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苏苏哭得梨花带雨，有个别胆子大的男人想要来拉苏苏，可是空气里仿佛有堵看不见的墙壁，虽然苏苏姑娘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个男人能跨得过去。苏苏哭了一会，看见围在四周色迷迷的男人，忽然笑起来，“你们运气好好哦，今天本姑娘有兴致，跳舞给你们好不好？”

男人们哄闹起来，“快跳，快跳！”这不用出钱就能看秦淮头牌沈苏苏跳舞，这可不是一般的艳福啊。苏苏媚眼如丝扫过众人，扭动腰肢，在结界里轻舞慢摇，她在跳，眼中的泪已变作心头的血，“我美吗？”苏苏大声地问。

“美！沈苏苏最美！”男人们如痴如醉。苏苏咯咯咯地浪笑起来，缓缓褪下了上衣，只剩一件小小的文胸，雪白的肌肤像耀眼的美玉，看得男人们气血上涌，目瞪口呆。苏苏娇滴滴地说：“来呀，谁能靠近我，我就是谁的。”男人们前仆后继，结果纷纷在结界上撞的满头包，苏苏看着眼前的混乱，快意地大笑。她的眼光却飘向那个背影曾经消失的方向，杨戬，我要杀了你。

忽然，有一领红色的披风从天而降，恰到好处地裹住了苏苏裸露的肌肤。围观的男人们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向后栽倒，痛苦地捂住流血的眼睛。一个瘦削阴沉的男人一步跨进结界，搂住了苏苏的肩膀，“谁敢唐突美人？”苏苏大惊，指着哀痛惨叫的人群，声音也颤抖了，“他们……他们的眼睛怎么了？”

男人看都不看后面的人，微笑地盯着苏苏，“他们瞎了，因为他们看了他们不配看的东西，所以这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个男人双臂一振，杨戬布下的结界已然打开，苏苏知道遇到了高人，这个人能毁了这么多人的眼睛，令她害怕不安。她不敢判断他对自己的意图。男人却淡淡地说，“美人儿，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不，不用了，谢……谢你。”苏苏已经感应到男人强大的气场，看男人没有阻止自己的意图，像惊慌的小鹿急忙往街巷里跑走。

男人也没有追赶她，冷冷地看着一地狼藉鲜血和四散逃走的人，慢慢踱着方步走去。这时，一位青衣人追了上来，正是傲因，不解地问：“师傅为一个凡间女人出手？”

禺疆微闭了闭眼睛，轻轻说，“她是我见过的三界中最美丽的女人。她不属于凡间，她是赤练蛇所化，我的灵蛇被杨戬杀了一条，我需要她。”

傲因不禁小心翼翼地问，“师傅，徒儿听人说，月宫里嫦娥仙子才是三界最美的女人？”

“嫦娥？”禺疆笑着摇摇头，“徒儿，你还不懂女人。嫦娥是冷冰冰的女神，没甚趣味。我禺疆喜欢的，是活色生香的女人。”

傲因更疑惑了，“既如此，师傅怎么又放她走了？”

禺疆呵呵笑出声来，“徒儿，急不得，最难俘获美人心。我要她死心塌地地跟着我，自然要下点功夫。”

(接第十五章 意乱情殇）

（二）

“姐姐，你好歹起床吃点东西吧？”可儿把熬得软软的红豆粥放在桌子上，推了推蒙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沈苏苏。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苏苏闷闷地说。

可儿坐到床头，贴着她的耳边道：“姐姐，那个小白脸也没什么好，你忘了他吧。过了这个村，还有别的店。咱们还去晚晴楼跳舞，过原来的快活日子。”

苏苏掀掉半边被子，抬起身子，面色阴郁，“可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城里怎么一下子来了好几个法力高强的人，我担心有什么祸事。可儿，我们还是回湘西老家去吧。”

“啊？山里面多闷啊，哪比得上城里花花世界。”可儿嘟起了嘴，“姐姐，你不是被那个杨戬笑话几句，就看破红尘了吧？”

苏苏叹道，“我才不是怕他笑话，天上的神仙，你以为有几个好人，未必比我沈苏苏干净多少。我是觉得莫名的心惊肉跳。我好希望哥哥能在这里。”

正说着，小丫鬟进来通报，“外面有位禺老爷送来五千两银票还有夜明珠一对，想要见小姐。”

苏苏不耐烦地说，“你没见我不舒服么？管他什么玉老爷铜老爷，就说我病了，谁都不想见。”

苏苏刚喝了几口粥，小丫鬟又进来了，“小姐，那位禺老爷又加了五千两，说是希望小姐能赏个脸。”

“烦死了，有钱烧包让他烧去。”苏苏皱着眉头，看向可儿，“要不你去随便打发他一下吧。”可儿似是早等着这句话呢，嘻嘻笑道，“我去看看什么有钱的老爷，只怕这会有钱烧包，等会没钱买命。”苏苏忙道，“你下手轻点，别又弄出人命。”

坐在厅堂里的人正是禺疆。可儿满面春风地招呼他，“禺老爷您可真是大财神爷呀，但今天真是不巧，我们小姐她身子有点不便……”可儿一边说，一边将胸脯有意无意地蹭到他眼前，“老爷若是不嫌弃，先让可儿奴奴伺候老爷如何？我家小姐说了，明儿她身子舒服了就来陪老爷。”

可儿也算是一等一的美女，她这送上门的甜头，以往可没有哪个男人舍得拒绝的。果然，这回也不例外，禺疆眯起眼睛斜睨着她，“可儿姑娘，你真的愿意伺候我？”

“当然，可儿还想老爷多疼疼呢！”可儿温存地腻上他的手臂。禺疆呵呵一笑，搂住可儿，“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等什么呢？”两人边说边亲昵地朝房间走去，经过门厅的小丫头身边时，禺疆对小丫头说，“替我去谢谢苏苏姑娘，顺便帮我问问她，红披风的恩情她忘了吗？”

小丫头把这番话告诉苏苏，苏苏手中的粥碗“当”地就掉到地上碎了，她脸色大变，竟然是他！她着急地问，“可儿呢，她在哪里？”

“可儿姑娘和禺老爷进房间了。”

“不，不行，我要阻止她。”苏苏惊慌地叫起来，冲出房门。她冲到可儿和禺疆的房门口，发现房门已经紧闭,里面传来轻轻的调笑声。苏苏急切地拍打房门，“可儿你开门，你不能干傻事。”

听到苏苏的声音，里面忽然安静了。可儿问，“姐姐，你怎么啦？”苏苏发现门内已经被设了结界，她的心凉了，她绝望地大喊道，“禺老爷，您是得道高人，求你饶了婢子吧，她道行尚浅，她会没命的，求您饶了她吧。”

只听到禺疆冷冷的声音，“苏苏小姐，你的身子不舒服，我不会强迫你的。我礼物也送了，可儿姑娘自愿伺候我，你就不要在这里搅老爷我的兴致了。”

一阵裂帛之声，似乎是可儿的衣服被撕成碎片，可儿一声尖叫，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物事，“不要……不要过来，饶了我……啊……姐姐救救我……”可是苏苏救不了她，苏苏打不开门，听到可儿声声惨呼，苏苏在门口跪下来大哭，“禺老爷，是苏苏错了，苏苏求求您，让苏苏伺候您吧……”

……门内可儿的惨呼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渐渐地，终于没有声音了。门开了，苏苏瘫倒在地，在她的面前是如此可怖的场景，可儿身无寸缕，身下流着鲜血，大睁着惊恐的双眼，早已没了气息。苏苏一步一步爬到可儿身边，抱住她失声痛哭，“姐姐害了你，是姐姐害了你……”

桥洞下围了几块布帘子用以遮风挡雨，撩开帘子，横七竖八地堆着些瓶瓶罐罐，一股霉味加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竟是他们的家！杨戬简直无法相信一群孩子和一个老婆婆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可他们看起来的确是在顽强地活着。地下铺了一条棉花都已经板结的旧棉絮，棉絮上再铺了一领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也已经满是补丁的被子。少年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昏睡不醒，看来正在发高烧。

麻子婆婆蹲到少年身边，摸摸他的额头，喃喃道，“孩子别怕，婆婆这就给你熬药去，马上就能退烧了。”几个孩子跑到桥洞外面，七手八脚地架锅的架锅，倒水的倒水，又从桥洞里抱来不多的柴禾，麻子婆婆一瘸一拐地准备走出来熬药。杨戬看到这番场景，不觉心酸，想到自己和妹妹四处逃亡躲避天兵的日子，当年，自己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少年郎吧。他指指地上的少年，对麻子婆婆说，“老人家脚受伤了，行动不便，你照顾这孩子吧，药交给我弄。”麻子婆婆感激地看着他，一个劲地叩谢好人。

杨戬催动真气，铁锅下就有了燃烧不熄的火焰，没多久，空气中就飘荡起苦苦的药香。孩子们稀奇地围着杨戬，“叔叔你好厉害，你是不是会法术，像栖霞寺的大和尚一样？”

杨戬问他们，“你们怎么会和麻子婆婆住在桥洞里，你们的家在哪里，你们父母呢？”

在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述里，杨戬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

