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英雄传》外传《残影已失》
十
小耳也曾幻想过，战场上那猎猎的风鸣。他想象过展开的战旗，和战旗下整齐的士兵。他们的眼里闪耀着必死的信心，在号声响起时，一群狼会迎着箭雨，狂奔上去，披荆斩棘。
可是真的，现在自己，就站在这支凶猛的军队里。他就是其中的一位士兵。循着青山的走势，放眼望去，能隐隐看见那边白色的身影。
阳光从天上剥落，在树干上涂上金釉，在草地上砸成碎影。风有点静，淡淡的羊膻味从草地的彼端飘来，让狼族的尖牙利齿就要疯狂地呼喊起来。
如果不是站在这里，小耳这辈子都不会感受到这样的气氛，比他想象的那一切更加真切，也更加残忍。它渴望而紧张，兴奋而恐惧。现在面前的草地还是空旷的，繁密的，但它一旦被选作沙场，那么这里就将山河易妆。交战的双方都在策划着对方的死亡，不吝于狡诈，不惜于屠杀。
来这里的路上，小耳突然想起自己的爸爸。那种惊人的勇气令他发颤，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荒芜的精神。当他迷离了自己的眼神，便又会看到身边的战友。前不久炫耀自己的好刀的那只狼，正伸出他的爪子，时刻准备砍杀甚至撕碎面前的那一大群敌人。
一声号响，众狼突然就化为灰黑的波浪，汹涌地把草地吞噬。
阳光在草叶上跳舞，草叶在众狼的脚掌下倒伏。战旗在空中摇曳，一支箭突然射过来，把战旗上的头像射穿。如果那是只真狼，那可就已经没命了。小耳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久之前，小耳逃亡时看到的箭雨，又惊人地还原在他的眼前。
小耳突然想逃。他看到妈妈消失的背影，在箭雨中逐渐模糊。小耳根本就不想死，成为换来食物堆一寸高度的无名氏。可是背后的狼群正亮出锋锐的武器，死命地向前冲，根本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
他们是想宰了羊族，顺便也肯定会宰了逃兵。逃兵的脑袋可比敌人的脑袋还要多值几个羊肉罐头。
好孩子是不会被伤害的！小耳咬了咬牙。我是个好孩子，不能做坏事！
小耳迎头赶上那位骁勇善战的刀主。在他的身旁，小耳感觉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这是小耳第一次喜欢上这个口若悬河的家伙，但是他没想到最多也就这么一次。
远处划过一缕灰烟。在那遥远如同地平线一样的地方，一只伤了胳膊的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大声地对狼族后面的战士们喊道：“前面的草丛有三只羊在伏击，想要消耗我们的兵力！”
小耳身边的狼突然就振奋起来，他呲起了他的牙齿。“三只羊么？我去把他们干掉！”他自信的声音和他鼓起的肌肉一起涌动，震得山上的树叶都要瑟瑟发抖。
“你——你打不过他们三个的！”小耳着实吃了一惊，他猛地拉住冲动的战友。他声音里涌动的情绪，与其说是匆忙，不如说是担忧。他眨巴着他纯洁无暇的眼睛，真诚地建议道：“要不我们等别的狼一起过去吧！”
那位刀主被小耳这么一拉，非但没有屈从的意思，还流露出一丝微微的不悦。“不是还有你吗？”他打着如意算盘，洋洋自得地准备好领赏了，“我顶住两个，剩下的那个你给一刀不就行了么？小兄弟，这次战略性的突袭干成了，那赏赐可大哩！”
小耳好像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可突然又摇了摇头。可是早在他摇头之前，那位刀主就已经向草丛冲过去了。小耳喊了声“喂——”，可是战友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拱开沉重的空气，向他的战友挤过去。
小耳也曾幻想过，战场上那猎猎的风鸣。他想象过展开的战旗，和战旗下整齐的士兵。他们的眼里闪耀着必死的信心，在号声响起时，一群狼会迎着箭雨，狂奔上去，披荆斩棘。
可是真的，现在自己，就站在这支凶猛的军队里。他就是其中的一位士兵。循着青山的走势，放眼望去，能隐隐看见那边白色的身影。
阳光从天上剥落，在树干上涂上金釉，在草地上砸成碎影。风有点静，淡淡的羊膻味从草地的彼端飘来，让狼族的尖牙利齿就要疯狂地呼喊起来。
如果不是站在这里，小耳这辈子都不会感受到这样的气氛，比他想象的那一切更加真切，也更加残忍。它渴望而紧张，兴奋而恐惧。现在面前的草地还是空旷的，繁密的，但它一旦被选作沙场，那么这里就将山河易妆。交战的双方都在策划着对方的死亡，不吝于狡诈，不惜于屠杀。
来这里的路上，小耳突然想起自己的爸爸。那种惊人的勇气令他发颤，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荒芜的精神。当他迷离了自己的眼神，便又会看到身边的战友。前不久炫耀自己的好刀的那只狼，正伸出他的爪子，时刻准备砍杀甚至撕碎面前的那一大群敌人。
一声号响，众狼突然就化为灰黑的波浪，汹涌地把草地吞噬。
阳光在草叶上跳舞，草叶在众狼的脚掌下倒伏。战旗在空中摇曳，一支箭突然射过来，把战旗上的头像射穿。如果那是只真狼，那可就已经没命了。小耳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久之前，小耳逃亡时看到的箭雨，又惊人地还原在他的眼前。
小耳突然想逃。他看到妈妈消失的背影，在箭雨中逐渐模糊。小耳根本就不想死，成为换来食物堆一寸高度的无名氏。可是背后的狼群正亮出锋锐的武器，死命地向前冲，根本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
他们是想宰了羊族，顺便也肯定会宰了逃兵。逃兵的脑袋可比敌人的脑袋还要多值几个羊肉罐头。
好孩子是不会被伤害的！小耳咬了咬牙。我是个好孩子，不能做坏事！
小耳迎头赶上那位骁勇善战的刀主。在他的身旁，小耳感觉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这是小耳第一次喜欢上这个口若悬河的家伙，但是他没想到最多也就这么一次。
远处划过一缕灰烟。在那遥远如同地平线一样的地方，一只伤了胳膊的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大声地对狼族后面的战士们喊道：“前面的草丛有三只羊在伏击，想要消耗我们的兵力！”
小耳身边的狼突然就振奋起来，他呲起了他的牙齿。“三只羊么？我去把他们干掉！”他自信的声音和他鼓起的肌肉一起涌动，震得山上的树叶都要瑟瑟发抖。
“你——你打不过他们三个的！”小耳着实吃了一惊，他猛地拉住冲动的战友。他声音里涌动的情绪，与其说是匆忙，不如说是担忧。他眨巴着他纯洁无暇的眼睛，真诚地建议道：“要不我们等别的狼一起过去吧！”
那位刀主被小耳这么一拉，非但没有屈从的意思，还流露出一丝微微的不悦。“不是还有你吗？”他打着如意算盘，洋洋自得地准备好领赏了，“我顶住两个，剩下的那个你给一刀不就行了么？小兄弟，这次战略性的突袭干成了，那赏赐可大哩！”
小耳好像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可突然又摇了摇头。可是早在他摇头之前，那位刀主就已经向草丛冲过去了。小耳喊了声“喂——”，可是战友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拱开沉重的空气，向他的战友挤过去。
草叶翻过去，阳光被甩出去，碎了一地。草丛里的三只羊意识到行动暴露，立刻跳出来迎战敌人。小耳看着刀主三下五除二地挥舞着自己的那把金光闪闪的刀，鲜血在他的刀刃下盛开，像爆炸那样喷涌出来。
两只羊接连倒下。可是最后那一只羊已经闪到刀主的身后，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小耳在这时候恰好赶到，脚步点在草丛边的地面上，他的手掌已经死死地握住了残影的刀柄。
就是现在，小耳！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只要他拔出残影，在这个极好的位置上，完全可以在敌人得手之前，把敌人一刀毙命。
那只羊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一命呜呼。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原本阴险的神色，转为惊恐，进而绝望。
小耳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就要发力。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就乏力起来。他不敢拔出残影，他不敢伤害别人，他不敢面对战争，他不敢看见绝望的眼神。他愣住了，什么都没做，除了发出落地的沉响，除了呆呆站在敌人的边上！
长剑穿过刀主的胸膛。刀主惨叫一声，竭尽全力往后挥刀，直接把敌人劈倒。鲜血飞溅，一道长长的血迹从小耳的手掌爬上肩膀。
刀主轰然倒地。小耳发现路过的“奇狼”用极度鄙视的眼神赏赐了自己，但此时他已无暇顾及“奇狼“的嘲讽。他跪倒在刀主身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幸灾乐祸，觉得刀主落得这个下场是做坏人的报应，可是终于不争气的眼泪涌上眼眶。
刀主看着自己的鲜血逐渐淌下，染红草野。他仰头盯着小耳的双眼。“别哭了，你是男子汉呐……”他用自己微弱的声音干脆利落地说着，“你的宝刀，叫什么名字……”
“残影。”小耳呜咽着回答说，他简直要怀疑对方能不能听清楚他的话。
可是显然对方听得一清二楚。“你是残影……的传人吧……”那位刀主的声音居然还有点上扬。
“嗯。”小耳只能用这些极短的句子作答。如果话说得长一些，他敢肯定他的话语要模糊掉了。
“传人好啊……传人好啊……”那位刀主悲戚地长叹，头似乎都在摇晃，“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见到残影的传人……做了传人，到哪里都不能被忽视，到哪里都会被敬仰……不像我，这辈子拼死拼活，只是……为了混口羊肉罐头，免得被饿死……”
“我——我难道好吗？”小耳就是在大喊，嗓音都要破掉了，“爸爸妈妈都死了，我一只狼被丢在这支军队里，没有依靠，没有熟人！我好想念他们，我好害怕！”
“你还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刀主开始咯血，他脑袋下面的草地也逐渐被鲜血淹没，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淡淡的话，“果然儿子像爸爸啊，在关键时候，还是糊涂了……”
小耳听到这话，好像脑袋被惊雷劈穿了似的。他的眼泪都被震了回去，他摇晃着刀主的身体，大声喊道：“你说什么？你说我爸爸怎么了？”
刀主吐着鲜血，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唔”的声响。
小耳见刀主已经没办法回答他的大问题，赶忙改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但是刀主再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呼吸早就停下来了。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小耳的面前，一个活物立刻变成了一具尸体。
战场上的杀声还没有停，小耳却好像聋掉了。他木木地站起来，心跳急剧地加速。再定睛一看时，他发现脚下已是一片血泊。
两只羊接连倒下。可是最后那一只羊已经闪到刀主的身后，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小耳在这时候恰好赶到，脚步点在草丛边的地面上，他的手掌已经死死地握住了残影的刀柄。
就是现在，小耳！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只要他拔出残影，在这个极好的位置上，完全可以在敌人得手之前，把敌人一刀毙命。
那只羊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一命呜呼。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原本阴险的神色，转为惊恐，进而绝望。
小耳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就要发力。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就乏力起来。他不敢拔出残影，他不敢伤害别人，他不敢面对战争，他不敢看见绝望的眼神。他愣住了，什么都没做，除了发出落地的沉响，除了呆呆站在敌人的边上！
长剑穿过刀主的胸膛。刀主惨叫一声，竭尽全力往后挥刀，直接把敌人劈倒。鲜血飞溅，一道长长的血迹从小耳的手掌爬上肩膀。
刀主轰然倒地。小耳发现路过的“奇狼”用极度鄙视的眼神赏赐了自己，但此时他已无暇顾及“奇狼“的嘲讽。他跪倒在刀主身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幸灾乐祸，觉得刀主落得这个下场是做坏人的报应，可是终于不争气的眼泪涌上眼眶。
刀主看着自己的鲜血逐渐淌下，染红草野。他仰头盯着小耳的双眼。“别哭了，你是男子汉呐……”他用自己微弱的声音干脆利落地说着，“你的宝刀，叫什么名字……”
