,云淡看不清危漠崖的神色,无法判断他究竟醉了几分,只能强定下心神,轻声答道:“属下是下人……主子是,主子……”
云淡看不清危漠崖,可偏偏危漠崖却将云淡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眸内仍是波澜不惊,什么变化也摸不着,危漠崖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样强势,却又莫名有些落魄。
危漠崖脑子里一团乱麻。酒醉迷糊,加上因顾及他身体,久未与身前之人有过亲昵,各种无名火气胡乱窜起,他直接伸手捏着云淡下巴,强硬拧开那人下颌,欺身过去便是一通深吻。云淡睫毛微颤,任由主子在他口腔里横扫掠夺。
“云淡,你还不明白吗?我对你,我……”一吻完毕,危漠崖仍是轻轻捏着云淡的下巴,思考措辞许久,目光却闪躲着,“你不是下人,你见过哪个下人能睡我的床,在我屋里过夜?”
云淡本就被那一吻搅得气喘吁吁,思维停滞,主子这个奇怪的问题,他更是根本无从回答,只能呆呆地站着。
“唤我的名字。”危漠崖突然又下令。
一件事还未消化完,另一件事突然又扔到他面前,云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知道直呼主子的名讳是万万不合规矩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说,唤我的名字。”危漠崖直瞪着他,又再重复了一边。
云淡一头雾水,只道:“主子,属下不——”
“滚!”一听到“主子”这两个字,危漠崖直接扯开云淡把他推到一边,浑身上下都怒火爆棚,用尽所有力气去强迫自己,不去狠狠处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云淡被他一推,扶墙才勉强站稳,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正欲开口先认错,却听得危漠崖恶狠狠地一声“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只得埋头转身,沿着拐角乖乖地消失了。
危漠崖一拳狠狠砸向身前墙壁,一时之间,气愤,挫败,心痛,失落,不甘,所有情绪纠结在一起。
想听云淡唤他的名字,是近些日子来才突然有的想法。他一直知道云淡是他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除非云淡死,不然他绝不会失去他。就这么把持着他,看他为自己清除一切障碍,满足自己一切需求,毋需多言,云淡是他危漠崖一个人的。以前,对此他是全然满意的,可是为何现在,忽然心里想要的东西,不同了?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5 17:41:00 +0800 CST  
危漠崖瞪他一眼,挥开他指到自己跟前的手指头,清了清嗓子道:“说正事呢,笑什么笑?”
范宁榆听见他说有正事,仍是忍不住捂着嘴多偷笑了几声,才算是定下心神。
危漠崖跟他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要你给我重整风月楼镖局。”
“啊?”范宁榆直接疑问出声,“楼主,算账挣钱我懂,下场同人打架拼命,这我可不成啊!”
“没让你下场,不过招兵买马这种事,你总做得来吧?”危漠崖瞅他一眼,揉了揉额角。
范宁榆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道:“是做得来,只是楼主您之前一把火给镖局烧了个一点不剩,您身世也传得透透的了,这新镖局……以后还接哪门子生意呀?”
“旧的怎么接,新的就怎么接。”危漠崖想也不想道。
范宁榆面露难色,道:“可是旧镖局的规矩,不是楼主您自己受害了,又自己解决了的吗?按旧的接,恐怕不会有人敢来呀。”
“哼,就按旧的那套来,镖师酬金翻倍。”危漠崖冷笑一声,“这世间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等等楼主,您这跑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那范宁榆凑近了些,脑子里飞快将危漠崖的意图过了一遍,“就算我们能凑齐这翻倍之后的酬金,来招募到足以比肩旧镖局规模的新镖局,但白道会和朝廷那边,应该不会任由一个好不容易消掉的麻烦,又重新长出来吧?”
“扔给白道会一本五十年前的风月楼账本,想要多少钱换不来?”危漠崖又笑了,但这次是成竹在胸的喜悦。
“五十年前?那可大发了!”范宁榆一听瞪大了眼。
五十年前已是上一个年号的事情了,江湖之下与皇家之上,在五十年前免不了有许多现已被强行封尘的秘密,而风月楼即便当年只做成了一桩与天家有关的生意,便算是牵扯其中了。天下间的谜团永远是一个裹着另一个,一条牵扯着另一条,风月楼这样游走在黑白二道之间的歪帮邪派,五十年前的账本,谁知道又能搜刮出什么线索,暴露出什么内幕。风月楼若是愿意卖,不论多少钱白道会都给得起,毕竟最想封锁消息的,还是天下间最富贵的那一家,多少钱他们拿不出来呢?只要这钱到手,又卖了白道会一个人情,镖局便能重建,风月楼镖局一旦重新运转,江湖中那些滞塞着的肮脏生意,便又能流通起来,一切似乎又回到正轨了。
范宁榆想了想,仍是道:“可是,那可是五十年前啊……若真捅出些什么大秘密来,我们不也得跟着乱?”
危漠崖调皮地咬咬嘴角,一副奸商模样,小声道:“账本是我们的,我们不说,他们怎么知道里头多少真多少假。更何况,我们难道不是越乱越挣钱吗?”
那范宁榆却翻脸一副委屈模样,装作眼泪汪汪地的样子,手指戳着危漠崖的胸口,做作道:“可是天下间谁不知道,楼主您现在和白道会甄大侠才是最铁的铁兄弟。人家小榆都被楼主您忘了。您跟他关系这么好,肯定会给真账本的,哼,人家是楼主自己家里的人,人家不乐意!”
危漠崖见他这副装模作样的神态,大大翻了个白眼,道:“甄不移和我是铁,可他一个人又不是整个白道会。我们这边账本交出去,辨认真假是他白道会的责任,我哪里会管这么多?”
“可是……可是……”
那边范宁榆还在装着委屈,危漠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行了,别装了,这次又想要啥?别跟我说要钱!你若是还要钱,我就查账!”
危漠崖对范宁榆管帐这件事,一直都是只眼开只眼闭的,因此把这家伙养得是又肥又润,估计卧房里每一块地砖底下都埋着金。但大事上范宁榆是绝对靠谱的,他自己藏着私房钱也就是图个乐子,若是风月楼需要,那些钱肯定还是风月楼的。毕竟范宁榆已把危漠崖看作半个兄长,离了风月楼,他其实也无处可去。因此话说到这份上,范宁榆自然是哄着危漠崖道:“不要钱不要钱。要人……”
范宁榆年纪比危漠崖要小上不少,稍加打扮便是一副俊俏的纨绔小公子模样,见着姑娘又舍得花钱,胭脂水粉,首饰发钗,前一句姐姐,后一句妹妹,竟然小小年纪便在情场里浪得无法无天了。
危漠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道:“你呀你,年纪比我小,玩过的女人怕是比你和我加起来的岁数都要多。说吧,又是哪个小红小翠啊?”
“我不要小红小翠,我就要云兄——”那范宁榆眼神缓缓扫过云淡,便被危漠崖瞬间如刀般的锐利眼光给扯过去了。他神色里威胁和蓄势待发之意满溢,范宁榆也不惧,顺口说了下去,“肚子里那个!”
一听这话,连万年坐如钟的云淡,都忍不住在椅子上轻微挪动了一下。
“你不是吧???”危漠崖顿时失了所有杀意,只难以置信地望着范宁榆,“这,这连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你就觊觎上了?”
范宁榆一脸不在乎道:“就凭楼主您的姿色,和云兄的姿色,肯定是个美人!我就要了!”
危漠崖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悲壮模样,满脸都写着真是无眼看,实在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拽着云淡手臂,头也不回地往后院厢房走。身后仍是范宁榆调皮的喊声:“就这么说定了啊!搞定镖局和账本的事之后,我要小美人!”
回答他的是危漠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堆骰子,像暗器雨一样砸了他满身。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7 14:26:00 +0800 CST  
十五

