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海格兰奇连猜了三个都以失败告终，终于失去了兴趣，拿了一个鸡翅膀慢慢吃，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不听了。”
莱因哈特一想，这确实是个很难很难猜出来的答案，也是实在按捺不住了，他伸手从怀里摸出那枚粉色晶片，在眼前晃了晃，
“你看！”
“晶片？”海格兰奇一头雾水，犹犹豫豫的开口，“这难道是女生寝室的钥匙？”

“不是！！”
莱因哈特不知这是今天说过的第几个“不”了，索性深吸一口气，
“这是学院科研所机密大门的钥匙！你不是说过你的梦想是当舰长，控制光能粒子炮吗？我给不了你一艘战舰，但我可以带你去看光能粒子研发基地！”
他一口气大声的说完，期待着对方的回应，神情有点骄傲又有点忐忑。

“什么？真的吗？”海格兰奇听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光能粒子研发基地？你是怎么做到的？”
海格兰奇脸上的喜悦与崇拜，让他骨子里alpha的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莱因哈特仰头咕咚咚喝下了半罐啤酒，又拉开一罐易拉罐邀请道，
“就是那么做到的，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莱因哈特虽然这么说，但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因为据观察，海格兰奇是不喝酒的，可没想到他笑着看着自己，点了点头答应道，
“好啊。”

这个一瞬间，莱因哈特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奇怪，和平时温和又有一点冷淡的海格兰奇不太相同，含着笑意的眼神有点像是猎豹捕住猎物后舔着爪子的慵懒，又有点玩味的意思。
这个神情只是一闪而过，海格兰奇已经自己拿起一罐啤酒，真诚的道谢，“为心愿达成，干杯！”

莱因哈特从来没看过他沾酒，更没有想到他的酒量如此惊人，两人你来我往，连喝了十多罐易拉罐的啤酒——没有主食垫肚子，而且喝的又快又急，莱因哈特有点头晕眼花。
“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海格兰奇放下空罐，眼神清明，面色未变，体贴的提议道。


开什么玩笑，一个alpha连喝酒输给beta，还是一个想去征服的beta，面子还要不要了？莱因哈特脸上泛着两团潮红，已经有点喝不下去了，但强咬着牙说，
“我才没喝多呢！这…这才刚开始，就是没想到你酒…酒量还行，啤酒买少了。”
海格兰奇砰的一声打开一罐，
“没关系，我记得你还在阳台上藏了两瓶松露威士忌。”

“对…对对，我给忘了，可以掺着喝…掺着喝。”莱因哈特也又打开了一罐，眼皮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低，
“其实…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海格兰奇已经在阳台上翻出了两瓶松露威士忌，一手拿一瓶，连着杯子塞到了莱因哈特怀里，看他的样子揶揄道，
“要不别喝了？”
“胡扯！我…我怎么能还不如你…”莱因哈特把威士忌和啤酒一起都兑在杯子里，手哆嗦着端起来一口气喝干。


“轰隆隆！”
雷声吓的拉科尔在笼子中一阵扑腾，两根白色的绒毛飘了下来。

海格兰奇放下手中的酒瓶和杯子，起身去关窗。
“弥撒！”
莱因哈特忽然喊道，是酝酿了许久，也是酒精给予了他勇气，一把握住了海格兰奇伸出去关窗的手，
“我……”

“？”海格兰奇被他拉住手腕，疑惑的回过头。
“我……”
莱因哈特从胃里，到心里，到脑中，都是火辣辣的，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

莱因哈特迫切的想说些什么，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空啤酒罐，一脚踩滑，一百八十几斤的体重失去平衡向前倒下去，连带着把海格兰奇也压在了下面。
倒下的瞬间，他下意识的撑住了手臂，才没有把海格兰奇压个结实，但是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这不同于集训跳伞时的迫不得已，不同于隔着厚重的作战服。
莱因哈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下的人柔韧的肌肉，温暖的体温，甚至相距十公分的均匀的呼吸，。
他知道自己该起身了，但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没有任何动作，钢蓝色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海格兰奇。
一股不一样的侵略性的气息混杂着酒精从莱因哈特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alpha信息素，渴望标记配偶的迫切欲望让它不遵从意志的散发了出来。
“……”海格兰奇被压了个结实，再傻的人也知道这是什么场景，但他也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推开身上的人。

