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如风,如梦(被删号重发/已完结/长篇欧风古典架空)

第七章赫曼公学
云站在窗前,脸色和外面的天空一样阴郁。赫曼公学的传统中,如果不能独自前去报到就会被嘲笑,所以他只能看着马车消失在转角,用力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布莱恩的离开仿佛把他周围的空气抽干了,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没有遇见布莱恩的时候他是怎么度过的呢?简直想不起来了。玛莲娜过来摸摸他的头,他也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仍是直直望着外头已经只剩陌生行人车马的街道。


离别似乎总是这样,走的那个比留下来那个要好过一些。布莱恩虽然也舍不得云,但毕竟对于眼前全新的寄宿生活有些憧憬和期待。车子驶往城市东南近郊,一座老式要塞出现在眼前——两百年前,王室把这座要塞捐赠出来办了赫曼公学。素色石块在角部垒出四个高高的瞭望塔,塔顶飘扬着公学的四色旗:红色代表忠诚,白色代表正直,黄色代表勇敢,黑色代表责任,条纹之上是一只叼着玫瑰的鹰,以感谢王室的扶持。


交上印有家族纹章的公文信件、办理过入学手续之后,布莱恩被教师领到宿舍门口。轻轻敲门,布莱恩暗自猜想这位高他两个年级、叫做拉斐尔·兰斯·德·温提亚的室友该是什么样子。


“门没锁,请进。”里面响起温润如水的嗓音,布莱恩推门进去,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见他进来放下书本走过来,伸出手友好的微笑:“你好,我是拉斐尔·温提亚。”


“你好,布莱恩·克劳伦斯。”


两人简短的握了手,而后拉斐尔便热心的帮他安置好床铺、摆放好带来的生活用品。他真没辜负这名字,布莱恩觉得他长得跟绘画里的天使如出一辙——温和的浅色眼睛,笔挺鼻梁,薄薄的嘴唇总是习惯性的抿起一点,使得他脸上带有一种悲悯的神色。他的言行举止也非常温雅,丝毫没有学长架子。整理好房间后,拉斐尔又带他去领了课本、参观校园。


“日常上课就在这里,”拉斐尔指着内院西侧的三层楼说,“对面是举行各种活动的庆典大厅。”


“哦……”布莱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庆典大厅从外面看并不太起眼,朴素的外墙面几乎毫无装饰。


“当年,咱们的国王就是在这把残暴的瓦特里十二世一剑钉在他的王座上。”拉斐尔带着他一贯的微笑表情说。


“就是这里啊!”


“咱们再往那边走走,你得去图书馆看看。”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一路上有不少人跟拉斐尔打招呼,看得出他人缘不错。拉斐尔总是耐心的把布莱恩介绍给那些人,并向布莱恩解释他们都是哪家的孩子,个性如何。


等他们参观完校园往餐厅走的时候,布莱恩突然看见一位旧相识——文森特。这位表哥手上还带着他夏天时候打上去的烙印,此刻正狼狈的拎着自己的箱子往出走。


“你认识他?”拉斐尔看他停下脚步,轻声问。


“没错。”布莱恩阴着脸说,“还很熟呢。”


“哦……”拉斐尔看看他的脸色,斟酌着说,“他刚刚退学了。”


“嗯?”布莱恩意外的问,“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


“不太清楚……”


“唔……那前任掌玺大臣、艾塔留公爵的事情你知道吗?”


“也不知道……”


“你父亲没跟你说过?”拉斐尔有些吃惊。


“没有……”


“唔,估计是你刚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你知道我?”布莱恩又一次感到意外。


“当然!谁不知道蒙塔盾伯爵的儿子来了王都呢。”拉斐尔笑笑,“大致就是艾塔留公爵在殿下面前编造了你父亲蒙塔盾伯爵先生做财政大臣期间的种种,但是殿下明察,反而发现了他挪用国库建了私家园林,一怒之下流放了他。怀特家算是受到牵连。”


“这样啊……”布莱恩视线又转向文森特,一阵快意涌上来。


“走吧。去晚了可不好。”


因为错过了开学时间,第二天布莱恩被老师插班领进教室。


“布莱恩·克劳伦斯。”他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台下陌生的同学有些无动于衷的看着他。


“好的,你先坐在那边的位置上吧。”女教师指指后面的空位。


“谢谢。”


课程在他看来都很简单,大部分内容玛莲娜都给他讲过了,只是周围的人似乎不那么友善。晚上他回到宿舍跟拉斐尔聊起这件事,拉斐尔说:“是这样的,按照这里的习惯,你是后来的,他们总是要给你点厉害看看的。”


“哦……随他们去吧!”把书本在桌上整理好,布莱恩铺平信纸开始给云写信——他们约好要经常给对方通信,像在一起的时候一般无所不谈。


亲爱的云,


吻你黑色的睫毛。离开你的时候我真难过,我知道你也一样,在路上我脑子里还是昨天抱着你的感觉,没法想象以后我该怎么度过夜晚。赫曼公学在一个老要塞里,石头的砌筑方式让我想起梅菲庄园——不过比起咱们那可差远了,冷冰冰的,哪有梅菲庄园可爱呢?


放心吧,我在这一切都不错。我的室友比我高两级,但非常友善,他叫拉斐尔——就按照这位天使的样子来想象他吧!我保证一点也不会差。课程实在是有些无聊,这一点无比告诉玛莲娜,她真是个好老师!


你一定猜不到我今天遇到了谁!快猜猜!我简直能看到你歪着头、把信纸捧在胸口疑惑的样子——好啦,我告诉你吧!文森特!那家伙退学了!他可真是倒了霉!拉斐尔告诉我,是被以前的掌玺大臣牵连——这些事我还有些弄不清楚,但总之就是他们陷害父亲不成受了流放。父亲怎么没告诉我这些呢……也许是我太小,也许是我还不熟悉王都的事情……不过我想以后我会知道的。


今天就到这里,替我向盖文问好、还有玛莲娜!


吻三遍你柔软的眼睛。


你最亲爱的,布莱恩。


收到信之后,云看了三遍才小心的装进抽屉,而后又在自己的信末尾添上一段才折起来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


布莱恩收到他的回信,刚刚展开还没来得及读,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您好,是克劳伦斯吗?”


“是的!”拉斐尔不在,他过去打开门,是一个在班里几乎没说过话的个头特别小的同学——当然了,跟他说过话的也没几个,“有什么事吗?”


“曼塔里老师有事找你,就在校舍后面的静思林里。”曼塔里是一个不怎么受学生欢迎的地理老师,大约五十来岁,腰围恐怕比身高还长,私下里学生们总叫他胖榛子。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外面几乎一片漆黑。


“嗯。我只负责传话。”说完他就赶紧走了。


布莱恩放下信纸,披上外套匆匆出门。到了静思林,布莱恩等了一会,压根没有看到老师的身影,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正要往回走,几个人从树后闪出来拦住了他。


“布莱恩·克劳伦斯。”昏暗的光线中他认出领头的男孩是艾德里安,班上的孩子头,他怪声怪气的说,“你好啊,这几天都没来得及好好欢迎你,你还喜欢这儿吗?”


“谎称曼塔里老师来找我算是欢迎吗?”对方有五个人,布莱恩辨识清楚他们的位置和脸孔。


“咦?”艾德里安故作惊讶的说,“比尔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有什么事吗。”布莱恩懒得跟他们绕弯子。


“没什么事。”艾德里安手背在后面朝他走过来,“只是你刚从乡下过来,有些事恐怕不了解,作为同学,总要告诉你。”他刻意把“乡下”二字咬得很重,毫不掩饰眼里的讥讽。


“比如?”


“比如……欧麦克轮兄弟会的事。”


“我不记得我说过要加入这个兄弟会。”拉斐尔跟他提过这个学生组织,但他并没什么兴趣。


“这么说太早了吧?”艾德里安笑笑,塞给他一张纸条,意味深长的拍拍他肩膀后而后带着其他人走了。


回到宿舍,布莱恩皱着眉头打开字条:用曼塔里的内衣代替校旗。


真无聊!他随手把字条丢在桌上,继续读起云的信。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8 21:52:00 +0800 CST  
我唯一的布莱恩,


你不知道,我收到信的时候多么幸福。我太想你了,以至于什么也做不了,我翻开书,却一个小时都停留在同一页上;我拿起画笔,过了半天才能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画……玛莲娜说我不该这样,说我应该找些自己的事情做,可我控制不住……


伯爵先生还是很忙,昨天他在家里举办了一个舞会。我虽然没有参加,也还是听见了乐队演奏的声音,想来一定非常盛大。直到我睡着的时候舞会都似乎才刚开始,早上起来,我看见佣人们在收拾那个大厅,他们摆了那么多烛台,长条桌上还有夜里剩下来的点心、酒杯。


玛莲娜说,过几天就到了冬季沙龙画展的日子,她应该会带我去看看。我想出去走走也好,因为我呆在家里的时候就想到你的房间去,可是一看到你用过的那些东西,我又忍不住难受起来。我也知道这不好……


能有一个好室友我真为你高兴。请多说一些这位亲切的学长的事情。我也迫切的想知道你都有什么同学、每天做些什么,别因为我们不在一起就失去了以前的亲密好吗。


吻你,


你忠诚的云。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不知什么时候,拉斐尔进来了。


“没什么。”布莱恩收起信,他还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关于云的事情。


“哦,你收到欧麦克轮兄弟会的入会条件了?”瞥见他桌上的字条,拉斐尔说。


“你怎么知道?”


“他们给新会员开条件时候总是用这种纸。”


拉斐尔这么一说,布莱恩才发现字条用的是一种带有凹凸暗纹的特殊纸张。


“这次是什么?”拉斐尔放下手里的东西。


“把曼塔里的内衣当校旗挂上去。”


“哈哈哈哈……”拉斐尔笑着说,“真是越来越出格了!我那时候也不过是去食堂把第二天招待贵宾的冰淇淋偷出来。”


“你也是兄弟会的?”布莱恩吃惊地问。


“是啊。”


“为什么呢??我不觉得加入什么兄弟会有什么意义……”


“是你还不习惯集体生活,加入进去会交到不少朋友,”拉斐尔坐下来,“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比如那个文森特就不是会员。”


“哦?那什么样的才能入会?”


“家世要好,学识体育不能差,长得也不能差,总之……你可以把他当成是这所学校里的精英俱乐部。”


“那非得做这么奇怪的事吗……”


“唔,就是一种考验吧,试试你够不够胆识,并不是要针对你。”


“我还是……”布莱恩耸耸肩,“没什么兴趣。”


第二天午休时候,艾德里安经过布莱恩身边时候低声说:“怎么样了,新鸟?”


