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仰头看着那一片黑乎乎的，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问吴邪要了几个绳扣然后扣住绳子：“我上去。”吴邪赶紧拽住：“你又要去趟雷？！”张起灵摇摇头：“我不记得这条路，我需要看看。”


他都说“看看”了——吴邪也不好反驳，每一次都是自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那种深重的无力感又蔓延出来，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借着黑暗把他的头扳过来抱了抱他：“别多想。”很轻的一个拥抱，然后他松开的一瞬间吴邪突然想到什么，反手抱住他：“你还记得医院里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谁？”张起灵愣了一下，继续抱着他：“你。”




“我背上贴的是什么？”
“我写的……重要。”
“那你是为什么觉得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吴邪，别乱想。”
“我拖你后腿吗？”
“别乱想……”
“我们一起去我爸妈家那是几号？”
“10月23，你到底……”
“上一位张起灵的忌日是？”
“5月……”




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偏头去看吴邪，对方对他狡黠的笑，抬手摸摸闷油瓶的头发：“5月几号？”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把他狠狠地抱紧了：“5月27日，1896年。”齐羽远远的喊了一声：“干得漂亮……1896527 02200059。”吴邪顺从的被他抱紧了也用力的勒紧他，把头低下来靠在他肩窝里：“下次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生日也给逼出来。或者把你银行卡号和密码也说出来~？”闷油瓶轻轻的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松开他攀住岩壁。吴邪朝他点点头：“下来的快点，我们一起进去。”闷油瓶结好绳扣，身形矫健的顺着岩壁一路攀爬了上去。吴邪转过身来走回齐羽身边，掂量了一下，蹲下来捏捏他的脚：“还能走吗？”


“爬没有问题。”齐羽这样回答他，吴邪叹了口气，拽着他的胳膊把他背起来：“你得了……有什么深仇大恨都再说，你都成了这幅样子了，就算我当初有多么想揍你，现在也算实现了不是？能出来我再和你算总账……”齐羽愣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笑了几声：“倒完这个斗你赶紧回家去……再继续在道上混一定会被别人连骨头渣都吃掉……”吴邪听着囧了一下，这不是变相说小爷我特么缺心眼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也气不起来，一路走到星盘前，齐羽开口：“左起第三个，拉出来，向东南滑过去。”



吴邪伸出一只手来照做，滑过去是非常顺畅的感觉，就听见里面咔咔的有机括运作的声音，一阵之后归于平静。然后张起灵突然扑通一声沉重的落下，向他们奔跑过来：“马上把剩下的都排好！机关！”吴邪惊讶的回过头，突然发现这个地方的石头全都在喀拉拉的剥落，齐羽也加快语速：“上面第七个……”


小花他们上去的洞据星盘直线也就几个大步的距离，但是闷油瓶还要帮他们挡下落的石块，一直都无法彻底靠近星盘。而那些碎石越落越多，这倒不是大问题——问题在张起灵清晰的看见黑色的火成岩剥落后，那种绿莹莹的玉面出现了，这证明如果这里的火成岩全部剥落，那么必然是这里也会被密洛陀所到达。吴邪手忙脚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再拨那个星盘了，但是仍然扛不住像是风化一样不停剥落的石面，齐羽大概已经被打到几下，不过也只是闷哼两声就继续指导，终于听到一声响亮的咔的声音，那个星盘开始缓缓地移动……缓缓！尼玛！！！现在哪里来时间给你这玩意儿缓缓！张起灵抢上一步直接上手去推，他的力气应该是极大的，这么推下来星盘的速度也不过就是加快了一点儿，而他的手臂连青筋都已经爆了出来，刚开出一人有余的空间，那个星盘突然不动了，同时闷油瓶脸色一变，眯起眼睛：“星盘在往回走，马上进去。”本来这力道已经让他够呛，现在更是让闷油瓶都眯起眼睛脚撑住后面的岩壁下了死力气。吴邪赶紧背着齐羽一矮身就钻了进去，而与此同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操！天真！小哥！？我接收到你们发来的小狗救生员，组织上派我来营救你们！你们在里面？”



胖子！丫看来还好好的！吴邪眼睛一亮，马上就喊了起来：“胖子！快来帮忙！”在胖子的身影先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一个白生生的影子先是飞速的窜了进来，一下就钻过张起灵的脚边直扑到吴邪那儿————吴邪被它吓了一跳，结果汪的一声倒是很响亮……是毛团！与此同时张起灵啧了一声：“来不及了。”一个打滚就钻进来，星盘迅速沉重的合上，三个人一条狗撞到一块儿去，撑不住的倒成一团。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方光线还挺亮的，顺着似乎是向下的台阶滚了一点点路之后张起灵就控制住了，一手一个把两个人都拉住，毛团自己咬住了吴邪的衣角没有下滑，说实话也幸好没有下滑——因为后面没路了，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断层面，吴邪的腿已经悬空在外，全靠张起灵拉着才能不直接跳崖。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个接一个的爬上来，蹲在崖边。齐羽继续放在一边让他坐着，张起灵和吴邪检查了一下状况，发现没什么损失。吴邪看见毛团回来挺高兴，完成任务很迅速嘛！而且胖子估计没和那帮负责袭击的山民正面对上，他听起来还有心情扯皮就代表状态还不错。吴邪揉揉毛团的头把它，转头对着闷油瓶：“小哥，你现在有什么印象吗？这——”说到一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真的是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什么？



齐羽啊了一声，低低的说：“我还是第一次从外面完整的看到张家古楼，真壮观。”


的确——实在是太令人叹为观止了，借着光线吴邪可以看见这里有个巨大的坑，他们现在就站在坑边上一处地方。吴邪转身看到的那简直堪称世界奇迹……明亮的光线是崖壁上一个洞旁边几个大缸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规模太大，那边特别骚包的用不知什么油脂刷了一朵巨大的小花，因为能够烧起来，所以瞧着特别的明亮，所有的那附近的缸都点了起来，想来是为了照明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吴邪可以确认黑眼镜他们最终是通向了那边。而这里的崖壁上满满的全部都是错综复杂的坑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张起灵翻出一个打火机来，也把这边附近放着的几个缸点燃了——里面放满了一种透明的油脂，不知道是用什么制的。借着两面的光线吴邪彻底看清了那个坑洞中央的建筑——是一幢楼，半个埋在地底里面的一幢楼。这绝逼是凿开山才能完成的巨大规模，拿来修皇陵都他妈一点也不为过！露在地面上的部分精巧至极，不过已经有腐朽的痕迹，而很明显的可以看见有通路是延展至地下的，吴邪简直不敢想象完成这个工事要花多么大的精力和财力，说实话，看完这个，现在告诉他闷油瓶是哪个不知名国家的不知名王子……或者直接就是皇帝，吴邪也能毫不犹豫的信了。一个家族的祖坟修的成这样吗？！而以那幢楼为中心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许多坟冢，放射状的铺开，立着碑和灵位，看起来就像是在对那幢楼朝拜似的。这些荒废程度不一的坟冢显出显然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陆陆续续有张家人进入并且下葬。而空中悬着不止一条的吊桥，能不能用也就不好说了。


“小哥你真有钱。”吴邪认真的如此评论，张起灵没有反应。然而过了一会儿这三个人都普遍发现一个情况——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那幢楼。



不是悬崖太高，或者是吊桥太脆弱之类的问题。而是有一个令他们熟悉万分的机关，熟悉到绝对不会想碰它们。



六角铜铃。这个圆形坑里满满的悬挂着数量堪比满天星辰的六角铜铃，而张家古楼，就在那些六角铜铃包围的正中央。这还只是能看见的，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潜藏着歹毒的机关。吴邪眯了眯眼睛，这要怎么过去……虽然不远处就有一条吊桥，那边的六角铜铃也稀疏到允许通过的地步，但是太冒险了……云南靠近热带是个非常潮湿的地方，木质结构应该早就被腐蚀了，一脚踩下去没准就直接踩塌一条桥。但是除此之外怎么办，堵在这里吗？就在吴邪还在纠结的时候，看着白生生的一小团已经颠颠的上了桥。



吴邪头皮马上一炸：“毛团，你给我回来！”

【55】

毛团居然理都没理他，然后更加往桥中心跑。就好像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似的，吴邪真是着急了，拉了拉吊桥边的绳子测了一下它的坚韧度，然后冲着毛团又喊了一声拼命冲他招手：“毛团，回来！听见没有？！”他很后悔自己怎么没带什么肉罐头出来，不然冲毛团挥舞一番之后，还能把这个吃货喊回来，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张起灵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向后拖了几步，然后眯起眼睛皱紧眉头盯着他，吴邪刚刚差点一脚踩到桥面上，他顺着吊桥看过去，却突然傻了。


如果说，现在站在这里叫毛团回来的是“吴邪”，那么谁他妈告诉我，吊桥对面那个像也像招魂一样招着手的家伙是谁？！


吴邪觉得自己的头真是他妈的要炸了，怎么，小爷这张脸这么有名啊？！随便来两个人都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先是一个齐羽已经够自己觉得奇妙的了，这其中扯出的事情已经够多，现在又来一个？但是回头看张起灵，发现他只是说：“我去追，你呆在这里。”好像对面那个人对他完全没有影响，而齐羽也是一点反应没有，卧在那里不动。吴邪眨了眨眼睛使劲看看，真的是有个人在那里……虽然隔得远，但是吴邪还是很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啊！衣服都是一样的啊！连湿淋淋的状态都是……耶？湿淋淋的状态？