“弥撒…我，我喜欢你。”
莱因哈特脱口而出，半**的大脑让他说的没什么逻辑却情真意切，
“我…我从见到你那天…就有点喜欢你，但我当时不知道，你…你放心，我已经和伊丝娜分手了，你…你还记得吗，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我…我们是经历过生…生死考验的人了…”
“而且我是alpha…我父亲是皇帝…我想过，你父母会同意的，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我以银河太子赛缪尔·莱因哈特的名字发誓…我会保护你的…”
“弥撒…我喜欢你…你，你愿意…”


他喝了很多酒，舌头都不太灵活了，一番话说的简直连石头都要被感动了。
然而海格兰奇从始至终一直一动未动，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情。
直到说到最后，手指摸索着试探着摸向海格兰奇的后颈，那里是私密而敏感的腺体。


海格兰奇倏然抬起眼，声音轻而冷，“银河太子？”
莱因哈特一愣，停住对他后颈的探索，迷茫的转头。
灰色的眼，像是天空中阴鸷的积云，与他二十岁的年纪绝不相符，像是忽然换了一个灵魂。

定定的看了两秒，莱因哈特才发现，他眼中的神情，是歉意，与怜悯。

与此同时，海格兰奇悍然出手，一记手刀利落的劈在颈骨上，对方一声未吭，就失去了意识，彻底倒在了他身上。

遥远的天际，云层带着电光互相摩擦，传来连绵不断的沉闷的雷声，电闪雷鸣中，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哗！”的一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地面一下湿透了，透过窗户看到远处几个散步的学生用手挡着雨飞跑着去避雨。


海格兰奇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的身体，翻身而起，把那枚粉红色的晶片摸出放进自己怀里。而后关闭百叶窗，换了一身平常的衣服，摸出药盒把剩下的药片全塞进了嘴里，随后转头走出寝室，冲进了铺天盖地的大雨中。

月底月初最忙，烦躁死了

科研所在学院的西北角，白色的楼体矗立在滂沱大雨中。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廊下看雨透气，顺便偷偷吸烟。
海格兰奇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走上台阶，把伞抖了抖雨水，收了起来。
科研所部门繁多，人员复杂，而且十个人里有九个高傲固执，不屑于和别人说话，剩下的一个是实在忙的抬不起头来。
而且大门的强度是战时保密级别，非s级以上的武器都无法轰开，无需考虑有人强行突破的情况。所以海格兰奇用粉色晶片刷开大门时，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虽然外面天气糟糕透了，科研所大厅依然亮如白昼，数据库都在50米深的地下，十多个科研人员在大厅里走动，手里拿着纸质的报告，似乎是去各个办公室签字。在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数据造假也十分容易，因此重要文件依旧需要留存纸质版的档案。

海格兰奇随手把雨伞扔进了垃圾桶，戴上了连衣的黑色兜帽。悬浮在四周的三维立体监控无处不在，让他十分头痛，但步伐依旧轻松自如，让人看不出端倪。
穿过走廊，电梯间等着几个准备回地下数据库的人，海格兰奇装作在打卫星电话，连着等了好几批人上上下下电梯，终于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立刻用晶片刷开最右边的电梯闪身进入。
这是一部专为军方高层准备的电梯，涉及保密工作并没有安装监控，海格兰奇随手按了一个地下三十二层，电梯向地心深处下降。

下降的过程中，他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看电梯顶部的检修口，然后一个原地弹跳双手抓住了检修口的把手，整个身体蜷曲起来倒挂在顶部，两脚顺势蹬在电梯的合金侧壁上，形成了一个平衡。
而后他两臂的肌肉发力，砰的一声推开了检修口，两只手扒住梯顶的出口，轻松的一跃而出，站在电梯舱顶。
如果莱因哈特看到这一幕，那脆弱的alpha自尊一定会被打击的碎成一万片。


井道里噪音轰鸣，热浪滚滚，并且脚下的电梯正以每秒十米的速度下坠，每下降五米就有一处出口的合金门和一处铁丝网罩住的管道，合金门上都写着层数的数字，一闪而过。
海格兰奇单膝蹲下，当数字闪到十八层时，他没有片刻犹豫，像猎豹一样窜出，两只手一把抓住了铁丝网，铁丝网没承受住他的冲力，立即破了一个大洞，他翻滚了几圈进入了换气管道。
电梯继续向三十二层行驶，很快不见了踪影。