金陵城里有一位满脸麻子相貌丑陋的姑娘，蹉跎年华到三十多岁了，还找不到婆家，遭到父母族人的厌弃。城西郑屠户娶了几个老婆都没能生育，有算命先生指点他说，非得娶了丑女人，才有望不绝后。这麻子姑娘的父母收了郑屠户的几两银子，匆匆忙忙把麻子姑娘塞进花轿，做了郑屠户的小妾。郑屠户原指望麻子姑娘能替他开枝散叶，可是几年过去了，麻子姑娘的肚子还是瘪瘪的。郑屠户一怒之下给麻子姑娘写了休书。可是说来也奇怪，就在郑屠户写下休书的那一天，他突然一跤摔倒就死了。

郑屠户的几个老婆和族人把麻子姑娘痛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说她跟妖人学了妖术，郑屠户就是被她下了咒，才离奇暴毙。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全城，期间经过添油加醋已经把麻子姑娘描绘成了又丑又可怖的妖女、灾星。家人也不愿意再收留麻子姑娘，她只好独自一人在城南僻静处搭了个棚子栖身，每日靠捡些破烂维持生活。光阴荏苒，麻子姑娘渐渐老去，成了麻子婆婆。

金陵城里还有一位李员外，家境殷实，为人厚道，经常烧香拜佛，周济穷人，名声很好。可是天不帮忙，这李员外虽与太太伉俪情深，可是结婚多年，还是膝下空虚。李员外又不肯纳妾，这事就这么拖延下来。

终于到了这一年，苍天开眼，李员外太太竟然有喜了，眼看着十月怀胎，快要等到一朝分娩。这一天，李太太在丫鬟的陪伴下在街上亲自给即将出生的小宝宝挑衣服玩具，说来也巧，麻子婆婆也背了她拾破烂的箩筐走到这条街上。忽然，天空阴云密布，间或有闪电，似乎要下暴雨了。丫鬟急忙扶了李太太往回走。麻子婆婆也加快了脚步。就在两人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脚下一滑，麻子婆婆和李太太就撞到了一起。

李太太捂着肚子蹲下了,痛苦地皱着眉头，“好疼……不好了……我破水了……要提前生了……”小丫鬟急坏了，直骂麻子婆婆：“你眼睛瞎了，没看见我家太太肚子那么大，太太，您坚持一会，我去叫人来！”麻子婆婆也慌了，“我不是有意撞她的，姑娘你快去找人！”

小丫头刚跑走，麻子婆婆看李太太疼得脸色煞白，眼看天将大雨，便想扶她到路边的茶摊里休息躲雨。正在这时，一声惊雷，震耳欲聋，一辆经过的马车突然失控，惊马带着车辕向麻子婆婆和李太太撞去……两个女人被撞飞起来……

（接第十六章 麻子婆婆）

（二）

“二郎哥哥，我好饿。”年纪最小的顺子砸吧着嘴唇。

“别急，哥哥马上就做饭。”二郎应着，从怀里掏出半个冷馒头，先塞给了顺子。自己忙碌起来。麻子婆婆很快就发现，这群孩子根本就不会做饭，二郎烧了一锅水，抓了几把米放到锅里，这就算煮粥了，然后，从瓦罐里掏出黑乎乎的腌萝卜干，滴了几滴油伴伴，这就算菜了。孩子们饿坏了，也顾不得好吃不好吃，就着几个干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二郎却盛了一碗粥拿了一个馒头端给角落里的麻子婆婆，“婆婆，你也饿了吧，吃点东西。”麻子婆婆呆住了，好像从来没有人给她主动递过吃的，她有点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不……不用，我不饿，你们吃吧。”二郎把碗放到她身边，撂下一句话，“有东西吃，才有力气活下去。”就回身走到伙伴们中去了。麻子婆婆忙乱地将两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捧起粥碗，她一路逃出城，粒米未进，真的饿极了，碗里很快底朝了天。

第二天一早，二郎就带着小伙伴们出去了。等到他们傍晚回来的时候，桥洞里居然飘出了饭菜的香味。这是怎么回事？小宝掀开布帘子，只见用石块和木板拼成的小桌子上摆了凉拌香干、豆角炒肉丝、香葱炒蛋等好几个菜，特别是竟然还有一盘看着就让人流口水的红烧肉！麻子婆婆看到他们回来，堆了一脸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饿了吧，快坐下来吃。”

小宝已经好久没尝过肉的滋味了，急急要伸手去拈一块，被二郎啪地打开了手，“婆婆，你哪弄来这么多东西？”

麻子婆婆不好意思地说，“我积攒的碎银子不敢放在窝棚里，总是随身带着。所以，我就用这点钱到乡下农民家里换了点菜，好在那些乡下人不认识我。二郎啊，你看孩子们都饿了，就一起吃吧。”

二郎没再说什么，招呼兄弟们拉着麻子婆婆坐下来一起吃，一群流浪的孩子和一个丑陋的老婆婆一起围坐在桌前，就像一家人一样，吃了一顿在他们眼里极其丰盛的晚餐。

“婆婆，你烧的菜比以前我娘烧的还好吃！”“婆婆，你会不会烙饼？我奶奶烙的饼可好吃了，奶奶死了以后，我就再没吃过了。”孩子们吃饱了，纷纷跟麻子婆婆亲近起来。

麻子婆婆见顺子水根这两个最小的孩子腻到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会，怯怯地张开双臂搂住了他们，“婆婆会烙饼啊，婆婆一定能烙出奶奶那种香喷喷馋死人的饼子来。”

“婆婆你太好了！”孩子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顺子和水根靠在她的怀里，这对麻子婆婆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她第一次被人赞美，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被需要、被依恋，这种感受，竟是那样的美妙，她第一次忘记了自己丑陋的容貌。

“二郎，你们……平时是怎么生活的？”麻子婆婆问道。

二郎默默地低下头，“小宝带几个年纪小的沿街讨点吃的，到集市上捡捡地上散落的菜。我和小荣在一家酒楼里干点活，刷碗洗菜什么的。”

麻子婆婆道，“婆婆别的没用，捡破烂最有经验了，以后我捡到值钱点的东西就拿到这里来，你们再拿去卖了换钱。咱们日子就能过得好一点。”

二郎感激地说，“婆婆你心肠真好。”

“我？”麻子婆婆不好意思起来，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从这天起，孩子们的生活有了改变，他们的衣服不再是破洞，麻子婆婆都替他们补好了，还替他们洗得干干净净，他们也不用千篇一律喝二郎煮的稀粥了，麻子婆婆会变着法子给他们做烙饼、蒸发糕，虽然日子还是紧巴巴的，但却有了色彩。麻子婆婆的生活也有了改变，她不再是为自己一个人讨生活，她卖命地在垃圾堆里翻捡，不肯放过一件能换钱的东西。虽然累，虽然会被人骂，可她的脸上有了笑容，也不再总是惶恐不安的表情。孩子们每天回来，总会把一天的收获放心地交到她手里，甚至有一文钱也会信赖地交给婆婆。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一）

“师傅……”

杨戬急冲冲推开金霞洞的门，就立刻后悔自己没有隐身了。因为，洞里不仅有玉鼎真人，还有黄龙道人。

玉鼎热烈欢喜的眼神绝对没有黄龙小刀子一样的眼神有气场，所以杨戬立刻满脸赔笑一揖，“原来黄龙师叔也在。”

玉鼎刚要站起来，黄龙道人一把把他按在石凳上，“师兄，你家徒儿到了，这回咱们的老账该算一算了吧。”

“呃……这个……师弟，你怎么又老话重提？再说，玄瑛现在不是挺乖的么。”玉鼎还要挣扎地站起来。黄龙道人偏偏按住他，还要不依不饶说点什么，杨戬大声道，“师傅师叔，弟子这次是求援来了！”

两个道人停止了拉扯，求援？从杨戬嘴里说出求援二字还是比较罕见的。黄龙严肃地眯起眼睛，“杨戬，你又被你外甥欺负了？我说你有本事拐带我徒弟，咋就没本事管好你外甥呢？”杨戬白了他一眼，也肃了面孔道，“师叔，难道说我走之后，你让玄瑛师妹受了什么委屈？”黄龙跳起来，“我敢让她受委屈？我受她的委屈差不多!”玉鼎赶紧把杨戬拉过来坐下，“你们不要吵了，说正经事，徒儿，到底又惹了什么祸事啦？”

杨戬把禺疆之事说了一遍。两个道人都不做声。杨戬看看师叔，黄龙捂着嘴巴咳嗽，杨戬又看看师傅，玉鼎给他倒了一杯茶，“喝茶，喝茶……”

杨戬喝了一口茶，“师傅……”

“喝茶，喝茶……”玉鼎又把他的杯子倒满了。

“师傅……”杨戬放下了杯子。

“你不要叫啦，”黄龙道人终于开口，“那个魔障被放出来了，元始天尊也没有办法。”

“真的？”杨戬狐疑地看向师傅。

玉鼎苦笑道，“那禺疆不会死，你说有什么办法?”