“我没兴趣。”布莱恩撇下一句就走了。等到下午要上网球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衣柜里被塞进一封信,漆封是黑色的,上头印着一个牛头骷髅,打开来里面只有一行红字:festinare——快点。


接下来两天,他不断收到这样的警告,第三天走进教室的时候,半掩的门上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那节课偏偏又是法利老头的,他从不允许学生缺课、迟到,他只好穿着湿衣服瑟瑟发抖的听完了整堂课才冲回宿舍换衣服。


“别太放在心上……他们对新人总是比较苛刻……”晚上拉斐尔安慰他,“其实真正加入了就会发现,其实他们都不错……”


“一群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布莱恩愤愤的说完才意识到拉斐尔也是其中一员,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觉得这样强迫别人加入算什么!”


“没什么。”拉斐尔毫不在意的笑笑,“明天兄弟会组织了露天演讲,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听听。”


“如果我还没被那些家伙扔下楼去的话!”


“不会那么过分的。”


好几次躲开走廊上不善的冲撞、站着吃完午饭、又从楼下捡回自己的书包后,布莱恩总算熬过了这一天。回去路上,他看见一群人围在校园广场一角,想起来拉斐尔跟他说到的露天演讲。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挤进人群里,正在说话的是拉斐尔:


“有很多人叫嚷着说,贵族的权力太大,说贵族凭什么得到封地、财富和地位。说这些话的大多是些倒手股票的银行家、贩卖山羊毛毯起价的商人,他们眼中除了利益别无其他!难道要让这些毫无荣誉感可言的家伙跟我们平起平坐吗!难道在有人进犯的时候能指望着他们用记账用的鹅毛笔来捍卫国王的尊严吗!告诉我,”拉斐尔指着台下一个听众,“为什么米开罗佐家族获得了伯爵封号!”


“因为西塔579年野蛮的柯林尼打过来的时候,米开罗佐只剩一个男人没有战死!”


“霍特尔家呢!西塔601年是不是你们的家族卫队战死到最后一人抵挡了鹰眼麦凯乐从南部登录!”


“当时那些商贩和农民早就逃命去了!”


演讲中的拉斐尔跟平日判若两人,他迅速而准确的抓住了观众的情绪,很快便让他们拥护起自己的观点:“没错,王室现在的确有点不像话——负债确实多了一些,税率也不大合适。但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靠商贩子?当然不!只有贵族们应该并且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今日是我们的父亲,明日则是我们自己。我们当然要跟父辈有所不同,要不然王国如何进步!改革的方向难道还不明显吗——君主立宪。我从你们有些人脸上看出了抗拒——从前的法律可不约束贵族——你们是这样的想的对吗!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诉求的法律更多的是规范我们对王国的义务,让我们知道该为王国做些什么!”


这些内容布莱恩闻所未闻,他似懂非懂的听了一会,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受到拉斐尔情绪感染而有些激动。之后又有几个人上去演讲,也都是讨论时事、发表见解,且不论他们观点如何,这些人对修辞的掌握都很了得,布莱恩也不由得佩服起来。


晚上回到宿舍,拉斐尔立刻发现了他眼神的变化,笑着说:“你打算怎么偷出曼塔里的内衣?”


“翻进他的窗户。”布莱恩望一眼窗外教职人员宿舍的顶层。


“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


深夜,除了偶尔露出云层的月亮洒下一点光亮外,简直不见五指。布莱恩蹑手蹑脚走出房间,顺着天梯爬上宿舍屋顶。他像猫一样敏捷的在屋脊前进,绕过一个有一个烟囱,走到边缘时小心的扣住屋脊的压顶石顺着坡屋面溜下去踩在檐沟站住,还好老式建筑的檐沟都是用石头挑出来的,还能撑住他的重量。他估计一下距离,小心的后退几步助跑起跳。落到那边的时候瓦片松动了,他脚下一滑滚落下去,幸亏攀住装饰石兽才没掉下去。喘息片刻平复心跳,他用力把自己拉上去,走到一根雨水管跟前,顺着管子往下爬到窗台。屋内黑漆漆一片,均匀的鼾声说明曼塔里已经睡熟了。他用一根铁丝小心翼翼拨开窗栓,锈蚀的窗户发出吱呀一声,曼塔里鼾声骤停,布莱恩立刻停住动作,紧张的摈住呼吸,还好他只是翻个身咕哝两句又睡着了。布莱恩轻轻跳进去,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找到他的内衣。拿起衣服正要走,布莱恩看见曼塔里戴着的软睡帽突然有了主意。他踮起脚尖走到他旁边,拔下一根头发轻轻骚动他的鼻孔。曼塔里抽抽鼻子转过头,布莱恩趁机把睡帽拉开一点,又重复一遍,曼塔里打了个喷嚏,布莱恩一鼓作气把帽子从他的秃头上摘下来。就是这时候曼塔里似乎醒了过来,布莱恩赶紧躲在他床下小声学了几声猫叫。感觉到头顶笨重的神曲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布莱恩这才原路爬出去把窗户重新拴好。他顺着屋顶来到塔上,找个隐蔽的地方一直等到出操前巡逻队换班的时候才拉下旗帜把曼塔里的内衣和睡帽一起挂上去,而后沿着后墙一路跑回宿舍,跟着大家一起出操。


看到新旗帜,所有学生一片哗然。从那些赞许、了然的眼神里,布莱恩很快分辨出哪些是兄弟会的同会。校长勃然大怒,暂停早操大声问是谁干的,当然没有一个人承认,于是几个兄弟会的骨干被叫去单独训问。


“放心吧。兄弟会从不出卖会友。”艾德里安压低声音在他身后说,“干得漂亮。”


果然,校长盘查大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好在下午的全校集会上大发一通脾气,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欧麦克轮兄弟会的成员对布莱恩的表现相当满意,当晚就为他举行入会仪式。仓库背后的一个空房间里,目前还在学校的所有会员——加起来也不过近百人——都聚集起来,布莱恩万分惊讶的发现,现任会长竟然就是拉斐尔本人!


“很抱歉之前对你的隐瞒。”拉斐尔狡黠的看着他,“因为那时候你还不是我们的兄弟。”


“啊……没什么……”


“不过从现在起不会啦。”拉斐尔递给他一本小册子和一枚用牛骨雕刻的精致徽章,正色说,“布莱恩•阿尔伯特•德•克劳伦斯,我们接纳你成为欧麦克轮兄弟会的一员,你是否自愿发誓永远遵从兄弟会的精神,即永不背叛、出卖会友,爱会友如同爱你的兄弟,无条件履行欧麦克轮兄弟会的决议,绝不做出有损兄弟会荣誉的行为并要尽最大限度的可能为兄弟会争取荣誉。”


“是的,我发誓。”布莱恩把手放在胸口说。


“那么,在我们所有人的见证下,你成为了我们的一员。祝贺你!”


“谢谢!”


“现在,喝下这个,然后在名册上签字。”旁人递给拉斐尔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拉斐尔微笑着递给他,好像那是一杯上好的葡萄酒而不是散发腥臭的奇怪东西。布莱恩忍住胃里作呕的感觉接过来,皱着眉头端到嘴边。他知道这是入会的又一个考验,摈住呼吸一口喝下去,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吐出来。


等结束仪式回到宿舍,布莱恩问拉斐尔自己喝下去的是什么,拉斐尔高深莫测的笑着说:“你最好还是别知道。”


因为有些兴奋还睡不着,布莱恩就掏出信纸来把这一切告诉云。拉斐尔正好也坐下来写信,布莱恩就问他是写给谁。


“我妹妹。”拉斐尔脸上显出格外温柔的表情,轻轻摩挲纸页,“她在坎拉贝尔修道院的女子寄宿学校。”


“这样啊,她多大啦?”


“差三个月12岁,还是个小姑娘呢。”一想起妹妹那天真的样子,拉斐尔笑意又深了几分,“你呢?写给谁?”


“唔……是我弟弟。”


“咦,你不是独生子吗?”


“嗯,是没有血缘的,但是从小一起长大。”


“这样啊。”


两人伏在桌前各自写信直到深夜。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8 21:55:00 +0800 CST  
第八章桑德尔的画室
“云,要出发了!”玛莲娜轻轻敲敲他房门。


“好的!马上就来!”小心把布莱恩的信放回抽屉,云整理一下衣服打开门。


“布莱恩都说什么啦?”坐进马车,玛莲娜问。


“说了很多!他说‘我加入了兄弟会,入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得完成老鸟们提出的一项艰巨任务才行’,玛莲娜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他把一个不受欢迎的老师的内衣和睡帽当做校旗挂在塔顶了!”


“这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他是晚上从屋顶溜进老师房间的,本来人家只让他拿内衣,他还多拿了睡帽呢!”云口气里都是骄傲,“他还说兄弟会每周都会组织讨论,说的都是些他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他有点说不上话,不过他的室友给他很多帮助,我想他那么聪明,很快就也能发表见解了,还有……”


“好啦好啦!”玛莲娜笑着打断他,“你都能把他的信背下来了!”


云害羞的别过脸。


马车在一处门头高大的恢弘建筑前停下,玛莲娜领着云走上台阶。每年,王室会举办两次沙龙画展来“丰富民众的文化生活”,一次在夏天,一次在冬天。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夏天的画展以风景为主,冬天则是人物画。云跟在玛莲娜身后走进展厅,巨大的厅堂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密密麻麻挂满了画。衣着华贵的贵妇人们挽着男伴的手往来穿梭,时不时在某幅画前面驻足片刻点评一番,这时候就会有人过去询问他们是否需要订购,或者有没有兴趣让这位画家为自己画像之类。厅里人很多,衣香鬓影的场景甚至不输满墙绘画。


看过一圈之后,玛莲娜带他走进第二个展厅。这个厅要小一点,画也挂的没那么密集,玛莲娜告诉他,这些都是本年度受到皇家美院肯定的精品。云一幅一幅慢慢看着,的确,这里的画作都很不错,不管是半掩衣衫的少女还是器宇轩昂的将军,都画的神形兼备细腻入微。只是画风都趋于古典保守,不留笔触严格写实。


细细看下来,大半天就过去了,两人走出展厅的时候,玛莲娜脚步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云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吃了一惊——那是一张他的画像!是桑德尔夏天时候画的!画中他抱着一捧朝露未干的野玫瑰,微微低下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用桑德尔一贯的大笔触画法不能完全看清五官,但熟悉云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走吧。”玛莲娜微微皱眉,催促云快走。


“云!”虽然只是一瞥,眼尖的桑德尔还是发现了他们,激动的迎上来,“天哪!竟然真的是你们!怀特小姐您好!”