海格兰奇就着翻滚坐起身，没有停留一下，更没有检查是否受伤，便四肢并用，向管道深处爬去。管道是伸手不见五指，四方形，很窄，让人蹲不下坐不下，只能低头爬行的姿势。
通风口中的旧风呼呼的吹着，又闷又热又吵，不知爬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有闲聊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大家，最近月底工作忙，想了好多我十分喜爱的狗血情节，但没有时间写，最近写的几章也不满意，尤其是莱因哈特表白那里，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十】

“外面下雨了？”
“听说是下雨了，而且雨还不小呢。”
“切换到正门门口的一号机位，不就可以知道了？”
“好主意，顺便看看谁躲在门口过烟瘾呢，哈哈。”

海格兰奇像一只灵敏的猫，无声的从他们头上排风口的格栅网爬过，眯着眼打量下面的情况。
无数全息屏幕浮在空中，监控影像实时反馈出立体图相，让人有些目眩。两个安全设备员正趴在屏幕前把科研所正门的监控调到主屏幕上，一个圆滚滚的带着眼镜，一个瘦高瘦高白大褂在他身上晃晃荡荡。
海格兰奇收回视线，垂手掰开前面那块通风格栅板的锁扣，细微的搬动声隐藏在机房运转的低鸣噪音中。

“谁！！”
“谁？！”

尽管跳下来时落地的声音很小，但一闪而过的身影还是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胖子吓得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伸出又圆又短的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他，等再想拽个人壮壮胆时，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躲进桌子底下抱头发抖了。

“别紧张，放轻松。”海格兰奇两手举成投降状，慢慢的向他们走过去，“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们的。”
海格兰奇外貌十分年轻，眉毛弯弯，眼睫低垂，看起来温和又无害，胖安全设备员鼓足勇气喊道，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是学院的学生偷了导师的钥匙混进来的？我告诉你，你可犯了大错误！你现在马上离开还来得及，我不会告诉别人！”

“好吧，对不起…我现在就离开，不过…你们的门在哪里？”
海格兰奇一直举着两只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一边随口应付着眼睛一边四处打量。
整个监控室里可以说是防范很松懈，只有这两个技术精湛饭量不小却没怎么经过大场面的文职人员。防范虽然不比一个银行经理的办公室高多少，但却是科研所重要的核心部门，控制着全所的监控系统，防火防盗系统，通风换气系统等等自动设备。

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海格兰奇一挑眉，精力集中回眼前的安全员身上，眼中按捺不住的凶光四射。
“……门，门在那边。”
对方流着冷汗，僵硬的一伸手指向门口。
“谢谢。”
海格兰奇礼貌的道了谢，缓慢的向门口走去。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闪电般扬手挥向他的面部，对方本来就神经高度紧张，下意识的向后仰身，海格兰奇已收回吸引他注意力的手，侧身抬腿一百八十度，一脚踹在了他的下巴上。

“啊！！”
一声惨叫，对方鼻血狂飙，二百多斤的身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摞纸质文件被撞翻了，飘飘扬扬落在他身上。
海格兰奇弯腰从桌子底下拽出哆嗦成一团的另一个，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和莱因哈特的待遇相同。

从他在通风口跳下来，到把两个人解决掉，整个过程没有超过30秒。海格兰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控制席上，抬头观看无数个全息监控画面。

忽然，在主屏幕，也就是刚刚被他们两个调出来的科研所大门口的监控画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黑色短发，身穿一身学院制服，身材高大健壮，正是现在理应昏迷在寝室的赛缪尔·莱因哈特！
莱因哈特没有晶片钥匙，进不去大门，发现到异常的保卫人员上来问话，因为影像是无声的，所以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到他拿出了一本证件，保卫人员马上立正行了军礼，用自己的晶片打开大门，莱因哈特大步跨了进来。

海格兰奇面沉似水，不再耽搁一秒，按下手中的遥控按钮，早先被安装进管线的微型静电炸弹依次爆炸，紧接着他手动将控制面板上通风换气系统的按钮连串关闭。

红灯一下闪烁了起来，警报声响彻整个科研所，在监控上可以看到人群骚乱了起来。
在安全保护配备中，电力系统往往是最被重视的，换气系统经常在被忽略的边缘。但地下，尤其是深层地下建筑极其依赖换气系统，在没有新风情况下，人很快就会缺氧窒息。