他把张起灵拉过来拉到桥面中间扳着他的肩让他看：“小哥，你看见什么了？”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毛团也跑了大半一下子刹住车，转着头，四处找着什么，然后回头看到吴邪，又颠颠的回来了，拿头蹭着吴邪的裤腿。吴邪算是清楚了，这小东西就是被对面那个家伙迷了心窍。而张起灵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对吴邪说：“是面镜子，非常大。”



……？吴邪一愣，然后赶紧探头去看，果然，因为光线的问题，虽然很难分清，但那的确是一面镜子。张家古楼里干嘛要在大门口放一面镜子？吴邪可不信小哥祖宗会干出放几面镜子单纯来吓盗墓贼，那一定是有用意在，但是他想不明白，或者说暂时不明意图。张起灵看了一会儿，说：“想办法过去。”吴邪看了看吊桥，皱了皱眉头：“用什么方法？从这里？不能走的吧？我看小花他们不在这里，要不到小花那里去看看？”张起灵看了看那个方向，说了一句：“呆着别动。”然后又是一阵攀爬，所幸这里的地势没有外面那么难爬，没有一会儿就到了那里。张起灵看了看，很快就回来了，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一这样吴邪那点儿作祟的好奇心就发作，算算这个问了应该会有答复，于是斟酌了一下：“没路？”



“有路。”张起灵已经在给自己腰间绑绳子了，把绳子一段固定在了崖壁上。有路你干嘛不走那边？吴邪有点儿讶异，扭头看过去，感觉那边也是密密麻麻的铃铛，完全不像被开过路的样子，他看了一会儿，张起灵就语调平平的说：“他们把铃铛打掉了一部分，你们过不去。”





这样说吴邪就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现在这个队伍是什么腔调？一个重伤员，一个本来也没多少身手的倒斗菜鸟，一只狗，如果不是胖子被关外面了，还有一个胖子。而小花和黑眼镜是何等妖孽的身手，这两人没准一扭一扭就和电视里避那红外线似的，一会儿一个下腰一会儿一个抬腿，分毫不动就过去了也完全有可能。而自己是万万没有小花的身手的，要他下个腰简直要他老命，掰折了都有可能。而齐羽连走都成问题，更不要说绕过铃铛了，没准如果没有自己和齐羽，没准闷大爷已经身形流畅的绕过铃铛进了楼了。于是吴邪不再废话，认命的开始帮闷油瓶准备另寻路径。闷油瓶也没有想走吊桥的意思，他原计划是顺着崖壁下去，然后摘掉一些铃铛再让吴邪和齐羽下来。毛团反正够小，吴邪直接把外衣拉链一拉然后把它往衣服里一塞，然后比了个可以下去的手势，张起灵就缓慢的从崖壁边上一点点滑下去，两根奇长的手指快速而准确的夹爆那些铃铛，这里面倒是没有封着任何玩意儿，很空，响起来绝对是非常清脆的声音。


闷油瓶需要先到底，把地面确认过了之后才能让吴邪他们下来。于是这段时间吴邪就观察四周——他还是想不清楚那镜子是干嘛用的……要用镜子，至少要有光线才能用啊，但是如果小花他们不点燃这里的油脂缸的话不就完全……等等，点燃之后出现光亮？！难道说这是一种靠光线控制的机关？我靠，这也太先进了吧？！还光控……吴邪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扯了，但是突然一瞬间内，他就确定这他妈的的确是一个光控装置……很简单，因为刚刚吴邪看到镜子的那个地方和正对着小花他们点燃的缸的地方，慢慢慢慢涌出大量黑色的虫子，之所以吴邪能够看清，是因为那些虫子好像有意识的在往光源靠——我靠！哪里来的这么多飞蛾！？



“小哥！楼那边！”他赶紧出声提醒，张家古楼距离他们很远，而刚刚看到的是半埋进地底的一层。吴邪明白了，这帮子飞蛾估计上百年来都在黑暗中栖息沉睡什么的，趋光是飞蛾本身的特性，而多放的镜子就是为了让这种光折射的更完全以惊醒更多的飞蛾。傻子都能猜出来这种飞蛾绝对不是什么不咬人且无毒的玩意儿，张起灵脸色一变大喊一声：“把火扑灭掉！”吴邪赶紧奔向那只缸，却犯了难，缸里的火苗太旺盛，而且下面全是用以当做燃料的油脂，他把外衣脱了下来，这本身就是湿的，他扑了好几下后非但火苗不见小，衣服反而哭笑不得的快被烤干了。张起灵远远地看见这种情况啧了一声，空出一只手去抽腰后带着的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就来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他冲着虫群来的方向撒了出去，向这边飞的飞蛾呼啦一声散开，但是顽强的留守在不远处试探性的在向光亮处飞。这时候再留在缸边肯定没好事，吴邪马上去把齐羽背起来然后一手拽着绳子往下滑：“小哥，我们得下去到没有光的地方……”张起灵显然也是同意这一点，夹铃铛的速度加快了很快就落在地面上。吴邪带着齐羽有点费劲的滑下来，小心之下倒也成功的没碰到一个铃铛，他们赶紧蹲到暗处，恰好那边是个大的墓碑，几个大男人就缩在这么一块石板后面。张起灵为了以防万一还从包里翻出了个防毒面具，看看他们两个，齐羽摆摆手，于是闷油瓶毫不犹豫的把面具往吴邪脸上一扣。




“唔！”骤然被这么一弄，吴邪有点不舒服，不过还是很快忍了下来。现在不能出一点儿岔子，闷油瓶乐意扣自己脸上就扣自己脸上吧，他们紧张的注视着那一群飞蛾，吴邪心想怎么小花进去的时候这群蛾子看样子没追着他们一通乱跑呢？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这群蛾子大概在持续的休眠，你把人叫醒也要有个发作起床气的时间，那个从清醒到活动的时间差该死的就赶在自己这时候！吴邪在心里把妖孽花腹诽了一通，更加凝气屏神的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他们一碰也不敢碰的六角铜铃，被这么多的蛾子飞掠过去，难免开始撞到。这些铜铃用的是不知道什么丝线，非常细，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所有的丝线都细细的抖动起来，眼看马上满坑的铃铛都要给他们奏一曲合奏，闷油瓶猛地冲了出去捏住眼前几个：“我来开路，你们跑过去！”


跑个你丫丫个毛线球！就算是闷油瓶，着急了也一样会失水准呀！吴邪这回没法妥协，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齐羽却抓紧了他的肩：“你如果死在这里他也根本出不去……！快走，没有我们他的施展空间会大很多！”



这些都是事实，吴邪一下子冷静下来，尽管感情还在咆哮，却一咬牙从闷油瓶刚刚开拓出来的空间跑过去。他说的没错，自己只能拖闷油瓶的后腿，不能让这种事一再的发生了！他经过张起灵的身边的时候扭过头去，看着他墨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记得回来！”然后就一路狂奔，闷油瓶不知道用什么频繁打爆那些吴邪将要触到的铃铛，而齐羽伸出冰凉的手紧紧地捂住吴邪的耳朵，喊着：“什么都不要管！往前跑！往前跑！”






他实在不忍回头看。





那些六角铜铃切实地响了，张起灵的动作随着铃音有一瞬的迟钝，眼神变得不在清明，不过他反手就狠狠掐住他自己的伤口，然后皱了一下眉头迅速清醒过来，又是夹爆或者拿石子打爆铃铛，他的准头差了很多，齐羽不得不拼尽全力用头发缠住一些。不过他知道这已经是张起灵能做到的最好地步了，六角铜铃蛊惑人心的本领绝对是令人吃惊的，而要从幻境中出来，最有效而直接的方法有一个——疼痛。



越强大的幻境，越刻骨的疼痛。


吴邪大概是发挥了他此生所有的潜力在跑这一段路，耳边铃铛的声音响成一片，脑袋全部都是昏昏沉沉，只剩下一个奔跑的念头。跑、跑，跑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一切都会好的，赶紧把要找的东西找到，然后和闷油瓶一起回家去，做做小生意，看看西湖，什么都好，但是现在一定要跑过去……！


然而终究是在一瞬间里，眼前出现了小小的自己，静静的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吴邪一下子就觉得身子很沉，出人意料的沉。齐羽就在耳朵边上闷闷的吼声一下子都静默了，感觉一切都像摁了慢动作，只有小小的自己有着鲜明的色彩，望着自己。吴邪看到他说了一句话，一字一句的，声音很清晰，稚嫩的穿透过来，吴邪的瞳孔一下子锁紧了。


他说：“我不要忘记张起灵。”


齐羽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然后脱力的倒下来，和他一起狼狈的滚下一个斜坡，终于滚出六角铜铃的范围进入张家古楼里，他们撞在门口，大概有几十只飞蛾从他们身上扑过去，不过都已经没有知觉了。齐羽想给张起灵打个什么标志，不过开始毫无力气，然后，熟悉的疼痛就从骨子里一下蔓延出来。