“您好马修先生。”迫不得已,玛莲娜只好跟他打招呼。


“桑德尔先生!”再次见到这位画家,云很是高兴。


“我前几天就听说,蒙塔盾伯爵的儿子来了王都,还在想你们有没有跟来呢,真是巧!”桑德尔打量一下云,长高了一点,但还是那么美,眉目间的神情更加生动了,“走吧,我得请你们喝杯咖啡!”


一阵寒暄之后,玛莲娜忍不住还是问起那幅画的事:“那幅画……是夏天的时候画的吗?那时候好像没有见过。”


“喔,那个是回来之后,按照脑子里的印象画的。”桑德尔微笑着对云说,“真是太感谢你做我的模特了。”


“您太客气了。”云腼腆的一笑。


“那……我们能不能订下那幅画呢?”


“这个……”桑德尔面露难色,“恐怕不太方便……一位夫人早上已经……”


“唔……这样啊……”


“实在很抱歉。”


“没什么。”


“克劳伦斯少爷上学了,那云呢?”桑德尔慢慢搅动咖啡。


“还是在家里。”玛莲娜替他回答。


“不打算去学校吗?”


“不。”


“唔,这样啊。一个人在家很不习惯吧?”看着云,桑德尔神色温柔。


“有一点……”云放下手里的热可可杯子,歪着头说。


“还在画画吗?”


“是的。”布莱恩走了之后,云时常半天半天的画他的素描像。


“那……有没有兴趣到我的画室来学习呢?”


“可以吗??”云惊喜的抬起头。


“当然,夏天时候咱们不就说好了吗!”


“太谢谢您了!”


“别这么客气!”


最后,桑德尔和云说好,等下个礼拜沙龙展览一结束云就上他那去。临走时候玛莲娜单独对桑德尔低声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一定要答应。”


“您请说,女士。”


“以后如果您再以云为模特画画,一定不要公开展出,请预定给我们。”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知道您并没有恶意或其他意思,但是云这孩子……也许美并不会给他带来好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玛莲娜盯着桑德尔说。


桑德尔先是有些不解,而后稍一思量便明白了玛莲娜的意思,郑重的点点头:“您是对的,是我欠考虑了。抱歉。我答应您。”


“非常感谢。”


当晚云就迫不及待写信告诉布莱恩要去桑德尔画室学习的事情。他本以为布莱恩会替他高兴,没想到两天后就收到他的急件,说不希望云在他“看不见的陌生地方”跟“并不熟悉”的人往来,并且说如果云想要画画,完全可以等过两年去美术学院。收到信云有点沮丧,找到玛莲娜说:“我不去桑德尔的画室了,你带我去跟他道个歉吧……”


“为什么?你不是挺高兴的吗?”玛莲娜奇怪地问。


“布莱恩……他不太希望我去……”


“他?为什么呢?”


云把布莱恩的信递给玛莲娜,她迅速扫过一遍,皱起眉头说:“他不应该这样干涉你。我这就写信告许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不是自私!他只是担心!”云辩解道。


“不不,云,就算你爱他也不代表他对你的所有要求你都必须满足!”玛莲娜把信还给他,严肃的说,“你说他不是自私,那么好,我问你,除了不想你跟其他人接触,他还提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阻止你了吗?”


云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他只是出于自己的控制欲、希望能完全独自拥有你才不让你到画室去的,这不是自私是什么!他在学校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却不许你有同样的权力,这对你不公平。”想了想,玛莲娜又补上一句,“就和他不能接受你得到巧克力一样完全是无理取闹!”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云,你太依赖他了。”玛莲娜把手搭在他肩头,“你也快十三岁了,除了布莱恩,你连一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这样不好。到画室去吧,学你喜欢的东西,说不定还能交到好朋友。别担心布莱恩,我会说服他的。”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8 22:14:00 +0800 CST  
云不知道玛莲娜给布莱恩写了什么,总之几天后,他被玛莲娜领着如约来到桑德尔的画室,那是一座两层小楼,外表很朴素,跟他们的府邸隔了七条街远,坐马车要走二十多分钟。桑德尔在门口热情的欢迎他们,领着他们进去。从玄关进去,左手边是画室的部分,右手边则是桑德尔夫妇二人的生活空间。走道两侧的门背后分别是堆放石膏模型模型、画材、画框等东西的房间和两个小休息室,尽头则是大画室。桑德尔笑着推开门,里头的布置跟海边那间画室有些像:两层通高的房间顶上有天窗,中央垂下来的幕布前站着一个模特,四周桌子上还散布了一些水果花瓶之类的静物。


边上四个正在写生的学生看见桑德尔进来纷纷停笔站起来,桑德尔向他们介绍:“来见见你们的新师弟,他叫云。”


“大家好。”云礼貌的欠身。


“这是雅各布。”看上去有些冷淡的少年应声向他伸出手。


“这是朗曼。”一个面色红润、身材略有点胖的男孩吸吸鼻子,跟他握手。


“还有西蒙和史丹利,他们是兄弟。”两个个头很高、长着雀斑的红发男孩一一跟他打招呼。


“希望你们……”


“对不起我来迟了!”桑德尔还没说完,门“砰”的被推开,一个黑鬈发男孩背着个跟他身材有些不成比例的大包气喘吁吁跑进来,“对不起马修先生!”


“哦……”桑德尔宽容的笑笑,“没什么。正好,这个就是新来的云。”


“你好。”云向他微微一笑。


“你……你好……”男孩有一双明亮的深蓝色眼睛,云这一笑让他有点回不过神,愣了愣才伸出手说,“我、我叫费米尔•斯图尔特。”


云握住他的手,感觉他掌心有些粗粝。


“好了,继续吧。”桑德尔指指旁边的空位,“云,你就在这里吧。先画着,一个小时之后我来看你们。”


玛莲娜帮他安置好画架就回去了,约好下午来接他。画室里很安静,只听见轻浅的呼吸和笔尖划过画纸的声音。云奇怪的发现,那个叫做费米尔·斯图尔特的孩子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画架前画画,而是从他的大包里掏出画笔、颜料、干面包之类零零碎碎的东西分成几份,而后就看起书来。桑德尔先生来指点的时候也不管他,只是给其他人说说这里的阴影、那里的褶皱之类。


中午时候有女佣来叫他们吃饭,其他人都跟着走出画室,只有费米尔·斯图尔特低着头置若罔闻,其他人似乎也都习惯了,纷纷放下画笔走出去。饭后的休息时间,大家回到画室,四位师兄走到斯图尔特面前,斯图尔特把之前分好的四份画具一一分给他们,他们从口袋里掏出钱,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之后师兄们开始闲聊,云插不上话,他们似乎也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于是云继续拿起画笔。


“你好。”费米尔·斯图尔特站在他背后看了一小会儿,发现他画得很好,虽然没有其他人技巧娴熟,但有一种动人的美感。


“哦,你好。”


“那个……如果你需要纸、笔、颜料之类的东西,可以跟我说,我每周会来一次,价格都很公道。”不知道为什么,费米尔·斯图尔特跟他说这些的时候有点难为情。


“喔……好的,多谢你。”


“……”


没话说了,云仍然微微笑着拿一双幽深、温和的黑眼睛看住他,让他心里七上八下,他一把抓起帽子,匆匆跑出门去。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玛莲娜来接他,临走时候他问桑德尔:“那个……费米尔·斯图尔特也是您的学生吗?”


“哦,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母亲想要送他来我这学习,不过他自己不太愿意,所以就每周来一次。”


“是吗……”云知道内有隐情,不过也不便追问。


在画室的时间过的格外快,尤其是布莱恩不在,只有拿起笔的时候他才觉得不那么孤独。师兄们仍是不理他,不过他倒无所谓,桑德尔对他辅导很尽心,不光是在技术上,每天下午茶的时候还会跟他们一起品评名作、聊聊画坛新潮。


一周后,费米尔·斯图尔特果然又来了,这次是在上课前。


“费米尔,上次的品红实在太差了。”西蒙两手抱在胸前说。


“怎么会呢……连桑德尔先生自己都用的是这家的。”费米尔微微皱眉。


“不可能!这颜色调开根本不对,你肯定是偷偷换了!”史丹利过来帮腔。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你自己看看这画的颜色!”西蒙上前一步拉扯费米尔胳膊。


“行啦,你们也差不多一点!”胖子朗曼慢吞吞的说,“他哪看得懂啊!何必要为难他呢,难不成你们还在乎那一点钱嘛!”


“哼,我们是不在乎,不过恐怕有人在乎。”史丹利讥讽的笑着,“有人还指望着用那些钱养活他的疯老妈呢!”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费米尔的脸阴沉下来。


“说十遍我也敢!你威胁谁呢!你那OMEGA老妈就是一个疯婆子,你就是个没人——”


话音没落费米尔就扑过去狠狠用拳头向他脸上砸去,可惜西蒙先一步揽住他,三个人扭打做一团,把石膏像都撞掉了,碎了满地。其他两个人没看见似的,西蒙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吃,雅各布后退两步审视昨天没画完的画。这情形让云既奇怪又愤怒,他冲他们大声喊:“停下来!这是在画室里!”


四个师兄齐齐看过来,脸上的神色满是讶异,转而又有些不屑。兄弟俩全不理他,二对一明显占着上风。


如果布莱恩在,一定不会允许他们这样欺负人。他这样想着,冲上去抱住西蒙后背用力把他拉到一边,西蒙转身就把他一把推开,不过费米尔还是抓住这个空隙从地上翻身起来狠狠给了史丹利一脚。


“怎么回事!”动静太大,桑德尔快步从楼上下来,一开门就看见西蒙抓着云的领子,费米尔掐着史丹利的脖子。


孩子们纷纷放开手站起来,低下头。


“一点小矛盾。”一直没说话也没参与的雅各布从容地说,“抱歉,马修先生。”


桑德尔用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人,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云说,这下好了。


“对不起,先生。”费米尔涨红了脸,“我想……我以后不会来了。”


“为什么!”云抬起头激动地说,“你做错了什么!颜料根本没有问题!凭什么他们就能随意指责你侮辱你!”


“云,你的手划破了。”桑德尔过去拉起他正在滴血的手,“我带你去包扎。其他人都在这里好好反思一下!”