外面狂风暴雨交加，静电炸弹隐蔽又没有硝烟，会被误认为是雷电破坏了换气系统，而且人员短暂疏散到地上就可以，系统很快就可以维修好，


而海格兰奇恰恰只需要这短短的，无人的几分钟。

记得我临近高考那几天，还在更新小说，一转眼都工作快两年了

他拉过来两把椅子叠在一起，站在最上面，抬手扒住通风管道的洞口，一个引体向上翻回了管道里。顺着来时的路又爬回井道入口，低头向下看，是直直贯入地下的深渊，有点受局限的仰头向上看，电梯正载着满满一梯人向地面上撤离。
海格兰奇当机立断卷起袖子，摘下手腕上的钢环，从中扯出一条合金绳索，把顶端的六爪锁扣扣在用来固定铁丝网的钢筋上，然后他右手拉着钢环，纵身跳下了井道。
数十个通风口排出的热气，电梯运转产生的热能，汇聚成滚滚热浪扑面袭去。海格兰奇拉着速降索，飞速下坠近十秒，钢索忽然绷紧止住了下降的趋势——一百米的长度已经到了极限。
海格兰奇吊在半空中，抬头看离的最近的电梯门旁写着三十三层。而这时，头顶上已经能听到履带转动的声音，脚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洞，上方黑沉沉的箱体开始以每秒十米的速度向他压来。
井道又闷又热，海格兰奇虽然依旧镇定自若，额头上也出了一头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又酸又涩。他深吸一口气，拇指按下了速降索吊环上的按钮，卡在百米之上钢筋上的锁扣随机松开，百米长的纳米绳索自动盘回钢环。
在短暂的自由落体后，他十指猛的抓住了一道铁丝网，铁丝细而粗糙，像利刃一样割破了指弯，幸好他身体前倾，两脚也踩在铁丝网上分担了重量，才没有伤到筋脉。铁丝网和十八层的一样，设计时从未想到有人会从这里入侵，很轻松的就被破拆掉。
当海格兰奇刚刚钻进通风口时，电梯在他身后呼啸而过。


通风系统关闭三分钟后。
地下三十三层。
光能粒子数据库。

氧气含量已下降到80％，海格兰奇常年坚持极限运动，曾经在联邦军中创下水中屏息十三分钟的记录。他知道大脑的运转是人体最耗氧的举动，因此在氧含量不足时，最应该刻意降低思考的速度，减少氧气的消耗。
内心清明如镜，海格兰奇抬手将光速刻录芯片插在立式计算机的插口中。
计算机的绿灯狂闪，海量的绝密数据以光速拷贝进了芯片。

一分钟后，饱含着银河帝国最精尖科技的数据已经尽数被盗走，海格兰奇毫不犹豫，将芯片贴身装起，转头去搭乘电梯。

电梯舱里挤满了人，很多都在脸上捂了个便携式氧气罩。有的在抱怨没多大点事就搞紧急疏散，有的揶揄全帝国科技最发达的地方竟然会出现这种小毛病，有人说别抱怨了出去看看雨透透气也好。
海格兰奇穿着一件顺手披在身上的白大褂，低着头假装看通讯仪，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上一层，合金门缓缓打开，新鲜流动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人仿佛焕发了新生一样。
大家一边聊着纷纷走出电梯，海格兰奇略低着头，刻意走在最后一个，垂眼观察撤离路线，却被一个人用身体拦住了。
这个人穿着一条湿透的军装裤，顺着长腿上移视线，同样湿透的制服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年轻又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胸脯快速的一起一伏，再往上看，黑色的短发滴答滴答的淌着水，两块咬肌紧紧绷着，钢蓝色的眼睛里是怀疑，愤怒，与悲伤。


赛缪尔·莱因哈特。

今天没有更新，好忙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的向外走去，两人无言的对视了一秒，海格兰奇避开视线。
“你来这里干什么。”莱因哈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声问道。
海格兰奇没有回答，手指一动，袖中弹出一枚迷你烟雾弹，塑料外壳自动裂开释放出滚滚烟雾，白色的烟气瞬间迅速弥漫开来。
“弥撒！”
莱因哈特大吼了一声，伸手想去抓住他的胳膊，却陷入了烟雾中，抓了个空——军用级别的烟雾弹释放出的气体，可见度在20公分以下。
十秒后，烟雾中的颗粒触发了自动灭火系统，数个雨淋从顶棚探出，喷洒出高压的扇形的水幕。
人群又发出了一片哗然声，拥挤着远离烟雾与喷淋，海格兰奇低头看了方位仪找准方向，捂着口鼻在浓烟中挤开一条路，沿着消防楼梯向楼顶奔去。
科研所大部分建筑都在地下，地上只有五层，大部分都是行政人员的办公室与接待室，人员已经疏散到一楼了。海格兰奇顺着楼梯一口气上到五楼顶，抬腿一脚踹开天台的大门。