“残影。”小耳呜咽着回答说，他简直要怀疑对方能不能听清楚他的话。
可是显然对方听得一清二楚。“你是残影……的传人吧……”那位刀主的声音居然还有点上扬。
“嗯。”小耳只能用这些极短的句子作答。如果话说得长一些，他敢肯定他的话语要模糊掉了。
“传人好啊……传人好啊……”那位刀主悲戚地长叹，头似乎都在摇晃，“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见到残影的传人……做了传人，到哪里都不能被忽视，到哪里都会被敬仰……不像我，这辈子拼死拼活，只是……为了混口羊肉罐头，免得被饿死……”
“我——我难道好吗？”小耳就是在大喊，嗓音都要破掉了，“爸爸妈妈都死了，我一只狼被丢在这支军队里，没有依靠，没有熟人！我好想念他们，我好害怕！”
“你还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刀主开始咯血，他脑袋下面的草地也逐渐被鲜血淹没，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淡淡的话，“果然儿子像爸爸啊，在关键时候，还是糊涂了……”
小耳听到这话，好像脑袋被惊雷劈穿了似的。他的眼泪都被震了回去，他摇晃着刀主的身体，大声喊道：“你说什么？你说我爸爸怎么了？”
刀主吐着鲜血，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唔”的声响。
小耳见刀主已经没办法回答他的大问题，赶忙改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但是刀主再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呼吸早就停下来了。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小耳的面前，一个活物立刻变成了一具尸体。
战场上的杀声还没有停，小耳却好像聋掉了。他木木地站起来，心跳急剧地加速。再定睛一看时，他发现脚下已是一片血泊。
@不科学-某精灵精灵你好呀！我又回来写文了。这篇《英雄传》的新外传剧情会比暮光狼王更好一些，希望可以随着我的更新，在合适的时候帮助我加下精哦！我尽力在浙大8月17日开学之前把它写完，这又会是精彩的一战呢！
十一
那是一种罕见的、恐怖的眼神，在碎裂的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像是沉郁的黄昏，像是入秋的山林，像是寒冷的刀刃。在那样的眼神下，即使是太阳也会害怕地扯过乌云，不忍与之对视。
“奇狼”正好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小耳，他的语调高傲而冷漠。“这就是勇敢的战士么？”“奇狼”站在遍地的尸体中间，好像全世界只剩他还活着似的，“在同伴有危险的时候，都不出手，只看好戏？”
小耳还站在血泊里，还没从失去战友的现实中挣脱出来。他低着头，悲哀地轻声说道：“他杀了太多的羊，成了坏人，才会这样的……”
“天真。”“奇狼”知道小耳还能找出无穷无尽的借口，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真有趣啊，那都是童话！在战场上，我们要不顾一切，杀掉敌人。这样，才能为我们的族群争取胜利！”
“我……我办不到。”小耳低声嗫嚅着，他的耳朵也好像要伏下来似的，“我要做个好——”
“这有什么办不到的！”“奇狼”的神色越来越冷酷，他更像一个冷血的屠夫，“盯着敌人的要害，砍下去，要是他们还能叫出声，你就继续砍、继续砍，砍到他们不能吭声为止。要是谁还会动，你可要好好赏赐他们几刀，让他们快点结束痛苦。”他说到这里，突然就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边笑还边说：“这可真快活，可真快活！”
小耳好像是受了惊吓。他捂住了耳朵，害怕“奇狼”再多说些什么。他疯狂地摇起头来：“不行不行！这都是坏人的行径！爸爸妈妈告诉我要做一个好孩子，绝对不能做这些事情！”
“那你还怎么——”“奇狼”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可是小耳早已经背过身子，狂奔离去。
“奇狼”的后半句话虽然说出了口，但终于是自言自语。没有谁听到他的声音。
“做一个勇敢的战士呢？……”“奇狼”垂下眼睛，他的神色有点儿沉郁。
那是一种罕见的、恐怖的眼神，在碎裂的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像是沉郁的黄昏，像是入秋的山林，像是寒冷的刀刃。在那样的眼神下，即使是太阳也会害怕地扯过乌云，不忍与之对视。
“奇狼”正好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小耳，他的语调高傲而冷漠。“这就是勇敢的战士么？”“奇狼”站在遍地的尸体中间，好像全世界只剩他还活着似的，“在同伴有危险的时候，都不出手，只看好戏？”
小耳还站在血泊里，还没从失去战友的现实中挣脱出来。他低着头，悲哀地轻声说道：“他杀了太多的羊，成了坏人，才会这样的……”
“天真。”“奇狼”知道小耳还能找出无穷无尽的借口，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真有趣啊，那都是童话！在战场上，我们要不顾一切，杀掉敌人。这样，才能为我们的族群争取胜利！”
“我……我办不到。”小耳低声嗫嚅着，他的耳朵也好像要伏下来似的，“我要做个好——”
“这有什么办不到的！”“奇狼”的神色越来越冷酷，他更像一个冷血的屠夫，“盯着敌人的要害，砍下去，要是他们还能叫出声，你就继续砍、继续砍，砍到他们不能吭声为止。要是谁还会动，你可要好好赏赐他们几刀，让他们快点结束痛苦。”他说到这里，突然就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边笑还边说：“这可真快活，可真快活！”
小耳好像是受了惊吓。他捂住了耳朵，害怕“奇狼”再多说些什么。他疯狂地摇起头来：“不行不行！这都是坏人的行径！爸爸妈妈告诉我要做一个好孩子，绝对不能做这些事情！”
“那你还怎么——”“奇狼”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可是小耳早已经背过身子，狂奔离去。
“奇狼”的后半句话虽然说出了口，但终于是自言自语。没有谁听到他的声音。
“做一个勇敢的战士呢？……”“奇狼”垂下眼睛，他的神色有点儿沉郁。
十二
一阵风吹过来了，很轻的。那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被扯下了树枝，在皎洁的月光下，打着旋儿，飞下来了。它在圆圆的月亮里边，画出了一个椭圆，然后彳亍着落地。于是地上的影子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似的，突然地残缺了。
这其实是那只狼的成绩。他的身子晃动起来，他的影子与树影便交叠起来了。风只能略略地修整他的脸颊，一边的狼毛稍微地向里面倒伏，另一边的却伸开着。他迷迷糊糊的，好像要睡着，却实实在在地醒着。
小耳望着圆月，想要长嗥几声，发泄下自己的悲哀，却终于憋住了。身后毕竟是营地，如果就这样突然地嗥叫，足够影响同胞的睡眠，也足够让自己背上奇怪的骂名。
早晨，他的脚掌在血泊里泛舟，他的手臂溅满敌人的鲜血。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战友被敌人捅死，可是他无动于衷。但一想起这解救的办法便是拔出残影，他更觉得他其实无能为力。
月光在他的双眸里泛出几丝波纹，证明他还有着些活力。他似乎再次看见战友临死时悲哀的神情，触摸到那比不幸更不幸的命运。小耳感觉那种无奈如泰山压顶，那死沉死沉的遗言融进风里。他感觉脸贴着的空气，也像盾牌一样坚硬而冰冷。
“在关键时刻糊涂……”
这突兀的言语突然就占领了空气。大地上、月光里、树影下，全是这怪异、恐怖的声音。直到这个夜晚，它还驻扎在小耳的耳朵里，时时幻听。
那是生命突然失明的感觉，让小耳无法相信它的真实性。
月亮里，小耳能看到所有。他看到爸爸英勇的身姿，和魂飞魄散的敌人。那个曾在一场大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英雄，根本配不上“糊涂”的评价。爸爸在生命的最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现在看来，这实在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而且奇冥，也只说了爸爸的光辉事迹。
想到“奇冥”这个名字，小耳感觉一股热浪攫住了自己，突然就驱散了脸上的冷，消融了心里的冰。在营地初遇他时，小耳的激动只是出于对这名字的耳熟；可是早晨他那冷静而高傲的语调，真让小耳彻底把一切记起。
在一样的月光下，爸爸也曾对小耳讲过那样的神话。在狼族信奉的神明里，有一个正叫“奇冥”。那是一位主宰着死亡的杀神，冷酷、果断、犀利、凶暴。据说，在杀神的世界里，每一条生命都是任意调拨的货物，每一种情感都是随意玩弄的玩具。
“奇狼”哥哥的言语，已经让小耳感受到他与神的相似性。或许他的名字只是寄托了那一份恐怖的坚决，但是世上又有几只狼胆敢和神明共用姓名。小耳隐隐感觉这位哥哥，或许与那个神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耳的身体被吞噬在明亮的月光里。他不知自己的思绪该怎样理清。他感觉自己被黑色的丝线包围着，他只得拔出残影。月光在残影的刀身上变得破碎，地上的影子亦然。一股磅礴的杀气扑面而来，小耳突然看见一双闪烁着火光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眼睛边上描绘出一只狼的身形，模糊不清。
在那一瞬，那位苦命的刀主的身影和爸爸的影子交错起来。他们同样有过精彩的拼搏、伟大的战绩，以及不灭的勇气。终于一起繁华落尽，尘埃落定，在生命的简历上，留下遗憾的一笔。
我不确信爸爸的遗憾，但它肯定存在；我见证了那位刀主的遗憾，这辈子难以忘记。
可是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耳的这些感觉只在一瞬掠过大脑，他立刻收起了残影。他知道他要做个好孩子，他要把妈妈的遗言永远坚守下去。他不忍心让残影和他分道扬镳，那出鞘时的刀光让他注定放弃。
一阵风吹过来了，很轻的。那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被扯下了树枝，在皎洁的月光下，打着旋儿，飞下来了。它在圆圆的月亮里边，画出了一个椭圆，然后彳亍着落地。于是地上的影子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似的，突然地残缺了。
这其实是那只狼的成绩。他的身子晃动起来，他的影子与树影便交叠起来了。风只能略略地修整他的脸颊，一边的狼毛稍微地向里面倒伏，另一边的却伸开着。他迷迷糊糊的，好像要睡着，却实实在在地醒着。
小耳望着圆月，想要长嗥几声，发泄下自己的悲哀，却终于憋住了。身后毕竟是营地，如果就这样突然地嗥叫，足够影响同胞的睡眠，也足够让自己背上奇怪的骂名。
早晨，他的脚掌在血泊里泛舟，他的手臂溅满敌人的鲜血。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战友被敌人捅死，可是他无动于衷。但一想起这解救的办法便是拔出残影，他更觉得他其实无能为力。
月光在他的双眸里泛出几丝波纹，证明他还有着些活力。他似乎再次看见战友临死时悲哀的神情，触摸到那比不幸更不幸的命运。小耳感觉那种无奈如泰山压顶，那死沉死沉的遗言融进风里。他感觉脸贴着的空气，也像盾牌一样坚硬而冰冷。
“在关键时刻糊涂……”
这突兀的言语突然就占领了空气。大地上、月光里、树影下，全是这怪异、恐怖的声音。直到这个夜晚，它还驻扎在小耳的耳朵里，时时幻听。
那是生命突然失明的感觉，让小耳无法相信它的真实性。
月亮里，小耳能看到所有。他看到爸爸英勇的身姿，和魂飞魄散的敌人。那个曾在一场大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英雄，根本配不上“糊涂”的评价。爸爸在生命的最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现在看来，这实在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而且奇冥，也只说了爸爸的光辉事迹。
想到“奇冥”这个名字，小耳感觉一股热浪攫住了自己，突然就驱散了脸上的冷，消融了心里的冰。在营地初遇他时，小耳的激动只是出于对这名字的耳熟；可是早晨他那冷静而高傲的语调，真让小耳彻底把一切记起。
在一样的月光下，爸爸也曾对小耳讲过那样的神话。在狼族信奉的神明里，有一个正叫“奇冥”。那是一位主宰着死亡的杀神，冷酷、果断、犀利、凶暴。据说，在杀神的世界里，每一条生命都是任意调拨的货物，每一种情感都是随意玩弄的玩具。