杨戬摇头道，“我不信世上真有永生之物。”

玉鼎扇扇竹扇子，“我也不信，但万年以来，的确没有一个人知道如何杀死禺疆。当年伏羲神王用八卦阵困住了禺疆，可也无法将他杀死，只有将他锁在海底。”

“八卦阵？”杨戬眼前一亮，看定了黄龙，“师叔可是此阵的行家吧？”

黄龙把他瞪了回去，“那小丫头不是把阵法都卖给你了吗？”

玉鼎叹息道，“徒儿，你有所不知。伏羲神王八卦阵传于后世，阵法虽然精妙，但是仅有阵法根本不可能困住禺疆，关键是用何物布阵。当年伏羲神王是用女娲的补天灵石布阵，才锁住禺疆。那补天灵石经女娲炼制点化，本身就是仙物，有灵根仙魄，不同于普通的石头，这才使阵法发挥出无穷的威力。如今，又到哪里再能找到这样有灵性的神物呢。”

“所以说呢，杨戬你听明白了吧，趁现在还活着，回昆仑是上策。那禺疆的事情没什么搞头，就留给玉皇大帝去烦吧。”黄龙接过玉鼎的话。

“但我无论如何得救出东海四公主。”杨戬不甚烦闷。

玉鼎忽然呀了一声，面露焦虑，“徒儿，我看禺疆的重点不在四公主那里，一个龙族公主对他用处不大。如果禺疆想要杀她，早就杀了，即使禺疆不杀她，也无非多个人质。如今危急的，我看倒可能是李靖父子。”

“师傅认为禺疆会对北海的天兵下手？”杨戬问。

玉鼎道，“他既敢斩杀青鸟，下一步有可能再下杀手。还有，禺疆是瘟神，惯用毒物妖蛊之术，务必要小心提防。”

杨戬神色一凛，站起身道，“师傅所言甚是，徒儿当立刻赶去北海，提醒哪吒兄弟。”

黄龙道人一看杨戬要出去，急忙拦住他，“师侄，先隐身，隐身出门。”

“这却为何？”杨戬和玉鼎都莫名其妙。

黄龙道人气哼哼地嘟哝道，“我那徒儿骑我的仙鹤去采仙草了，只怕快要回来，我可不能让你碰见她。”

杨戬哑然失笑，“师叔，您老也太多虑了吧，杨戬惟愿玄瑛师妹陪着师叔在昆仑过逍遥日子，这山下的血雨腥风，我也不愿意她沾染半点啊。”

“但是……但是她……”黄龙话还没说完，杨戬早都不见了。

果然黄龙所料不错，没一会功夫，门外便传来声声鹤唳，玄瑛一身道服，挎个小竹篓回来了，笑嘻嘻地说，“师傅师伯，你们还没聊完哪，想必师伯今日又有写新书的灵感了。”

玉鼎裂了裂嘴角，“灵感当然有，不过好像被吓回去了。”

“嗯？”玄瑛没怎么听明白，她突然看着桌子上，奇怪地问：“师傅师伯，你们两个人喝茶，怎么有三个杯子？”

啊？黄龙玉鼎都着了慌，互相瞪了一眼。“啊，玄瑛啊，这个……是因为你师伯跟我打赌，谁赢了就喝第三个杯子里的茶。”黄龙给玉鼎使了个颜色。

“对，对，这一次师伯赢了，所以该师伯喝茶。”玉鼎应着，端起杯子就喝。

“哦？那这一次你们赌的什么呢？”玄瑛骨碌碌转着眼珠。

“赌……呃，赌你会不会被你杨戬师兄拐跑。”

“玉鼎，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黄龙一拍桌子，忙对玄瑛道，“别听你师伯瞎说，我们是赌你师伯的书能卖出去几本。”

玄瑛托着腮帮子，看看师傅，又看看师伯，突然抿嘴一笑，“那你们为什么不来赌一赌，我有没有看见刚才出门的人。”

“你不可能看见的，他隐身走的……”玉鼎脱口而出，话音刚落，猛然看见师弟喷火的眼光，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用扇子掩了口。

黄龙拉起玄瑛，“我们该走了，改日再来看你玉鼎师伯的新书。”

看着师徒两人出了门，玉鼎长出一口气，一个人盘腿坐下来，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中，想想，摇摇头，摇摇头，又继续想想，终是长叹一声，“徒儿，为师还是替你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啊。”

有个声音接过了他的话，“师伯，杨戬师兄究竟遇到了什么难处？”

“谁？”玉鼎惊愕地抬头，只见一缕轻烟似有似无在他眼前飘过，落地变成了玄瑛。“你……你没走？”玉鼎吃惊地叫起来。

玄瑛道，“我走了啊，只不过临时变了个假身坐在仙鹤上，师傅一时尚未发觉，但恐怕撑不了多久。师伯还是快告诉我吧。”

“你这个鬼精灵的丫头，我不能告诉你，要不然你师傅又要打上门来了。”玉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快点回去，快回去！”

玄瑛生气地嘟着嘴，“师伯当真不肯说？”

“不肯说！唉，反正说了也没用，没胜算。”玉鼎苦着脸。

“哼，不说就算了！”玄瑛一跺脚，倏地不见了。

她刚从玉鼎的眼前消失，黄龙真人就一头撞进洞府来，“玄瑛，你这死丫头，敢变个假身骗你师傅，出来，你给我出来！”找了一圈没人，黄龙揪住玉鼎，“你把我徒弟藏哪里去了？”

玉鼎充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师弟，我最后一次劝你，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即使是徒弟，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师傅身边。”

玄瑛早已变作一只轻快的小鸟，振翅飞过树林，飞过草地，飞过田野，遥遥地将玉*泉山抛在了地平线上。小鸟边飞边想，杨戬师兄一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我要去帮他！可是，我该到哪里去找他呢？可恨的玉鼎师伯，偏偏不肯告诉我。小鸟苦恼地飞着，突然心中一亮，杨戬师兄说过他有一群会喝酒的兄弟，好像是叫……梅山兄弟吧？对，我就去梅山，找到他的兄弟，不就找到师兄了吗？

汴京。兵马大元帅张世充的府衙中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位贵客。男的一袭青衫，裹着皂色披风，女的一身水蓝团花窄袖小袄配同色长裙，外罩湖蓝色雪貂毛镶边斗篷。

“傲先生，多日不见，还以为你把张某忘了呢。”张世充边跟傲因叙礼，眼睛却瞄着他身边的佳人。

傲因顺着他的眼光微笑地指指身旁，“这是表妹苏苏。苏苏，快见过张大帅。”

沈苏苏推开斗篷，侧过身子，轻盈地微微屈身道个万福，她一低头，雪白的脖颈不经意间露出衣领，宛如一朵娇羞的水莲，看得张世充三魂丢了二魂。

及至到花厅用茶，傲因故意问些无关痛痒的官员旧事，张世充心不在焉与傲因寒暄，眼光却不断在苏苏身上打转儿。苏苏见状，掩口笑道，“表哥，亏你说汴京的张大帅英雄无敌、世上豪杰，我看他直勾勾的眼神，倒像色中好佬。”

张世充尴尬地收回目光，傲因责怪苏苏道，“表妹此言差矣，岂不闻英雄爱美人，张大帅性情中人，这又何妨？你若能得大帅赏识，可是你的造化。”苏苏含羞不语。张世充大喜，“傲先生，张某一见令妹，惊为天人，若蒙垂青，情愿肝脑涂地以为报答。”

傲因道，“今日带表妹前来，本有相托之意，岂为报答。”遂对苏苏示意，“妹妹还不主动敬茶？”

苏苏忸怩一会儿，才站起身来，端了茶到张世充身边，“兄长之命，岂敢违逆，还望大帅……好生相待奴家。”张世充接过茶，大起胆子握住她的小手，苏苏也不挣扎，抬起水雾迷蒙的美目似嗔非嗔，“大帅轻些，捏痛奴家了。”张世充满面含笑，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苏苏厌恶地转过身，冷着脸，“傲因，你师傅说对付这个人要万无一失，如今他已色令智昏，神志松懈，你快行动吧。”

傲因嘴里飞出一条细长的舌头，以闪电般的速度轻点张世充的后脑，又迅速缩了回去。他俯身查看，唯见这人后脑上有一个绿豆大小的洞口，却无一滴鲜血。他右手轻拂，那小洞已然弥合。傲因满意地站起身，对苏苏道，“师娘，我已将锁心之咒送入他的脑中，以后只要我念动咒语，他的心神就会被**控。”

“这等灵验么？”苏苏笑道，“你别叫我师娘，没来由把我叫老了，还是叫我苏苏或者沈姑娘听着顺耳。”

张世充悠悠醒转时，发现自己半躺在榻上，傲因和刚才的绝世美人正睁着关切的眼睛看着他。张世充疑惑地撑起身子，“我这是怎么了？”

苏苏拍拍心口，柔声道，“大人吓死奴家了，您刚才突然就晕倒了，神志不清，胡乱说了好多话。表哥急坏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我们都疑心，大人过往可有癫痫之症？”

张世充奇道，“本帅不曾有癫痫病，沈姑娘说我胡乱说话，我都说了什么？”

苏苏看了一眼傲因，傲因闪烁其词，“妹子不敢说，只因这话是要掉脑袋的。张兄晕倒之后一直叫喊着说要……”

“要怎样？”张世充急问。

傲因与苏苏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说当今皇上昏庸无能，你要提兵造反，逼皇上让位给当今皇叔。”

“简直是胡说八道！”张世充蓦地跳了起来，“我怎么可能造反！”

“是呀，”傲因皱眉道，“小生也听得纳闷，我与张兄相识多年，深知张兄对圣上的忠心，所以觉得今日之事甚是奇怪。”