危漠崖揽着云淡急急入了房间。给楼主提前收拾好的卧房,自然是全当铺最好的那一间。范宁榆自小跟在他身边,对他的生活起居喜好也有些了解,虽近三五年被危漠崖扔出来处理分部各种大小事务了,但有些事情都还记着。屋内被铺用度,都是按着危府里头的规格来设定。
云淡入了屋,便嗅到屋内有两款不同茗茶的香气,一款是危漠崖喜欢的玉兰香片,另一款竟是毛尖。
危漠崖望了望桌面上那两杯茶,回头朝他笑着道:“这家伙,还记着呢,这杯是你喜欢的。”说着指尖微微敲了敲桌面,指的自是那杯毛尖。
云淡虽一颗心里只有主子,但也素知范宁榆乖巧机灵,心里也微微一暖。
除了茶水点心外,屋内浴水和干净衣物也都准备好了。危漠崖毫不客气,脱干净了便坐进宽敞浴桶里,闭着眼对云淡发令道:“脱了,进来。”
云淡自然没有不从命的理由。危漠崖眯着眼,只听见几阵衣物窸窣声响,便感觉到有不复以往轻盈柔软的身躯,小心翼翼地下到温水里。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8 15:41:00 +0800 CST  
补 十四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9 14:30:00 +0800 CST  
云淡躺在床上,身子微有些瑟缩,手掌不自觉地捂着小腹。危漠崖见他眉头轻皱,便顺手也伸掌向他小腹,替他揉了几圈,果然见他神色松弛了些许。危漠崖略有些后悔方才的纵欲,但做都做了,此刻便让他休息吧。正想收手,却察觉掌心底下有点异动。
危漠崖愣了愣,低头却见本睡着了的云淡也半睁开眼,一脸迷茫。危漠崖还未来得及思考,口中已轻声安慰道:“没事,我也感觉到了,动了一下,你睡吧。”
云淡怕是已累到极处,竟只“唔”了一声便又睡去。危漠崖愣了半晌,才发现方才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安慰,说得竟如此顺口,真似一对正在安胎育子的夫妻之间的日常交谈。
其实余生若都是这番景象,与云淡携手,他危漠崖是不会厌的。只是,这人将所有心事都藏于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之后,该如何对待他,他才不会跑也不会怕,危漠崖仍是摸不透。