“奇狼”哥哥的言语，已经让小耳感受到他与神的相似性。或许他的名字只是寄托了那一份恐怖的坚决，但是世上又有几只狼胆敢和神明共用姓名。小耳隐隐感觉这位哥哥，或许与那个神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耳的身体被吞噬在明亮的月光里。他不知自己的思绪该怎样理清。他感觉自己被黑色的丝线包围着，他只得拔出残影。月光在残影的刀身上变得破碎，地上的影子亦然。一股磅礴的杀气扑面而来，小耳突然看见一双闪烁着火光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眼睛边上描绘出一只狼的身形，模糊不清。
在那一瞬，那位苦命的刀主的身影和爸爸的影子交错起来。他们同样有过精彩的拼搏、伟大的战绩，以及不灭的勇气。终于一起繁华落尽，尘埃落定，在生命的简历上，留下遗憾的一笔。
我不确信爸爸的遗憾，但它肯定存在；我见证了那位刀主的遗憾，这辈子难以忘记。
可是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耳的这些感觉只在一瞬掠过大脑，他立刻收起了残影。他知道他要做个好孩子，他要把妈妈的遗言永远坚守下去。他不忍心让残影和他分道扬镳，那出鞘时的刀光让他注定放弃。
十三
时间快得有点不像话。小耳也渐渐忘记，自己逃到军队里的那天，离现在已经多久了。一切总是周而复始的。闷声闷气地混几口羊肉罐头吃；傻乎乎地盯着食物堆慢慢高起来，又矮下去；雨后的大地湿漉漉的，又被太阳火辣辣地蒸干。小耳逐渐习惯了这些，虽然心里还是那样嫌弃的。
小耳永远感觉自己不过是去战场上走个过场罢了。为了族群，他不得不走上那样血腥的地方；可是为了自己，他又不能再亮出他手中的宝刀。他可算是练出了一套完美的身法，腾挪跳跃，迅疾异常。只不过这身法并不会用于攻击，而是单纯地用于逃避敌人的伤害罢了。
小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孤独，孤独到几乎只有残影会同他作伴。“奇狼”莫名其妙地成了小将，事务繁忙，使他大部分时间孑然一身；他的战友也基本上对他不温不火，好像稍微泼一盆冷水，就能浇熄那脆弱的感情。只会逃避的这只狼，在狼族混口饭吃，怎么看都有点累赘的意思。可该死的是，他又是那么勇敢地冲向敌人，完全不是逃兵的样子。
小耳活在这么微妙的状态下，没有什么天谴，也无需感到自责。别人也很难找到些什么借口来指责他，更别说把他脖子上的六斤四两给拿下来了。
是啊，小耳这么做，似乎是得到了天意的允许的。
小耳还是在枯燥的生活里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的。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是残影的传人。关于爸爸的事情，他总觉得需要好好打听。妈妈并没有让小耳看到爸爸遗书上的文字，这注定给小耳的生命强加了一个难解的谜。
但小耳一直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着许多的狼，在特别地关照他手里的宝刀，而不是他自己。世界上有太多的狼，没有见过残影，于是在首次看见它时，便像幼崽初见美丽的世界那样，用好奇的眼睛窥探这名震四海的利器。他们听到“残影”的名字，便发出一种惊讶而酸酸的声音，好像是渴求着，或许甚至有点暗暗的恶意。
小耳向一些狼打听过关于爸爸的事情，但几乎没有狼能说清。除了“糊涂”二字，至多再加上“可笑”的言语。今天的小耳本来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已经确定，眼前的狼会知道实情。
普通的士兵。再普通不过。肚子上还划着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是他和小耳的爸爸曾一同作战的证明。
“残影……”那位老兵长叹着气，他的眼睛里泛出晶莹的泪花，泪水在粗糙的脸上破碎、溅落，“我以为它就要消失了，几乎所有狼都是这么认为的。它的前一位传人，是我的战友。他确实善战，但是最后，他做出了并不理智的选择。”
“什么？”小耳这次听到了不一样的信息，突然瞪大了眼睛。
“当时羊族大军压境，鼓角和烽烟包裹着城墙。在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的恐惧。”眼前的老兵陷入深深的回忆，语调变得沉重而迟缓，“我一直以为，那么英勇的他定然是不怕死的。但是那天，他突然就成了懦夫。”
“为什么会这样？！”小耳的惊讶从他突然扬起的声音里冲刺出来。
“因为他的家里，还有一个幼小的儿子在等他讲他的那些童话与神话；因为在他的家里，还有一个瘦弱的妻子在等他去好好地保护。他知道他的家人还在等他，他遗憾他还没有和他们道别，他后悔他许下诺言说他会回家，他想要再看一眼你们啊。”老兵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痛苦从他沉重的语调里喷发，“可是家，回不去了啊！他居然真的做了逃兵，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杀！他的遗书和残影一起被寄回家，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走这条路了啊！……”老兵的声音渐渐地淡下去，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传人，不知是尊敬，还是痛心了。
小耳默默地听着，泪水慢慢充盈了眼眶。他感觉他的眼珠都被泪水溶解了，他什么都要看不清楚了。在一片昏暗中，小耳模模糊糊地感知到爸爸的体温。那是一个逃兵、一个叛徒的温度。“这……这是我爸爸。”小耳呜咽着，哀叹着，“尽管他是个逃兵，但是他是我的爸爸！看来，我来到这里，也是个错误……”
“可是你已经来了啊，小伙子。你是残影的传人啊。”老兵语重心长，他的声音里透着遥远的沧桑，“在记忆里，那个和我并肩作战的勇士，他的身影，是残缺的。他的铮铮铁骨上盖着他的血肉，他是一个被叫做逃兵的英雄。”
小耳早已经魂飞魄散。他竟忘了告别。他直接转过身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平平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走远。前路茫茫，他只是觉得“奇狼”一直在蒙蔽他的双眼。他不知道他还能怎样走，他还能怎么逃。他可以避过敌人的伤害，他可以苟且偷得一刻生存，但是真的伤了他的岂是刀刃，而是那一份毋庸置疑的残缺的真。
时间快得有点不像话。小耳也渐渐忘记，自己逃到军队里的那天，离现在已经多久了。一切总是周而复始的。闷声闷气地混几口羊肉罐头吃；傻乎乎地盯着食物堆慢慢高起来，又矮下去；雨后的大地湿漉漉的，又被太阳火辣辣地蒸干。小耳逐渐习惯了这些，虽然心里还是那样嫌弃的。
小耳永远感觉自己不过是去战场上走个过场罢了。为了族群，他不得不走上那样血腥的地方；可是为了自己，他又不能再亮出他手中的宝刀。他可算是练出了一套完美的身法，腾挪跳跃，迅疾异常。只不过这身法并不会用于攻击，而是单纯地用于逃避敌人的伤害罢了。
小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孤独，孤独到几乎只有残影会同他作伴。“奇狼”莫名其妙地成了小将，事务繁忙，使他大部分时间孑然一身；他的战友也基本上对他不温不火，好像稍微泼一盆冷水，就能浇熄那脆弱的感情。只会逃避的这只狼，在狼族混口饭吃，怎么看都有点累赘的意思。可该死的是，他又是那么勇敢地冲向敌人，完全不是逃兵的样子。
小耳活在这么微妙的状态下，没有什么天谴，也无需感到自责。别人也很难找到些什么借口来指责他，更别说把他脖子上的六斤四两给拿下来了。
是啊，小耳这么做，似乎是得到了天意的允许的。
小耳还是在枯燥的生活里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的。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是残影的传人。关于爸爸的事情，他总觉得需要好好打听。妈妈并没有让小耳看到爸爸遗书上的文字，这注定给小耳的生命强加了一个难解的谜。
但小耳一直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着许多的狼，在特别地关照他手里的宝刀，而不是他自己。世界上有太多的狼，没有见过残影，于是在首次看见它时，便像幼崽初见美丽的世界那样，用好奇的眼睛窥探这名震四海的利器。他们听到“残影”的名字，便发出一种惊讶而酸酸的声音，好像是渴求着，或许甚至有点暗暗的恶意。
小耳向一些狼打听过关于爸爸的事情，但几乎没有狼能说清。除了“糊涂”二字，至多再加上“可笑”的言语。今天的小耳本来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已经确定，眼前的狼会知道实情。
普通的士兵。再普通不过。肚子上还划着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是他和小耳的爸爸曾一同作战的证明。
“残影……”那位老兵长叹着气，他的眼睛里泛出晶莹的泪花，泪水在粗糙的脸上破碎、溅落，“我以为它就要消失了，几乎所有狼都是这么认为的。它的前一位传人，是我的战友。他确实善战，但是最后，他做出了并不理智的选择。”
“什么？”小耳这次听到了不一样的信息，突然瞪大了眼睛。
“当时羊族大军压境，鼓角和烽烟包裹着城墙。在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的恐惧。”眼前的老兵陷入深深的回忆，语调变得沉重而迟缓，“我一直以为，那么英勇的他定然是不怕死的。但是那天，他突然就成了懦夫。”
“为什么会这样？！”小耳的惊讶从他突然扬起的声音里冲刺出来。
“因为他的家里，还有一个幼小的儿子在等他讲他的那些童话与神话；因为在他的家里，还有一个瘦弱的妻子在等他去好好地保护。他知道他的家人还在等他，他遗憾他还没有和他们道别，他后悔他许下诺言说他会回家，他想要再看一眼你们啊。”老兵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痛苦从他沉重的语调里喷发，“可是家，回不去了啊！他居然真的做了逃兵，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杀！他的遗书和残影一起被寄回家，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走这条路了啊！……”老兵的声音渐渐地淡下去，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传人，不知是尊敬，还是痛心了。
小耳默默地听着，泪水慢慢充盈了眼眶。他感觉他的眼珠都被泪水溶解了，他什么都要看不清楚了。在一片昏暗中，小耳模模糊糊地感知到爸爸的体温。那是一个逃兵、一个叛徒的温度。“这……这是我爸爸。”小耳呜咽着，哀叹着，“尽管他是个逃兵，但是他是我的爸爸！看来，我来到这里，也是个错误……”
“可是你已经来了啊，小伙子。你是残影的传人啊。”老兵语重心长，他的声音里透着遥远的沧桑，“在记忆里，那个和我并肩作战的勇士，他的身影，是残缺的。他的铮铮铁骨上盖着他的血肉，他是一个被叫做逃兵的英雄。”
小耳早已经魂飞魄散。他竟忘了告别。他直接转过身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平平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走远。前路茫茫，他只是觉得“奇狼”一直在蒙蔽他的双眼。他不知道他还能怎样走，他还能怎么逃。他可以避过敌人的伤害，他可以苟且偷得一刻生存，但是真的伤了他的岂是刀刃，而是那一份毋庸置疑的残缺的真。
十四
天边还有些火红的颜色，那大概是将要跌下去的夕阳最后的喘息了。大半的天空，已被从山顶爬上去的黯淡占领。那种黯淡的色彩，想必早已经在山上的泥土里潜伏了一整个漫长的白昼，在终于有些机会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冲上天空。这世界，似乎要属于它们了。
遍地都是鲜血，尸体横放遍野。喊杀声逐渐地轻下去，铁器的碰撞声也渐渐地稀落起来。小耳站在这连鬼魂都不想光顾的地方，孤独地出神。他是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了？这谁也无法知道。但是这次，他仿佛真的，放逐了自己的灵魂。他在出神。
他似乎曾经想象过，自己的爸爸是怎样在战场上倒下，倒下的时候，面朝着家乡。他似乎曾想象过，突然倒在地上的感觉，和战友一起走向光荣的瞬间。脸砸进柔软的青草地，让雨露清洗自己的身体，干干净净，高高兴兴。他为爸爸感到欣慰，也为自己不要经历这一切而感到庆幸。
可是现在大梦初醒。自己的爸爸是个逃兵。他死于同胞的刀下，无权享受这样的结局。那种欣慰顿时如水滴溅落般破碎，那种庆幸也成为空中楼阁般的衍生品。
小耳听到逼近的脚步声，才缓缓回过神。他突然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劈头砍下来的刀刃。他赶忙一侧身，本以为好孩子照例会逃过一劫，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耳朵根都快要撕裂，一股热血直接喷上了他的脸。
好孩子，受伤了吗？！小耳惊讶地倒在地上，连惨叫声都快要忘掉。他感受到那种奇怪的感觉。