“就是，我怎么好好的突然晕倒呢？这里面肯定有鬼。”张世充气呼呼地说。

傲因道，“大人在朝中可有对头？”

张世充想了想，“不瞒傲先生，建康府宗惠宗少保觊觎我的大元帅之位久矣，处处与我作对。”

苏苏忽道，“大人，奴家便是金陵人氏。以前在金陵时，曾听人说起有种很厉害的蛊术，能通过咒语控制人的心神，大人刚才说与那宗少保是死对头，会不会他有意施法，陷害大人？大人试想，若您不是在家中，而是在朝堂上突然晕倒，说出那一番话，这后果……”

张世充不由冷汗直冒，“好险，若万一真如苏苏姑娘所说，那本帅岂不已成俎上之肉？这该如何是好？”

傲因道，“张兄，大丈夫行事须抢占先机，你既知宗少保有企图，何不先下手为强？”

“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傲因道，“这也不难，如今的形势，皇上最忌惮的就是塞外的胡人，你只须向皇上告发那宗少保与胡人暗中往来，只等扩充兵权，便与胡人里应外合，献出江山。”

张世充点点头，“此计虽妙，但我没有凭据，皇上如何会信？”

傲因笑道，“凭据皇上那里自然有。”

那一日，皇帝夜里忽然惊醒，只见先帝浑身是血，站在床前，凄然道，“皇儿，江山社稷，恐要断送在宗惠手中。”皇帝吓得手足瘫软，惊呼一声，先帝已然不见。皇帝一夜不眠，心惊肉跳，也未敢与人说知。次日上朝，正好张世充参了一本，皇帝一看奏折，竟是告发宗惠勾结胡人的，与昨夜恶梦似是有不谋而合之处，愈发不安。乃命张世充点起汴京十万兵马，速速前往建康府，以与建康府守军交换防务为由，暗中拿下宗惠，接管建康府。张世充心中欢喜，这傲因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假皇帝之手，除掉宗少保这个对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到张世充喜形于色地回来，忙碌着大军开拔，傲因与苏苏暗暗高兴，他们想要的，正是他的大军。

苏苏对着张世充笑靥如花，“大帅好威风，奴家跟着大帅，又可以回到家乡了。”张世充身子已酥了半边，伸手要来搂抱苏苏，傲因念动咒语，张世充身子一抖，那手竟缩了回去，神情也木了，对苏苏施了一礼，翻身上了马背而去。

苏苏对傲因笑道，“禺疆传你的锁心之咒，还真的灵验。”

（接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二）

张世充的大军昼夜兼程，赶往建康府。这一日夜，已到金陵城外三十里处。张世充命大军扎营休息，等天明进城。

明月当空，皎洁无瑕。鼙鼓不响，人声渐歇。苏苏像一朵穿花的蛱蝶绕过一顶顶宿营的帐篷，来找傲因。却见傲因正一个人坐在帐篷外喝酒，对月出神。

“哟，好一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呀。”苏苏咯咯一笑。

傲因一惊，见是苏苏，忙低声道，“都办妥了？”

苏苏在他对面坐下来，不屑地撇撇嘴，“这种事让我沈苏苏干，根本就是杀鸡用了牛刀。只要你师傅的药够劲，我保证这些士兵到了明儿晚上，个个躺倒不起。”

傲因给苏苏倒了一杯酒，“沈姑娘辛苦了，尝一杯人间佳酿。岂不闻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你有什么忧愁?难不成对月相思，恋上月宫里的嫦娥了？”苏苏看他眉宇间真的有一缕愁容，不觉打趣道。

“沈姑娘取笑我了，那嫦娥仙子，哪里是我敢妄想的。”傲因面色有点尴尬，落在苏苏一颗玲珑心里，倒显得欲盖弥彰。

苏苏便道，“男子汉大丈夫敢想敢做，月宫仙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女人嘛。你不敢想，别人捷足先登了可别后悔。”

傲因苦笑道，“三界之内，早有人愿意为嫦娥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反下天去，竖旗为妖。这话好有豪气！”苏苏重复这八个字，露出倾慕而好奇的神色，“傲因，是谁敢说出这么豪气的话？”

“司法天神杨戬。”

“咳咳咳……”苏苏忽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傲因关切地询问，“沈姑娘你怎么了？”苏苏摆摆手，“我……我呛了酒，没……没事。”

傲因看苏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起身倒了杯水，“沈姑娘酒量不行，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苏苏抓起杯子把一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面色恢复了常态，笑道，“你见过嫦娥吗，她是不是很漂亮？”

傲因点头道，“上次陪师傅上天抓青鸟时见过一面，真是三界少有的美人。”

苏苏冷笑道，“真的？比我还漂亮？”

傲因没料到她问出这话来，不由讷讷道，“苏苏姑娘当然也是绝世美人，你们……是不一样的漂亮。”

苏苏斜了他一眼，换了柔美的笑容，“不逗你了，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傲因，以你师傅的本事，你要天上的嫦娥，原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必垂头丧气。”

“得了吧，师傅让我早绝了这个念头。”傲因沮丧地说。

苏苏笑道，“别急，凡事都有个机缘，我一定会帮你的。总有一天，我让你与那月宫仙子春风一度，得偿所愿。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谢我呀。”

傲因喜道，“若有这一天，傲因情愿为苏苏姑娘端茶倒水侍奉终身。”

苏苏朗声笑起来，一脚将身边的石块踢到旁边的水塘中，水中的月亮被石块打散了，苏苏看着破碎的月亮，目光如刀，杨戬，怪不得你这样对我，原来是你心里早有了别的女人。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痛的。

第二天，建康府守将宗惠只道正常的换防，打开城门，迎接张世充的大军。张世充在接风宴席上突然宣读皇上秘旨，将宗惠革职查办，宗惠手下将官见事发突然，毫无准备，谁敢抗旨，又见张世充大军入城，便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就这样，张世充顺利接管了金陵守军，心中得意。只可惜，他还没得意多久，就接到一个接一个的报告，说军中突然蔓延开瘟疫，军士纷纷病倒不起。

张世充大惊，急忙找傲因兄妹磋商。傲因道，“大帅目前最要紧的是稳定军心，速访良药。再就是务必封锁消息，切勿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张世充点头称是，傲因便自告奋勇去帮他寻访治病良方，张世充称谢不已。苏苏道，“大人，军士病倒，大军失去战斗力，是坏事，却也是机缘。大人何不趁此机会征兵，扩充自己的实力？即使将来皇上问起来，也毫无过失啊。”

翌日。金陵城中到处贴出了征兵的告示，凡男子年满十四，均在被征之列。不过这金陵城纸醉金迷久矣，家家求安逸喜休闲，只要有口饭吃，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所以这征兵告示贴出来了，却报名者寥寥。

过了几日，眼见军中的瘟疫逐渐蔓延到了城里，说来也怪，这瘟疫似乎是专门针对男人的，下到几岁男童，上到八十老翁，都不能幸免，但女人却无碍。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张世充不胜烦恼。

这天傍晚，傲因回到营中，面有喜色,说找到了治愈瘟疫的灵药。张世充急忙找来几个病重的军士试验，将灵药泡水后服用，没一会儿，这几个奄奄一息的军士就好转了，不仅是好转了，精神气儿比往日更觉不同。傲因让他们比武练习，这几人竟全然不知生死，骁勇异常，只知前进，不知退后。张世充心中大喜，这灵药不仅能治病，还能治军啊！于是命全军上下服用此药。一日之间，军心大振，全军上下都处于一种欲燃欲烈的亢奋之中。

张世充的军营有治瘟疫的灵药，这消息在金陵城中不胫而走。那些男人得了瘟疫一筹莫展的人家，开始围拢到军营前求药。傲因放出话来，唯有肯从军者，才能得药。

当兵虽然不好，但肯定强过病死。于是，各家各户尽管千般不情愿，却都紧赶慢赶把男人送进了军营。

张世充却身体每感疲乏，精神不济，越来越懒于军务。不知不觉中，傲因成了军中的主心骨，只要他坐在中军帐，众将官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听命于他。很快，原来的十万人马已扩充一倍，金陵城中除了顽童，已见不到不穿军服的男人。傲因对苏苏道，“我们进展顺利，不知师傅北海那里如何了？”苏苏道，“不急，我们且在这里操练，等你师傅消息便是。”

两人正在谈论，忽有一名百夫长报告一件奇事，说金陵城门外有户人家，是个老婆婆带了几个男孩子一起住，却不知何故那群男孩子都没有染上瘟疫，百夫长上门征兵，被那老婆婆严词拒绝了。

苏苏甚觉奇怪，禺疆的瘟药已被她播撒到井水河水中，应该不可能有男人幸免。“那是个什么样的老婆婆？”她问。

百夫长道，“就是金陵城有名的灾星麻子婆，那几个男孩子好像都是没爹没妈的流浪儿。”

傲因疑惑地自忖，难道是这个麻子婆还是那几个孩子有什么特别？竟然让师傅的瘟药失灵。不行，夜长梦多，决不允许有这样的异类。他下令百夫长带一队人马前去，如再拒绝征兵，就以扰乱军心为名，就地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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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带着青鸟的尸体回了天庭，哪吒一个人柱着火尖枪在海边出神，他小小的身影在海天与礁石的背景下显得有点孤零零的。哪吒的心里早已焦躁不堪，十万天兵在北海屯驻了这么久，连个禺疆的影子也没看到，天兵闲着无事，一日比一日懈怠。他恨不能早日与对方遭遇，大战一场。