时辰还早,虽然天已经黑下去了,但危漠崖尚不觉有困意,便由得云淡一人睡着,自行出了房间。
果然,那范宁榆又是等在外头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手上还提着一埕酒。
危漠崖微微笑了下,便与他于院中坐下,对酌了几杯。
月上中天,危漠崖开口问道:“对于韩百厚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范宁榆迟疑了一下,答道:“应该知道的不比你多,而且问人问消息这种事,你不该去找华娇夫人吗?”
危漠崖道:“华娇那边我自有问过,但那姓韩的死得早,我怕华娇会牵扯进去了什么,不愿统统坦白。”
范宁榆闻言便想了想,道:“我只知道,那韩百厚当年在江湖中也是个叫得出名堂来的好手,闻名于江湖却不是因其功夫,而是其人风雅至极的作风。据说他是能打架的人里文采最好的,诗作和书法甚至能上江湖以外的大文坛的台面。十多年前,于他自己的住处湘竹小筑内中毒身亡,看着倒像是咱们风月楼干下来的事,不过镖局都让你烧了,要不我回头给你找找我这边的账本?”
“这倒不必麻烦,主要是华娇那边给我的消息,说是他未曾娶妻,却曾有与非江湖中人的女子同住,因此才有了被风月楼要挟的软肋。”危漠崖饮了一大口酒,“我只是想知道此人是否留有后人,会不会有何隐患罢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不无道理,”范宁榆闻言坐直了些,“你还记得吗?白道会不是有那么一些规矩,江湖中的一些独行侠士,若是无甚为非作歹的恶行,但凡遭遇不测,白道会都会为其家人善后抚恤。这个韩百厚确实是个有文采之人,我翻查过以前的账本,记得当铺这边,早年是有人拿他的真迹或是诗集来当过的。他死之后,白道会便依规矩将遗物都赎回去了,如今那湘竹小筑应当便是无人看管亦无人打搅的遗址。韩百厚有可能有过有实无名的妻眷这一传闻,亦是在他死后才传出来的,后代……倒没有怎么听说过。可惜我们现在无法再一睹当年留在我们手上的那些蛛丝马迹,不然应该推敲得出些什么。你若是不放心,便往那湘竹小筑去一趟?不过我认为,即便真有什么暴露其后人的证据,大概也让白道会给私藏起来了。”
“你说得有道理,这么看来华娇也没隐瞒什么。”危漠崖凝神想了想,“那我过两日便去一趟,探探现况也好。”
范宁榆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若是真有后人,你还要处理掉吗?”
危漠崖一时也无从回答。杀掉?可他心里知道那人是无辜的,他的儿女也该是无辜的。留着?斩草不除根绝非他危漠崖的作风,更何况就算他的子女能苟活于世,恐怕也是自己那般心境吧,不如决一死战来得痛快。思来想去,危漠崖还是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范宁榆见他久不回答,也就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哥俩喝光了一埕酒,又开了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算是叙了旧。两人心里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才算是诸多麻烦,账本一事该如何与白道会周旋,镖局重建又该吸纳何方神圣人才,如何在江湖中树立危漠崖作为楼主的广泛威信,大把功夫等着他们去做。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29 20:56:00 +0800 CST  
十六