“可是……”云还想说什么,桑德尔用目光制止了他,带着他走出画室。


门刚一关上,西蒙就轻蔑的朝云站过的地方啐一口:“哼!伯爵家养的小杂种!”


“你要是敢当面说这句话,我就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雅各布嗤笑一声。


“我当然不敢了。我还想在画室呆下去呢!”西蒙阴阳怪气的说,“当然不能得罪他!”


“我倒是觉得有意思,”朗曼仍是慢吞吞的说,“什么人向着什么人!”


“哈哈哈哈……”兄弟俩低低笑起来。


费米尔不理会他们冷嘲热讽,蹲下去把地上染血的石膏碎片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里,而后走出画室在走廊里站着。


桑德尔的妻子梅拉亲自给云包扎,看到这个漂亮孩子流血她很是心疼。


“这些孩子也太过分了!”梅拉小心的调整着绷带的松紧,“怎么能这么野蛮!疼吗?”


“不疼的,谢谢您。”清洗伤口的时候云一动不动。


“桑德尔,你该好好管教他们一下了!”


“我会的亲爱的。”桑德尔把剪刀递给梅拉,“今天让玛莲娜小姐来接你回去吧,真抱歉出了这样的事……改天我会亲自去道歉的。”


“您不用这样做。”


“不,的确是我的责任。玛莲娜特意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布莱恩也给我来了信……”想到布莱恩,桑德尔一阵头痛,这事要是给那个小少爷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大发雷霆。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您真的没必要这样。就算是您帮我保守秘密好吗?”桑德尔的话提醒了云,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不想让桑德尔先生为难,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才一周就闹出这乱子,布莱恩怕是怎么样都不会让自己再来了。


“唔……”


“求您了。”


云恳切的看着他,桑德尔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要怎么说手上的伤呢,咱们总得通通气吧?”


“哦,就说……是裁纸刀不小心割伤了。”


“这伤口可不像!”


“不如就说是不小心打碎石膏像了吧。”梅拉笑着挤挤眼。


“嗯!”


“好啦,下去吧。还是让玛莲娜来接你回去吧,等伤口好了再来,我会好好教训这帮坏小子的。”


“他们对费米尔·斯图尔特总是这么过分吗?”


“唔……这事有些原因……不过的确是他们不对。”


“那为什么……”


“马修先生……”看见他们下楼,费米尔迎上去,“我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年轻人总是容易太冲动。”桑德尔宽容的笑笑,“下次可别这样的,你母亲会担心的。”


“我想了想……以后我还是不来了,如果您还需要画材,我就单独给您送过来。打碎的石膏像我也会赔给您的。要是我母亲问起来,麻烦您一定替我瞒着她……”


“为什么错的不是你还要这样!”云蹙起眉头,“这不公平!”


费米尔满怀歉疚和感动的看向他:“今天的事,谢谢你……害你受了伤真是……”


“不!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这件事对你不公平!而且你为什么要谢我呢?我并不是为你做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不能这样而已。”


他的话让费米尔愣了愣,而后苦笑着说:“可是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


云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可就算是这样,云还是为他感到难过,就像他为玛莲娜和他自己感到难过一样。


“费米尔,这件事由你自己来决定吧。你知道,我愿意给你最大限度的帮助。”桑德尔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您。”费米尔向他鞠一躬,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云,也还是谢谢你。以后如果你需要画材,我也拿给你。你只要跟马修先生说一声就行。”


“嗯,一定。谢谢。”