带着泥土清香的大风卷着雨滴吹来，打在脸上，冰凉湿润。天台上空旷无人，狂风怒号，远处阴云密布，一架穿梭机的大灯穿透阴霾的云层，正在向这里航行。
海格兰奇戴上兜帽，按了按贴身放好的芯片，向天台中心走去，暴雨瞬间将他浇的湿透。

“嗡——！”
“嗡——！”

与此同时，警报声响彻了整座学院。帝国军事情报处在不明穿梭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反复比对后仍无法确认它的来历，立刻给学院的武装防卫处下达了红色预警指示。
这架穿梭机具有亚光速飞行能力，学院警卫处的飞行员还没有坐进战舰舱，它转眼间便已掠至天台上空，一边移动一边舱板打开，一卷软梯抛了下来，向天台上的人移动。
海格兰奇仰头看着它的方向，在它掠来时，刚想伸手去抓软梯，却拧身后仰，腰几乎弯折了一百二十度——一颗子弹呼啸着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当！”的一声击中了绳梯，金属丝绞成的绳索迸出一串火星。

“你这个人，总是这么冲动，什么时候能改改。”
海格兰奇站直身子回过身，灰色的眼睛比现在的天空还要阴郁。
“你到底是谁？”莱因哈特也是浑身湿透，瓢泼雨水顺着脸颊成股流下。
“我是谁，与你无关。”海格兰奇睫毛上都是雨珠，微微眯起眼睛，

“别拦我，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自己都觉得太短小了

【十一】

莱因哈特两手举起手枪，那是一把老式的热兵器，填装六颗金属子弹，射程在两千米以内。在曾经的古地球时代是一击致命的大杀器，但在如今的大太空时代，武器攻击范围动辄以千公里计算，而且粒子技术盛行，填装金属子弹的枪支已经几乎被淘汰了。

“说！你到底是谁！”
他举枪瞄准海格兰奇，倾盆大雨将两人笼罩，雷声轰鸣，闪电交加。
“赛缪尔，雨太大了，你的瞄准和弹道会有很大偏差的。”海格兰奇脸上毫无惧意，看着他指向自己的枪口。

“砰！”
“砰！”
“砰！”
赛缪尔咬牙扣动扳机，连开三枪！海格兰奇的动作却比子弹还快，翻身扑倒在地，几个利落的空翻，躲开了全部子弹。
枪口的硝烟还没有飘起，便被雨水浇散，海格兰奇蹲身像猎豹一样冲起，飞身一脚踢中赛缪尔的手腕，手枪脱手高高飞出，啪的一声落在远处的水坑里。
“…”
莱因哈特痛的脸色一下变的煞白，捂着手腕紧紧咬住嘴唇，才没有喊出声来，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又瞬间被大雨冲刷掉。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海格兰奇收回腿，摇了摇头。

“你是…你是alpha…？！”
莱因哈特半跪在地上，捧着骨折的手腕，急促的喘息，抬头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你一直在骗我！”

大雨倾盆，穿梭机拖着绳梯盘旋在半空，海格兰奇的瞳色是很浅的烟灰色，在平日微笑时会显得很温柔平和，但严肃时十分疏离冷漠，像是冰冷的无机质。
“是的，我一直在骗你。”
“…一切都是骗我的？”
“一切都是骗你的。”
莱因哈特短促的笑了一声，脸上满是雨水，他用还能动的一只手抹了一把，抬头问道，
“那我伞包失灵，是你做的手脚？”
“是。”
“你被蛇咬，也是骗我的？”
“是，那次我早就打了血清，蛇也是我放的。”

一道闪电横亘苍穹，紫色的电光交错纵横，莱因哈特跪在地上，任凭大雨兜头浇下，
“那时我真以为你要死了，除了我母亲去世，那是我第一次为别人流泪。”
“对不起。”海格兰奇轻声道歉，“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别无选择。”
说着他手中的匕首挽了半个圈，反手握住，雨水顺着刀刃不断流下。海格兰奇随手把额前湿透的头发拨到脑后，再没有一丝伪装成beta时的故意收敛，露出的鼻梁挺拔笔直，两眼寒光毕露，