危漠崖和范宁榆两个,花了些许时间研究起了旧时的账本,又在当铺里头多待了几天才重新上路。
来时,危漠崖和云淡是像往常一样各自骑着马的。重新启程那日,当铺的下人牵了那两匹坐骑出来,云淡踩着一侧的马镫翻身上马,却不仅是动作不及以往轻巧这么简单,连着后方腰侧也不觉意扯了一下,疼得他无法直起腰来。云淡一时只能自己暗暗伸手扶着后腰,却不敢说什么,怕耽误了主子行程。
这点小动作怎么逃得过危漠崖的法眼?他强行压下未翻出的白眼,一个纵身跳到云淡的马背上,从他身后将人环在怀里,自己伸手扯过了缰绳。
“主子?”云淡不明就里,正想重新翻身下马,却被危漠崖牢牢扣住在怀中。
“你再动一下试试看?”危漠崖懒得再哄人了,语气中直接带上了点威胁,一手抓紧缰绳,另一手却是贴上了云淡方才扭到了的后腰,用上了点劲,轻轻揉着。
云淡没了法子,只好僵坐着,任由危漠崖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
危漠崖满意地勾勾嘴角,朝站在一旁的范宁榆扬了扬脸,算是道别。
那范宁榆一直看着他俩的互动,此时也掩着嘴偷笑,见危漠崖看向自己,伸手指了指云淡的肚子,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做了个鬼脸。
危漠崖那个大大的白眼这次终是控制不住了,猛一扬鞭,驰马向前奔去,任由范宁榆的清脆笑声在脑后愈来愈弱。


二人同乘一骑,出城上了大道后,云淡仍是战战兢兢地挺得笔直。危漠崖稍稍收住缰绳,让马缓了下来,手掌覆上云淡隆起孕腹揉了揉,凑他耳边轻声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比这更贴近的时候多了去了。”
云淡眼光只敢瞅着前方,一手撑着腰,另一手揪着马鞍边缘,答道:“属下身为下人,让主子替属下御马护航,实属不该。”
危漠崖叹了口气,手底下稍微施力,让云淡后仰到自己怀里,往人耳后轻吹口气,果然,那人身子一下便软下来了,只能任他抱着。“你有几斤几两的工夫,你道我不清楚吗?更何况,你现在肚子里那个好歹也是我的种。让你放松,你放松便是。”危漠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云淡无奈,现下被主子搂着的姿势,再度挺身坐直是不够位置的了,后腰也被路途颠簸得酸软着,主子的手掌轻柔捏着恰到好处,若是自己强行撑着,连累腹中胎儿亦确实不妥,只好稍微缓了口气,在主子怀里放松下来。
危漠崖在他身后无声勾了勾嘴角,道了句:“这便对了。”腿间使力一蹬,底下马儿吃痛,飞驰向前。云淡只听得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自己的心脏后面,却似乎有另一个声声回应的撞击跳动声响。