还没到晌午，天色却渐渐暗下来，还没到退潮，水鸟却像嗅到了什么不安，纷纷离开海面，飞回悬崖边的巢穴。哪吒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看看脚下，突然发现他所站立的礁石，原本高高凸出海平面，现在却已经离海面很近了。他吃了一惊，海水怎么涨那么快？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眼前的海水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托起，飞快地上升，他脚下的礁石一下子被浸没。他跳上了半空。沙滩，不见了，高山变成了小岛。他那十万天兵还懵懵懂懂地扎营在不远处的小山包上，而此刻的小山包，从他凌空看来，已经远远低于这片悬升的大海。

哪吒暗叫不好，一声尖啸，声传百里，想要警示天兵。可是整个大海的咆哮盖过了他的声音，他只看到这片积蓄了万千势能的悬海朝他的大营倾泻而下。天兵还来不及反应，纷纷被没入海中，而这海水却不似水，浓得像化入了铅，沉甸甸地拖住了天兵的身体，使他们怎么也使不上劲儿腾飞。天兵大急，越是激烈地挣扎，越是被拖下水底。

哪吒情急，要扑入海中施救，忽听耳畔闷雷般的一声低吼，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中升起一个庞然大物，他有绵延数里的八只长足，这八只长足仿佛吸盘一般，卷着海水，卷着海水中无数挣扎的天兵。他有一个宛如大鸟的头颅，发出桀桀的怪笑，那长足忽然像飞盘一样转动起来，挣扎着的天兵像被放进了绞肉机，霎时被绞成了血水。海水被染成了赤红色，而那八只长足还在这片赤红色中旋转着，绞杀着更多的生命。

哪吒心中大痛，这一定是太上老君描绘的禺疆了！他一振火尖枪，催动风火轮，幻出了三头六臂，凌空扑下，直取禺疆。禺疆长足一翻，那分不清是海水还是血水像铜墙铁壁般朝哪吒打来。哪吒大吼一声，长枪横扫，硬是在水墙中撕裂了一条缝隙，他从缝隙中插入，刺向禺疆。眼看着自己的枪尖已然逼近了禺疆的面门，禺疆却没有躲开，哪吒正暗自高兴，忽然禺疆双臂一振，吼一声“开”，哪吒顿觉一股强劲的力量迎着他的火尖枪而来，这力量在靠近他枪尖时硬生生分成了两股，往两个方向撕扯着他的枪，几乎要把他的枪从中间剖成两半。哪吒感到虎口生疼，双手发抖，那杆枪几欲脱手飞去。这才觉得太上老君的话不是闹着玩的，这个禺疆果然不好惹的。

哪吒不敢恋战，法力回撤，但禺疆的力量却像牛皮糖一样粘上了他的枪，他回撤，这力量也跟过来。哪吒着急之下，为不使长枪失控，他侧过身子，用肩膀硬接下了这股力量……

只觉肩膀上一阵剧痛，哪吒大叫一声，翻下半空。“三太子！”几十个从海水中挣扎出来的天兵托住了他。

“快驾云跑！”哪吒急道。天兵亦急道，“不知道这海水里有什么东西，我们只觉得浑身沉重，驾不了云。”哪吒道，“卸下盔甲，离开水面，再试试。”

这群天兵依言脱去铠甲，护着哪吒，奋力一跃，虽跃离了海面，但是却只能在半空爬行，无力跃上云层。哪吒肩膀伤重，也只能兀自咬牙坚持。一行人仓惶从半空逃走。

禺疆一见哪吒逃走，收了八足，变成人形，飞身追来。哪吒和天兵逃了一阵，眼见禺疆已经逼近，他们却无力再飞，哪吒低头一看，下面恰好经过一片崇山峻岭，他灵机一动，对天兵道，“我们四散逃开，隐匿到丛林中，他就不好追了。”

禺疆见哪吒等人忽然向山林中降落，也按下云头落了地。只见此地重峦叠嶂，林木茂盛，那几十个人如撒豆子一样落在密林深处，哪里看得见。禺疆冷笑道，“三太子，逃到山里就有用了么，待我推平此山，让你们葬在山里。”

亲们久等了，这就来更！

（接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

（三）

老周家的茶摊在梅山山口摆了二十年了，生意甚好。只因这梅山绵延百里，从进山到出山，普通人不走个几天出不来，所以过往的行客商贾，都会在老周这里歇个脚，补充水和干粮，为进山出山做好充分的准备。

今天，在梅山占山为王的康老大带着五个兄弟进了茶摊，老周热情地招呼他们，“康大爷上座，今儿是要出山吗？先喝一杯好酒再上路。”

康老大笑笑，“在山里闷得久了，出来走走，顺道把几张皮子拾掇拾掇。”兄弟六个便坐了下来。

天忽然变得阴沉了，乌云压顶，白日移光，老三道，“大哥，只怕要下暴雨。”康老大神色却凝重了，“兄弟们，我看倒像是地上发生了战事，有煞气上冲。”正说着，一个翠衫少女走进了茶摊，少女姿容俏丽，腰间扎着黄色流苏，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肩背赤金雕弓，腰挂翠羽长箭。“店家，请问这里是梅山吗？”她脆生生地问。

老周见来了新客人，指着山路笑着说，“从这里走进去，就是梅山了。”

少女显得很高兴，又问，“店家，请问有没有几个被称作‘梅山兄弟’的人住在这梅山里面?”

康老大几个听到梅山兄弟，耳朵都竖了起来。老周用手指着康老大，对少女道，“姑娘你今天问巧了，你找的人都在这儿呢，这位就是梅山的康大爷。”

少女上下打量着哥儿几个，忍俊不禁，“你们就是……”要知道梅山兄弟不仅长相奇特，装束发式在人群里也属于剑走偏锋，过目难忘的。康老大清了清嗓子，“请问姑娘是何来历，找我们兄弟有何贵干？”

少女双手抱拳，笑容灿烂，“在下昆仑山阐教弟子玄瑛，我是来找我师兄杨戬的，你们是他的结拜兄弟，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吧？”

梅山老四冷哼一声，“姑娘你找错人了，杨戬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结拜兄弟！”

玄瑛如挨当头一棒，笑容凝结在脸上，愣在当场，什么？卑鄙无耻？眼前这几个怪模怪样的人真的是师兄的结拜弟兄么？“你们……你们到底认不认识杨戬？”

“认识。”康老大沉声道，“不就是灌江口的杨戬，后来的司法天神么，何止是认识，还被他出卖！”

玄瑛闻言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师兄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出卖兄弟！你们敢侮辱我师兄，我对你们不客气！”

梅山老二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敢口出狂言，我让你瞧瞧我们梅山兄弟的厉害！”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忽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惊抬头，只见茶摊里的客人都目瞪口呆地凝望着远空，语无伦次，“妈呀……你们看……山……山飞起来了……”没错，他们没有眼花，远处的几座山头，竟被拦腰截断，像积木倒塌一样，轰然跌落下去，扬起满天弥漫的尘埃。

康老大脸色变了，“兄弟们，有人想推平梅山！”他一声呼喝，兄弟六人腾空而起，向着远处被削落的山头飞去。

玄瑛见他六人离去，也震惊于眼前所见，推倒这么高的山，得有多强的法力啊。看来这梅山有大事发生。别的客人四散逃走，她一纵身，反向山林中追去。

莽莽苍苍的林海被掉落的山头砸得面目全非，到处是折断倒伏的大树和滚落的岩石。玄瑛正待细看端倪，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竟是一杆系着红樱的长枪。她捡起长枪，拨开旁边倒塌的树木，却见一个小男孩躺在地上，肩膀流血，晕过去了。

“小弟弟，你醒醒。”玄瑛急忙蹲下身子去扶他，唤他数声不应，便运起法力替他疗伤。随着玄瑛输入真气，她却感到这小男孩的伤口内有一股强大而凶狠的对抗力量，对她构成了屏障，她几次强行突入，那力量却宛如邪魔，将她的真气一口一口吞噬。

玄瑛的额头渗出了汗，小男孩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小弟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了你？”玄瑛见他醒来，急忙发问。

小男孩尚有点神志恍惚，看看玄瑛，见她衣裙依稀似道袍之样，“你……你是玄门弟子？”

玄瑛点点头，小男孩这才虚弱地道，“多谢同门相救，我是哪吒。”

“你是太乙真人的徒弟哪吒？”玄瑛吃了一惊。

哪吒点点头，“正是在下，你是……”

玄瑛面露喜色，连忙施礼道，“见过哪吒师兄。我是黄龙道人门下弟子玄瑛，太乙真人是我师伯啊。”玄瑛扶起哪咤，正要细问缘由，忽闻半空之中传来打斗之声。

玄瑛与哪吒仰头观看，只见半空中梅山六兄弟正与一庞大的八足怪物缠斗……哪吒不由失声叫道，“梅山兄弟？是他们？”