恐怖，痛苦，悲哀，无奈……
后面的敌人还在不断地挥刀，一刀一刀向小耳砍过来。小耳在地上连滚带爬，抓着尸体残缺的手和腿，趟着遍地半凝结的鲜血。现在的小耳，浑身是血。鲜血顺着狼毛一滴一滴地滑落，小耳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死亡。在那一刻，小耳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夕阳完全重叠在一起，好像就要奄奄一息。
一声干净利落的刺杀声，小耳转过头，看到敌人向后一仰，嘴里冒着鲜血，连眼睛都没闭上。
没能杀掉我，敌人死不瞑目么？
这竟是一个好孩子的下场。
战友好像拉起了一块吸饱了鲜血的海绵。就在同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小耳突然就挣脱了他的手，直直地向一个方向奔去。那里荡漾着小河的水声。
小耳完全不顾河水的寒冷，一个扎猛子冲了下去。再站起身子时，小耳盯着被鲜血染成淡红色的河水。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的神色那么惊恐，他的眼睛那么空洞，他的左耳只剩半只，还微微渗出鲜血。
他好丑。
天边还有些火红的颜色，那大概是将要跌下去的夕阳最后的喘息了。大半的天空，已被从山顶爬上去的黯淡占领。那种黯淡的色彩，想必早已经在山上的泥土里潜伏了一整个漫长的白昼，在终于有些机会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冲上天空。这世界，似乎要属于它们了。
遍地都是鲜血，尸体横放遍野。喊杀声逐渐地轻下去，铁器的碰撞声也渐渐地稀落起来。小耳站在这连鬼魂都不想光顾的地方，孤独地出神。他是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了？这谁也无法知道。但是这次，他仿佛真的，放逐了自己的灵魂。他在出神。
他似乎曾经想象过，自己的爸爸是怎样在战场上倒下，倒下的时候，面朝着家乡。他似乎曾想象过，突然倒在地上的感觉，和战友一起走向光荣的瞬间。脸砸进柔软的青草地，让雨露清洗自己的身体，干干净净，高高兴兴。他为爸爸感到欣慰，也为自己不要经历这一切而感到庆幸。
可是现在大梦初醒。自己的爸爸是个逃兵。他死于同胞的刀下，无权享受这样的结局。那种欣慰顿时如水滴溅落般破碎，那种庆幸也成为空中楼阁般的衍生品。
小耳听到逼近的脚步声，才缓缓回过神。他突然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劈头砍下来的刀刃。他赶忙一侧身，本以为好孩子照例会逃过一劫，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耳朵根都快要撕裂，一股热血直接喷上了他的脸。
好孩子，受伤了吗？！小耳惊讶地倒在地上，连惨叫声都快要忘掉。他感受到那种奇怪的感觉。
恐怖，痛苦，悲哀，无奈……
后面的敌人还在不断地挥刀，一刀一刀向小耳砍过来。小耳在地上连滚带爬，抓着尸体残缺的手和腿，趟着遍地半凝结的鲜血。现在的小耳，浑身是血。鲜血顺着狼毛一滴一滴地滑落，小耳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死亡。在那一刻，小耳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夕阳完全重叠在一起，好像就要奄奄一息。
一声干净利落的刺杀声，小耳转过头，看到敌人向后一仰，嘴里冒着鲜血，连眼睛都没闭上。
没能杀掉我，敌人死不瞑目么？
这竟是一个好孩子的下场。
战友好像拉起了一块吸饱了鲜血的海绵。就在同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小耳突然就挣脱了他的手，直直地向一个方向奔去。那里荡漾着小河的水声。
小耳完全不顾河水的寒冷，一个扎猛子冲了下去。再站起身子时，小耳盯着被鲜血染成淡红色的河水。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的神色那么惊恐，他的眼睛那么空洞，他的左耳只剩半只，还微微渗出鲜血。
他好丑。
十五
他们都围过来看了。
天上的云围过来看了。它们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慵懒而无聊地俯瞰着。在它们眼里，地上的生灵都是那么可笑而渺小的。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爱爱恨恨，是是非非，不过就是些被时光统治的东西罢了。看了那么多时代的笑话，现在的故事，也一般的好笑了。
地上的狼也围过来看了。他们先是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怪物，然后七嘴八舌打趣一番，哄闹着鼓着掌、跺着脚，笑得眼泪都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小耳走进营地的时候，什么都变了。一潭死水突然就好像活了，流动了，接着像瀑布那样，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刚从战场上回来，士兵们原先还是累得一碰到营地的地面，就成了被水泼了的泥塑。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突然就精神焕发。他们可真是千姿百态，树一样站着，疯子一样笑着。
“呦呦呦，小耳，伟大的残影传人，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的另外半只耳朵跑到哪里去了呀？你不是很会逃的吗？”一只狼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狠狠地扎着小耳，他的眼睛像针似的。然后他又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那么灵活的小耳肯定是觉得一直不能被砍一刀不舒服了，一定要来好好爽一次吧！你想和你爸爸死得不太一样，是不是啊！”他没等小耳辩驳，就开始得意地大笑起来。
“其实——”小耳的脸涨得红了起来，他没想到会受这样的嘲讽的。他真的想告诉大家他为啥会这样的，可是他哪有机会啊。
“活该遭报应！你个只会躲避不会还手的家伙，为啥敌人砍掉的不是你的半个脑袋！”七嘴八舌的声音里又突然响起这样的一个，那个声音愤愤的，好像积攒了很久的怒火了，“不过也好，你个丑八怪！遭了天谴，少个半只耳朵，刚好不是什么‘小耳’，可以给我们叫叫‘裂耳’了！”
“不许——”小耳突然就冒起火来，厉声大喊，露出了他整齐的牙齿。
狼群里扑出一只狼，直接迅猛地把小耳按在地上，他用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得小耳简直喘不过气。“你不同意也没用，你看看大家同不同意？”那只狼的眼神寒光凛冽，瞬间把小耳眼中的火焰封冻。
小耳的眼里只剩下了迷茫。周围的狼都在笑，没有一只狼阻止动了手的狼。他们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
营地里一片欢乐。这是个高兴的日子。在繁芜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个笑柄来，处处可以作为谈资。这可真是一件愉快的事儿，谁也不会拒绝，谁都会把它好好咀嚼的。
虽然天已经渐渐暗了，不过这片天空上的云淡淡的，还有地上烤着新鲜羊肉的篝火，真叫狼舒心啊。
他们都围过来看了。
天上的云围过来看了。它们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慵懒而无聊地俯瞰着。在它们眼里，地上的生灵都是那么可笑而渺小的。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爱爱恨恨，是是非非，不过就是些被时光统治的东西罢了。看了那么多时代的笑话，现在的故事，也一般的好笑了。
地上的狼也围过来看了。他们先是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怪物，然后七嘴八舌打趣一番，哄闹着鼓着掌、跺着脚，笑得眼泪都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小耳走进营地的时候，什么都变了。一潭死水突然就好像活了，流动了，接着像瀑布那样，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刚从战场上回来，士兵们原先还是累得一碰到营地的地面，就成了被水泼了的泥塑。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突然就精神焕发。他们可真是千姿百态，树一样站着，疯子一样笑着。
“呦呦呦，小耳，伟大的残影传人，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的另外半只耳朵跑到哪里去了呀？你不是很会逃的吗？”一只狼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狠狠地扎着小耳，他的眼睛像针似的。然后他又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那么灵活的小耳肯定是觉得一直不能被砍一刀不舒服了，一定要来好好爽一次吧！你想和你爸爸死得不太一样，是不是啊！”他没等小耳辩驳，就开始得意地大笑起来。
“其实——”小耳的脸涨得红了起来，他没想到会受这样的嘲讽的。他真的想告诉大家他为啥会这样的，可是他哪有机会啊。
“活该遭报应！你个只会躲避不会还手的家伙，为啥敌人砍掉的不是你的半个脑袋！”七嘴八舌的声音里又突然响起这样的一个，那个声音愤愤的，好像积攒了很久的怒火了，“不过也好，你个丑八怪！遭了天谴，少个半只耳朵，刚好不是什么‘小耳’，可以给我们叫叫‘裂耳’了！”
“不许——”小耳突然就冒起火来，厉声大喊，露出了他整齐的牙齿。
狼群里扑出一只狼，直接迅猛地把小耳按在地上，他用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得小耳简直喘不过气。“你不同意也没用，你看看大家同不同意？”那只狼的眼神寒光凛冽，瞬间把小耳眼中的火焰封冻。
小耳的眼里只剩下了迷茫。周围的狼都在笑，没有一只狼阻止动了手的狼。他们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
营地里一片欢乐。这是个高兴的日子。在繁芜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个笑柄来，处处可以作为谈资。这可真是一件愉快的事儿，谁也不会拒绝，谁都会把它好好咀嚼的。
虽然天已经渐渐暗了，不过这片天空上的云淡淡的，还有地上烤着新鲜羊肉的篝火，真叫狼舒心啊。
十六
“裂耳”，这个名字从太阳初升的时候开始，一直占领着明晃晃的白天，直到黄昏，直到入夜。营地里、战场上，甚至繁密的树林里都盘踞着这个名字。所有的狼都这样明目张胆地喊着这个所谓的名字，时常当作有趣的故事，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小耳陷入昏暗的白天，他的白天已失去白天的光泽。他被剥夺了辩解的权利，被按进无穷无尽的嘲讽中。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指手画脚地讨论。有些时候，他们还故意高喊着“裂耳”的称呼，小耳想要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可是终于还是放弃了。
小耳本来就喜欢黑夜，在失去白天之后，他便把黑夜当作他的白天。他穿过卫兵分开的长矛，径直走出营地。每次听到卫兵们低声的嘲讽声，他都要忍不住回过头去骂一声。最后结束一切的，总是士兵们嘲讽的冷笑，以及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的冰冷。
小耳刚离开营地几步，就开始狂奔进黑暗的树林，似乎完全不顾今晚的月亮正躲在乌云的后边。这条小径他已经在暗暗的晚上经过了太多次，已经太熟悉，也没什么可留恋和在意的了。
小耳真的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得大家都找不到他，逃得只剩下他自己。他宁可顾影自怜，也不愿意沉浸在无奈的悲哀之中。
爸爸妈妈所在的天堂，是可以逃到的最远的地方。天堂的里面，有着能叫出小耳的名字的小鸟。
那是个童话吧。如果真的逃到了天堂，是不是连爸爸妈妈都找不到，一地都是荒芜的野草。
这条小径比前段时间更加凹凸不平。在白天，或者说在小耳的黑夜，偶尔会有那么一大队的狼经过这片树林，奔赴某个战场，然后总有稀稀落落的一部分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羊族的尸首回来。尸体晃动的手脚在地上划出深深浅浅的沟痕。
小耳的脚步不得不深深浅浅地踩下去，他的身体颠簸起来。树林里似乎总有些叶子凋落，在地上，和树皮上的青苔一起青得发黑。小耳听见夜晚那些不识相的鸽子的叫声，那声音那么轻快，那么动听，那么炽烈，好像久违的黎明。那声音从树叶凋落后留下的空隙里传出来，然后一整排的鸽子就像白亮白亮的珍珠那样悬挂起来，在天上隐约地闪耀。它们起飞的时候，树林总会意外得哄闹。