他瞪大眼睛，完了，根本没有7个小时，他的最后一次尸化，现在开始了。

为什么还没有翻页？怨念~~~~~~~

今天来更文~~~~~~~~会更多一点，因为后两天可能因为有事更不了
【56】

“吴邪还有多少时间？”

“他已经把齐羽的记忆全部继承了，但是一般来说现在吴邪的人格就该死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子特别的顽强，一直在挣扎。但是估计也……”



是谁在说话？


吴邪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张家古楼的画面，而是，一个小院的模样。不是杭州的那个看见过的小院，而是另一个。并不比杭州小院豪华多少，一样的简朴感觉，但是横亘在院子中的那些血迹生生给这座院子添了一丝道不明的氛围。


这里是？这是记忆还是幻觉？吴邪想到自己倒下去之前看见的小时候的自己，于是他慢慢举起手来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模样，但是手掌摊开来，吴邪的瞳孔一下子就锁紧了，自己的手很小，握着一把刀，但是满手是血。一滴一滴的在顺着指缝下滑，滴落到土地里。他有点麻木的转过头去，不知道是该说预料到还是感觉到，转过头去往地上看，是一具尸体。尸体下面有一摊新鲜的血液，在缓慢的扩散，而尸体是面朝下趴在地上的。照理说，吴邪已经见过许多尸体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具带来的震撼和惊恐格外的强烈，甚至强烈到就像是经由自己的手第一次杀了某个人的感想，只会有后怕非常强烈的涌上来。这种情况很类似。



“啊——！！！”突然一声小女孩的尖叫凄厉的传出来，吴邪感觉到头不受控制的转过去望着那边，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惊恐的望着这一幕，用手捂着嘴，她的眼睛很大，现在因为恐惧而极度缩紧：“羽……羽哥哥……”她一边叫一边后退，吴邪却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对，羽哥哥？这不会是用来称呼自己的呀！他想向前走一步，但是动不了，身体不受控制，颤抖着说出一句：“小……小玉……不是……不是这样的……你等等，听我给你解释……”吴邪在他一边说的时候一边发现过来：小玉？对了，那个小女孩虽然看起来健康得多，但是不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齐玉吗？


那这个——不是自己的记忆，难道是齐羽的记忆？那自己为什么会看见齐羽的记忆？还有……这具身体最多超不过10岁，这吴邪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为什么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看样子会做出杀人的举动？就在吴邪非本愿的站在那里的时候，从门里突然又急速跑出来一个大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眼镜，一看见这种情况登时绝望的吼了一声：“你这个孽障……！那是你哥哥啊……！那是你哥哥啊！”吴邪分辨出来，那大概就是老九门里面的神算齐铁嘴了，看来他是齐羽的爸爸。


吴邪，不，应该说是小时候的齐羽，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刀一下子就脱手掉在地上，大喊起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哥哥先动手的！我没有想到他就会这样死掉的！你们听我解释啊，听我解释啊！”


齐铁嘴咬了咬牙，跑过来把齐羽一把抱在怀里，声音闷闷的响在头顶：“我不是说了你不能见血光的你听不懂吗？！你不会来找我吗？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然后他颓然的低下头来：“逆转之机还未等到就被破了……你的命数现在再没有安宁之日，你要我怎么忍心看你在苦难里被折磨一辈子……你告诉我我怎么忍心？！”


然后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暗下去，接着就好像爆炸前点燃引信时那种安静。然后，画面就像爆炸的冲击波一般整个炸开，吴邪一下子觉得头疼无比，忍不住吼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实体在那里，但是疼痛那么清晰的传遍了全身，感觉就好像有什么自内而外的炸开来，先是一大段全都是齐羽的记忆，好像是以二倍的速度在他脑子里播放，但是那种巨大的信息量好像是被强迫塞进脑子，无法转台，也无法逃开，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血，阴谋，几乎是惨痛的训练，还有逐渐受不了这血腥而慢慢疯掉的妹妹……那个小齐羽在迅速长大，而与此同时，那双手上不停地染了血又被洗干净，染了血又被洗干净。亲友一个个的慢慢死去，而齐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又达到一个画面，突然又变回正常的速度了。




吴邪虚脱般的大口的喘气，那么庞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但是好似它们本来就该在自己的脑子里，信息在自己分门别类的沉淀下去，吴邪发现这种状态应该就是“想起”。而这个正常播放的画面是这样的，齐铁嘴已显苍老，躺在一张病床上，闭着眼睛连着一个输液管。而齐羽身穿白色的大褂，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从他后面走上来，吴邪想了想这个人……是张大佛爷。张启山拍了拍齐羽的肩，微微的一笑：“好好干。”细节和面目都异常的清晰。





那一瞬间齐羽一下子扭头过去瞪着他，双拳握得死死的，愤怒和恐惧都准确的传达到了吴邪的脑海里，搞得吴邪也很想揍这张脸。但是画面随即又快播起来，好像一台坏掉的DVD。这回吴邪没有失声喊出来，喊了也没用，又看了一段全都在实验室里的影像，吴邪从那巨大的信息量里捉到一个人。


……张起灵！


他是被铁链所拷着的模样，脸色白皙到了苍白的地步，眼神空洞如死物。一些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停也不停的在给他抽血然后做一些化合的实验，齐羽在一边看着，他不动手，但是一个房间里的人都听他的，齐羽从来没对任何一次实验喊过停，只会偶尔在试验完成后拿着自己的饭菜，把里面的肉挑出来一点递到张起灵的嘴边，碰两下他的嘴唇，然后张起灵便木然的张嘴，把东西吃进去，嚼两下，咽下去，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齐羽又挖了一勺，递过去：“想办法活下去吧。”


这个画面虽然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给吴邪的震撼却太大。小哥……小哥那副样子……他明知道自己无法上前但是仍然抑制不住冲过去的愿望，为什么会有人伤害小哥？小哥为什么不反抗？！还有他那个眼神……他到底知道自己处在怎样一个境地里吗？



这份记忆实在是太沉重，比任何所能够想到的活法都沉重。那样沉重的记忆就是齐羽所背负的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着齐羽的情绪都一并被记了起来，好恶迅速划清了界限，吴邪都被影响的连带着看着某些人就心疼看见另一些人就厌恶。而那之后有关张起灵逃离的记忆和追上去的记忆也都出现了，齐铁嘴已经病危，但是齐羽根本无法守在他床边。齐铁嘴的命靠着医疗器械维持着，而那些医疗器械只有张启山的势力可以得到。他就这样一路追过去，费尽心思混进考古队，然后费劲心思的接近张起灵，费劲心思的在他面前表演出一副单纯的考古生的模样。


但其实内心无时不刻被一种巨大地焦躁感所折磨着，画面又一次缓下来，这回持续的时间非常的短，仅仅有一个画面。


张起灵手背上的伤口被齐羽包扎了一下，齐羽在最后熟练地扯出伪装的笑容，然后，出乎意料的是，张起灵回了一个非常清浅的笑容，山风吹拂过去，飞扬的黑发和鼓动起来的衬衫，那个笑容不仅给齐羽造成了震撼，也给看着的吴邪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齐羽的感想是一整片的空白，然后，似乎有什么缓慢的开始融化。吴邪马上认出来了这种情绪——虽然很不好意思说……但是吴邪对这种状态太清楚了，这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这绝对是动了心，没差的！但是吴邪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一下画面就又一次流动了起来，密洛陀，张家古楼，突然无死角爆发的机关，齐羽拿枪指着鬼影。过分多的张起灵，过分的关注，齐羽和其他人一起围坐着篝火笑，转手递给张起灵一杯瑶寨米酒却被他挡了回去。正好泼到他脸上，溅湿了唇角，齐羽一瞬间阵脚全乱，慌忙的捂着嘴转身就跑。那一瞬间的悸动绝不会有错，齐羽一直跑了很远，跑到湖边，失魂落魄的坐下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捂着嘴把头浸到湖里却完全不能冷静，内心是巨大的惶恐，如果是别的任何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张起灵……偏偏是张起灵……？

吴邪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明白齐羽的感觉，但他的更为复杂，简直就好像自己就那样代入了齐羽的角色，同喜同悲，无法控制。但是吴邪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原因，就在一片纷杂之中他突然听见背后响起了声音：“……那都是你的记忆。”



吴邪猛然回过头去，然后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又有了一个实体，看见的还是小小的自己。之所以认出是自己，是因为他右手捏着一个熟悉的四叶风车。在缓缓的转动，吴邪皱了皱眉头，站直了质问：“你是怎么回事？这里是怎么回事？是六角铜铃的幻觉吗？”


小孩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然后开了口：“是记忆，这些都是你的记忆。你知道很多的答案，但是你一时间想不起来，或者说太沉重不愿意想起来，所以你潜意识里希望有个谁来告诉你这一切，我就是这样出现在你眼里的。”他的眼神是超乎年龄的平静，吴邪一愣，然后眼前的小孩突然抬手遮住脸，然后再放下的时候整个身形暴涨变成了闷油瓶的模样：“我也可以是这样，我可以是一切你认为可以告诉你答案的人。”然后他的模样又变成齐羽，又变成三叔，然后又变回小吴邪。这画面堪称怪异，但是吴邪根本没有恐惧心理，一点儿也没有。