话说康老大带着兄弟几个去拦截推平梅山之人，正遇到了发怒的禺疆。禺疆只当他们是群山里的妖怪，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等到兄弟几个兵器一齐上前招呼，禺疆才发现这几个山里的妖怪比刚才的三太子难对付。禺疆抖擞精神，八足齐上，对付梅山兄弟的围攻，竟有条不紊，应对从容。几十个回合下来，梅山兄弟已渐渐露出败相。

禺疆趁六兄弟正竭尽全力与他八足鏖战，丝毫不敢分神他顾，忽然狂笑一声，一抖胳膊，他那从未参战的细长的右臂竟变得粗如门柱，五指如杵，向康老大面门击来。康老大正被他两足缠住，分身乏术，眼见这凌空一击避无可避，忽听“梆”地一声，一枝翠羽长箭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中禺疆的手臂。

这可不是普通的箭，锐可穿透铁壁铜墙，禺疆被突然偷袭，毫无防备，吃痛大呼，身形一挫，梅山兄弟趁机脱出八足的纠缠，回首一望，放箭之人立于半空，正是玄瑛。玄瑛高声叫道，“趁他受挫，赶快逃命要紧！哪吒受伤，梅山可有暂时藏身之处？”康老大一挥手，一行人极速向山林中遁去。

那是个通往地下深处的山洞，梅山兄弟几个和玄瑛扶着哪吒进来，康老大道，“此洞深入地下数里，是我们兄弟几个闭关修炼之处，就算外面的山都削平了，这里也不碍事。”

此时的哪咤又陷入昏沉沉的状态，康老大甚觉奇怪，“三太子仅是肩膀受伤，为何会如此严重？”玄瑛道，“我也奇怪，我帮他疗伤，可是输入的真气大半都被阻隔，能进入他体内的微乎其微，这一路，他就是这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梅山兄弟与哪吒一起经历过封神之战，又都曾是杨戬结拜兄弟，彼此相熟，听玄瑛这么一说，兄弟几个双掌相抵，一起发力，汇集成强大的法力，输入哪吒的体内，帮他疗伤。事实说明玄瑛的感觉没有错，梅山兄弟汇集到一起的法力已强过玄瑛数倍，但仍然有隔靴搔痒之感，无法突破无形的阻隔。但毕竟梅山兄弟合六人之力，终有部分法力强行透过屏障，灌入了哪吒体内，在这个强刺激下，哪吒又苏醒过来。

暂时苏醒的哪吒谢过大家，说了禺疆之事，又担忧那几十个一起逃进梅山的天兵性命，老四叹道，“你们落下的地方，山头都削平了，只怕那些天兵凶多吉少。”直气得哪吒咬牙切齿，发狠道，等自己伤一好，就奏报玉帝重整旗鼓，再发大军，誓要剿灭禺疆。

玄瑛道，“哪吒师兄，杨戬师兄去过玉*泉山，他一定是向玉鼎师伯打听禺疆之事，我们应该去找他。”

哪咤诧异道，“杨二哥？他在汴京曾帮我打伤黄河河伯，但没有现身，我就一直没见过他。”他沉思片刻，又道，“杨二哥因为沉香的事跟天庭的梁子只怕难解，我看他未必会上天来管这事儿。”

康老大听哪吒一口一个杨二哥，不禁奇道，“三太子，你怎么原谅那个小人了，又跟他称兄道弟？”

玄瑛又来火了，指着康老大骂道，“住嘴，你骂谁小人？我师兄是瞎了眼睛才结交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兄弟！人家兄弟同生共死，忠肝义胆，你们倒好！早知道刚才不救你们了，让你们被那个魔头打死算了！”

康老大正待分辨，梅山兄弟一齐亮出兵器，“大哥，我们帮你教训这毛丫头！”

第十八章 重掌帅印

（一）

这场席卷全城的瘟疫并没有绕过麻子婆婆和孩子们。

自从张世充贴出了征兵告示，在酒楼干杂活的二郎和小荣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带回了家。小荣兴奋地告诉大家，这回征兵年龄放宽到了十四岁，自己刚好满了年龄，想去从军。

麻子婆婆放下手上的活计，问小荣为什么要去当兵。小荣道，“去了军营可以吃军饷，还有机会出人头地。”二郎求救地看向婆婆，“婆婆，你管管小荣吧，他跟我吵了一路了，我怎么劝都不听。”

麻子婆婆便问小荣，“你觉得婆婆和你二郎哥哥待你如何？”

“当然好啊。”小荣立刻接口。

“那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

小荣抓抓头，“我……我当然舍不得，可是……如果我去当兵，起码能自己养活自己，婆婆和二郎哥哥也不用那么累了。”

麻子婆婆板下脸来，“小荣，你太天真了，军饷不是白吃的，那可是要用命来换的。婆婆宁愿辛苦，也绝对不愿意你去送命。”

二郎也拍拍小荣的肩头，“别倔了，婆婆走过的路比咱走过的桥多，听婆婆的，这次突然大规模招兵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到军营里你不知深浅，那地方肯定比咱干活的酒楼要复杂多了，可别糊里糊涂去玩命。”

这件事便算作罢。但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小荣就病倒了。他浑身长出了鸽子蛋大小的水泡，疼痛难忍，发高烧说胡话，不过半天光景，已经人事不省。二郎替他进城去找药，这才发现城里已经有很多人得了和小荣一样的病，就连郎中自己也不能幸免。到处都是瘟疫的传言。二郎回家告诉了麻子婆婆，婆婆听说是瘟疫，急忙将小荣单独隔离起来，紧闭大门，不许孩子们再外出。

可是，婆婆的措施还是晚了一步，小宝也病倒了。二郎不顾婆婆的劝阻，再次进城打听，这一次，他听说张世充的军营里有个叫傲因的高人找到了治瘟疫的药，只要把人送进军营去当兵，喝了那种圣水就好了，不仅好了，还勇武胜于从前。二郎将信将疑，但看到不断有人家把奄奄一息的父子兄弟送往军营，离开时个个笑容满面，也就不由得他不信。

麻子婆婆却反对把病倒的两个孩子送往军营，在她看来，先是征兵，再是瘟疫，再是灵药，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二郎一筹莫展，不去吧，眼看着小荣他们性命难保，去吧，又担心也是死路一条。想了一会，二郎道，“婆婆，不如我们求求上次送我们房子的神仙吧，也许他能听到，他能来帮我们呢。”

麻子婆婆和二郎摆好了香案，婆婆说，“我们也不知道那神仙叫啥，怎么求呢。”二郎道，“我记得他说过，他以前也叫二郎，那我们就叫他二郎神吧。”

“二郎神？”麻子婆婆带着疑惑的表情点点头，“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可能天上真有这么个神仙。”顺子、水根、阿旺虽然年纪小，为了救伙伴，也学着婆婆和二郎一起跪下了。

可是，一注香还没有燃尽，二郎却突然支撑不住，歪倒下去。麻子婆婆急忙去扶，却突然看到二郎裸露的手臂上也出现了水泡，“二郎……”她焦急地喊出来。

二郎咬牙道，“婆婆，神仙来不及指望了，趁顺子他们没染上，你快带他们逃吧。”

麻子婆婆摇头道，“不，婆婆不会丢下你们的。这样吧，先活下来要紧，婆婆送你们去军营讨药。”

二郎看看几个年幼的孩子，叹道，“婆婆，你一个人背不了我们的，还是别耽误时间了，快逃吧。”

麻子婆婆站起身，“顺子，水根，阿旺，你们帮婆婆一起砍些树枝来，我们扎个柴筏子，一定能把三个哥哥拖进城。”

当他们扎好了一个筏子，就小心翼翼地先把病得最重的小荣抬上去，就在这时，麻子婆婆的手不小心被一根尖锐的树枝划破了，鲜血滴下来，滴到了小荣的脸上……

“婆婆你看！”顺子忽然惊叫起来，“小荣哥哥脸上的水疱怎么瘪了？”真的，麻子婆婆的鲜血恰好滴落在小荣脸颊的水疱上，那水疱竟然瘪下去，消失了……

啊？难道我的血竟然可以？麻子婆婆不敢置信地愣了片刻，激动地叫顺子，“快拿厨房的刀来！”

说来真是奇怪，麻子婆婆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臂，把血滴到小荣身上，粘上婆婆鲜血后那些水疱都消失了，没多久，小荣竟然清醒过来。麻子婆婆又如法炮制，小宝和二郎身上的水疱也消失了。

“婆婆你太神奇了！”孩子们开心地围着婆婆，“婆婆你才是神仙！”麻子婆婆流了很多血阵阵头晕，她当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血能治好这个瘟疫，但是既然能救孩子们，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就是让她流干了血她也心甘情愿啊。

院落里又响起了欢乐的笑声。不过，这笑声没有能持续多久，一队士兵就找上门来了。

“有人举报说你们在施妖法……”看着没有病容活蹦乱跳的孩子，百夫长狞笑地指着二郎，“小伙子，你跟我去军营，傲先生有话问你。”

“长官，我家孩子不愿从军。”麻子婆婆拦在了二郎前面。

“哼，丑婆子，那你就把妖法从实招来。”百夫长一把揪住了麻子婆婆的衣襟。

“你放开我婆婆！”顺子叫道，“我婆婆她没有施妖法，她只是把血滴到那些水疱上。”