哄闹明明等于死亡。可是它们，哪里管这是战场！
小耳恨，恨它们让他想起家乡，家门口是一片凹陷的青草。
小耳怨，怨它们让他幻想天堂，天堂上是一首枉然的童谣。
所以，小耳看到地上那个白点扑扇着翅膀时，他就格外想过去狠狠踩一脚。这是对它们一点都不明事理的报复方式，这是最痛快的减轻愤怒的办法。小耳把脚步放慢，径直地走过去，打算来次干净利落的行动。
地上的鸽子在咕咕地叫着，它的翅膀在地上一次次地击打着，泥土沾满了它白色的身体。再走近看时，可以看见它的尾巴都在上下摆动，它真是竭尽了浑身的力气了。
它飞不起来了。小耳看到它的翅膀都开始流血。但是它一直挣扎着，好像是要把生命都交出去那样挣扎着，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自己改变了主意。他愣着看了好久，才走近前去，把手掌搭在地上。那只鸽子转过脑袋，用惊慌的眼神看了小耳一眼。一瞬间之后，它突然就停止了挣扎，直起腿来一步步跳进小耳的掌心。
小耳那时也有些许惊讶。他不知道这只鸽子为什么会信任一只陌生的狼。他把这只鸽子拖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它翅膀的伤势。他看见它的翅膀似乎扭断了，或许是不幸从树上摔落下来，被同伴遗弃了。当他无意间瞥到它的眼睛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半只左耳，又小，又丑。
他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它也一样。
“你好……我的名字叫小耳。”小耳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伤口。“那么，你就叫……”小耳盯着鸽子被鲜血染红了一片的白毛，突然灵光一闪，“你就叫白羽，好吗？”
“咕咕，咕咕！”得到名字的鸽子欢快地叫了两声。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突然散开了。月亮原来是圆的，明亮的光滴落在这片美丽的树林里，溅下树叶的缝隙。碎碎的光点在小耳和白羽的眼睛里，他们好像看到了最亮的希望。
“裂耳”，这个名字从太阳初升的时候开始，一直占领着明晃晃的白天，直到黄昏，直到入夜。营地里、战场上，甚至繁密的树林里都盘踞着这个名字。所有的狼都这样明目张胆地喊着这个所谓的名字，时常当作有趣的故事，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小耳陷入昏暗的白天，他的白天已失去白天的光泽。他被剥夺了辩解的权利，被按进无穷无尽的嘲讽中。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指手画脚地讨论。有些时候，他们还故意高喊着“裂耳”的称呼，小耳想要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可是终于还是放弃了。
小耳本来就喜欢黑夜，在失去白天之后，他便把黑夜当作他的白天。他穿过卫兵分开的长矛，径直走出营地。每次听到卫兵们低声的嘲讽声，他都要忍不住回过头去骂一声。最后结束一切的，总是士兵们嘲讽的冷笑，以及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的冰冷。
小耳刚离开营地几步，就开始狂奔进黑暗的树林，似乎完全不顾今晚的月亮正躲在乌云的后边。这条小径他已经在暗暗的晚上经过了太多次，已经太熟悉，也没什么可留恋和在意的了。
小耳真的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得大家都找不到他，逃得只剩下他自己。他宁可顾影自怜，也不愿意沉浸在无奈的悲哀之中。
爸爸妈妈所在的天堂，是可以逃到的最远的地方。天堂的里面，有着能叫出小耳的名字的小鸟。
那是个童话吧。如果真的逃到了天堂，是不是连爸爸妈妈都找不到，一地都是荒芜的野草。
这条小径比前段时间更加凹凸不平。在白天，或者说在小耳的黑夜，偶尔会有那么一大队的狼经过这片树林，奔赴某个战场，然后总有稀稀落落的一部分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羊族的尸首回来。尸体晃动的手脚在地上划出深深浅浅的沟痕。
小耳的脚步不得不深深浅浅地踩下去，他的身体颠簸起来。树林里似乎总有些叶子凋落，在地上，和树皮上的青苔一起青得发黑。小耳听见夜晚那些不识相的鸽子的叫声，那声音那么轻快，那么动听，那么炽烈，好像久违的黎明。那声音从树叶凋落后留下的空隙里传出来，然后一整排的鸽子就像白亮白亮的珍珠那样悬挂起来，在天上隐约地闪耀。它们起飞的时候，树林总会意外得哄闹。
哄闹明明等于死亡。可是它们，哪里管这是战场！
小耳恨，恨它们让他想起家乡，家门口是一片凹陷的青草。
小耳怨，怨它们让他幻想天堂，天堂上是一首枉然的童谣。
所以，小耳看到地上那个白点扑扇着翅膀时，他就格外想过去狠狠踩一脚。这是对它们一点都不明事理的报复方式，这是最痛快的减轻愤怒的办法。小耳把脚步放慢，径直地走过去，打算来次干净利落的行动。
地上的鸽子在咕咕地叫着，它的翅膀在地上一次次地击打着，泥土沾满了它白色的身体。再走近看时，可以看见它的尾巴都在上下摆动，它真是竭尽了浑身的力气了。
它飞不起来了。小耳看到它的翅膀都开始流血。但是它一直挣扎着，好像是要把生命都交出去那样挣扎着，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自己改变了主意。他愣着看了好久，才走近前去，把手掌搭在地上。那只鸽子转过脑袋，用惊慌的眼神看了小耳一眼。一瞬间之后，它突然就停止了挣扎，直起腿来一步步跳进小耳的掌心。
小耳那时也有些许惊讶。他不知道这只鸽子为什么会信任一只陌生的狼。他把这只鸽子拖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它翅膀的伤势。他看见它的翅膀似乎扭断了，或许是不幸从树上摔落下来，被同伴遗弃了。当他无意间瞥到它的眼睛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半只左耳，又小，又丑。
他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它也一样。
“你好……我的名字叫小耳。”小耳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伤口。“那么，你就叫……”小耳盯着鸽子被鲜血染红了一片的白毛，突然灵光一闪，“你就叫白羽，好吗？”
“咕咕，咕咕！”得到名字的鸽子欢快地叫了两声。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突然散开了。月亮原来是圆的，明亮的光滴落在这片美丽的树林里，溅下树叶的缝隙。碎碎的光点在小耳和白羽的眼睛里，他们好像看到了最亮的希望。
十七
“鸽子？”卫兵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的声音气冲冲的，“不行！你想在营地里养只鸽子，吵到大家休息了怎么办？”
小耳被喷了一脸的唾沫。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营地，想要帮白羽治下翅膀上的伤，却在门口被卫兵的长矛直接拦了下来。他本来就没想过，鸽子是不是能被带进营地里的。他只是感觉找到了唯一的知心朋友，想让它陪伴着他罢了。
小耳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果白羽的伤不被快点治好，它肯定会丧命的。可是如果连营地都不能回去了，又怎么谈得上治伤呢？
“可是……可是营地里也有狼养着宠物啊！”小耳竭尽全力地辩驳着，就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根本不肯放手，“更何况，他们的宠物叫声比一只鸽子大得多了！”
“裂耳！你别给脸不要脸！”卫兵们摆出凶残的面相，对面前这个丑八怪大吼着，“你懂什么！他们的宠物那么可爱，你居然拿只鸽子跟它们比？”
嗯，确实没法比。一只半夜乱叫的疯狗，一只上蹿下跳的猫咪，还有在半夜到处乱飞的猫头鹰。它们可真可爱，真的没法比。
白羽“咕咕”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在叫小耳的名字。小耳转过头去看停在肩上的白羽。它转了转头，面向树林。月光闪烁在阴暗的地面，神奇的波纹晃动着，像梦里的天堂那样，神奇而温和。
小耳明白了白羽的意思。他扭头走回树林。黑色的黑夜笼罩了小耳，小耳走进了他的白天。他依旧一脚深、一脚浅，但是这次他走得更加坚决。他走进矮灌木丛里，用爪子劈断一些树枝，清理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就像一个小小的巢穴。
他把白羽放了进去。白羽抬头看着他，就好像月亮的光芒照着他。
风微微地拂动小耳脸上的狼毛。他有些疲倦，却依旧强撑着清醒。
“白羽，你等我。我这就回营地去拿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鸽子？”卫兵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的声音气冲冲的，“不行！你想在营地里养只鸽子，吵到大家休息了怎么办？”
小耳被喷了一脸的唾沫。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营地，想要帮白羽治下翅膀上的伤，却在门口被卫兵的长矛直接拦了下来。他本来就没想过，鸽子是不是能被带进营地里的。他只是感觉找到了唯一的知心朋友，想让它陪伴着他罢了。
小耳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果白羽的伤不被快点治好，它肯定会丧命的。可是如果连营地都不能回去了，又怎么谈得上治伤呢？
“可是……可是营地里也有狼养着宠物啊！”小耳竭尽全力地辩驳着，就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根本不肯放手，“更何况，他们的宠物叫声比一只鸽子大得多了！”
“裂耳！你别给脸不要脸！”卫兵们摆出凶残的面相，对面前这个丑八怪大吼着，“你懂什么！他们的宠物那么可爱，你居然拿只鸽子跟它们比？”
嗯，确实没法比。一只半夜乱叫的疯狗，一只上蹿下跳的猫咪，还有在半夜到处乱飞的猫头鹰。它们可真可爱，真的没法比。
白羽“咕咕”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在叫小耳的名字。小耳转过头去看停在肩上的白羽。它转了转头，面向树林。月光闪烁在阴暗的地面，神奇的波纹晃动着，像梦里的天堂那样，神奇而温和。
小耳明白了白羽的意思。他扭头走回树林。黑色的黑夜笼罩了小耳，小耳走进了他的白天。他依旧一脚深、一脚浅，但是这次他走得更加坚决。他走进矮灌木丛里，用爪子劈断一些树枝，清理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就像一个小小的巢穴。
他把白羽放了进去。白羽抬头看着他，就好像月亮的光芒照着他。
风微微地拂动小耳脸上的狼毛。他有些疲倦，却依旧强撑着清醒。
“白羽，你等我。我这就回营地去拿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十八
太阳在天空中央，最亮的时候，就是营地里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狼群就像面团一样挤成各种形状，粗俗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小耳躲在军帐里面，像逃避蚊蝇那样逃避着那些嗡嗡乱叫的狼。他们在以前只是说话粗野一点罢了，现在倒是越来越尖利，分明地是在针对他的。
天最亮的时候，就是他的世界最暗的时候了。
“中午的烤鸽子真是味道不错。”一只狼故意把音量抬高，用极其兴奋的声音说。
天下鸽子那么多，怎么可能是白羽。小耳破掉的耳朵抖了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挺习惯了。他们这话准是说给我听的，他们可想看我着急了。笑话可真是好看，一会儿就能围上满满一大群狼。分享快乐，快乐可真是加倍了。
“要不是那只鸽子的翅膀受了伤，我们可抓不到。”另外一只狼故意补上一句，还发出响亮的咂嘴声。
小耳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就把自己给拽出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慌乱，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知要被嘲笑还要这么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被意识控制的。