“但我是你潜意识里创造出来的，这样告诉你一切你会好接受一些。”‘吴邪’这样说着，然后走到吴邪面前，牵住他的手。


“你有了双份的记忆……所以，你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这些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会慢慢的重现，这些现象的原因，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们慢慢讲吧。”他这样牵着自己的手说着，然后歪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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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齐羽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头发马上开始暴涨，瞬间吞没了他，皮肤底下好像有什么在涌动，把他的皮肤一块一块的撑起，他的瞳孔也在急剧的变大，几乎塞满整个眼眶。但是他没有发出哪怕是一声的惨叫，用了仅剩的力气把吴邪身上的飞蛾都挥开。这些飞蛾并不敢真正的停在吴邪身上，大概是麒麟竭救了他一命。齐羽拼了命的靠近去，然后下了死力握住吴邪的手，那手被他握得指节发白。齐羽含混不清的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啊吴邪……你还不能倒下来……张起灵还在外面不是吗？快起来……”说到一半一声咳嗽吐出一口血来，是浓稠的黑色。齐羽连抹都没有抹，继续晃着吴邪，毛团从吴邪衣服里钻出来，它被转的七荤八素的倒是还没出事，只是走路歪歪扭扭的走到吴邪身边，虚弱的汪了一声，就趴在吴邪脸边拿舌头小幅度的舔他的脸。



剧痛是深刻的，一切响动也是深刻的。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奇怪的响动，大概是越来越靠近怪物了。六角铜铃已经不能让他受到什么影响了，而他嘴里的话也逐渐变成神志不清的呜呜声，但是齐羽仍然想表达这唯一一个念头：“醒……过来……醒过来……”他的身体已经鼓胀起来，像是被人从内部充了水。吴邪仍然睡着，眉头没有皱起，看上去就像是仅仅睡着了。齐羽的眼泪又慢慢的滑下来，自己这一辈子活的实在是太糟糕了……到最后居然一件好事都没做吗？一个人都没能让他们高兴过吗？不过这一次连眼泪都是黑色的，就像当初吴邪对着禁婆的脸打的那一拳，流出的尽是黑色的血液。



然而身后突然传来动静，张起灵捂着脑袋两眼无神的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前，几乎是毫无反应的注视着这一幕。齐羽一下子松了手，向他挪过去：“快点……把吴邪叫醒，或者杀了我……杀了我……！”听在正常人眼里不过是一串呜呜的嚎叫，张起灵没有回答，慢慢的顺着门边滑坐到地上，仍是一只手捂着头。



然后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齐羽马上抬起头，他知道，张起灵刚刚无意识的那一下触发了什么机关——张家古楼的机关大多是全方位无死角，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弩箭，而这里有两个人。张起灵的头磕了一下之后彻底倒下去，但是一支弩箭破空而过，狠狠地朝他飞去，因他正在滑倒的动作恰好穿透他肩上的一层皮，掀起一条血线的同时巨大的疼痛也让张起灵的瞳孔一缩，然后迅速恢复清明。而齐羽已经看见了满楼的机关口打开，露出了富有张家特色的连弩。


张起灵一滞，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来，但还是晚了，满室的弩箭破空而过，那一瞬间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看见张起灵震惊的脸。于是一个念头从空白一片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是张起灵说：保护好吴邪。



那是你给我的我存活至今的意义。



齐羽一把抓过毛团塞回吴邪的衣服里，头发缠住张起灵往外一拉，然后迅速撑开身子撑在吴邪上方，不过须臾，他的后背就深深的插满了几十支羽箭。黑色的血渗透出来，慢慢滴到吴邪的脸上，然后甚至没有时间说一句什么，齐羽的身子就晃了晃，然后倒了下去。


把张起灵强行甩在门外的头发丝，也在那一瞬间全数松下来，柔软的垂落到地上。他马上就转身进入门内，看到的只是一具插满羽箭的的尸体还有毫发无损的昏迷的吴邪。他迅速跑了过去，蹲了下来，先检查了一下吴邪的生命体征，然后把齐羽背上的那些羽箭全部拔了，把他轻轻地翻过来，仰面躺在地上。



禁婆的特征并没有体现在他的尸体上，他合着眼，面容消瘦但是并不痛苦。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脱下外衣盖在他头上。然后转身把吴邪背起来，毛团从吴邪衣服里掉出来，被摔得汪汪直叫。但是张起灵并没有特别再把它抱起来，而是背着吴邪，并没有停顿的一路向前走。他走出不远，齐羽的身体开始迅速的干化，化灰，从里面爬出一只深红色的尸蹩王来，但是爬不动多远，就也倒在地上不动了。只剩下一件衣服盖在那堆灰上。


张起灵的手颤了颤，把吴邪向上托了托，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内行进。

【57】
吴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记忆像气泡一样争先恐后的浮到意识的表层，齐羽的记忆播放完毕后是一长段空白，然后听见小孩子的自己开了口：“……我再一次见到张起灵是在1983年的11月12日，我作为吴邪那部分的记忆是从进入秦岭然后到达格尔木开始，而作为齐羽的那部分记忆是从倒完海底墓被打断手脚关进笼子里开始。”

这个情况吴邪记得，因为齐羽对闷油瓶的欺骗所以把闷油瓶彻底惹毛了。不过因为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一直把他带到倒完西沙海底墓。闷油瓶在那时的确有一段短暂的失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接着完全丧失利用价值的齐羽就被扔进了一个铁笼打算让他自生自灭。而这时吴邪记起了自己的两位三叔，亲三叔和环三叔——都没死，两只老狐狸活蹦乱跳的，把自己带去了秦岭。然后就是空白，可能当时是昏迷了，或者是不记得了，反正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自己的脸就改变了。

吴邪又想到齐羽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自己现在这张脸是由秦岭神树物质化出来长在自己原来的脸上的，而且还有副作用。副作用是什么，吴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来了，第一次安分下来看着小孩子的自己，等他说下一句话，那些语言清晰的转化为影像播放而出，吴邪看见张起灵隔着一个铁门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有点儿旧的军大衣，眼神沉静而清明。

小吴邪看着他，从三叔的怀里支起身子，喊了一声：“张起灵。”

对方没有反应。

“我叫吴邪。”

吴邪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莫名的熟悉，而且莫名的安心。手里拉着的小孩子的自己的手很软，虽然没有温度，他和自己一起看着这一切，然后说：“这些都是你当初记得的事。你知道的，虽然这段时间很短……但是你认识了张起灵。”

画面里张起灵嗯了一声，小吴邪向他伸出手，冻得通红的颜色，他握了握。这时候听见自己的三叔说：“反正如果失败了……你也懂的，你要是不想照顾就直接托付给文锦。我把他放这儿了。”吴邪听着这话颤了颤，不过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在一边看着的小孩子的自己若有所思的支起下巴：“你很失
望。”

“别给我说出来。”吴邪回了他一句，揉乱了他的头发。那个小孩子的自己扁了扁嘴，不说话了。张起灵在画面里于是打开铁门把小吴邪抱过来，小吴邪和吴三省挥手道了个别，然后就转身趴在张起灵的肩上。吴邪好像感觉到军大衣那种绵软而稍微有点凉的触感……三叔一走，小吴邪就拽着张起灵哭了起来，吴邪一下想起来，很害怕，很疼……张起灵把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夹克脱了下来，然后脱掉自己的军大衣把他裹住，整个画面就都暗下来。

“好高兴。”小孩子的自己又发表评论，吴邪已经懒得管他了。如果照小孩儿说的他要是真是自己潜意识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儿而创造出来的，那么其实这些他发表的评论……都是自己羞于承认罢了。眼前的画面又快速流转起来，不过这一次在巨大而沉重的恐慌里夹杂着一丝心安，张起灵从头到尾一直陪在五岁的自己身边，一样的寡言，一样的可靠。从格尔木的疗养院被他一路带出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齐羽也跟着一起出来。住进了杭州的小院，然后就是平静而令人舒心的一段生活，齐羽并不是他们再见时那副三句话就能让人想揍他的样子，说实话他除了最开始不愿说话，往后的脾气都相当好，甚至有心情爬院子里的柿子树只为了帮吴邪摘一颗秋天刚结出来的果子。不过吴邪一边看着眼前的画面一边推推那个小孩儿：“你清楚外面怎么了吗？”

小孩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牵紧他的手：“你还活着，所以我们都能在这儿……你自己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张起灵有可能死去了？或者重伤了？你在担心这些不是吗？”

——死小孩儿！吴邪马上在内心里确认了这一点，把个小孩儿当面团儿似的揉了一通，然而揉着揉着，还是抱紧了他忧虑的皱紧眉头。


要说他不担心，那是假的。外面是满坑的六角铜铃，而张起灵还在后面，他……好好的过来了吗？然而自己找不到方法出去，也找不到方法不去看这些画面。小孩儿晃荡着小腿拽着他的胳膊：“你看呀，你看呀，张起灵和你三叔见面了。”