“哦？这么神奇的血？”随着话音，一个青衣公子推开百夫长，走上近前，打量着麻子婆婆。

“傲先生，您亲自来啦？”百夫长一见是傲因，忙乖巧地退到一旁。

傲因锐利的眼神扫过麻子婆婆，这真是个又老又丑的婆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难道说，这是个巧合，凡间恰巧有个人的血，能治好师傅的这种瘟毒？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巧合，毕竟世间万物复杂多样。

“老婆子，你是什么来历？如果你没有妖术，为什么全城的药都治不好瘟疫，你的血却能治好呢？”傲因冷冷地问。

麻子婆婆冷冷地回应道，“你们的军营里不是也有治病的灵药吗，莫非你们也有妖术？”

“你……”傲因不曾想一个凡间老婆子竟敢顶撞他，不由气结。他手一伸，掐住了顺子的脖子，“丑婆子，你好好地交代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麻子婆婆要去抢孩子，被傲因一只手拦得死死的，她只得惊惶地连连摆手，“军爷，我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呀，求您饶过我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傲因想，看这婆子的样子，不像个会法术的，既然她的血能治病，倒不妨带回去放出她的血送给师傅，没准有些用处。他松手放了顺子，招呼百夫长，“来呀，给我把这个妖妇人带走！”

两个士兵上来扭住了麻子婆婆。二郎和小荣冲上前来，就要与士兵撕打，“不许你们抓走婆婆！”

麻子婆婆一看形势不对，焦急地对二郎喊道，“别管婆婆，二郎，你打不过他们，快带兄弟们走。”

傲因不耐烦地抬起眼皮，“把这老婆子带走，那几个小崽子都给我杀了。”

军士们刷地抽出了腰刀，逼向二郎。“跟他们拼了！”二郎和小荣嘶吼一声，扑了上去。孩子们手无寸铁，又怎是军士的对手，小荣一个趔趄，被军士按到在地，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就要扎进他的胸膛，麻子婆婆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的挣脱了抓住他的士兵，大吼道，“不许伤害我的孩子！”她像疯了似的撞向挥刀的士兵，合身扑到小荣身上……

刀，闪着寒冷的幽光，从背后穿透了麻子婆婆的胸膛，“婆婆！婆婆！”她看见孩子们向她扑过来，摇晃着她，哭泣着呼喊她，可是，她竟然没有觉得痛，好奇怪的感觉呀，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孩子们、军士们的脸都变得朦胧了，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被释放出来，那间蒙着纱幔的装满记忆的屋子忽然向她敞开了大门，她抬头看向天穹，一身玄衣，手执三尖刀的俊美天神飞身而来，这一次，她认出了他，“杨戬，快救……救我的孩子……”

“天庭授命司法天神杨戬挂帅出征，讨伐禺疆，众卿可有异议？”

“我等愿听号令。”没有人有异议，知道往事的人以为杨戬早就死在昆仑山下，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有命回来，心中有的害怕，有的暗暗欢喜，而那些从没有见过杨戬的散仙，今日见到传说中的司法天神，只觉得比传说中更冷肃霸气。

玉帝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杨戬，从娘娘回来，发髻上的玉簪就让他明白了杨戬已不负所托，但是杨戬并未与娘娘一起现身，倒让他不好开口询问。这个娘娘，是逼他在大殿上亲口与杨戬言和呀。此刻，他舒了一口气，“杨戬，你可愿意接印？”

杨戬缓缓地说，“若要杨戬接印，我想先问陛下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玉帝一愣。

杨戬道，“陛下是要除掉禺疆还是要保住三界？”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若陛下是为了要除掉禺疆，以免他威胁陛下的宝座，那就可以不计代价，若陛下是为了保住三界安宁，那就不能不计较代价。”

“这……”玉帝一时语塞。

王母见状，忙道，“陛下是三界之主，谋的是三界福祉，禺疆固然要除掉，可也不能因此给下界带来灾难。陛下您说是吧？”

“对，对，娘娘言之有理。”玉帝笑道，“杨戬，朕就是这意思，你可明白了？”

“杨戬明白。”他能感到，大殿内有一道忧虑的目光投向了他。他的心中，竟有了说不明的惆怅，此番他没有胜算，却不得不为。她替他担心，他原该感到高兴，说明她心里还是看重他，可是他却丝毫没有高兴，如果他注定给不了安闲舒适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那又何必期望她一颗心放在他身上呢。

杨戬再次踏进真君神殿，没有他想象中的凌乱与荒芜，却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断过勤快的主人，窗明几净，案卷齐整，不染纤尘。

“表哥，你还满意吧？上次你变成天奴的样子，只怕没及细看，今天好好检查一下八妹的成果，哪里做得不好，我这就重新收拾。”文华笑意盈盈地陪他一路行来，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我怎么敢挑你的毛病，又哪里能挑得出你的毛病？”杨戬微笑地看着她。这个小表妹天生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刚才他已经听了仙官们各种腹诽，差不离都说八妹代理奏折期间，比二郎神还要不讲情面。

“表哥，这次讨伐禺疆，你带我去好不好？”文华亲昵的挽住杨戬的胳膊。

“那可不行。”杨戬一口回绝，“你是娘娘的心肝宝贝，我可不能带你去冒险，你还是在这里继续看奏折吧。”

“母后回来了，有她帮着父王，能有我什么事呀。”文华嘟哝着，“我想陪表哥去嘛，我可以帮你的，上次我抓河伯，可是立了大功的。”

“别提抓河伯了。”杨戬忍不住刮她的鼻子，“你都把我吓死了。”

文华不依不饶地扭着身子，“反正表哥会保护我的嘛，让我去好不好？”

杨戬正色道，“禺疆可不是河伯那么好对付，不用再说了，不许去。”

文华气的一跺脚，“哼，不理你了，我找母后去！”扭身跑了。

杨戬也没有去追，想必玉帝王母不会由着她吧。一阵甜香却随风送来，奇怪，真君神殿，是从来没有种过花草的啊。这香气，不似梅花的“暗香浮动”，又不似莲花的“香气益清”，既清芬袭人，又浓香沁脾，他闻出来了，这是桂花香啊！他循香而去，在神殿的后院里看见了几株桂树。

清风飒爽，那桂树在他眼前婆娑摇曳，树上小小的花朵跃离了枝头，在空中飞舞，宛如金色日光中翩翩振翅的蝴蝶，又如夏夜星空里穿梭畅游的萤火虫，无数小小的花瓣缠绵地飘呀飘，轻轻地，落到他的脸上、他的发间、他的银甲上……他被这奇景沐染着竟痴了，这就是传说中浪漫奇妙的“桂花雨”吗？

第二十章 单刀赴会

（一）

禺疆紧紧扣住苏苏的手腕，一言不发，一路将她拽进大帅府的内室，碰地合上了门。随后跟来的傲因想追上去说什么，终究还是停步在了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禺疆这才放开苏苏，沉默地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外袍、中衣……苏苏看看他紧绷的脸，强笑地迎上去，“禺郎，虽说小别赛新婚，也不用这么急，天光还亮着呢。”

禺疆只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脱！”

苏苏顺从地蹬掉了小皮靴，脱去了上身唯一一件小背心，禺疆一把抓过她雪白的胴体，猛地将她推倒在床上，撕碎了她的红色皮短裤。苏苏忍住了尖叫的冲动，禺疆粗鲁的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让她疼痛得咬住了嘴唇，可是她没有求饶。她沉默地看着天花板，承受着这个气喘如牛的男人，在她身上发泄着不安与愤怒。

“苏苏……你……你回答我……”禺疆在最初的猛烈冲击后，死死地压着她的身体，仿佛不如此，这个女人就会变成空气溜走了，“你……会不会背叛我？”这是禺疆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从来，他都是叫她美人儿或者宝贝儿。

苏苏偏过头去，避开他热辣的气息，简短地说，“不会。”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又从身体上传过来，苏苏闷哼了一声，禺疆掰过她尖尖的小下巴，“你在骗我……”

“我……我不敢的。”苏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在眼睑下投下一排阴影。

“你到底是不敢，还是不会？”禺疆低声嘶吼道，把她裹得更紧，苏苏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开裂了。“我……我不会背叛你。”她虚弱地说。

禺疆翻下她的身体，闭上了眼睛，声音有着难掩的疲惫，“说,你今天为什么骗我？”

苏苏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不明白你指什么。”

“还装！”禺疆忽地大睁了眼睛，撑起胳膊肘，瞪着鬓发散乱一丝不挂的苏苏，“这个救你的男人到底是谁？他说是你哥哥，你却说不是，你难道不是在欺骗我？”

“他……他真的不是我哥哥……”

“那就是你的旧相好？是不是？”禺疆厉声道，一伸手掐住了苏苏的喉咙。

“不，不是……”苏苏喘不过气来，痛苦地张着嘴，“我没有……相好。”

禺疆冷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看你的眼神，是愿意替你去死的眼神，沈苏苏，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剥光衣服吊到长江上，让这个男人看看！”

不要，不要，苏苏拼命摇着头，今天看来混不过去了，如果被禺疆当作相好，自己和哥哥都没活路，趁禺疆手指一松劲，苏苏就索性赖倒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脖颈，放软了声音，“禺郎，你饶过我，我说，他……他真的是我哥哥，我是怕杨戬杀他，才不敢认，我不是存心骗你的。”