那韩百厚的湘竹小筑确实离赌坊不远,仅半日有余便到了,然是选址颇为偏僻,又已被荒弃多年,小路走起来十分崎岖。到后来云淡胃里被马儿颠得翻江倒海,危漠崖看他脸色阵阵发白,干脆便下了马,搂着人步行着进去。
已不知多少年无人到访这湘竹小筑了,处处积尘,但仍是看得出主人建造时的用心巧妙。整座建筑别致有趣,各处玲珑秀气,透风阴凉。虽屋内已无任何家居摆设,但转了一圈下来,危漠崖也能想象得到,若是此处有人居住,点上轻烛花灯,摆上几盆淡雅盆景,焚香煮茶起来,确实是个文雅到极处的住所。
危漠崖随手翻了翻那些摆在书柜上的手抄小本,掀起几阵微尘。此处虽通风良好,但堆积多年,纸张仍是发出难闻霉气。见后头的云淡阵阵掩鼻,危漠崖也就不作细看,只粗略地览了几眼,确实也如他所料,手抄真迹和各式书籍上,皆只有一人的笔迹,其他遗物也只有寥寥数件,不见异常,看不出来这韩百厚是否曾与他人共同生活,更谈不上什么后人不后人。只有一本诗集,在扉页上,仍是韩百厚本人的字迹,细细写着“赠珠儿”三个小字,恐怕这便是他曾与非江湖中人的女子同住这一传闻的源头了。
一番查探下来,危漠崖自己也觉无甚头绪,何况这地方实在太过清雅,竟然连兵器的痕迹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江湖中人的府邸。危漠崖心里也失了兴趣,对待一个已死之人,又是在如此清幽之地,终究是难以再仔细追究下去了。他搂着云淡的腰,缓缓出了这湘竹小筑,打算打道回府了。
才出小筑正门,忽然似是灵光一闪,危漠崖仍是搂着云淡,却调转了方向,沿着小筑的外墙绕了一圈,果然在小筑正后方的墙上发现了些异样。
“好书法——不对,好枪法!”危漠崖望着那面外墙,由衷赞叹出声。
那外墙上有四个苍劲有力又不失柔情的大字,远看似是有人提笔留于墙面的字迹,近看却会发现,实则是由真刀实枪的金枪兵器,一气呵成地刻在墙上的。


“云淡风轻”。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09-30 21:10:00 +0800 CST  
“云淡风轻”。


墙面是石砖堆砌而成,砖与砖之间缝隙甚多,但这四个草书痕迹却是一笔连贯到底,中途未曾有过磕碰停顿,可见刻字之人的枪尖,有可能未曾触碰墙面,仅凭内力灌入金枪之中,运功扫过墙面而成此四字。但这面石墙却非刻意打造模样,仅是寻常工匠堆砌而成。能让此墙承受住这般深重内功,却又不将其推倒而能对抗屹立,亦可见刻字之人的功力已是收放自如的境界。
“云淡风轻……云淡……”危漠崖对着这一堵墙啧啧称奇了好一会儿,默念了几遍,忽然笑着转过头来,冲云淡道,“若这人还在世,让他给我再刻一幅这玩意儿,拿来给你当聘礼,我便饶他一命得了。”
云淡也正瞪着这面墙发神,忽然听见自己被提及,愣了一愣,随后回问道:“……聘礼?”
危漠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道:“……好像,也不对?该是赏赐?啊……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随后便摇着头又往前门走了,神情颇有些窘迫。
云淡被他留在后头,在跟上去之前,仍是回头深深地又看了看这一面墙上的四个大字,才重新跟上危漠崖的脚步。


归途便是一路无话了。仍是二人同乘一骑,在危漠崖掌控下,马匹行得可稳。云淡身子不同以往,禁不住彻夜赶路,危漠崖也不介意,夜里仍是自己控着坐骑,任由云淡在怀里睡了过去。
云淡几番梦回,总觉得那四个大字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到第二日清晨,二人终于重新回到危府。才入家门,云淡犹豫片刻,开口道:“主子……”
“危漠崖!”甄不移略带愠怒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人同时转身,果然见到甄不移一脸无奈地站在后头了。“现在,马上,跟我进王府。”
危漠崖一见老友,又摆出那一副嬉闹调笑的面孔,谄媚道:“哎哟,甄大侠,你怎么这么赏光?难道不是凑巧,而是一直等着本楼主了?便是再着急,也得等本楼主先行休整一会儿吧,你看,我这不才刚回府?”
“你有本事现在休息,怎么没本事少给我搞事情?”甄不移铁面无私,口气甚是不满。
危漠崖一听便知道,是赌坊的消息“搞”到位了,心里默默赞叹那范宁榆做事确实靠谱,嘴上也只能应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跟王妃进王府,瞧瞧你那新婚的闺房也不错?”又不顾甄不移一脸不耐,先转身拍了拍云淡的脸颊,轻声道:“我跟他去一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话毕,便随甄不移离去了。
云淡望着他背影,久久伫立,一直到腹中胎儿似乎有些不满地伸了伸腿脚,搅得他腹内抽痛,才慢慢踱步回房中躺下,脑海中一片混乱。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10-01 14:58:00 +0800 CST  
十七