这确实猛地拉回了吴邪的注意力，果然，画面里是张起灵和年轻时候的三叔，样子沉稳了许多，估计是环三叔。而自己是站在张起灵那边拽着他裤腿看
着三叔的，非常年轻，和亲三叔留下的照片的确是非常的相像。张起灵把四叶的风车塞进他的手里，低声说：“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吴邪看见自己点点头就跑了出去，把四叶的风车举起来对着风，它快速的旋转起来。变成了一片染在一起的漂亮的色泽，这个风车是齐羽做给自己玩的玩具，吴邪抬眼看着它在风里一圈又一圈的转。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窗下面。最开始陷入幻境听到的那两句话再一次进入耳朵里——


“吴邪还有多少时间？”

“他已经把齐羽的记忆全部继承了，但是一般来说现在吴邪的人格就该死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子特别的顽强，一直在挣扎。但是估计也……”

想起来了，那是三叔的声音。

风车在一圈一圈的转，阳光照射下来，红绿黄的逐个转过去。小吴邪看着风车，什么也没说。

“吴邪还有多少时间？”张起灵又问了一遍，解连环迟疑了一下：“我不清楚……”

然后屋内一阵响动，小吴邪看着张起灵快速的走出屋子，一下子把一顶军帽扣在自己头上，接着走到自己身边把自己一把抱了起来。一声不吭的就走，小吴邪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张起灵的脖子，四叶的风车还在风里骨碌碌的转。

“你——”小孩儿轻轻的开口：“想起来了吗？”

如同是什么开关被打开，尘封了很多年未曾打开过的记忆终于是无法抵挡的冲破桎梏，如同海啸淹没了不堪一击的堤坝，汹涌的毁灭了一切。他都想来了，他都想起来了。自己拽着三叔的裤腿说着要去旅游，三叔那时候的走投无路，然后被带去秦岭。换上了这张脸——所有的东西都在那时开始刹不住车，他的未来被彻底改写向另一个方向……如果没有张起灵的话。

小吴邪抱着张起灵的脖子，他们大步走出装修精雅的解家大宅，走向不知名的方向，吴邪说：“我想活下去……我想用我自己来记住你，张起灵……”

小哥说过，他只救自己想活下来的人。他那副穿着军装的样子让吴邪想起那个梦，那个和齐羽说话而自己在旁边听着的梦。他全都想起来了，自己换的，可不光是脸。而且这种换脸还会带来一种副作用，连精神都会被慢慢替换掉。就好像人格分裂症，一个人格靠着蚕食另一个人格而长大，最后完全侵占了原本的人格。这就是吴邪有了齐羽的记忆的原因，属于吴邪的部分已经所剩无几。小吴邪那个时候的思考方式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变成齐羽的了，想得太多，说得太少。但他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张起灵的手抚了一下他的背，然后说：“你不会死。”

小孩儿不知道坐在哪个虚空里晃着脚，手里的风车开始慢慢转起来，身边的吴邪不停地在颤抖，要说齐羽的记忆还让他能够接受——这些自己亲身经历过，而且张起灵参与的记忆实在是带给他的触动比任何东西都来得巨大。画面流转之间吴邪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然后在一个画面里瞳孔猛地一缩，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那一瞬间全部绷紧了。

六角铜铃。在那个生活了三年的院子里，张起灵牵着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吴邪发现视角完全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的样子，连触感和体温，还有初春那种寒冷但是夹杂着暖意的风，席卷过来，齐羽手里牵着一串丝线，上面悬着好多六角铜铃。但是铜铃动了却听不见声音，耳朵里有什么堵着，而张起灵看着自己，目光里是一种罕见的柔和，和一种堪称绝别的模样。因为听不见声音，一切都是静默的，在缓慢前进的画面中他看见张起灵慢慢的露出一个微笑，并没有那么多沉重，而仅仅是一个勾起嘴角的笑罢了。但是很无奈的，吴邪却因为那个笑而一下子恐慌起来。

“不要……”

耳朵被堵住了，并不能堵住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是带着哭腔，大概真的是哭了，手颤抖的伸出来抱着张起灵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行……我不答应……我……我不要忘记张起灵……”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抹了抹眼泪，然后冲齐羽点点头。齐羽闭上眼睛，举起一根小小的棍子，下挥了一下，然后耳朵里的东西一下子被拔掉了。恐惧那么明显，难受那么明显。或许就是因为当初有了那么明显的感情，所以之后在青铜门前看见张起灵那微笑的再见自己才会有那么巨大的反应，听完张起灵在那片戈壁上的话才会那么在意。早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见过，而且命数相缠，生生不息。吴邪感觉到的所有世界只有自己和抱着他的张起灵，小孩儿的身影已经淡了，好像融化般的消失。吴邪抑制不住哭腔，像个真正的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要忘记张起灵……你不能那么干……我——我——”语无伦次，近乎于耍无赖，但是其实只有最核心的一个念头罢了。我不想离开你。

齐羽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咬了咬牙，棍子敲下去击打在其中一个六角铜铃上。

蛊惑人心的声音，以某种特定的音律敲击，能够控制人的心智，效果再加强一点，那就是另一个结果——失忆。


在你的人格被完全吞吃掉之前，干脆把一切都清零。什么都没了，也就谈不上影响，也就谈不上什么失去自己最后的意识。一种巨大的绝望席卷而来，吴邪死死抓住张起灵的衣襟，那双手仍然是有力。但张起灵也是紧皱着眉头，在慢慢下滑。黑暗好像有实体的水，那种溺水的窒息感从下自上的拉拽着他们，四周没有支点，慌张催生出的恐惧让他本能的抓住一切，但是抱着他的人正在缓慢下滑。吴邪已经根本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有种死也不能沉下去的信念。六角铜铃按次序敲击竟然像是一首歌，曲调飘渺而空灵。

“那是1987年的2月9日，你所有的被封住的记忆结束的那一天。”

吴邪再也借不了力，感觉黑暗像冰冷的水一样灌进了肺里，他不受控制的沉下去，光线迅速暗淡，手里仍然紧紧抱着他那时候唯一可以抓住的人，一同沉没下来的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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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醒不过来。

这是在张起灵第三次找个什么尖锐物品扎了一下吴邪的腋窝之后得出的结论。如果是幻境的话，扎这种剧痛但是不会造成伤害的地方吴邪绝对立刻清醒着跳起来了。但是现在吴邪只是沉沉的是睡着的模样，而张起灵探了一路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吴邪没受什么伤，他也就光生了一个无烟炉烤着吴邪。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能让他醒过来，张起灵的眉头已经越皱越紧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跳呼吸都正常，没有中毒反应。他打算再检查一遍吴邪的身上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虫钻到自己不能发现的地方，但是刚把吴邪扶起来吴邪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大吼了一声：“不行！”然后就一把抱住了他下了死力气抱紧，张起灵赶紧伸一只胳膊进他的环抱自势里免得他掐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并且在他耳边喊了几声：“吴邪，吴邪！清醒了吗？”

好像仍然没有。吴邪咆哮完之后又死死地抱了一会儿，然后整个身子又一下子软下来，蜷在那里开始小声的抽泣。什么也做不到的感觉让张起灵焦躁的要命，只能不停地把他的眼泪抹掉然后把他抱在怀里。10个小时，他暗自下了个决定，要是10个小时过后吴邪还是这个状态，他马上折回去，送吴邪去医院——其他的都去他妈的……！吴邪把头埋在他胸口，似乎是压抑着自己的哭泣，但是又忍耐不住。他这幅样子让张起灵心里一颤，低头蹭了蹭他的脸，叹息了一声。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

【58】



吴邪不知道自己如何了，他保持着心智，眼前却是完整的一片黑暗，看不见自己，也就无法做出举起手这种举动。这种仿佛溺在水里的虚无感令人十分难受，不过所幸，思考的权力他还没有被剥夺。他还能纷杂的想起曾经在记忆里出现过的那些句子。那些人，那些事件。张起灵曾经说过：“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吴邪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了，他在知道一切之后终于懂了。他的存在，是由无数人前仆后继的用鲜血铺出来的。吴家，解家，九门的计划，齐羽，张起灵，还有很多夭折在这个计划里的人，他们或者出于本愿，或者情非得已，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还给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平静，还给了自己天真无邪。但是太重，吴邪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重。


如果说，在记忆里面，齐羽活着的意义是“向命运挣扎”，张起灵的活着的意义是“守护秘密，让张家留存”，那么到了吴邪，活着的意义就真的只有“活着”。他的命不是可以轻易失去的，他必须活着，就算起码是为了那些给自己铺出这条路的人，起码……是为了张起灵。



吴邪在这片黑暗里很平静的想了很多，他原本以为这些记忆全部回来的时候自己会崩溃，毕竟那是太大的信息量。但是他没有，五岁的时候他都能忍受齐羽记忆的血腥，更何况是现在，他只是头痛，非常的头痛，这种头痛非常明显的环绕在四周，而吴邪尚能冷静的思考。这或许是他的一种独特的应对方式……他觉得就像是胖子碰到一个令他崩溃而且毫无头绪的场景，丫一定会把这情况推到鬼身上，然后就想想自己在揍鬼。而自己反而会变得冷静的要命——简而言之，他的身体不许他崩溃，在本能的寻找着逃脱的方法，并且一直都成功。