受伤最让云困扰的就是没法给布莱恩写信了,只好口授让玛莲娜代笔,这样一来他也不好意思说的太多。布莱恩收到信的时候很是担心了一阵,虽然云说“不小心打碎石膏像划破了一点点”,不过还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秋意渐浓,云和布莱恩都盼望着冬假早点到来,好让他们能够重新见面。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8 22:21:00 +0800 CST  
第九章霜月风铃草日
自从当上掌玺大臣,蒙塔盾伯爵的社交活动就比从前更加繁忙——宫廷舞会、同僚应酬、盟友联络……再加上入冬之后领地的封臣陆续前来拜见,他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三份。
“颜色还行,”忙里偷闲拉着盖文开一瓶新送来的葡萄酒,伯爵松开硬领口随意的坐在沙发上,“不过味道没有去年好,今年雨水太多了。”
“最近忙得厉害吧?”
“别提了……我这一周每天都只睡三个小时!天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有精力参加那些没完没了的舞会的!”伯爵揉揉太阳穴,“这时候就羡慕起爱德华了,他儿子可真是顶用!”
“等过两年布莱恩也会长大的。”
“唔……但愿他能快点吧……”喝下一口酒,伯爵补充一句,“不过我看不乐观!”
“他不是加入了欧麦克轮兄弟会、而且听说表现不错。”
“那又怎样呢,他现在还满脑子都是那个小东西!他那些信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行啦,你那个年纪不也被伊莎贝娜迷得神魂颠倒吗!”
“那可不一样!”放下酒杯,他正色说,“她是她父亲唯一的继承人!”
“承认你当时着了迷又能怎么样呢,也没什么不好嘛。”盖文笑着说。
“有时候我真是恨透了她们家那奇怪的偏执……”
“只是比较重感情跟虔诚吧。再说了,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成为唯一的继承人不是吗?”
当年伊莎贝娜的母亲生产时候受了伤,再也不能生育,她父亲坚持没有私出,把家族的银行产业全都留给了她。彼时伯爵先生的父亲因为过度纵欲死在了情妇床上,他刚刚继承爵位就发现家族负债惊人,于是想尽办法跟这位女继承人结了婚才算摆脱困境。
“算是吧……”抬眼看看挂钟,已经晚上七点了,伯爵站起来,“我该走了。”
“又是舞会?”
“不,是个小型沙龙。托那个剧作家的福,最近罗希尔登侯爵夫人对艺术又燃起了热情,她想多拉几个人赞助艺术家们。”
罗希尔登侯爵夫人把房间布置的相当雅致,三组沙发随意摆放,茶几上铺着缀有珍珠的刺绣桌布,上头用白瓷盘盛着几样精美点心。到处都摆了白玫瑰,花香清幽。伯爵到的时候,大家正围坐着听新近很受欢迎的钢琴家沃里克·伍德弹一首还未公开发表的奏鸣曲,他站在门边等曲子结束才拍着手走进去:“太好了,现在整个华尔塞拉都说,罗希尔登侯爵夫人的会客厅就是下一季大剧院的预告处,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该成为整个阿德莱王国的了!”
“啧啧,要不怎么说蒙塔盾伯爵是女人的公敌呢!这些话连我都要受不了了!”罗希尔登侯爵夫人用羽毛扇掩着嘴吃吃笑着把手递给他。她今年35岁,保养得很好,一双手像牛奶一样白,是整个华尔塞拉社交界的女王。
“如果我是女人的公敌,那男人们该怎么向您清算呢?”伯爵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抬起眼睛,微笑着说。
“啊呀呀!看看这人!倒把火引到我身上了!”罗希尔登侯爵夫人风情万种的嗔怪。
“我哪敢呐!”
“快坐吧!”罗希尔登侯爵夫人指指离她不远处的位置。
理查德又跟其他客人——剧作家巴尔克·史密斯、画家桑德尔·马修、大剧院首席男高音弗兰多·米勒以及格雷纳子爵汉密尔顿·德·埃鲁尔、波西男爵爱德华·德·奈维尔——打过招呼,这才落座。
“沃里克,再弹弹那首夜曲吧!最近我脑子里总是响起那段旋律!”
“不胜荣幸。”
聊了一阵之后,话题从音乐转到诗歌,继而又转向绘画。
“桑德尔,我听说前阵子在画展上你跟几个宫廷画师还论战了一番?”罗希尔登侯爵夫人用她美丽的、猫科动物般的绿眼睛看向桑德尔。
“算是吧。”桑德尔放下杯子,“您知道我跟他们的观点有点不同,难免会争论几句。”
“他们还死守着老一套,总也没点新鲜东西怎么行!”巴尔克·史密斯跟桑德尔关系不错,皱皱眉头说。
“就风格而言我觉得没必要分什么高下,”罗希尔登侯爵夫人说,“不过个人来说,我真喜欢你那副东方孩子的画像。”
“嗯?”伯爵询问的看看她。
“您政务繁忙,都没顾得上去看画展当然不知道啦。桑德尔那幅画怕是要领起新潮流了。”波西男爵遗憾地说,“本来我也想订下来的,谁知到夫人下手这么早!”
“哈哈,这点面子桑德尔还是得给我的嘛!不过你也别委屈,这画还没画完的时候我就看上了!”
“承蒙厚爱。”
“能不能拿出来也让我沾光看看?”伯爵已经猜到画里的人,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
“这个……在座的都是行家,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桑德尔想起玛莲娜对他说过的话,急忙说。
“您太谦虚了!可我这个爱虚荣的女人倒想炫耀一番呢!”罗希尔登侯爵夫人对侍女说,“去拿来吧。”
画被小心的拿过来,是一副半身像,伯爵一看就了然了,不过仍是不动声色的跟着其他人一起赞许点评一番。之后大家又一起听巴尔克念了新作,罗希尔登侯爵夫人雅兴大发还亲自弹了一段琴,沙龙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第二天伯爵用餐时云已经去画室了,他破例向玛莲娜询问云在画室的情况,玛莲娜只说还好,伯爵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这天是费米尔来送画材的日子,中午饭后云到侧厅去找他,进去时候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书,甚至没注意云已经站到他身后。
“你在看什么?”
“啊!?”
费米尔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掉到地上,云蹲下帮他捡起来:“《东方信札》……是写什么的?”
“没……没什么……”费米尔接过书塞进袋子。
“是小说吗?”
“唔……是的……那个,你要的调色油和笔我带来了。”
“哦,谢谢。”
费米尔把用细麻绳仔细扎起来的纸包打开:“一共70分。”
“好的。”云从口袋里掏出玛莲娜给他的一枚银币。
“嗯,找你30分。”
“不用了。”早上玛莲娜给他钱的时候说如果有剩余不用拿回来。
“那怎么行!”费米尔数出三个十分的硬币放在掌心。
“真的不用了,你帮我送画材来,我应该感谢你的。”
“我是靠卖这些赚一点钱,但也不想占谁的便宜受谁的施舍,如果你不收下,我就不来了!”费米尔强硬地拉过云的手把钱币塞给他。
“唔……好的,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什么。”
“那本书……讲的是什么呢?”也许是因为书名,也许是封面上连续的云纹,云对《东方信札》产生了兴趣。
“呃……是……是说两个东方人来到这里,写信给朋友说起在这的见闻。”
“这样啊。等你看完了能借我看看吗?”
“你……你可能……不会想看的……”因为里面有太多讽刺上流阶级的内容,这本书已经被查禁了,作者还遭到了流放。
“可是刚刚你看的那么投入……应该很有意思吧?”
“不。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要先走了,再见。”
“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
费米尔拎起脚边的布包,想了想又对他说:“能不能别跟任何人说我在看这本书?”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算是我求你……”
“那……”云歪着脑袋抿起嘴笑了,“你得借我看才行!”
“不行!”费米尔断然拒绝。
“那我也不行。”云扬起下巴跟他对峙。
半晌,费米尔长长叹了口气:“唉……你不会喜欢这本书的,干嘛非要看呢!”
“我都没看过,你也不知道我喜欢看什么就这么说!”
“哈?我敢打赌,除了教区发的小册子和骑士小说你什么都没看过!”
“谁说的——”在梅菲庄园的时候,几乎整面墙的书他都看过,虽然不乏浪漫伤感的骑士小说,但也有不少内容严肃的论作,“别小看人!”
“喔,那你说说你看过什么!”费米尔的叔叔是医生,平日里很喜欢读书,他也跟着看了不少,这方面颇为自负。
“《王国史诗》、《修辞辩》、《希罗格底传》、《诗学》、《神谱》还有《古代悲剧集》我都看过!”
云说出来的的确都是经典之作,费米尔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过由此也看出这个东方孩子受的是正统的古典贵族教育,于是费米尔说:“唔,确实不错。不过……不过……我下次先借你一本别的书,如果你看了不讨厌,我再借你这一本好吗?”
“为什么呢?”
“你就别问啦!我得赶紧走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费米尔不等他回答就匆匆走出房间。
云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为了尽快看到那本书,他隔了三天就借口说想要一套新笔刷又见到了费米尔。
付过钱,云笑眯眯的看着他,费米尔装了一阵子傻,最终还是给他看的败下阵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本不厚的小册子:“这个你先拿去看吧。”
云接过来看看封面,上面写着《理性的精神》。
“你最好别让你身边的人看见。”费米尔压低声音说,“否则可能会比较麻烦。”
“为什么?”每次费米尔都让他觉得神神秘秘奇奇怪怪,更让云想知道这书里都写了些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
“好吧,谢谢你。”
“现在应该是吃饭的时间吧,你怎么不去吃饭?”餐厅里食物的香味飘进来,费米尔有些饿了。
“唔……这两天不大想吃饭。”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早上开始,云就觉得不大对劲:低热、食欲不振、困倦、烦躁、难以集中精力,又不像是感冒了。
费米尔一愣,斟酌着问他:“发烧了吗?”
“好像有一点发热,不过没有别的。”
“这样啊……”费米尔皱起眉头,“那……那你最近还是在家里呆着不要来画室了吧……”
“哈哈,你怎么好像是医生一样。”
“我叔叔就是医生!总、总之……你还是别出门了!”
下午来接他的不是玛莲娜,而是盖文。
“玛莲娜的姑姑突然病倒了,她跟她感情很好,所以急急忙忙赶去修道院那边了。”盖文细心地替云披上外套,解释说。
“很严重吗?”
“听起来有点……好像是肺炎。”
“玛莲娜一定很担心吧……”
“嗯,不过那也没办法。你可以在晚祷的时候求求上帝。”
“我们可以替她供奉一支蜡烛。”
“好主意。回家吧,这两天我会替她照顾你。”打开马车门,盖文把他扶进去。
“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别人照顾了!”云不满的抗议。
“是是是,不过你不是有点不舒服吗,玛莲娜特意要我留意你,万一严重了总得有人帮你叫医生呀。”
“唔……可能是没睡好,今天睡一觉应该就没事的。”
“但愿如此。”摸摸他的头,盖文眼底有隐约的忧虑。
晚饭时候,鲜少出现的伯爵也上了桌,云有点拘束起来,坐在盖文旁边挺直脊背。
“听下人们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伯爵亲切地问。
“嗯……是不大有胃口……”
“病了吗?要不要叫杜拉医生来?”
“谢谢您,应该还不至于。”
“可不能太大意了,这几天就别去画室了,在家歇歇吧。”
“多谢您的关心,不过我觉得还可以……”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得病!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这样,不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啦,就是这些不让人注意的小病小痛一点点把健康拖垮了!”伯爵切开嫩嫩的小牛肉,“还是休息吧,要不然我想布莱恩也会不放心的。”
提起布莱恩,云微微红了脸:“那好的。”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9 10:10:00 +0800 CST  
餐后,云迫不及待的回房间看起书来。没看几页他就明白费米尔为什么那么嘱咐他了——这里头充满了对神的不敬、对贵族的敌意。书中认为理性来自于本性和自然,而不是上帝的恩赐,甚至隐隐暗示信仰和上帝都是非理性的、不应存在的。稍微受过一点教育的人都不难由此想到,如果神的存在受到质疑,那么由教皇代表上帝授予君主的权利也就不再那么不容侵犯,如果连君主都要遭受怀疑,贵族就更不必说了!
近十三年里,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书、接触到这样的思想,他感到害怕,丢下书想要让自己忘掉刚刚看过的东西,可偏偏又有些隐隐的兴奋,那些字句挥之不去的在他眼前不断出现:理性、权利、自由、平等……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心狂乱的跳着,他用哆嗦的手拿出纸笔想要给布莱恩写信,然而刚写了几个字就意识到,如果要跟布莱恩说这些,就势必得告诉他费米尔的事,他知道布莱恩一定非常讨厌他与其他男孩来往。
不,不能告诉他!
可这是欺骗吗?
云紧紧攥着笔,因为两种矛盾的思想而痛苦不堪。他多希望玛莲娜此刻能在他身边,他就能把这一切都倾诉给她、让她来替自己裁决!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任何值得隐瞒和欺骗的事情,然而爱情中的人都是暴君,他都能想象布莱恩收到信之后恼怒的样子!他一定会写言辞犀利的信来责备自己、认为自己对他有所不忠。可他只不过是结交了一个朋友呀——虽然只见过费米尔几次,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把他当做了友人。布莱恩不是也有朋友吗!不是也跟他的室友非常亲密吗!玛莲娜也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布莱恩之外的朋友呀!
所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云望着窗外街道上的灯光想,只是现在没有合适的机会,等以后我一定会都告诉布莱恩的!
放下纸笔,云在床上躺下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他办不到,他鬼使神差的又拿起书从头到尾读了两遍,直到深夜才抵不住疲倦昏昏沉沉睡过去。他做了一夜噩梦,各种纷繁恐怖的形象围绕着他,一会指责他是个骗子,一会朝他大声说“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一会用圣曲的旋律高唱着书里的文段……他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虚弱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天是休息日,布莱恩坐在窗前已经快半个小时了,摊在面前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拉斐尔用手在他眼前晃一下。
“嗯?”布莱恩恍然抬头,“你说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
两天前他最后一次收到云的来信说有些不舒服,自此之后都没有只字片语,让他心里很是惦念。
“我打算去图书馆呆一会,你要去吗?”
“不了。”
拉斐尔走后,布莱恩呆呆在窗前着,天气阴的厉害,很早就黑了。云现在怎么样了呢?他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每次只有难受到实在不能忍受才会告诉玛莲娜。偏偏这次玛莲娜不在……唉……还有十天才能放假,但愿云能快点好起来。
大约七点钟,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群人似乎匆匆忙忙跑动着。一开始布莱恩没有在意,不一会他闻到了ALPHA发情的味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这个满是ALPHA贵族少年的学校里,大家免不了会情欲勃发,相互抚慰甚至以大欺小用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但当他想要去水池边走走散散心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次恐怕是别的情况——仓库里没有电灯,但隐约能听见他们压低声音兴奋叫嚷着,学校的守门人独眼老头比利坐在池边抹着眼泪。
“发生了什么?”老头向来对大家很好,再加上也是从梅菲庄园那边来的,布莱恩对他有几分好感。
比利没有像平日那样恭敬的回答,黑暗中布莱恩没有看清,但他觉得老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开了。布莱恩疑惑的往仓库去,还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似乎在争吵。
“是我先发现他的!”
“那又怎样!花钱的可是我!”
“哈!你觉得这儿哪个人掏不出那点钱来!”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围了十几个人,ALPHA的气息浓重的让布莱恩一阵作呕,中间两个同级生正对峙着。
“怎么回事?”他看见艾德里安也在,拍拍他肩膀问。
艾德里安没回答,只是呶呶嘴。布莱恩朝那方向看去,地上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已经神志不清的少年——是独眼老比利的孙子约翰!他认得他!因为父母都在很远的工厂上班,约翰一直跟爷爷一起住在守门人的小屋里,这不合规矩,但学校看在老比利在这干了一辈子的份上就默许了。约翰是个沉默乖巧而又不起眼的孩子,总是跟在爷爷后头。为什么他会在这?
在强烈ALPHA气味的掩盖之下,一丝OMEGA发情的味道钻进布莱恩的鼻子——天哪!竟然是这样!难怪这几天总会在校园里偶尔闻到一点奇异的甜味!
原来,就在布莱恩听见走廊骚动的时候,这伙已经被这味道撩拨起来的贵族少年终于揪出了味道的源头。他们冲进老比利屋里的时候,他正要把约翰送走。几个人不由分说把人截住,丢下一袋钱就跑进仓库,谁该第一个呢?两个最强壮、平日里就各有拥趸互相不服的家伙——里昂和马萨林争持不下,马上就该打起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布莱恩惊讶的大嚷,把所有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你来晚了!”里昂的一个小跟班说,“估计今晚是排不上你了!”
“你们怎么能把他带过来!?”
在场的其他人用看马戏团侏儒的眼神看着他,沉默一两秒钟后发出一阵嘘声。
“你在说什么啊……”艾德里安尴尬的拉拉他。
“嘿我说,难道他还是个小男孩?”马萨林怪声怪气的笑道。
“哈哈哈哈……”
布莱恩涨红了脸。他当然知道他们要对约翰做什么,甚至此刻他也被那一丝味道搞得心里猫抓一样,但他觉得不该如此粗暴蛮横。
“行啦!出去吧!等你懂事了再来!”马萨林用威胁的口气说。
“你们这样不合校规——”
“你还有完没完!”里昂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付了钱,有权对这只OMEGA做任何事!你就算告到校长那我也敢这么说!”
“我再说一遍!我还你双份的钱!别拿这个说事!”马萨林大吼。
“别干说话了!”
两人终于开始厮打,混乱中没人再注意布莱恩,他退出房间,本就混乱的心情此刻更加烦躁。得想个法子阻止他们!可凭他自己显然不行……拉斐尔!他是兄弟会的会长,只要他说话他们一定会听的!想到这里,他快步走进图书馆,在通长的书架间找到这位金发天使。
在去仓库的路上,他向拉斐尔讲了自己知道的,拉斐尔皱皱眉说:“一群爱惹事的家伙!”
两人匆匆赶到,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乱成一团,已经从两个人的打斗变成了两伙人相互群殴,好几个人已经挂了彩。
“够了!”拉斐尔声音不高,但很严肃的说,“都给我住手!”
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停止打斗,松开手站了起来。
“里昂、马萨林!你们认为自己在做的事体面吗!”拉斐尔走到领头两人面前,脸色阴沉。
“抱歉……”刚刚还大打出手的两个男孩在他面前低下头。
“为了一只OMEGA打的头破血流……”拉斐尔慢慢走过这群衣衫不整的贵族少年,“你们不觉得可耻吗!你们受过的教育就是为了让你们做出这种行为吗!”
一屋子人低头站着不敢说话,约翰发情的味道越来越明显,仓库里回响着他急促的喘息,除了拉斐尔,所有人裤子里都鼓鼓囊囊的,让场面显得有点尴尬。拉斐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清清嗓子撂下一句:“好了,这事按照兄弟会的规矩来。”就转身出去。
“可怕的圣人拉斐尔……”
在不满的目光中跟着拉斐尔出去的时候,布莱恩听到这么一句。
“兄弟会的规矩是什么?”路上布莱恩问。
“用气味决定。”
“什么意思?”
“OMEGA爬向谁,谁就有标记权。”拉斐尔厌弃的说。
布莱恩瞠目结舌愣在冷风阵阵的路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是暴力!这是暴力!”一个人经过他的时候小声嘀咕。等他回到宿舍才想起来,那人是班里不起眼的科尔波,当时告诉他“曼塔里老师找你”的那个矮小孩子。
同一个黄昏,云也在经历着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他从早上起就一直卧床不起,晚饭时间伯爵突然来看望他。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但渐渐地,他从伯爵身上闻到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他心神不宁。
“怎么了?”伯爵关切的伸手来摸他额头。
他本能的向后躲,可惜收效甚微。靠近他之后,那味道更明显了,云觉得自己身体深处升腾出一阵热流,每一次呼吸都在升温,就快要把他点着了。他不得不张开嘴喘息,否则空气就不够用,可这么一来就吸入了更多气味。他又试图摈住呼吸,可这能坚持多久呢……
“稍等一会,我让他们准备马车带你去医生那!”
伯爵出去了,可他体内的熔岩仍旧折磨得他不能安宁。他浑身颤抖,隐秘的地方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发情了。这个认知让他恐惧的打了个哆嗦,随后拼命挣扎着爬起来推开窗户。冷风呼的灌进来,还带着即将下雨时候特有的阴冷,让他抖得更厉害了,不过头脑也清醒些。
他要发情了,可布莱恩不在。伯爵一定也闻到了他的味道,这真是太尴尬了!怎么办呢!一定得撑下去!
“怎么把窗户打开了!会着凉的!”没一会,伯爵回来了,用一张毯子裹住他把他抱起来,“走吧,到医生那就好了。”
他很想说不用了,让他自己呆着就好,可惜什么也说不出来。伯爵身上的味道跟布莱恩有一点类似,但更为厚重,让他嗓子里被一股腥甜占满。他狠狠咬着自己的手才不至于失去意识,模模糊糊感觉自己被放进马车,车夫吆喝一声驶出大门,可没走多远又停了下来。
是盖文骑着马拦住了车子。
“理查德,你要去哪!”盖文横立在车前沉声说。
“带云去医生那。”伯爵把头探出小窗。
“他需要的不是看医生!”
“盖文……”
“更不需要去参加罗希尔登侯爵的化装舞会!”
“盖文!”伯爵打开车门,脸色阴沉,“这是我的事。”
“你不能这样做。”盖文从马上跳下来。
“盖文,我想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我。”
“你想过没有,如果布莱恩知道了会怎么样!”
“云是他的财产没错,但他十八岁之前我还是他的监护人!我有权处置他!”两人面对面站着,天上开始零星飘下冰冷的雨点。
“他没有把云当成自己的财产!他喜欢云!”
“那我更该把这个小东西送走了不是吗!”
“你不明白!如果你这么做,布莱恩一定会恨你的!”
“等他懂事之后就会感谢我!用一只OMEGA不光还清欠下的人情,还换来一个坚实的盟友!谁不会这么做!”
“他不会的!”
“那他就不配当我的儿子!”伯爵恶狠狠的瞪着盖文。
“我不会让你带他走的。”眼看说不通,盖文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腰后的手枪,“绝不会。”
“你要为了一只来路不明的OMEGA牺牲你我的友谊吗。”伯爵咬牙切齿地说。
“不,不光是为了云。我向玛莲娜和布莱恩发过誓要保护好他。”盖文缓缓抽出枪。
“你疯了!”雨中枪口闪着幽幽的寒光,伯爵大惊失色,“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对不起理查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在我心目中甚至比我的兄弟更重要。正因为这样,我不能让你做出错误的决定!把云交给我。”盖文的嗓音有些颤抖,但持枪的手依旧很稳。
“你……”伯爵气的浑身发抖,“你竟然……”
“把云交给我。日后你要怎样责怪我我都接受,但今天,”盖文顿了顿,“今天我必须带他走。”
“你会后悔的盖文。”看着盖文抱起云上马,伯爵攥紧拳头。
“比起自己后悔,我更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后悔!”盖文拨转马头风驰电掣的消失在街角。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9 10:16:00 +0800 CST  
马背上的颠簸让云头晕眼花,他难受的哼了一声。
“坚持一下……”把云搂紧些,盖文低声安慰他,快马加鞭径直回到自己的住所。刚刚他是去给云买抑制剂了,就在这个空当差点酿成大祸。
“大卫!你去烧一大盆洗澡水!再倒一大杯冷水给我!然后所有人都出去!”进了门,盖文不停气的走进卧室。云紧紧抓着他前襟,嘴唇都咬出了血。
把云在床上放下,盖文扶他喝下水、又用热毛巾擦掉他额头的冷汗,从怀里掏出几个小药片:“喝下去,孩子。喝下去就会好的。”
云视线模糊,费力的推开他的手,摇摇头说:“不……布莱恩……布莱恩……我们……我们说好的……”
“可他现在不在啊……喝下去吧……”
“不……”
不管盖文怎么劝,云就是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喝药,翻来覆去叫着布莱恩的名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身上的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得盖文心急如焚。云也难过的要命,他把身体蜷成一团动也不敢动,衬衣被汗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稍一摩擦就难受得要叫出来。后面淌出了黏滑液体,顺着他的大腿流个没完。高热让他的意识逐渐滑向黑暗,只是凭着坚韧的意志才支撑着不要昏过去。布莱恩……布莱恩……他在心里反复呼喊。
“当……当……”
挂钟响了九声,盖文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强行喂他吃药。
“听话……云,你这样不行的……把药吃下去……”盖文让云靠在自己胸口,一手捏住他下巴。
“不……不……”云无力的挣扎着,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来。
“云——!!!!!”
就在盖文掰开云的嘴那一刻,浑身湿透的布莱恩猛地推开房门。
“布莱恩!”盖文惊讶的瞪大眼睛。
“云!!!!!云!!!!!!!!”布莱恩扑过去一把抱住云。
“布莱恩……”听见他的声音,云睁开眼睛,“我……我知道你要来的……”
“布莱恩……你确定吗……”盖文站起来,满眼忧虑。
“我确定。我一直都确定。”雨水顺着他额头的湿发滴滴答答淌下来,一双湛蓝眼睛里满是坚定。
“……好吧……”盖文轻轻关上门。
“云……云……”
云的味道让布莱恩简直要发狂了,那是一种清甜醉人的香气,像一只温柔的小手撩拨着他,是的,只有云才会有这样的味道!他颤抖着解开云的扣子,然后拉住云的手十指相扣,低头吻下去。
“唔……”以前云也闻过布莱恩的发情味道,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让他着迷。这味道抚慰了他焦躁的心,他用力回握住布莱恩,沉浸在这个焦急的吻里。
情欲如同一场海啸,不可抵挡,两人抱在一起没完没了的相互亲吻、抚摸。
“云……我爱你。”布莱恩把云圈在怀里,用云雨之后沙哑的嗓音说。
云紧紧回抱住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一直觉得很不安……尤其是……”想了想,布莱恩没有对他说起小约翰的事,“晚上我实在太担心了就翻墙跑出来……家里没人,他们说你在盖文这儿……我就骑着梦来了……还好……”
“我知道你会来的……”云抬起头轻轻吻着布莱恩刚长出胡茬的下巴。
窗外风雨大作,冰冷的雨拍打着窗户发出令人害怕的响声。两个少年紧紧相拥,在彼此的体温和呼吸中睡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云就醒了,天还是灰蒙蒙的,不过风雨已经停了。布莱恩睡得很熟,他小心翼翼的绕开他坐起来,站在窗前望着清晨的天空,又回过头望望布莱恩的睡脸,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忧虑填满了他的心。幸福是因为他终于把一切都交给了布莱恩,忧虑则不知从何而来。也许正是因为太幸福了,才会觉得担忧。
过了一会布莱恩迷迷糊糊伸手在旁边摸索却扑了个空,他一下子坐起来:“云!”
“我在这儿。”云赶紧从窗边走过去。
“唔……”布莱恩抱住他在他额头吻一下,“早安。”
“早安。”
两人穿戴好之后一前一后下了楼。盖文似乎一夜没睡,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早安。”
看见盖文,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云,来把这个吃了。”盖文倒是如常,指指桌子上的小药片。
“这是什么?”布莱恩走过去问。
“你不希望……云现在就有了你的孩子吧……”
“咳咳……”布莱恩低下头。
“布莱恩,你得马上回学校去。”盖文转头对他说。
“唔……”
“我会让大卫送你去。”
布莱恩不舍的看着云,云也一样看着他,直到大卫来催促他说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我爱你云,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来找你。我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知道。”上车前,布莱恩再次拥抱了云,在他耳边低语。
“我明白。”云捏捏他的手,目送着马车离开。
回到房间,他凝视着桌上还没来得及翻过一页的日历。霜月风铃草日,西塔1203年。
这一天,他终于完完全全属于布莱恩。
这一天,在这个温暖舒适的房间之外、无边的风雨暗夜里,有太多事发生,而他一无所知。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09 10:18:00 +0800 CST  
第二卷