自打回了危府,危漠崖便没有再怎么闲下来过,需要他立即着手去办的事情实在是多。每次一出门便是进王府,和白道会那边讨价还价,一进门又会收到范宁榆那头的来信,汇报重建镖局的进展,又有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去考虑。反倒是云淡闲了下来,危漠崖不再让他跟出跟进了,吐得也稍微少了些。府里依吩咐给他进补了不少,近六个月的肚子十分显怀。
危漠崖终日忙得焦头烂额,但仍是未让云淡插手,也不许他出门,自己六王府和三王府一趟一趟地每日去跑。有时连着好几日,云淡就没在太阳底下见过危漠崖,都是披星戴月的进进出出。云淡自然是没有资格说些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对此该有何感觉,只觉得以往他能跟着主子的时候,主子似乎看起来没有这么累,由此又觉现在的自己十分无能累赘。但他一向沉默惯了,心事从不显露,危漠崖自然不会晓得这些。
这日危漠崖仍是去了王府。忽然有下人进屋,说是有访客,想要见云淡。云淡心里极为奇怪,风月楼与危府的内外事务,通常不经由他手,只有和主子安危直接相关的事情,才会涉及到他,因此访客要么需要见的是管家清儿,要么是该直接找主子。云淡疑惑着,随下人入了客厅,见到清儿也在场,那访客竟是一张熟悉面孔——曈曚山的澄碧姑娘。
云淡微愣了愣,先是对管家打了声招呼,然后对澄碧行礼道:“澄碧姑娘,许久不见。先前在白道会多有失礼,望姑娘见谅。”
那澄碧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道:“云少侠,先前之事,危楼主已同我们掌门郑重道歉过了,曈曚山弟子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此事今后毋须再提。”
“如此……不知澄碧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云淡更加疑惑,“主子现下有要事在身,不在府内,与风月楼相关事务,姑娘可与管家清儿交待便是。”
“澄碧今日前来,与风月楼和危楼主无关,只与云少侠你有关,”那澄碧语气不变,“我家掌门想要与云少侠单独谈谈,请云少侠随我们走一趟。”
此言甚是令人诧异,云淡与清儿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道:“在下得主子命令,不得离开危府。若是贵派掌门对在下有何苛责或是赐教之言,需在下当面讨教,大概也只能劳烦掌门亲自光临了。”
澄碧又是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裹,递到云淡面前,仍是道:“云少侠,恐怕真的需要你跟我走一趟。”语毕,她缓缓掀起手帕一角,露出内中物件。
云淡定睛一看,却是犹如遭五雷轰顶,难以置信之感从头顶顺流而下漫及全身。
澄碧又缓缓将那物件收好,眼神不变,等着云淡表态。
云淡挣扎片刻,转身将管家清儿拽到一角,轻声道:“清儿姐,恐怕我真的要随她走一趟。若是主子问起,你说不知道我去了哪儿便是。”
“你要违命?!”清儿未料到他会做此选择,大吃一惊。这清儿虽年龄与云淡相仿,但行事果断利落,一直以来都是危府的顶梁柱,对危漠崖也是忠心不二,极得信任。她与范宁榆,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是危漠崖夺得风月楼重权的两块最有份量的基石,因此连云淡也要称呼她一声“姐”。
云淡见她神色犹豫,忙补充道:“清儿姐放心,云淡去去就回,绝不会作出有负主子,有负风月楼之事来。”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全危府上下,我最不会质疑的便是你,”清儿压低了音量,眼光瞅了瞅云淡的肚子,“只是楼主深信你的能力,却仍交待不让你出门,必定是考虑到你受腹中胎儿牵制。你现在不止一命在身,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呀?”
云淡沉默片刻,淡淡答道:“清儿姐毋需多虑。云淡心中,主子为第一,小主子为第二,绝对不会有负主子所托的。”
清儿听到“小主子”这三个字便皱起了眉头,道:“瞧你这话说的,这孩子生下来,是我们的小主子,可难道不也是你的孩子?”
云淡移开视线,轻叹口气,道:“此事容后再议吧,现下我先去解决了眼前之事。府里就拜托清儿姐你了。”说罢,随那澄碧出了危府。

楼主 SaveAsDraft  发布于 2019-10-02 21:33:00 +0800 CST  

楼主:SaveAsDraft

字数:76949

发表时间:2019-09-01 20:0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15 20:54: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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