“我赶时间的，你还要拦我吗？”

莱因哈特右手按住左臂肩膀，左手手腕不自然的垂着，他低着头摇摇晃晃着站起来，雨水顺着鼻尖和下巴哗哗流淌，
“我…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是…你是联邦派来的间谍…？”
“银河系绵延数十万光年，除了联邦与帝国，还有数千个大大小小的独立政府…你的眼光未免有些狭隘。”
海格兰奇一边说，一边后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倒退着慢慢接近穿梭机的绳梯，手中的匕首一直紧紧握住，贴在小臂内侧。
此刻已经比他预计的时间超出了接近五分钟，学院警卫处的武装直升机已经马上就要起飞，一切布局有些脱离控制。

“我不会让你走的！”
莱因哈特怒吼一声，甩着骨折的断腕疯狂的冲过来，受伤的左手抡起来照着对方的脸就扑来，海格兰奇刚偏头一躲闪过，却感到自己的左手一阵冰凉，再猛的低头一看——发现莱因哈特右手上的天隼手环光芒大盛，展开出两条光带瞬间绕上了自己的手腕，下一刻光芒熄灭光带转为一枚钢环，像是一副钢制手铐，将两人的两只手被牢牢的困在一起。
“你选啊！你要不然就带我一起走，要不然就砍我的手，要不然干脆杀了我啊！”
莱因哈特一抬手指着穿梭机大声喊道，海格兰奇也被迫跟他一起抬起手，目光也转向了半空中的穿梭机。
昂多留在军中主持工作，穿梭机上的驾驶员是拉文佩斯，他见元帅久久没有登机，和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纠缠不休，眼见任务要功亏一篑，情急之下按动按钮，穿梭机的前灯下两块舱板打开，探出两挺枪管，是机上搭载的连发重机枪。
海格兰奇眉头一下皱起来，左手在空中一挥握成拳状。
在太空中是绝对真空的，声音无法传播，虽然现在完全可以用光信号来传播，但在很多年前科技不能实现时，有很多语言都是用手势暗语来实现，一直流传下来而这个手势的意思是禁止，停止的意思。
拉文佩斯时刻在注意元帅的一举一动，也只能服从命令，两架机枪缓缓收回舱内。
莱因哈特是银河帝国的继承人之一，窃取芯片已经足够帝国咬牙切齿，一旦再伤害甚至杀死继承人，那两国的矛盾又上升到了一个严重的高度。前者是间谍，后者是刺杀，死了儿子的皇帝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调查，导致严重的外交事故甚至是战争。

“我不会带走你，也不会杀你。”
海格兰奇把视线转回他身上，把匕首衔在口中，腾出左手握住自己被困的右手，在莱因哈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猛然发力，生生捏断了自己的手骨，将右手从手环中褪了出来。断骨摩擦发出“喀啦”的声响，就算是雨中也听的清清楚楚，让人头皮发麻。

“你……！”莱因哈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骇的踉跄着倒退了半步，自己的手腕都忘了疼。
几处折断的骨刺破皮肤，血还未流到指尖，便已被大雨冲刷殆尽。海格兰奇面色无波无澜，好像受伤流血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天空积云阴沉密集，雨像是鞭子一样鞭笞着大地，短时间的降雨量已是去年全年的总和。狂风肆虐，极其恶劣的天气环境，让警卫处的直升机刚刚起飞又不得不迫降。
穿梭机也有些抵抗不住狂风，无法保持盘旋状态，需要立即加速撤离。

“弥撒！”
海格兰奇刚刚转身，向穿梭机走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他的手已经摸到了绳梯的锁链，顺势侧身向后看去。
莱因哈特的身体与精神短时间接连遭受巨大的打击，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拼命向前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抓住它的衣襟一样。
“弥撒！我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你说。”