他试着动了动是手的部分，还是感觉不到，不过他必须出去。或许可以用游泳一样的方法游游看？他在黑暗里做了几个划水的动作，然后在一种觉得自己儍爆了的心理下悻悻的停下手脚。


记忆里张起灵是和他一起滑下来的，估计其实就是自己昏倒了，所以眼前才都是黑暗……那难道要等到五岁的自己醒过来才行？那不行，自己绝对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又试着往上看看，但其实连上在哪里都分不清楚。吴邪强迫自己再看一遍自己新补充的那一大个信息库有点儿什么……愉快的发现有这么一句话。



“六角铜铃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作用，扰乱心智，如果影响不大可能是造成幻境，如果影响很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谁说的？那问齐羽是在哪里听壁脚的吧。反正这个消息只告诉吴邪他现在十有八九还是在环境里，那么一大段记忆可能还都是送上来的附属品。既然意识到是个幻觉……去他娘的！光知道幻觉有什么用！怎么出去啊？！这个地方一看它就是非人间好不好！吴邪反而有点儿被惹毛的感觉，然后想了想，如何让一个抽抽的精神病人安静下来用的是镇静剂，要是手头有什么兴奋剂倒可能对自己现在这种状况起作用。但是外面可能有人在对自己这么干吗？不说别的，黑眼镜给的那包装备里就不见得有类似的东西。要靠自己独自醒来了。吴邪只好默念：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别想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吴邪一个激灵，转过头去。





然后就看见身边的黑暗一下子就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也一下子回来了——他正仰躺在地板上，左边是齐羽，右边是闷油瓶，他们看起来都挺好，刚刚那句好像是闷油瓶说的，吴邪使劲眨眨眼睛，然后抬手——耶？可以动了，他摸摸闷油瓶的脸，温乎乎的，有体温的感觉。他的心里马上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是吧，这么简单？难道这幻境的破除办法就是不停地念醒过来醒过来？张起灵低下头来，听了听他的心跳，又检查了一下，说：“没事了。”齐羽也站起来，他好像看上去恢复了一点，看了吴邪一眼，扶着一条胳膊：“刚刚你那一通滚下来差点儿摔死我了。”


吴邪大囧，心想不好意思这我可没注意怎么办。不过现在看齐羽完全没那么讨厌了，他也就冲他点点头说了句抱歉。然后张起灵伸手拉他起来，他拽着张起灵的胳膊，那上面偏凉的体温和湿漉漉的水泽感都有，吴邪放心了一点儿，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张起灵没说话，齐羽就答：“大概半小时，正好我们都需要休整，现在赶紧继续进去吧。”



这是个很现实的情况，吴邪也就不说什么，从包里翻了个手电出来四处打了一圈。这个楼层里的蛾子好像都已经飞光了，照上去尽是暗沉沉的木头。张起灵随手用他那两根黄金手指碰了碰旁边的一根木柱子，然后说了一句：“沉香。”吴邪大惊，沉香木那都是上好的木材，这里拿来造房子？！那张家是多有钱，小哥果然祖上高富帅？不对小哥现在也高富帅。不知道为什么，吴邪没有立刻对他们说自己想起来的事，凑近了看看那个沉香木，果然，惯常古墓里有的腐臭和朱砂的气味之类的相混合的气味被沉香木天然的香味压住了，使得这张家古楼空气质量还挺高。张起灵细细的摸索了一圈，他们在这层楼里看了一通，很糟糕的发现一个问题——没有楼梯。


想来也对，在这种地方修楼梯那肯定是告诉盗墓贼，这里是路，你们快点儿来走~肯定有别的通往其他楼层的方式，只不过是他们还没发觉罢了。齐羽一直在看一面墙，那是一大块石料，上面刻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什么。吴邪总觉得自己的视力好像变得有点儿糟糕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幻觉给自己的作用，感觉许多边边角角的小地方他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上面刻了东西，但再定睛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吴邪就有点恼了，心想自己是这么没用吗？好歹自己想起了个齐羽的资料库，干点儿后备工作总行的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把手电筒夹到胳膊下面去，然后用左手拨了拨就近一个架子上的灰，上面摆的东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个啥，他想去摸摸看。但是他刚一动张起灵突然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太大，吴邪痛的啊了一声手电筒都夹不住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然后捂着手腕上面一点皱着眉头：“小哥你干嘛啊……”



“当心机关。”张起灵目光直直的盯着他，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也不松开，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吴邪有点纳闷，自己够小心的啊，而且很轻的抚摸能触发什么啊？古代难道还有触屏？不过他想到有毒这一可能性也就释然了，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我会注意的，结果却发现了不对劲。




……半小时……能让闷油瓶右手割伤自己的刀伤愈合到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吗？


他什么也没说，余光看了闷油瓶的手背一会儿，然后开口问：“小哥，那群蛾子到哪去了？”张起灵一声不吭，就拽着他在这一层里四处走。吴邪刚走一步，被地上一个类似门槛的东西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招邪体质，张起灵就一把把他抱起来然后往旁边一冲，结果刚刚站的那个地方马上咔叽一声开了一个口，还能看见下面一根根竖着的削尖了的石刺……吴邪出了一头一脑的冷汗，几乎就要自责疯了。得了得了自己这个菜鸟收到了别乱动的指令还是转眼就踩机关了……要是没有闷油瓶自己现在就是个串烧？他一脸感激的看着闷油瓶，却突然被他亲了——


耶？这是在斗里，他想干什么？


但是吴邪还在错愕，张起灵就单方面的加深那个吻，吴邪被他亲的都喘不过气来，手指触碰到他光滑一片的手背，还是有点儿疑惑，不过要问也得等他亲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时候的闷油瓶格外的……古怪？齐羽的声音突然就响起来：“怎么了！那边怎么了……”然后猛地撞见这场景，一下子没了声音不说话了。


吴邪被他可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一把推开闷油瓶喘着大气：“没……没什么……这里没事……我刚刚差点踩到机关……”说着惊魂未定的看向地上那个大坑，整个楼层几乎就被它给截断了，而且横宽也够塞下一个人的。齐羽走到他们身边来，关切的对着吴邪说：“你当心一点，我走后面，张起灵开路，你走中间吧。”



……这也很奇怪，齐羽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话多？而且他这么紧张自己干嘛？就算是以前的齐叔叔也没这么……吴邪挑了挑眉毛，却突然被闷油瓶抱紧了：“你不能死明白吗……”




我了个天，难道闷大爷真的不分场合不顾他人在自己这里寻求安慰？虽然知道自己陷入危险令他很难过，不过今天吴邪觉得这样……怎么那么别扭呢？或许是齐羽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的原因？他看看齐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反身抱抱闷油瓶。忽然想到一件事。



地上的坑那么大，那么宽，齐羽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就从那一头……来到这头的？



就在他一时一走神的空隙，余光瞥到怀里抱着的闷油瓶好像是模糊了一下，边缘趋于透明，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去喊了声小哥，张起灵偏头看他，依然很清晰，吴邪却从他开着的领口注意进去，然后一下子就起了疑。虽然很不好意思说……但是在前几天这家伙摧残自己那老腰的时候，自己实在受不住就在他胸前一块地方啃了很久，啃到那里一片青紫。后来穿衣服的时候还帮他研究了半天角度怎么才能刚好就遮住，也就是在看进去一点儿的位置。要说有什么灵丹妙药治好了闷油瓶的手背吴邪相信，治好了自己的牙印……那没必要吧……？一个猜想一下子就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吴邪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小哥，你可以松开我了。”就在张起灵松手的一瞬间吴邪就往坑里一跳——果然，那边两个人都迅速露出惊恐的神色，齐羽更是二话不说的直接伸手就去抓，吴邪就让他抓住了，抬头冲着上面笑了笑：“反应够迅速。”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低吼了一声：“你在干什么……！”伸手要帮着去拉他，却看见吴邪摇摇头，吴邪的脚旁边就是几根石刺，他笑了笑，用脚踢了踢那些石刺：“我做个试验而已……如果不是我马上上来。”然后，就在这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抬脚，对着石刺就踩下去。


“吴邪！！！”


两个人一起吼起来，表情也一瞬间就有扭曲——吴邪得意的笑了，他果然没猜错，这才是六角铜铃真正造成的幻境。而自己本来该被刺穿的脚背现在就想全息影像似的一部分投射在石刺上，一看见自己暴露了，幻境里的人表情马上扭曲起来，两个人一起要去拉吴邪把他拉上来。吴邪拼了死力气挣扎：“我就想你们怎么都怪怪的，我猜如果我死了，起码能离开这个空间了对不对？真是不好意思……我想我耽误的够久了，小哥还在外面等我呢……”然后反手很费力的从包里抽出匕首来，对着自己脑门就扎下来。


张起灵和齐羽都一瞬间变成两道发白的人影，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消散了，与之而来的是相当强烈的冲击感和腋下传来的刺痛感。吴邪一下子懵了，猛地弹起来就咳嗽了好几声。这回听到的是真正的张起灵的声音：