“什么，你们吃了一只鸽子？”小耳觉得好惊讶，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着急，要这样说话，要这么滑稽，要这么可笑。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但是他却照样这么问了。
“哈哈，可算把这个浑蛋骗出来了！”那群狼得意地笑着，他们把小耳围得死死的，“你以为我们真想吃你的宠物鸽子？听它一声叫，我们的耳朵都要变成你这样的；吃它一口肉，我们的嘴巴都会烂掉！”
小耳哼了一声，转身打算回去。这么无趣的家伙，他可不是第一回见。他很清楚，再纠缠下去便是狂风暴雨一样的凶猛的叫骂声，便是万丈雷霆一样的粗野的吼叫声。
“臭小子还想走？”小耳听见背后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吼。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觉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拳。眼前飞出一堆星星，还有暗淡的夜空。他感觉自己两腿一软，直接趴倒在地上。
“叫你养鸽子，给狼族丢脸！”打了小耳的狼膨胀开他的狼毛，洋洋得意地喊叫着，好像是胜利者在宣读着伟大的不平等条约。
边上的狼大声地笑起来。这样处理一个逃避战争还敢目中无人的家伙，可真是大快人心。
“都给我让开！”一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在狼群后边炸裂开来。短暂的发愣之后，狼群就真的突然分散成两队，夹道欢迎来者。他们低着脑袋，好像是在接受检阅似的。
走进来的是一只将军模样的狼。他趾高气扬地按着手中的宝刀，直直地走向倒在地上的小耳。刚才打了小耳的狼讪讪地愣在边上，好像犯了事似的。
“你***开！”那位将军指着那只打了小耳的狼的鼻子，大喝道。他好像突然触了电一样，浑身发颤，立刻转身淹没进狼群，逃之夭夭。
“小耳啊小耳。”那位将军走到小耳的身边，伸出手来，撑起这只倒在地上的狼的脸，“你可是残影的传人啊，他们敢欺负你，你倒是拔出刀砍死他们啊。”
“‘奇狼’哥哥，那是你……”小耳昏头昏脑地强行喘着粗气，“我做不到……”
“那就剁成肉泥怎么样？敢侮辱传人的，不都是活该么？”“奇狼”的声音像冰那样冷，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狼王可不会反对一只有骨气的狼杀掉侮辱他的渣滓。你是要和你的鸽子一起成为渣滓，还是要让这些混账成为渣滓呢？”
小耳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逃，“奇狼”拉都拉不住。狼群一阵哄笑，突然又停下来了。他们看见“奇狼”的脸色像大灾难前的天空那样阴沉。
这该不是想杀狼玩玩了吧。
太阳在天空中央，最亮的时候，就是营地里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狼群就像面团一样挤成各种形状，粗俗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小耳躲在军帐里面，像逃避蚊蝇那样逃避着那些嗡嗡乱叫的狼。他们在以前只是说话粗野一点罢了，现在倒是越来越尖利，分明地是在针对他的。
天最亮的时候，就是他的世界最暗的时候了。
“中午的烤鸽子真是味道不错。”一只狼故意把音量抬高，用极其兴奋的声音说。
天下鸽子那么多，怎么可能是白羽。小耳破掉的耳朵抖了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挺习惯了。他们这话准是说给我听的，他们可想看我着急了。笑话可真是好看，一会儿就能围上满满一大群狼。分享快乐，快乐可真是加倍了。
“要不是那只鸽子的翅膀受了伤，我们可抓不到。”另外一只狼故意补上一句，还发出响亮的咂嘴声。
小耳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就把自己给拽出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慌乱，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知要被嘲笑还要这么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被意识控制的。
“什么，你们吃了一只鸽子？”小耳觉得好惊讶，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着急，要这样说话，要这么滑稽，要这么可笑。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但是他却照样这么问了。
“哈哈，可算把这个浑蛋骗出来了！”那群狼得意地笑着，他们把小耳围得死死的，“你以为我们真想吃你的宠物鸽子？听它一声叫，我们的耳朵都要变成你这样的；吃它一口肉，我们的嘴巴都会烂掉！”
小耳哼了一声，转身打算回去。这么无趣的家伙，他可不是第一回见。他很清楚，再纠缠下去便是狂风暴雨一样的凶猛的叫骂声，便是万丈雷霆一样的粗野的吼叫声。
“臭小子还想走？”小耳听见背后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吼。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觉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拳。眼前飞出一堆星星，还有暗淡的夜空。他感觉自己两腿一软，直接趴倒在地上。
“叫你养鸽子，给狼族丢脸！”打了小耳的狼膨胀开他的狼毛，洋洋得意地喊叫着，好像是胜利者在宣读着伟大的不平等条约。
边上的狼大声地笑起来。这样处理一个逃避战争还敢目中无人的家伙，可真是大快人心。
“都给我让开！”一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在狼群后边炸裂开来。短暂的发愣之后，狼群就真的突然分散成两队，夹道欢迎来者。他们低着脑袋，好像是在接受检阅似的。
走进来的是一只将军模样的狼。他趾高气扬地按着手中的宝刀，直直地走向倒在地上的小耳。刚才打了小耳的狼讪讪地愣在边上，好像犯了事似的。
“你***开！”那位将军指着那只打了小耳的狼的鼻子，大喝道。他好像突然触了电一样，浑身发颤，立刻转身淹没进狼群，逃之夭夭。
“小耳啊小耳。”那位将军走到小耳的身边，伸出手来，撑起这只倒在地上的狼的脸，“你可是残影的传人啊，他们敢欺负你，你倒是拔出刀砍死他们啊。”
“‘奇狼’哥哥，那是你……”小耳昏头昏脑地强行喘着粗气，“我做不到……”
“那就剁成肉泥怎么样？敢侮辱传人的，不都是活该么？”“奇狼”的声音像冰那样冷，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狼王可不会反对一只有骨气的狼杀掉侮辱他的渣滓。你是要和你的鸽子一起成为渣滓，还是要让这些混账成为渣滓呢？”
小耳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逃，“奇狼”拉都拉不住。狼群一阵哄笑，突然又停下来了。他们看见“奇狼”的脸色像大灾难前的天空那样阴沉。
这该不是想杀狼玩玩了吧。
十九
月色滑落雨点，大地碎影闪现。小耳飘出营地，走进他的白天。嘲讽满耳，何必常常思念；长风萧萧，奈何时时流连。一瞬间，风便揉捏着树林，树叶飞溅。那时候，小耳就摸索着小径，直去巢穴。
死掉的树叶，是树的伤痕。它们腐烂在黑土的里面。树长得更加挺拔，把伤痛化作活着的力量。小耳踩着那些树叶，也就好像在汲取营养，像树那样坚挺起来。
他还不想把残影拔出来。他知道那是在作孽。他见到了太多的死，还有像海水那样无边无际的悲哀。他不想让自己成为播种死亡的农夫，收获着悲哀，咀嚼着苦果。他有着白羽，他有着月光，他有着爸爸妈妈遥远的守望，他有着他想要的最低限度的生存需求。那就好像擎天的巨柱，让他的精神大厦高耸入云。
“白羽！白羽！”他大声喊叫着，他走向那个方向，他太熟悉白羽所在的巢穴了。尽管此时，树叶已经遮住了那个小小的洞，那棵矮灌木和其他的灌木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咕咕！咕咕！”白羽好像也是在叫小耳的名字，把它的小脑袋从繁密的树叶中间探出来。它的眼睛就像两颗小星星在闪烁，和月亮的暖光交相辉映。
小耳在灌木边上坐下来的时候，白羽也跳到他的肩上了。它眨巴着它的小眼睛，默默地看着小耳的脸颊。
“白羽，你的翅膀可算快好了呢。”小耳很少这样笑着说话。他一直都在被责骂，一直都是低声下气的。也只有在面对白羽的时候，他才能够这样笑靥如花。他是在为白羽的痊愈由衷地高兴，可是也隐隐有一些害怕：“白羽，要是你的翅膀好了，你还会陪着我吗？”
“咕咕咕！”白羽一边努力大叫着，一边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好像是在说“当然会”呢。它似乎也把小耳当作了不离不弃的挚友，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我以前特别相信童话的呢。”小耳这次的笑不知是什么情感，是在自嘲呢，还是有点欣慰呢，“可是在战争里，我的爸爸妈妈都去天上了，把我一只狼抛在这里。如果没有你，我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了。”
白羽的眼睛闪烁着，好像也有泪光似的。它也是被抛弃的受伤的不幸的生命，和小耳也是同病相怜的。它的爸爸妈妈会去了哪儿，也是天堂么？但愿只是在天上，自由地飞翔吧。白羽始终是在微微地点头，它似乎对小耳是真的了解的。
小耳舒心地叹了口气，他慢慢地抬头。月亮在高高的天空上朗照着。
月色真美啊，阳光怎么比得上月光呢？在月光下面，清醒的生灵尚且是醒着的，因此夜晚还是冷静的。想想阳光下哄闹的营地吧，那些疯子，都把这个世界占领了。
千姿百态，那些可笑的渣滓啊。
月色滑落雨点，大地碎影闪现。小耳飘出营地，走进他的白天。嘲讽满耳，何必常常思念；长风萧萧，奈何时时流连。一瞬间，风便揉捏着树林，树叶飞溅。那时候，小耳就摸索着小径，直去巢穴。
死掉的树叶，是树的伤痕。它们腐烂在黑土的里面。树长得更加挺拔，把伤痛化作活着的力量。小耳踩着那些树叶，也就好像在汲取营养，像树那样坚挺起来。
他还不想把残影拔出来。他知道那是在作孽。他见到了太多的死，还有像海水那样无边无际的悲哀。他不想让自己成为播种死亡的农夫，收获着悲哀，咀嚼着苦果。他有着白羽，他有着月光，他有着爸爸妈妈遥远的守望，他有着他想要的最低限度的生存需求。那就好像擎天的巨柱，让他的精神大厦高耸入云。
“白羽！白羽！”他大声喊叫着，他走向那个方向，他太熟悉白羽所在的巢穴了。尽管此时，树叶已经遮住了那个小小的洞，那棵矮灌木和其他的灌木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咕咕！咕咕！”白羽好像也是在叫小耳的名字，把它的小脑袋从繁密的树叶中间探出来。它的眼睛就像两颗小星星在闪烁，和月亮的暖光交相辉映。
小耳在灌木边上坐下来的时候，白羽也跳到他的肩上了。它眨巴着它的小眼睛，默默地看着小耳的脸颊。
“白羽，你的翅膀可算快好了呢。”小耳很少这样笑着说话。他一直都在被责骂，一直都是低声下气的。也只有在面对白羽的时候，他才能够这样笑靥如花。他是在为白羽的痊愈由衷地高兴，可是也隐隐有一些害怕：“白羽，要是你的翅膀好了，你还会陪着我吗？”
“咕咕咕！”白羽一边努力大叫着，一边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好像是在说“当然会”呢。它似乎也把小耳当作了不离不弃的挚友，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我以前特别相信童话的呢。”小耳这次的笑不知是什么情感，是在自嘲呢，还是有点欣慰呢，“可是在战争里，我的爸爸妈妈都去天上了，把我一只狼抛在这里。如果没有你，我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了。”
白羽的眼睛闪烁着，好像也有泪光似的。它也是被抛弃的受伤的不幸的生命，和小耳也是同病相怜的。它的爸爸妈妈会去了哪儿，也是天堂么？但愿只是在天上，自由地飞翔吧。白羽始终是在微微地点头，它似乎对小耳是真的了解的。
小耳舒心地叹了口气，他慢慢地抬头。月亮在高高的天空上朗照着。
月色真美啊，阳光怎么比得上月光呢？在月光下面，清醒的生灵尚且是醒着的，因此夜晚还是冷静的。想想阳光下哄闹的营地吧，那些疯子，都把这个世界占领了。
千姿百态，那些可笑的渣滓啊。
二十
它飞起来了！
翅膀拍打着，上面的伤口愈合了。它像太阳那样从树梢上升起，树冠都蓬勃地炸裂开来。树叶在半空中飞溅，像烟花那样在空中散开，然后纷纷地落下来，到黑土地上的尘埃里去了。
它叫起来了，在白天的太阳下面，它叫起来了！在大地上还横放着未寒的尸骨，鲜血都还没有流干的时候，它居然就叫起来了！被受伤的翅膀束缚了那么久，它要不顾一切地歌唱自由，所以它的叫声越来越响，像太阳那样炽烈，闪耀！
生命是不能被束缚的。无论经历了多少个黑夜，它都要像星星一样燃烧。在经历漫长的生命之冬后，坚冰便终于化开，让生命的歌声像春水那样奔腾，跳跃，用自己来命名每一条亲爱的河。
拂面的风似乎来自天国，强烈得要让小耳窒息了。风里还塞满了硝烟的味道，还有箭矢飞过的声音。眼前的战场比曾经的任何一个都要恐怖。小耳知道这次的敌人，是羊族的主力军队。