“说吧，我在听。”
海格兰奇已经握住绳索，拉文佩斯操纵控制台，穿梭机的反动力燃料系统功率大开，即将执行撤离任务。

“我不想让别人听到…求求你，我有最后一句话要对你说，弥撒。”
莱因哈特跪在水坑里恳求道，他像只落汤的水鸭，眉毛头发下巴没有一处不在向下流水，可怜又可悲。

“时间不多了！请抓牢绳索，我将绳梯收回！”
拉文佩斯心里焦急万分，大雨影响他的视线与可见度，风速又影响穿梭机的稳定度，而撤离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尽早一秒撤离，成功的希望就大一分。
“等等！”
海格兰奇忽然一松手，又跳回了地面，向莱因哈特走过去，
“原地待命，我一分钟后返回。”
拉文佩斯又急又气，差点七窍冒烟，背着元帅看不见听不到，“砰”一声猛锤了控制台一拳。

海格兰奇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开口，
“说吧。”
莱因哈特仰头看他，本来澄澈坚定的蓝眼睛里满是迷茫与心碎，轻声乞求道，
“你低一些，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海格兰奇犹豫了一秒钟，而后单膝跪在他身旁，把耳朵向他贴了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我…”
眼前的脖颈白皙修长，雨水顺着发梢淌下，沿着脖子流进衣服里，莱因哈特口里嗫嚅了几个字，忽然飞身暴起！
身为一名纯血alpha，这混杂了所有力量，敏捷，与愤怒的反扑堪称完美，连海格兰奇都没有反应过来——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被他一下推倒在地，然后世界一黑，身上像是被几吨的大货车狠狠压上，喉间泛起一阵腥甜险些吐血。
莱因哈特像是一只狗熊，紧紧的，严严实实的把他压倒在自己身下，大脑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张嘴就咬向他的后颈。
海格兰奇可以生生捏断自己的手骨不皱一下眉头，但这次后颈传来的刺痛让他在瞬间就无法忍受了——那疼痛中掺杂着让人头晕目眩的恶心感，与被窥探，被侵入，被征服的强烈不适感。
锋利的犬齿用力的深深的切入海格兰奇后颈的腺体中，雄厚浓郁的alpha信息素高歌猛进，无情的侵占了这里，并反复确认着主权。
对于omega，这本是一次甜蜜的标记，但对于alpha，这是一场残酷的羞辱。
海格兰奇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一只手用不上力气，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开身上的人，推了几下推不动，他觉得不对，便改为抬脚一脚蹬开。莱因哈特终于被迫松开了嘴，身体翻滚了几圈，倒在旁边的水坑里。
赫然发现他的身体上，几处刀伤横亘，伤口应该很深，正沽沽的冒着血泉。
海格兰奇脸色苍白如雪，站起身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刚才推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把匕首，满手鲜血淋漓。

重复一遍，元帅是omega！！！

【十二】
“当啷！”

匕首落地，海格兰奇踉跄着后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态，一分钟前一切还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事态已经疯狂的脱离了他的计划。从未有的感觉从后颈一波一波蔓延过来，体温飞快升高身体疲倦又酸软，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自己被标记了。
被一个帝国军校的学生标记了。

冰冷的大雨带走了热量，抑制了他的体温，从而减缓了被标记后身体内部激素的变化。海格兰奇深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匕首的刃口只有十公分左右，莱因哈特身体强健，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果然，在他终于再次握住绳梯时，莱因哈特捂着小腹处的伤口，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的衬衫已经破破烂烂，被血水和地上的泥水染的斑驳脏污。
“你不是alpha！！”
莱因哈特捂着小腹，单膝跪在地上，鲜血很快浸透了军装，顺着指缝蜿蜒流下，被暴雨冲刷成淡红色的水迹。
“为什么！！”莱因哈特趴在水坑里愤怒的咆哮，在刚刚泄愤般咬破海格兰奇的后颈时，他一下就发现了对方绝对不是alpha，血液中没有与他相斥的alpha信息素。他钢蓝色的眼中是野兽末路一样的愤怒，眼球上血丝遍布，用尽力气咆哮道，
“弥撒·威兰卡！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终于等到撤离指令的拉文佩斯两手操纵控制台，搭载着海格兰奇的绳梯被慢慢收回，星际穿梭舰在头顶盘旋，转身拔高，向漏洞尚未修复完毕的织女星大气层撤离。
战舰的反动力系统开到最大马力，沙砾与枯叶随着狂风卷起，舰上的远光探照灯穿过雨幕，把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映的雪一样苍白冰冷
莱因哈特因为失血而昏迷前视网膜里留下的最后画面，是那个男人伸手抓住了穿梭舰抛下的钩锁，在暴风雨中如一只轻盈的飞鸟般被拉离地面，留下一个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以及那声道歉，

“对不起，但你真的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