“吴邪？”

【59】

吴邪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充斥着一种散架了般的酸痛，大概是刚刚栽倒下去的时候一路滚下来的原因吧……而张起灵的脸就在自己上方，他一条胳膊环抱着自己，看见自己醒了，惯常的面无表情也显出一丝松动来。而看到活生生的闷油瓶，吴邪几乎是高兴坏了，劫后余生的感觉无比强烈，而他也好好的在自己身边……那种见他没事的狂喜压过一切，吴邪一把狠狠的抱住他，先什么也不说，不如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抱住他，闷油瓶的身子还是冰，不过顿了一下之后，也伸手狠狠的把吴邪箍在他怀里。那力度，几乎是要骨血相融，一种巨大的悲伤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吴邪看他低下的头看的心疼的要命，一下一下的抚着闷油瓶柔软而且墨黑的头发。毛团看见他醒了，也汪了几声非常高兴的绕着他们转，也得到吴邪揉头，高兴地直舔他的手。


吴邪摸了摸刚刚觉得很痛的腋下，还有点迷糊，要是自己刚刚迷失在了幻境里会有什么后果？永远醒不过来吗？不过看见这个闷油瓶他才有了一种真实感，想来其实刚刚那个幻境破绽太多，给人的感觉太怪，他一开始信了完全是一种思维定势……他平时怎么可能会想到检查闷油瓶看看嘛！早在产生那些想法的时候就该发现不对的！他们又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张起灵拉开一点距离，动作轻而小心的把吴邪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被他这么看又那么看，吴邪又想到幻境里那个温热的吻……他不可抑制的老脸一红，然后闷大爷心细如发的发现，直接探手过来：“发烧了？”居然还是疑问口气。吴邪一下就觉得不分场合的变成自己了，慌忙拿开他的手：“没有没有……”想起什么来，晃晃闷油瓶的胳膊：“我……都想起来了。”


闷油瓶还是面无表情，但吴邪就是从他脸上看出一种“你想起什么了？”的疑惑，吴邪啊了一声，闷油瓶还不记得啊，吴邪一种算总账的心情就这么打了个空，只能无奈的看着他。这家伙一格盘只要拿他那双啥也不知道的墨黑眼睛看着你，你就瞬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本来吴邪还被他要让自己忘了他这种行为气的跳脚，打定主意再见到他一定让他说说清楚，但他都这样了，吴邪的火气一下子泄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心酸，和一种庆幸，又抱了抱闷油瓶。他们能走到如今的一步，何其不易。


张起灵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把他扶起来一点，轻轻拍拍他的背。吴邪左右看看，自己好像是在一条走廊一样的构造里，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扭头问张起灵：“齐羽呢？”



张起灵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吴邪的心一下子吊起来——不会吧——不会是——那个意思吧？羽叔的命可是硬得很啊，以前多少险境都被他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自己这才睡了一觉，刚把他想起来……难道就要告诉自己想起变成了缅怀？他又问了一遍：“齐羽……怎么了？”



张起灵也就睁开眼睛，轻，但是很清晰的对他说：“他死了。”




当这个概念终于无可挽回的被如此清晰的表述出来的时候，吴邪还是感觉到一种非常强烈的难过。他早就一点儿也不生齐羽的气了，谁看了他的一生还生的气来呀……他低下头，也不说话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问了一句：“他……是怎么……”张起灵看着走廊另一边的木头，淡淡的说：“尸化开始的时候他在你旁边，我只看见弩箭的机关被触发了，然后被他甩了出去，再进去他就已经死了，而你还在睡。”


张起灵很少用这么多字来说一件事，并且还是一件与他的目的并没有直接关系的事。吴邪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齐羽他是挡了那些箭才……吴邪顿时觉得浑身寒了寒，他居然是为了自己挡那些箭……那岂不就是自己害死了他……！仿佛清楚吴邪在想什么，张起灵很快的又说话了：“不是你的错。他那时候如果继续尸化下去只能变成禁婆，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吴邪低下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张起灵就一只手放在他背后也沉默。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吴邪才轻轻的问：“……我还能回去看看吗？”张起灵也没阻拦他，拽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站起来，吴邪活动了一下手脚。大概也没躺很久，酸麻感并不是特别强烈，或者也可能是张起灵抱着的原因。张起灵按照一种特殊的步序走过这条走廊，吴邪猜他已经探过机关，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他脚离开吴邪就把脚放上去，走廊不长，很快就走了回去。那一层里面不同于幻境，整个其实都空空荡荡的，只在最中间放了一座麒麟的雕像，那座麒麟也不是踏火焚风的样子，而是非常温和的低着头的模样，不过估计没人想碰它。吴邪看到满地都是插进地板的残箭，有几支敲在麒麟上，因而掉在地板上，是非常长的箭，插进地板那么深，可见力度是有多大。张起灵远远地指了指一件衣服，吴邪认出那是张起灵的外套，不过下面只有一大滩灰。



他走过去，蹲下来有点儿惊讶的看着，指着那滩灰：“这就是……”然后一眼看到那只已经死了的尸蹩王，趴在灰堆旁边。




他咬紧了牙，什么也没说。伸手去轻轻碰了一下那堆灰，就和普通的灰尘感觉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那曾经是一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曾经和自己生活过，最后也就那么……这样一想，顿时一种酸涩涌上来，他对这个人的感想实在是很复杂，不过人都死了，很多事也就觉得没那么值得纠结了。他随手抓了一把灰放进胸前上衣口袋里，他现在记得齐家旧址在哪里了，至少把骨灰撒到那里去吧。张起灵走到他旁边，也蹲下来，不过他是在等吴邪。吴邪看着那堆灰，说了一句：“齐羽以前给我做过一个四叶的风车，那时候我还很小，我很喜欢，后来失忆了之后应该就是放在杭州小院里了，再也没有找到过。”

张起灵偏头看看他，然后站起来，说：“走吧。”



吴邪点点头，他还不能耗在这里。他还没忘了进这古楼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给张起灵找到能够让他继续活下去的方法。齐羽把这条命给了他，而不是自己多苟延残喘一会儿，也不是希望自己蹲在他骨灰旁边缅怀故人的。吴邪把上衣口袋扣好，然后站起来，冲张起灵点点头，刚迈了一步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



“他【】妈【】的哪个神经病把洞开的这么小！！！”



吴邪的脚瞬间就僵了，而张起灵更是直接回过头去，淡淡的望着门外。吴邪有点儿不敢相信，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听到胖子的声音？”闷油瓶一句话不说就向门口走，吴邪也赶紧跟上，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胖子又是一声狂吼：“天真！小哥！你们在吗？组织上带着大量物资来拯救你们！你们快出来给组织开路！”


是胖子了——吴邪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正打算高声回胖子一句，胖子又那他那破锣嗓子唱起来：“小天真哟~~~你快出来~~~~别和小哥办事儿啦~~~~先跟组织发财~~~~”那简直堪比胖虎的调子瞬间把吴邪心里那一点儿的低落撕了个粉碎，只觉得气的干脆扔他在那坑边上得了。但是闷油瓶已经先一步出了门，从包里掏出一根冷焰火打了，插在门梢上。然后就云淡风轻的拽拽吴邪的胳膊：“走吧。”


耶？这就不管胖子了？吴邪虽然被胖子气的够呛，但是外面那么多六角铜铃，他能过来吗？但他还没发问呢，就听见胖子乐颠颠的声音：“我靠，你们两个都进去了也不喊胖爷我一声！胖爷我这就带着组织的福音向你们靠近！”然后就不响了，吴邪伸头要去看，张起灵淡定的说：“我掐断了几根绳子，胖子能过来，这里不开什么就没有机关，我们到前面等。”能过来，抬头挺胸收腹应该距离刚好。




绝逼是故意的——吴邪瞬间只感到背后一寒，要胖子不开什么那不是不可能吗？！这家伙绝逼也被胖子的魔音搞的火大！没差的！

【60】

等胖子抬头挺胸收腹的成功到达胜利的彼岸——吴邪他们已经彻底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站在那个石雕麒麟旁边等胖子过来，胖子成功的践行了胖也可以很灵活的理论。虽然过来的时候一脸惊悚——那是给吴邪添油加醋的说六角铜铃的作用给吓得。但是胖子还是过来了，还没等他歇口气吴邪就拍拍身上的土：“那我们继续往下走吧！”胖子这才刚过来，顿时就一把拉住了：“你们俩赶着投胎吗？！连口气都不让胖爷我喘啊？！胖爷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跑进去鼓捣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看，刚想拿雷管炸结果从头上扑棱棱的飞下来一帮虫子！你们俩什么时候在头顶上开的洞啊？开得那么小，这不是存心为难胖爷我吗！”


吴邪拍拍他丰腴的肚子，心情忍不住轻松了一下和他扯起来：“胖子你没有卡洞里真是太稀奇了怎么办~？那洞是小花挖的，我哪知道都通啊？从小花挖的洞里你都过得来，好身段！”胖子靠了一声，他也带了装备来，把一个包分给他们然后就一击掌：“我说这洞怎么那么窄，敢情是人妖挖的！哎不对呀？人妖挖的的话在旁边画壁画干嘛？天真你又诓我呢吧？”