小耳确实盼着白羽飞上天空的那一瞬间。白羽的腾空，好像就是他生命的一次跳跃。那是挣脱所有嘲讽和冷眼的跳跃，从痛苦的山谷里跳起来，站到精神的山巅。
可是现在眼前是战场，那覆盖着死亡的地方。鲜血像掉落的枫叶那样，遮掩着青色的地面。白羽在空中穿行着，翅膀划开云朵，脑袋又冲下薄薄的云层。它在飞过来，它在找小耳，它好像有什么凄凉的预感，它在叫，一声一声，高亢而悲凉。
“咕咕，咕咕！”天际比箭雨更高的地方，白羽竭尽全力地大叫着。它似乎是希望下面的敌人可以放下武器，重归和平。鸽子生来就为和平而唱，洁白的羽毛像是带给众生的圣歌那样。
箭雨依旧在呼啸，密密麻麻地，把下面的影像都要遮住，谁死了谁活着，除了战士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下面的惨叫声空前地密集，连成波浪，轻轻重重，在山谷中，撞出轰然的回响。
小耳抬着头，勉强看到那个越来越近的白点。他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恐慌，他开口想叫。可是真的张开了嘴，硝烟就把他呛到。他想发出的声音，终究换作沉重的咳嗽声响。可是就算是在他咳嗽的时候，也能听到白羽“咕咕”的大叫。
白羽，别过来，前面危险！
小耳，你在哪，不要受伤！
白羽奋力地拍打翅膀，一边盘旋，一边缓缓下降。它逐渐淹没进箭雨，把身子逐渐压近地上。它已经彻底恢复，左闪右避，上升下降，灵活异常。没有一支箭能伤它一根毫毛，白羽在天空的领土上大叫。
小耳已经知道白羽找到了他，赶忙捂住嘴巴，用眼神示意白羽快点逃离战场。可是白羽却死死地盘旋在他的头顶，一圈又一圈地绕。
白羽，太危险了，你快点逃啊！
小耳，你不逃跑，我绝不会逃！
白羽的叫声像太阳那样炽烈地闪光。它要用它的生命告诉生灵们，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死亡不能再覆盖沙场。它太过于倔强，它好像什么都不再思考，它一定要说，一定要做，一定要高歌，一定要变成不屈的太阳！
小耳有些发愣。他在白羽的小身影里，看到了拔不出刀的自己。他拒绝策划死亡，死亡终归是罪恶的戏剧，它太冷酷，它太悲凉。
在大家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支金色的光箭突然掠过。那显然不是普通士兵的箭，它刺穿躯体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响。
小耳愣愣地听见白羽凄厉的惨叫。它突然顿在了半空，像陨星一样向地上砸落。空中飞出一线殷红色的血丝，跌落在地上，再没什么声响。白色的羽毛，像烟花那样在空中散开。那颗美丽的太阳，突然被恐怖的喊杀声吞噬，世间的黑暗占领了这悲凉的战场。
敌人的头目，要把呼唤和平的家伙全部杀掉。不管那是不是狼，鸽子也是一样。
“白——”小耳想要喊出朋友的名字，冲过去把它救回来，可是突然就被退过来的狼挤得身不由己地后退。在疯狂的箭雨掩护下，羊族已经扑杀过来。狼族的阵线彻底崩溃，所有的狼都在溃逃。
小耳被狼群挤着离开了这片战场，好像被河流卷向远方。他也曾尝试着抬起头来，可看到的只是茫茫的羊族战士，疯狂地扑袭过来。他根本看不见白羽。那个名字好像突然消逝，那真是难以置信的不辞而别，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小耳简直要怀疑，遭遇不测的那个生命，究竟是白羽，还是自己。
他冲回了营地，跳到床上，用被子蒙紧了头，泪流成河。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哭得如此绝望、如此痛苦。他的意识都模糊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他终于昏昏睡去。
它飞起来了！
翅膀拍打着，上面的伤口愈合了。它像太阳那样从树梢上升起，树冠都蓬勃地炸裂开来。树叶在半空中飞溅，像烟花那样在空中散开，然后纷纷地落下来，到黑土地上的尘埃里去了。
它叫起来了，在白天的太阳下面，它叫起来了！在大地上还横放着未寒的尸骨，鲜血都还没有流干的时候，它居然就叫起来了！被受伤的翅膀束缚了那么久，它要不顾一切地歌唱自由，所以它的叫声越来越响，像太阳那样炽烈，闪耀！
生命是不能被束缚的。无论经历了多少个黑夜，它都要像星星一样燃烧。在经历漫长的生命之冬后，坚冰便终于化开，让生命的歌声像春水那样奔腾，跳跃，用自己来命名每一条亲爱的河。
拂面的风似乎来自天国，强烈得要让小耳窒息了。风里还塞满了硝烟的味道，还有箭矢飞过的声音。眼前的战场比曾经的任何一个都要恐怖。小耳知道这次的敌人，是羊族的主力军队。
小耳确实盼着白羽飞上天空的那一瞬间。白羽的腾空，好像就是他生命的一次跳跃。那是挣脱所有嘲讽和冷眼的跳跃，从痛苦的山谷里跳起来，站到精神的山巅。
可是现在眼前是战场，那覆盖着死亡的地方。鲜血像掉落的枫叶那样，遮掩着青色的地面。白羽在空中穿行着，翅膀划开云朵，脑袋又冲下薄薄的云层。它在飞过来，它在找小耳，它好像有什么凄凉的预感，它在叫，一声一声，高亢而悲凉。
“咕咕，咕咕！”天际比箭雨更高的地方，白羽竭尽全力地大叫着。它似乎是希望下面的敌人可以放下武器，重归和平。鸽子生来就为和平而唱，洁白的羽毛像是带给众生的圣歌那样。
箭雨依旧在呼啸，密密麻麻地，把下面的影像都要遮住，谁死了谁活着，除了战士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下面的惨叫声空前地密集，连成波浪，轻轻重重，在山谷中，撞出轰然的回响。
小耳抬着头，勉强看到那个越来越近的白点。他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恐慌，他开口想叫。可是真的张开了嘴，硝烟就把他呛到。他想发出的声音，终究换作沉重的咳嗽声响。可是就算是在他咳嗽的时候，也能听到白羽“咕咕”的大叫。
白羽，别过来，前面危险！
小耳，你在哪，不要受伤！
白羽奋力地拍打翅膀，一边盘旋，一边缓缓下降。它逐渐淹没进箭雨，把身子逐渐压近地上。它已经彻底恢复，左闪右避，上升下降，灵活异常。没有一支箭能伤它一根毫毛，白羽在天空的领土上大叫。
小耳已经知道白羽找到了他，赶忙捂住嘴巴，用眼神示意白羽快点逃离战场。可是白羽却死死地盘旋在他的头顶，一圈又一圈地绕。
白羽，太危险了，你快点逃啊！
小耳，你不逃跑，我绝不会逃！
白羽的叫声像太阳那样炽烈地闪光。它要用它的生命告诉生灵们，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死亡不能再覆盖沙场。它太过于倔强，它好像什么都不再思考，它一定要说，一定要做，一定要高歌，一定要变成不屈的太阳！
小耳有些发愣。他在白羽的小身影里，看到了拔不出刀的自己。他拒绝策划死亡，死亡终归是罪恶的戏剧，它太冷酷，它太悲凉。
在大家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支金色的光箭突然掠过。那显然不是普通士兵的箭，它刺穿躯体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响。
小耳愣愣地听见白羽凄厉的惨叫。它突然顿在了半空，像陨星一样向地上砸落。空中飞出一线殷红色的血丝，跌落在地上，再没什么声响。白色的羽毛，像烟花那样在空中散开。那颗美丽的太阳，突然被恐怖的喊杀声吞噬，世间的黑暗占领了这悲凉的战场。
敌人的头目，要把呼唤和平的家伙全部杀掉。不管那是不是狼，鸽子也是一样。
“白——”小耳想要喊出朋友的名字，冲过去把它救回来，可是突然就被退过来的狼挤得身不由己地后退。在疯狂的箭雨掩护下，羊族已经扑杀过来。狼族的阵线彻底崩溃，所有的狼都在溃逃。
小耳被狼群挤着离开了这片战场，好像被河流卷向远方。他也曾尝试着抬起头来，可看到的只是茫茫的羊族战士，疯狂地扑袭过来。他根本看不见白羽。那个名字好像突然消逝，那真是难以置信的不辞而别，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小耳简直要怀疑，遭遇不测的那个生命，究竟是白羽，还是自己。
他冲回了营地，跳到床上，用被子蒙紧了头，泪流成河。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哭得如此绝望、如此痛苦。他的意识都模糊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他终于昏昏睡去。
二十一
月光逐渐地暗下来，小耳的惨叫声在树林里回荡得太久了。无数的鸽子一排排地飞起来，不悦地大喊着，往遥远的天上去了。它们真是被惊扰得睡不了觉，它们厌烦了。
树林子都是无言的。那些树默默地站着，一群哑巴的样子。孤独的小耳一只狼哭喊着，没有谁会怜悯他的。他已经没有朋友了，再也没有了。连自己的过往，都被一箭射死了。
可是死了也不是个好下场，天堂上的美，肯定是骗人的。
四野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面，化作青黑色。那些拖拽尸体留下的沟痕，成为最黑暗的部分。死亡的记忆吞噬了小耳，让他感觉自己差不多疯了。生与死的界线早就模糊了，什么是生，什么是死，怎么说得清楚呢。反正都是沉沉的黑暗，和残缺的影子罢了。
小耳开始往回跑，他希望跑一阵，什么都可以忘记掉。可是越是狂奔，脑海中的影像就越是清楚。爸爸做了逃兵，妈妈放弃生命，白羽被敌人杀害，自己抚着残破的耳朵，孤独地活着。自己在世间的黑夜里苟延残喘，举步维艰，进退维谷，孑然一身。再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那和平的年代，更是素昧平生，恍如隔世。
小耳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他感觉自己早已经魂飞魄散。躯体勉强地站在大地上，被滔滔的嘲讽声裹挟着，甩到“懦夫”的十字架上钉死。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活在世上都好像是在闹笑话，他是笑话制造的源头。
没有谁可以理解他了。唯一的朋友不辞而别，血染沙场，剩下的全是嘲讽、利用，还有欺骗。剩下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小耳的脚踩在地上，地上泛起月亮的冷光，冷光溅上他的脸庞，脸庞上的悲哀全部流进了眼睛，透出举世间最大的悲凉。
小耳在卫兵的叫骂声里踏进了营地。他的脸阴沉沉的，他想到了死亡。他好像策划着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干脆给世界留下一个彻底的笑话。他好像是一只除了搞笑没有什么用的狼。
他直往军帐的方向走去，他好想再睡一觉。他多么希望这就是个残酷的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他害怕自己的清醒，清醒让他太过痛苦。他只希望彻底昏迷，那样他就可以傻傻地离开世界。很快，没有痛苦。
就在他的脚掌快要迈进军帐的那一刻，他突然被向后掀翻。他好像要呼救，可是他也知道那毫无作用。他看着上面冷冷地俯瞰着他的狼，那只狼的脸上，堆满了冷笑。
“小耳。”他的声音冰凉，深入骨髓的凉。
月光逐渐地暗下来，小耳的惨叫声在树林里回荡得太久了。无数的鸽子一排排地飞起来，不悦地大喊着，往遥远的天上去了。它们真是被惊扰得睡不了觉，它们厌烦了。
树林子都是无言的。那些树默默地站着，一群哑巴的样子。孤独的小耳一只狼哭喊着，没有谁会怜悯他的。他已经没有朋友了，再也没有了。连自己的过往，都被一箭射死了。
可是死了也不是个好下场，天堂上的美，肯定是骗人的。
四野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面，化作青黑色。那些拖拽尸体留下的沟痕，成为最黑暗的部分。死亡的记忆吞噬了小耳，让他感觉自己差不多疯了。生与死的界线早就模糊了，什么是生，什么是死，怎么说得清楚呢。反正都是沉沉的黑暗，和残缺的影子罢了。
小耳开始往回跑，他希望跑一阵，什么都可以忘记掉。可是越是狂奔，脑海中的影像就越是清楚。爸爸做了逃兵，妈妈放弃生命，白羽被敌人杀害，自己抚着残破的耳朵，孤独地活着。自己在世间的黑夜里苟延残喘，举步维艰，进退维谷，孑然一身。再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那和平的年代，更是素昧平生，恍如隔世。
小耳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他感觉自己早已经魂飞魄散。躯体勉强地站在大地上，被滔滔的嘲讽声裹挟着，甩到“懦夫”的十字架上钉死。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活在世上都好像是在闹笑话，他是笑话制造的源头。
没有谁可以理解他了。唯一的朋友不辞而别，血染沙场，剩下的全是嘲讽、利用，还有欺骗。剩下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小耳的脚踩在地上，地上泛起月亮的冷光，冷光溅上他的脸庞，脸庞上的悲哀全部流进了眼睛，透出举世间最大的悲凉。
小耳在卫兵的叫骂声里踏进了营地。他的脸阴沉沉的，他想到了死亡。他好像策划着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干脆给世界留下一个彻底的笑话。他好像是一只除了搞笑没有什么用的狼。