第十章红宝石书签
西塔1209年早春。
玫瑰色的晨曦拉开新一天的序幕,鸟儿吱吱喳喳在枝头喧闹,时不时大着胆子飞到窗台上啄食剩余的面包屑、向白色蕾丝窗帘内好奇的张望。
“唔……”睡梦中,云模糊觉得脸颊上有个柔软、湿润的东西擦过,痒痒的。他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可那触感并没消失,反而更加密集的落在他唇边,他微微张开嘴,下唇就被吮住,这下他终于醒了。“嗯……布莱恩……”两手抵住布莱恩胸口,云别过脸躲开他的吻。
“早安,云。”布莱恩翻身撑在云两侧,鼻音浓重边说边继续往他脖子下面吻去。
“唔……嗯……别……”云急忙往被子里躲,“你……你今天还得去找校长审毕业大会上的发言稿呢……”
“还不到六点钟,来得及的……”布莱恩掀开被子抱住他,伸手往他睡衣里去。
“不……不行……”云费力的推开他,“你得早点回去……”
“不要……”布莱恩耍赖的贴过来,“就因为毕业,我都快两个月没见你了……”
“好啦……”云被他搂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你马上就要毕业了……”
“可我现在还想要你……”布莱恩向前送送腰,睡裤里的东西已经硬了。
“不、不行!”昨天两个人就折腾了半宿,云挣扎着坐起来推他,“快起来穿衣服!”
“云……”
“不行不行!你快起来!”
“不要!”布莱恩重新把云扑倒。
“听话啦……布莱恩……”云用手指点住他低下来的嘴唇。
“有什么好处?”布莱恩伸出舌头舔舔他。
“你想要什么好处?”
“嗯……”想了想,布莱恩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下次你答应我那样……”
“布莱恩!”
“那我就不起来!”说着布莱恩开始撩他的衣服。
“好啦好啦!!!!”云无可奈何的说,“我答应你!快起来!”
“不许反悔?”布莱恩惊喜的停下动作。
“嗯。”云红着脸点点头。
在他唇上狠狠啄一下,布莱恩支着小帐篷乖乖起来更衣。
经过六年的学习,布莱恩终于完成了初等和中等学校的学业、获得希尔登皇家大学的录取,可以结束他的寄宿生活了。
六年,春夏秋冬流转六次。
六年,光阴带走庄园里那个要强的孩子,让布莱恩长成高大英俊的健壮青年。云看着他肌肉紧实的后背,微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指尖就要接触到衬衣的时候,布莱恩突然猛地转过来捉住他的手送到嘴边,两个人相视而笑——这样默契的小把戏他们总是乐此不疲。
“你再睡一会,别着急起来。”把云塞回被子里,布莱恩替他掖好被角,“我让他们中午给你送点点心去,怎么好像又瘦了。要不然中午回来吃饭吧,东西不合口你总是吃得少。”
“知道啦知道啦,快走吧。”催着他走,云满心都是甜蜜。
晨光中,云乌黑柔软的头发衬得一张脸愈发白净,微微上挑的黑眼睛温润而纯净,小巧鼻梁下面薄嘴唇还留着刚刚被吮吸的绯色。
不能再看了,否则出不了门了。布莱恩在他额头轻吻:“我走了,我爱你。”
送走他后,云又睡了一会,然后和往常一样去画室学习。当初画室里的学徒现在只剩下他——雅各布已经结束了学习,以桑德尔助手的身份协助桑德尔完成工作,同时也会自己接一些简单的订单,并不常出现,其他人陆续都走了,还有的都是些刚起步的小孩子。云知道布莱恩一定向桑德尔先生施加了压力,不过他倒也不介意,毕竟跟孩子们相处要轻松太多。桑德尔已经不再教他什么技巧,去画室更多的时候像是在消磨时间,画画、指点指点那些孩子、跟桑德尔聊聊天,哦,还有时不时跟费米尔谈谈时下流行的小册子。
云非常高兴布莱恩即将毕业了,他终于可以介绍费米尔给他认识——如此长时间的对自己最爱的人保守秘密实在是太痛苦了,尽管玛莲娜也建议他这么做——“布莱恩还没成熟到能很好地处理这件事”。
“早上好,费米尔。”云走进小客厅的时候费米尔已经在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费米尔微笑着问。三年前他就不再兜售画材而是去他叔叔的诊所帮忙,不过隔两周他仍会像以前一样给云送来颜料、画具,然后跟他聊聊天。云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聪敏而又温雅。尽管他们在一些地方观点不同,但这更促进了两人的思辨交流。
“很明显吗?”云扬起眉毛反问。
“当然。”
“好吧。”云走到窗前,低头用手指一下下拨弄羊毛笔的刷头,“布莱恩毕业了。”
“哦……恭喜啊。”
“我打算介绍你们认识。”云把手背在后面,有点得意的说。
“为什么?”费米尔皱起眉头。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云奇怪地看着他,“所以也应该是他的朋友不是吗?”
“唔……我想……还是不必了……”费米尔避开他的视线。
“布莱恩……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你不用担心什么!”云走到他面前,“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他比我跟你说过的更好!”
“不……不是这个……”每当两人为一些观点争辩时,云永远会用布莱恩作为例子来反驳费米尔的观点:布莱恩不会看不起穷人,他在庄园的时候对交不上份子的农民很宽容;布莱恩从不滥用自己的特权;布莱恩就有责任心;布莱恩……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云那种珍惜的样子让他非常羡慕。
“那为什么呢?”
“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呀……”
“不,我说过了,布莱恩不会这样想的!”
“那你就当我不想认识他好了!”费米尔有点不耐烦起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费米尔抓起口袋,“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最好别在你的布莱恩面前提起我!一个字都不要!”
说完他就冲出门去,搞得云一头雾水。
中午时候,女仆问他是不是落了东西在小客厅,他接过来一看,是费米尔的钱包,他去找桑德尔先生问了费米尔的住址,打算亲自给他送去,再当面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费米尔特意让自家的马车送他。
春寒料峭,云在马车里把围巾又裹紧些。车子穿过好几条又挤又破的小巷,外面传来各式各样的喧闹声,有叫卖的、有吵架的、有哭号的,光着脚跑来跑去的孩子们简直要把手伸进窗户来要钱了。这样的混乱让他有点不安,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人拦住他的车子用刀逼他把口袋里的钱都交出来。
七拐八拐之后,车夫在一栋破烂的三层楼前停下来。这是一栋让人有些无法形容的建筑,糅杂了很多相互矛盾的元素因而显得有些诡异——它很破旧,但偏偏在门头用鲜艳的油漆煞有介事的刷出假柱式和拱券;窗户明明很大,却多半用木条封着,只留下几个小洞;墙面已经剥落开裂,可是爬着繁盛茂密几乎要覆盖整个楼的爬山虎、牵牛花。云愣了愣,低头看看手里的地址字条,上前一步从植物叶隙勉强看到门牌号的确无误,这才大着胆子走进去。
"您好,请问……斯图尔特家是在那间?"
入口阴暗的小间里坐着一个肥胖的老女人,看见云进来抬了抬眼皮,而后又低下头不知在做什么了:“二楼右手第三间!”
“谢谢。”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10 21:17:00 +0800 CST  
第十二章第一步
如果可以,云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天光越来越长,空气中弥漫着仲春初夏特有的芬芳。他们整天整天呆在一起,布莱恩指着速写草稿上的线条讲述遥远的风景,安静房间里他醇厚的嗓音微微回响,每一个被他说出的音节都带是长着翅膀的精灵,带着云一起去了远方。而后云拿出水彩,把颜料轻轻挤在雪白色板上,羊毛笔刷滴下晶莹水珠,一瞬间晕开重重绿色,再加一点泥土的赭石,一点温热的金黄,好了。他下笔非常肯定而迅速——为什么不呢,他已经见过了那些风景。厚重纸张迅速吸入一抹抹色彩,布莱恩非常迷恋那双白皙而多骨节的手握住笔杆、持着色板的样子,他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看着,均匀而柔和的光线让云后颈的线条格外精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很快色板上就斑斓一片,画纸上也热闹起来,同样不平静的还有布莱恩的心。嘴唇覆上耳廓,掌心贴合指尖,画笔划过纸面,刚好是阴影里的暧昧暖色。打翻的颜料在地板溅出星星点点,云倒在地板上的时候觉得那画面真美。
又或者,午后阳光满室,他们面对面搂抱着,布莱恩轻轻哼唱一段四三拍的舞曲,两人一起练习盖文教的舞步。向前一步,然后往左侧面滑行,转个圈,后退,再向前……云盯着脚下,认真的鼻尖都冒了汗。布莱恩搂着他的腰,故意走错步子把人带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去舔他的汗珠,舔着舔着,曲子就走了调。他们像两只小野兽一样翻滚着啃咬着,不知餍足的索求彼此的身体,直到气喘吁吁倒在地上,筋疲力尽。
“布莱恩……”浴室里云捧起他的脸反复端详。
“怎么了宝贝。”布莱恩用情事过后的沙哑声音说。
“没什么。就是……叫你的名字,你能回答我,真好。”
“傻瓜!”布莱恩把他搂住,“只要你叫我,我都会回答的。”
“任何时候吗?”
“永远。”