壁画？吴邪和闷油瓶对看了一眼，闷油瓶表示不明情况。吴邪也就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这次目的也很明确，找到能治小哥的方法我们就走，绝不多呆！”


胖子点点头，但是点着点着目光就朝这塔里其他地方看，吴邪知道他什么心思直接对着他的肚子一拍：“你消停点儿吧！小哥说了乱开这里的东西都是有机关的！你也不怕给小哥的祖宗扎成个刺猬？”胖子灵活的一缩肚子躲过魔爪嚷嚷起来：“我这是为了补充革命的资本！天真你想啊，咱们干这行的不都得有个丰厚的老底才能办事儿吗——哎我说你们俩！”



张起灵早就没听胖子贫，先一步离开朝着刚刚发现的那条走廊里走。吴邪跟着，胖子发现没人听了也就闭嘴赶紧跟上去。张起灵还是按照一定的步法走的，吴邪想了想，发现自己清楚他这么走的原理，顿时感觉到自己底气足了好几倍。补充了一个齐羽的资料库自己这个狗头军师的作用好歹也升级了，也就打量起四周来，这里全都是木质结构，毕竟已经过了非常久远的时间，看上去一脚好像就能踩断。这里的空气虽然非常的干燥，但是还是带着些微的水汽的，一些雕刻的花纹也就模糊的都看不见。齐羽上次来这儿的记忆走的不是这条道，一看就是个石头的结构，吴邪猜想这估计是要向下走，因为从外面来看，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全都是木制的塔，而一半还淹没在地底下。齐羽上一次并没有走的很深，他的意图在于把张起灵朝着既不会对他有害也不会对它有害的路上走——也就是绕圈子，是上去了之后才从别人手里拿到有关“张起灵计划”的帛书的。吴邪猜想自己这次就得找到那个放着帛书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剩下的东西，不过用脚趾头想这也是非常困难的，毕竟是有关一族的长生秘密，一定是层层机关埋伏。



这时候胖子突然从包里一张一张的开始掏纸，吴邪看着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胖子你干什么呢？”胖子一面掏一面把纸朝吴邪手里递：“什么干嘛，你们地图带了吗？小哥这个GPS时灵时不灵的，我们当然要靠自己的力量反封建反地主！胖爷我把那老太太给我们看到过的所有资料都去印了一遍以防万一，你看现在用到了吧？快点，天真，认路靠你，开路靠小哥，断后靠我，咱们直扑目标！”



吴邪刚大惊胖子的思想觉悟怎么高到了这个境界，胖子下一句就是：“你要想小哥的祖坟得埋着多少好东西！！！”吴邪马上夸奖的话瞬间吞回去，默默地展开来看，果然是样式雷。当着张家后人的面说要挖他家祖坟，也只有小哥懒得和你计较，要是有一天胖子特别乐呵的说天真我找到你老吴家祖坟走着咱们去挖一个！吴邪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洛阳铲朝他脑袋上拍。


张起灵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停，对后面语调平平好像是提示音一样说：“没路了。”



吴邪抬头一看，木板居然变成了石头。这腔调也明显是张起灵摸过一圈，是完全密封的，一大块石料，连给闷油瓶两指夹砖的空间都没有。吴邪赶紧哗啦啦的翻纸看，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差不多的。是一张圆形的平面图，一端伸出去一条走廊，不过是用虚线画的，中间也有示意要摆雕像的地方。不过大奇的就是这张图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偷懒，除了两个圈一个虚线走廊居然什么都没画。真是奇了，吴邪翻来覆去的看，但是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然后问胖子：“你拿来的时候是复印件？”胖子一翻白眼：“你这不是废话，老太婆能让我把原件拿来吗？”


吴邪心想好可惜怎么办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有夹层，但是闷油瓶突然两只手指伸过来就夹走了这图，然后看了一会儿问胖子：“我的纹身印图了吗？”胖子说没有，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衣服一脱对吴邪说：“画下来，重叠一下。”



突然地就和那只踏火麒麟眼对眼了，吴邪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胖子看看纸又看看张起灵，一乐：“哎小哥，大小还真差不多，你GPS还挺灵的！”然后推了一把吴邪的肩膀：“天真你还扭捏啥呀？快快快，胖爷我提供照明！”说着就掏了个手电筒对着闷油瓶胸口猛照，吴邪骤然这么一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上半身还老脸一红，所幸胖子的光没对着他照，这心情……啊……太微妙了……平时要看见这纹身的方法太那个啥，导致吴邪进行了无法控制的某些画面回忆，然后赶紧懊恼的摇摇头赶走不良画面。吴邪就把样式雷反过来照着那麒麟一点点描，幸亏自己在这方面还有些水平，就是要点时间。一边描一边觉得不对劲，这个纹身的颜色是不是变得更深了？他有点担心的抬头看看闷油瓶，可不要在现在发病啊，那可真的只能赶紧背他出去在深山老林里躲一阵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脑袋上就感觉到闷油瓶把手放了上去：“专心。”



吴邪一傻，然后看见胖子用一种“小天真你不纯洁”的幸灾乐祸眼神看着自己，马上就炸了：“你他娘的！”手上加快了速度更加仔细的描，幸亏胖子选的这种复印纸透明度很高，直接往闷油瓶胸口一贴就能显现出模模糊糊的轮廓，加上胖子一手一个手电筒的照明。不多时吴邪就完全的描了下来，又摊在地板上描描清楚，直接对着光一照。顿时这三个人都沉默了。


那个全是空白的圆里塞了一只麒麟进去，全部都是花纹，但是唯独麒麟眼睛正好和那个雕像重合了。然后麒麟的脊柱弯弯曲曲的也正好对应着这条走廊，吴邪想起刚刚闷油瓶走的步法，全部连起来确实好像就是图上的形状。那是什么意思？闷油瓶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两边有联动的机关。”然后就对着吴邪和胖子说：“你们留在这里。”然后自己一个人打包里翻出了一把匕首一把和稍微长点的刀，分别绑在腿上和拿在手里，一个人朝着那个大厅往回走。吴邪突然想到小花他们也是不见踪影，他们又是怎么进来又怎么离开的？或者……难道他们没走这里？



这里很黑，胖子换了个狼眼帮忙照着。即使这样闷油瓶的背影还是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他走到麒麟旁边拿他那两根无敌手指一点点摸着，几乎伏到那个温顺的麒麟背上去。看上去画面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就像是闷油瓶抓着那只麒麟还把它驯服了一样。胖子这时候一边照一边和吴邪贫了起来：“哎天真，你说这里这么大，是不是小哥家的客厅？”吴邪没好气的答了一句：“你家祖坟要客厅啊？是不是待会儿还得来个粽子给你上杯茶？”胖子嘿嘿奸笑两声：“没准那粽子还是小哥他小舅子的小姨的小妹的儿子，到时候你跟着小哥叫？”吴邪踹了胖子一脚：“你就少说两句吧！”然后胖子就问了一句：“对了齐羽那小子呢？”


吴邪一怔，然后低低的回答：“他死了。”


胖子有点儿意外：“就这么……死了？这里虽然一地的箭但是我没看见他的尸体啊？”吴邪摆摆手：“出去再说，事情比较麻烦。反正他……不坏。”说完之后，那边闷油瓶突然下达指示：“走廊尽头左右各有两个柱子，上面有什么？”



柱子——？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然后马上一人一根朝着石块两边看，果然有柱子，吴邪看了半天只觉得它是快塌了，全都是裂痕，就向领导报告情况：“小哥，上面全是裂痕！”


闷油瓶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用东西把裂痕全都堵起来。”



接受指令这方面这俩人都太习惯了，胖子马上在包里一顿猛翻，然后掏出来一卷胶带：“用这个？”吴邪心想这不错啊，然后赶紧扯了一大段出来一点一点的把柱子上的裂缝全贴了，全部贴完之后，远看起来这柱子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一样，就差没画两个泪眼汪汪的来卖个萌了。胖子把狼眼照回去：“小哥贴完了！”然后闷油瓶就没说话，胖子和吴邪只听到非常滞缓的什么石雕被移动的声音，模糊的可以看见似乎是闷油瓶把麒麟在挪位置——突然空气一下子有了流通感，然后吴邪就看见所有柱子裂缝上的胶带都微微凹陷了一下——想来是什么气压的机关，但是被闷油瓶防患于未然的给下指示防住了。


但是防过一关，另一关可就没那么容易，吴邪感觉到脚底下隆隆声一下子想了起来。胖子很灵活，当即哇呀怪叫一声拖着吴邪就往后一蹦，然后就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木板咔嚓一下，那个石块轰隆一声就直接掉下去了，那种沉郁的巨响感觉把他们两个都整的头皮发麻。路是有了，但是吴邪被他这么一拖重心实在太难保持，拼命的挥着双手以防自己猜错位置：“别！别！胖子你搭把手呀——啊！！！”他要倒了，本以为，突然胖子抓住他的脚他的上半身也被谁一把拖住，然后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吊在半空中。然后一看，后面是单脚立着扭曲的闷油瓶，前面是恨不得直接下腰的憋红了脸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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