“你怕杨戬杀他？”禺疆狐疑地问。

苏苏点点头，“当时杨戬拉着他，我怕我认了他哥哥，杨戬一刀杀了他。”

禺疆忽然劈面问道，“你跟杨戬到底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我看今天杨戬的神情，根本就不像要杀你哥哥，倒是很关心他？”

苏苏心中一抖，脸上却愈加有了无辜的媚态，“奴家和哥哥在湘西山中，司法天神办案正好经过那里，撞见了奴家兄妹，你知道，那些神仙根本就容不下我们这些妖孽，我和哥哥分头逃走躲他的追杀，结果走散了。禺郎，你说奴家能不恨杨戬么。至于我哥哥和杨戬之间究竟怎么相识，奴家真的一无所知。想来是我哥哥他性情耿直，杨戬觉得他好利用罢了。”

禺疆将信将疑，“果真如此？”苏苏滑如凝脂的肌肤蹭在他胸前，娇声道，“禺郎，你刚才那么粗野，都没有让奴家快活，现在还不相信人！苏苏都是你的人了，怎么还会有二心呢，苏苏这一辈子的富贵荣华还指着郎君呢。”

接第二十章 单刀赴会

（三）

禺疆回到亭中时，手中多了一对宝剑，此剑装饰华美，剑柄上，一把雕刻着龙纹，一把雕刻着凤纹，垂挂着红色璎珞，的确是精致的礼物。禺疆笑道，“苏苏，你看我这个见面礼如何呀？此剑一雄一雌，凤纹者为雌，送给你，龙纹着为雄，送给大舅子。”

苏苏满脸是笑接过宝剑，声音愈发娇滴滴的，“禺郎，你真是有心人，苏苏这里代哥哥一并谢过了。”杨戬也欠身致意。

禺疆落座，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只手握住了杯子，却没有喝，眼睛瞟着杨戬，“大舅子，这礼我也送了，你考虑得如何呀？”

苏苏望着禺疆那只握杯的手，想起傲因的话，心跳如鼓，却听杨戬淡然道：“妹夫这般美意，沈某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苏苏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长出一口气。禺疆慢慢松开了握杯的手，呵呵笑道，“我就看出来，大舅子是个聪明人。”

这时，苏苏站起身，手捧那一对雌雄宝剑，笑靥如花，“禺郎，我与哥哥昔年在湘西山中闲来无事，曾琢磨出一套剑法。今日见到禺郎宝剑相赠，不觉忆起从前的逍遥岁月。”她又看着杨戬道，“哥哥，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为禺郎一舞，也请禺郎为我们指点一二。”言毕，苏苏将雄剑扔给杨戬，自己将雌剑抽出，挽了个剑花，竟是柔媚多姿。

杨戬会意起身，配合着她也起了个剑式，这剑式煞是好看，却没有半分攻击性。禺疆抚案大笑，“你们这剑法，看这起始，就只能怡情养性，临阵杀敌怕无半点用处。”

杨戬起初不明白苏苏的用意，只见她剑招轻盈，却每一招都不离开自己寸步，仿佛青藤缠树，为了配合她，他也喂给她华丽的剑招，苏苏眼中流露出嘉许。于是亭前两个人衣袂飘飞，缠缠绵绵，竟如表演一场柔情万种的舞蹈。

苏苏在剑影中得意地对禺疆笑道，“禺郎，你看这剑法怎么样？”禺疆不屑地摇头，“华而不实。”

杨戬就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苏苏所想，他佯装不悦道，“不过是亭前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而已，妹夫何故看不起人？”说着，他身形一飘，已离了地面，苏苏的剑也跟了上来，两个到了空中，一来一往的剑法也舒展了许多。但是苏苏的剑招始终贴着他的身擦过，飘舞的裙裾和发丝甚至拂到他的脸上。苏苏问道，“禺郎，现在怎样？”禺疆神情松懈下来，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怎么样，小儿女之戏耍罢了。”

此时两人的身子已在高于亭子的空中，只听苏苏不服气地喊道，“哥哥，莫让禺郎看不起我们！”话音刚落，苏苏收了宝剑，身形一转，已变作一条巨大的火赤练蛇，蛇头高昂，蛇信微吐，身体长达数丈，盘旋于空中。杨戬见状，也将身一摆，变作了一条灰色的大蟒。但见空中两条巨蟒，气势不凡。禺疆笑出了声，“不错，这真身倒是威风了许多。”

赤练蛇甩动尾巴，那长长的蛇身绕了几圈缠在大蟒的身体上，蛇头贴近大蟒低声道，“快走！”大蟒会意，两条巨蟒交叠缠绕，似乎在放松快乐地嬉戏悠游，身形却逐渐地越飘越高。

禺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们玩得过火了吧，脸色一暗，对空中叫道，“苏苏，够了，快回来！”

杨戬沉声道，“苏苏，禺疆有警觉了，你跟我闯出去！”苏苏猛地将身体又向上跃起，“不管他，快！我们还没出箭的射程。我要赌一赌。”

禺疆见苏苏不听自己的喊叫，反而飘的更高，去得更快，心猛地沉了下去，不好！苏苏是要帮着他哥哥逃走！他暴怒地抓起酒杯，掷到地上，大喝道，“傲因，给我放箭，射死沈秋石！”

可是禺疆却没有见到喷射而出的箭雨，提着弓箭满头是汗的傲因跑了出来，“师傅，赤练蛇和大蟒缠绕在一起，没……没办法瞄准啊，稍有不慎就会射死苏苏姑娘的，我们不……不敢动手。”

“蠢货！给我！”禺疆暴跳如雷，怒火满腔，也未及多想，抢过傲因手中的弓箭，开弓如满月，一箭向空中射去。这一箭，他射出去就后悔了，因为这两条蟒蛇在缠绕游动，他原本瞄着灰色大蟒的头部，但一转眼，那箭其实已奔着赤练蛇的腹部而去了。然而，开弓焉有回头箭，禺疆眼睁睁看着淬着他剧毒法力的金箭越来越接近苏苏，只惊得向天空大叫道：“苏苏快躲开！”

忽然，那灰色的大蟒有意无意灵巧地一个腾挪，恰恰将赤练蛇遮在了身后，一柄宝剑从大蟒口中飞出，正是禺疆方才所赠，以迅雷之势向飞来的金箭削去，金箭被宝剑强势一撞，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乱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赤练蛇换回了苏苏的模样，一掌推开了身边的大蟒，急叫道，“杨戬，你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大蟒惊得浑身一颤，“你……你怎知……”

禺疆看着被击飞的金箭，先是如释重负的欢喜，忽又面如死灰，不，以一条千年蛇妖的修为，沈秋石怎么可能挡得开他气急之下这一箭？不，不对，他一定不是沈秋石……禺疆一咬牙，身子冲天而起，“拿命来！”傲因看不懂刹那间师傅脸上的风云变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蟒见禺疆追来，亦摇身变回了人形，只是，他已不是沈秋石，而是手执三尖刀，凤冠银甲的战神！杨戬也顾不得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假扮，情急之下一伸手拉住了苏苏的袖子，“不要犹豫了，我带你闯出去，回到你哥哥身边去。”

苏苏却微笑地看着他，“快走吧，他就要追上来了，以你一人之力，不要冒这个险。务必告诉我哥哥，让他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苏苏眼中虽有不舍，却决然地撕裂了自己的衣袖，杨戬懊恼地看着手中的半截衣袖，而苏苏的身子已飘离了他……

他，终究是不能替大哥带走她！杨戬忽然喝道，“沈苏苏，要回去也不能这样回去！”苏苏一愣，却见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闪着寒光，迎面向她刺来……

就在一瞬间，苏苏明白了杨戬的苦心，连杨戬都没有想到她能将自己的心思明白得这么快，她的脸上绽放出灿若云霞的笑容，“杨戬，谢谢你。”三尖两刃刀的寒芒映衬着她的脸庞竟有如明月般的清辉，闪亮的刀尖，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她的肩胛。

血色，顿时在空中弥漫开来，像开出了朵朵缤纷绚丽的桃花，沈苏苏，在血色桃花中凝望着杨戬，看到了他幽深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忧伤与不忍，她明艳地对他笑着，失血的无力却令她的声音格外温柔，“傻瓜，你知道吗，我哥哥他最讨厌吃核桃酥，因为太腻了，我也不喜欢吃酸杏儿，还有，我哥哥，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叫秀秀的姑娘。”

苏苏的身影在血色中坠落下去，禺疆看到了这被染红了的半空，他飞冲到她身边，抱住了那浑身是血娇小的身体，他万年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慌，“苏苏，你没有死吧？有我在，我来救你……”苏苏半合着眼睛，恍惚地找寻早已消逝在云端的天神，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她的目光，终于转移到眼前紧拥着自己的怀抱，她诧异地迷迷糊糊地看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满脸写着焦急与惊惶，他将她抱得那样紧，正毫无保留地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身体，试图减轻她的伤痛。但是她，却宁愿这疼痛来得更强烈一些，她宁愿她的肩上永远留着这块伤疤，她宁愿在这疼痛里过一辈子。

她最后瞄了一眼眼前禺疆那张惶急的脸，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了身体。杨戬，除了你，我沈苏苏对男人的魅力，到底不会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