可惜时间并不会因为谁心里的呼喊而停滞,没多久布莱恩就开学了。老一套的开学典礼之后,他拿到课程表,还好排的很松,几乎每天只有一两节课。中午他在学校边上的餐厅等着跟拉斐尔见面。
“好久不见!”
不一会儿拉斐尔来了,两个朋友热情的相互拥抱,拉斐尔在他对面坐下,微笑着说:“听说你入校时候拿了优秀新生?”
“干嘛说得好像你没拿过一样!”
“你能拿到我还真是不意外。修学旅行怎么样?”布莱恩回来的时候他正好去了乡下,两人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哦,还不错。”
“不错?怎么个不错法?”拉斐尔朝他笑笑,“姑娘们很热情?”
“行啦!你怎么也拿我开玩笑!”
“哦对,不该拿这个开玩笑,你可是专情的布莱恩。”
“拉斐尔!”
“哈哈哈,好啦,说点正经的。”拉斐尔轻轻搅动咖啡,“过阵子会有跟克莱芒教会大学的划船比赛,赫曼人应该都会选你做队长,你得好好表现。”
“我知道。不过恐怕会有些人不服气。”尽管跟系里同学只见过几面,布莱恩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一些人打量他时候的竞争意味。
“那没什么,有本事尽管叫他们亮出来。要真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据我所知,新生里有几个孔塞公学的家伙很有点自以为是。”
“哦,你是说那个黑色卷发的?叫什么来着……”布莱恩也注意到了有个挺显眼的ALPHA。
“依维诺特。起码得把竞争者的情况搞清楚吧!”
“喔……第一天嘛……”
“得赶紧进入状态才行!”
“是是是!”好久没听拉斐尔这样提醒自己了,布莱恩仿佛又回到了两人住同一宿舍的日子。
“你下午有什么事吗?”
“得去我叔叔那一趟,他们今晚要给卡洛琳开舞会,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那个不打算结婚的堂姐卡洛琳?”拉斐尔问,“怎么又决定进入社交界了?”
“嗯……女孩子嘛……你总是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布莱恩含糊其辞,“怎么,有事吗?”
“倒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俱乐部。等你下次有空吧。”
又聊了一阵,布莱恩出发去米凯尔家。
只有他明白卡洛琳为什么突然决定结婚。两年前,她心爱的小妹妹海伦明确了自己的性别,一个美丽的OMEGA。也正是因为这个,卡洛琳跟布莱恩比以前熟络多了,他们在家族聚会上总会单独讨论关于抑制剂、如何照料发情期的OMEGA之类问题。卡洛琳是个ALPHA,加上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曾多次表明不愿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宁可去做女学者。但海伦的性别使她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如果想要海伦后半生过得安稳,他们必须准备一大笔嫁妆来平衡“海伦是OMEGA”这件事,家里并没有那么多钱,唯一的男孩卢卡斯又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我想找的男人必须年老又富有,这样我就能快点成为一个有钱的寡妇。”上次见面的时候,卡洛琳用谈论别人的事的口吻说。
“欢迎你布莱恩!”进门后,卡米拉高兴的走出来迎接他。
“你好卡米拉婶婶!”布莱恩吻吻她的手,“我来看看能不能帮帮忙,到这么早不会讨你的嫌吧?”
“怎么会呢!你叔叔还没回来,你也知道,卢卡斯总是不在家,卡洛琳和海伦只要碰在一起就说个没完!我一个人在这儿准备,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正好你来了,快来帮我看看哪套餐具更合适!”因为卡洛琳决定结婚,卡米拉高兴坏了,一个月前就开始发布消息、购置舞会用的东西。
“您的眼光还需要我多嘴吗!您还是分我些体力活吧!”布莱恩笑着跟她走进大厅。
“哼!你们克劳伦斯家的男人嘴上永远跟抹了蜜一样!”
“我说的可是实话!”
大厅里已经布置得当,卡米拉从长桌前走过,又一次审视那些擦得闪闪发亮的餐具盒烛台,仆人们在管家的指挥下做着最后的装饰,把这里插上切花,那里铺一块蕾丝桌布。陪她待了一会,布莱恩去找卡洛琳。
“来得真早!”内院的回廊上,卡洛琳和海伦还穿着便服,正在一起看书,见他过来朝他点点头。
“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布莱恩在她们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这个真不错。”
“得啦!知道你什么意思!已经备了一份,走的时候别忘了给云拿回去。”卡洛琳合上书本揶揄。
“那我就替他谢谢你了。”布莱恩面不改色地说。
“海伦,去跟妈妈一起帮我选套衣服和首饰吧,她总挑那些太艳的我不喜欢。”
“好的。”海伦乖巧的向布莱恩行个礼走开。
等她进了屋,布莱恩低声问卡洛琳:“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卡洛琳简短而坚决地回答。
“其实……女孩子嘛,结婚还是有好处的……再说了,结了婚一样可以出入社交界,甚至还方便些……”
“你不用安慰我。”卡洛琳打断他,“不过还是谢谢。”
布莱恩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你的舞练得怎么样啦?你可是我今晚第一个舞伴,第一步要是出了岔子我饶不了你!”
“放心吧!”
“云是个好舞伴,嗯?”卡洛琳笑着挑挑眉毛。
“那当然。”布莱恩也不忌讳,口气里满是得意。
“真希望海伦以后能找到一个好男人陪她跳一辈子的舞。”
“像我一样?”
“哈!”卡洛琳抿起嘴,“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早!行啦,我也得去准备了,放心吧。”
她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消失在走廊转角。
晚上,整座官邸灯火通明。布莱恩跟父亲一起到达,米凯尔一家盛装站在台阶上迎接客人。卡洛琳穿着米色礼服,耀眼的金发高高盘起,用一圈碎珍珠发卡固定着,脖子上挂着一条三层的珍珠项链,带着白蕾丝手套,再没有其他装饰,一看就是海伦替她挑的,不过分华贵,但很适合她。20岁,未婚少女中她不算小了,这样的打扮显得她稳重大方又不失少女的妩媚。
“今晚很漂亮!”贴面吻时候布莱恩微笑着说。
“当然!不过妈妈嫌太素了。”卡洛琳保持着笑容。
布莱恩注意着来参加舞会的客人,果然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贵族男性。等到客人基本来齐,序曲响起,他牵着卡洛琳的手走进舞池。他感觉到自己手中卡洛琳的手冰凉且微微颤抖,尽管她仍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提琴拉出第一个音时,他用自己最好的仪态陪她踏出这一步。
整晚,卡洛琳的舞伴大多是她“潜在丈夫”那一类,布莱恩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强势而利落的姑娘是从哪学会恰如其分的对他们卖弄风情的,或是用扇子遮住嘴低头一笑,或是在起身时无意般拨弄头发,或是被他们讲的俏皮话逗得花枝乱颤把可爱的脑袋轻轻靠在他们肩头。时不时也会有同龄的青年邀请她,但她表现的礼貌而冷淡,这些人几乎没有谁请她跳第二支舞。
接近结束的时候,布莱恩又跟她跳了一支。
“挑选的怎么样?”错身时候布莱恩小声问。
“我可是被挑选的!”卡洛琳讽刺的笑笑,“真羡慕你们。”
“什么?”
“至少挑选的余地很大!”再次碰手时卡洛琳说,“你可得找个好脾气的姑娘!”
“为什么这么说?”
“好对你跟云视而不见!”
布莱恩一愣,差点踩了她的脚。
“注意点!”
看他不说话,转圈时候卡洛琳飞快的说:“别跟我说你没想过这事不过你倒还有几年可玩!要不要我帮你推荐?”
“不……不用了……”布莱恩不愿去想这些,索性让音乐填满自己的脑袋。
衣香鬓影,夜晚太短。
从舞会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本要直接回伯爵府邸,可想了想还是让车夫去了云那。云睡得很沉,布莱恩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带着拂晓微凉的吻。

几天后,划艇对抗赛的人员选拔开始。每年阿德莱皇家大学都会跟克莱芒教会大学比赛,每个年级分别派出队伍参赛,教师们也会参加,按照总成绩排名。两所大学各有胜负,比赛总是很激烈。
布莱恩毫无悬念的进入最终候选,一共二十人,在一间教室里等着高年级学生来向他们说明最终选拔的方法。他环顾四周,依维诺特入选了,赫曼公学这边除了他还有艾德里安和另外四人,最让他吃惊的是科尔波也在里面!没错,就是那个小个子科尔波!
“科尔波!”他朝他走过去。
“布莱恩!”科尔波高兴地跟他拥抱,“我就知道你肯定在!”
“倒是你,我说我有点吃惊你不生气吧?”
“当然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科尔波兴奋地瞅瞅其他人,“我一直在想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哈哈,管他呢!反正你在这儿!”
“各位,安静一下!”一名高年级生走进来,教室里二十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首先恭喜各位能够进入最终选拔的名单,今年的新生有这么多优秀的选手让我们非常惊喜。划艇对抗赛委员会商量之后决定让你们自行分成两队,一个月后的今天先进行一次内部比赛,胜的队伍可以从败的队伍中自由选人,最终留下十二人参加对抗赛。”他扫视一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一个问题!”依维诺特举起手。
“请。”
“最终上场的9个人可以由胜队自行决定吗?”
“可以。还有谁有疑问?”他顿一顿,“既然没有问题了,那么,祝大家准备顺利,可以开始自行组队了,明早之前把名单交到这儿来,我们会给你们分配练习场地和指导。”
他走出去后,人群立刻自然地分成三部分:赫曼公学的同窗聚到布莱恩身边,依维诺特旁边是孔塞公学的四人,其余九个人则三三两两在一起。
依维诺特已经开始积极的往自己队伍里拉人,布莱恩却没什么动作。
“不要去找找人吗?”艾德里安小声问。
“他们找完了不就是咱们的了。”布莱恩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虽说都是入选的,多少……”
“我觉得咱们的队伍不靠挑人结伙照样能赢,咱们该想的是怎么享受比赛。”布莱恩并没有刻意大声,但他自信满怀的样子使他的话格外有一种信服力,几个犹豫不决的人都往这边看,他微笑着继续说:“我觉得没必要挑选,因为能到这儿来的都是最优秀的,无论跟你们之中哪些组成队伍,我都充满必胜的信心!如果你希望能在这次活动中交结朋友、享受比赛,那么布莱恩•克劳伦斯向你伸出手。即使你是我的对手,我也希望比赛之外咱们能成为朋友。”
一番话说得好几个人都向他走过去,依维诺特哂笑一下,带着队伍往外走时经过他身边:“但愿你输的时候也能有这么好的口才!”布莱恩笑笑,没有回应。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10 22:39:00 +0800 CST  
我为啥发不了了。。。。。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11 13:46:00 +0800 CST  
一直被吞贴。。。。心好累。。。。。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12 20:20:00 +0800 CST  
http://www.hanwujinian.com/modules/article/articleinfo.php?id=54




大家可以去网站里看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4-12 20:20:00 +0800 CST  
非常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大王的其他故事。


至于觉得非常雷完全无法接受的,不知为何还挺喜欢看你们吐槽的。。。。人各有志慢走不送。。。其实没啥,每个人能接受的点不一样而已,也感谢你们对雷点的预警以免更多人坑的更深~~~~

楼主 沈三思S大王  发布于 2016-07-18 11:18:00 +0800 CST  

楼主:沈三思S大王

字数:85376

发表时间:2016-04-06 21:3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19 06:57:23 +0800 CST

评论数:11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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