他直往军帐的方向走去，他好想再睡一觉。他多么希望这就是个残酷的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他害怕自己的清醒，清醒让他太过痛苦。他只希望彻底昏迷，那样他就可以傻傻地离开世界。很快，没有痛苦。
就在他的脚掌快要迈进军帐的那一刻，他突然被向后掀翻。他好像要呼救，可是他也知道那毫无作用。他看着上面冷冷地俯瞰着他的狼，那只狼的脸上，堆满了冷笑。
“小耳。”他的声音冰凉，深入骨髓的凉。
二十二
“‘奇狼’哥哥！”等看清上面的那只狼是谁的时候，小耳喊出了他的名字。暗淡的营地逐渐无光，小耳看见那只狼的眼睛像寒冷的星星那样闪耀。可是这次，小耳不再恐慌，他静静地看着那只狼，像是静静地看着死亡。
“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爸爸是战死的？”小耳的声音居然没有丝毫的发颤。这句话他已经想说太久了，这是他对“奇狼”最大的怨愤。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嘛，残影传人。”“奇狼”的声音里透着戏谑，以及小人得志的欢快，“如果我不这样说，你会心甘情愿认我这个哥哥么？只是可惜啊，你一点都不听话，一点都不是残影传人的样子。”
“卑鄙！”小耳呲着牙大吼，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烧着怒火，“你这个把生命当儿戏的家伙，只是想利用我！”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奇狼”背过身子，嘴角的那抹冷笑在侧过来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我是奇冥。”
“传说中的杀神，奇冥？”小耳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着“奇狼”的背影，莫名觉得一股恐怖的力量攫住自己，“难道你真的是神？”
“神？”“奇狼”把身子转了过来，冷冷地看着小耳，他的鼻孔里喷出气来，发出“哼”的一声，“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我正是杀神奇冥下凡在此。”
“你可真会隐蔽，这都没暴露。”小耳也有点惊讶，自己竟会用这么平静的声音和一位主宰着死亡的神明交谈，好像真的是把死亡当成了伙伴似的。
“小耳，并不是所有的狼都像你那么聪明。”高傲的杀神睥睨着下面的传人，他的声音透出一种主宰一切的欢愉，“知道我是神的狼，确实不多。知道我的计划的狼，更是少之又少。”他故意在这里压下了话头，用阴沉的神态观望着小耳。
“你来找我，也是在你的计划之内的吗？”小耳的目光也燃烧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生命都要在极点焚毁了。
“当然。我要让每一位宝刀传人联起手来，对抗羊族。”“奇狼”的眼睛里透出宇宙一样的深邃，他的语调缓慢而压抑，“所以，我才会要让你拔出残影，奋勇杀敌。”
“屠杀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小耳撇开他的脸，把破掉的耳朵亮在“奇狼”面前，“我不过是个被屠杀者。”
“所以你要像你的鸽子那样死？所以你再也不想向羊族报仇？”“奇狼”对着那只破掉的耳朵，冷酷地吐出这两个问题。
小耳的身子颤了一下，白羽，到哪里都是他的软肋。他拼了命，想要逃离所有的痛苦，却发现白羽的叫声，永远让他发痛。“白羽”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肌肤之上，久久停息在他的心灵之中。
“可是，白羽希望和平……这是它的……”小耳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渐渐地哭腔都出现了，“遗愿……”
“和平是要靠刀子杀出来的，不是靠我们空喊出来的！”“奇狼”的声音如同惊雷，振聋发聩，“拔出残影，你也会像我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不再受任何狼的嘲笑。你只要高喊一声，他们就会在你的脚下跪倒，任你摆布。”
“可是，屠杀……”小耳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爸爸，妈妈，白羽，还有亲爱的战友们，那位长叹死去的刀主……他们都死在屠杀中，只是因为，他们是被屠杀者。而高傲的屠杀者，正在眼前，戏谑地看着他们的死。
罪孽。小耳转身就要走。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脚步突然被身后的叫声拉住。
“裂耳！”
“裂耳”？！小耳在那一瞬间把身子又转了回来，他愤怒地盯着神明的双眼。那唯一一个还愿意叫他“小耳”的伙伴，也把他的真名给抛弃了。
“你个窝囊废，一个假传人！这是神明的旨意！！你敢违抗么！！！”“奇狼”浑身的毛都炸裂开来，他像大快朵颐那样粗野地吼叫着，那是狼族本来的血性。
小耳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格外可悲了。荒唐的世界，荒唐的神明，荒唐的同胞，还有荒唐的嘲笑。那荒唐的死和荒唐的活，那荒唐的现实和荒唐的童话，那荒唐的一切，都要和心中的正义颠倒。
绝望，像黑暗的无底深渊，把小耳包裹了。他似乎看见了自己残缺的身影，和身边陨落的生命。这次他终于说了“不”，这次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笑起来了。先是噗嗤一声，接着像疯子那样疯狂地笑起来，笑声让月光都要残缺了。他发现自己坚守的底线是那么的没有意义，他发现做一只好狼实在是天方夜谭了。毕竟没有另外一位善者的关怀，善良的生命活在凶暴的世界上，是最痛苦的事情。
你们都想毁了我，那就让你们也尝尝绝望的滋味吧。
小耳在笑的时候，突然把残影拔出来了。顿时星月无光，大地寂然，一切都害怕了，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残影悲壮的刀光，从地面上向天堂流去。
“裂耳，这才是传人的样子嘛。”面前的狼笑起来了，他的脸好像要被他的笑给撑破了。
“‘奇狼’哥哥！”等看清上面的那只狼是谁的时候，小耳喊出了他的名字。暗淡的营地逐渐无光，小耳看见那只狼的眼睛像寒冷的星星那样闪耀。可是这次，小耳不再恐慌，他静静地看着那只狼，像是静静地看着死亡。
“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爸爸是战死的？”小耳的声音居然没有丝毫的发颤。这句话他已经想说太久了，这是他对“奇狼”最大的怨愤。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嘛，残影传人。”“奇狼”的声音里透着戏谑，以及小人得志的欢快，“如果我不这样说，你会心甘情愿认我这个哥哥么？只是可惜啊，你一点都不听话，一点都不是残影传人的样子。”
“卑鄙！”小耳呲着牙大吼，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烧着怒火，“你这个把生命当儿戏的家伙，只是想利用我！”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奇狼”背过身子，嘴角的那抹冷笑在侧过来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我是奇冥。”
“传说中的杀神，奇冥？”小耳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着“奇狼”的背影，莫名觉得一股恐怖的力量攫住自己，“难道你真的是神？”
“神？”“奇狼”把身子转了过来，冷冷地看着小耳，他的鼻孔里喷出气来，发出“哼”的一声，“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我正是杀神奇冥下凡在此。”
“你可真会隐蔽，这都没暴露。”小耳也有点惊讶，自己竟会用这么平静的声音和一位主宰着死亡的神明交谈，好像真的是把死亡当成了伙伴似的。
“小耳，并不是所有的狼都像你那么聪明。”高傲的杀神睥睨着下面的传人，他的声音透出一种主宰一切的欢愉，“知道我是神的狼，确实不多。知道我的计划的狼，更是少之又少。”他故意在这里压下了话头，用阴沉的神态观望着小耳。
“你来找我，也是在你的计划之内的吗？”小耳的目光也燃烧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生命都要在极点焚毁了。
“当然。我要让每一位宝刀传人联起手来，对抗羊族。”“奇狼”的眼睛里透出宇宙一样的深邃，他的语调缓慢而压抑，“所以，我才会要让你拔出残影，奋勇杀敌。”
“屠杀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小耳撇开他的脸，把破掉的耳朵亮在“奇狼”面前，“我不过是个被屠杀者。”
“所以你要像你的鸽子那样死？所以你再也不想向羊族报仇？”“奇狼”对着那只破掉的耳朵，冷酷地吐出这两个问题。
小耳的身子颤了一下，白羽，到哪里都是他的软肋。他拼了命，想要逃离所有的痛苦，却发现白羽的叫声，永远让他发痛。“白羽”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肌肤之上，久久停息在他的心灵之中。
“可是，白羽希望和平……这是它的……”小耳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渐渐地哭腔都出现了，“遗愿……”
“和平是要靠刀子杀出来的，不是靠我们空喊出来的！”“奇狼”的声音如同惊雷，振聋发聩，“拔出残影，你也会像我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不再受任何狼的嘲笑。你只要高喊一声，他们就会在你的脚下跪倒，任你摆布。”
“可是，屠杀……”小耳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爸爸，妈妈，白羽，还有亲爱的战友们，那位长叹死去的刀主……他们都死在屠杀中，只是因为，他们是被屠杀者。而高傲的屠杀者，正在眼前，戏谑地看着他们的死。
罪孽。小耳转身就要走。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脚步突然被身后的叫声拉住。
“裂耳！”
“裂耳”？！小耳在那一瞬间把身子又转了回来，他愤怒地盯着神明的双眼。那唯一一个还愿意叫他“小耳”的伙伴，也把他的真名给抛弃了。
“你个窝囊废，一个假传人！这是神明的旨意！！你敢违抗么！！！”“奇狼”浑身的毛都炸裂开来，他像大快朵颐那样粗野地吼叫着，那是狼族本来的血性。
小耳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格外可悲了。荒唐的世界，荒唐的神明，荒唐的同胞，还有荒唐的嘲笑。那荒唐的死和荒唐的活，那荒唐的现实和荒唐的童话，那荒唐的一切，都要和心中的正义颠倒。
绝望，像黑暗的无底深渊，把小耳包裹了。他似乎看见了自己残缺的身影，和身边陨落的生命。这次他终于说了“不”，这次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笑起来了。先是噗嗤一声，接着像疯子那样疯狂地笑起来，笑声让月光都要残缺了。他发现自己坚守的底线是那么的没有意义，他发现做一只好狼实在是天方夜谭了。毕竟没有另外一位善者的关怀，善良的生命活在凶暴的世界上，是最痛苦的事情。
你们都想毁了我，那就让你们也尝尝绝望的滋味吧。
小耳在笑的时候，突然把残影拔出来了。顿时星月无光，大地寂然，一切都害怕了，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残影悲壮的刀光，从地面上向天堂流去。
“裂耳，这才是传人的样子嘛。”面前的狼笑起来了，他的脸好像要被他的笑给撑破了。
二十三
鲜血，满地的鲜血，升腾起来，把空气都染成了殷红色。天空也好像是殷红色的了，那天边的残阳流下血泪，泼满了整个天空。
小耳的双脚浸在血泊里，手中是一把正在滴血的刀。他怨愤地看着战场，不知道自己是想杀了谁。于是，全部杀掉好了。
残影的传人，那血洗的魂魄，好像突然醒来了似的。那破掉的影子，流着狼的鲜血，像猛虎那样撕咬着每一块羊肉。
小耳的眼睛里积满了杀气。他像雷电那样劈进羊族的军队，像狂风那样卷下敌人的脑袋。残影的移速已经让它的影子碎裂，那飞溅的鲜血在空中连成瀑布。小耳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这么喜欢敌人的惨叫，甚至会喜欢战友的哀嗥。
全部，去死吧。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小耳从未想到，自己也可以这样万夫莫敌。他把逃避伤害的身法用于反击作战，这让他变得无比强大。
现在这场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双方剩下的士兵稀稀落落地交战。地上有些士兵还没死绝，他们艰难地呼吸着，绝望地看着漫天的红霞。他们是不会知道，谁会过来给自己补一刀的。
小耳以胜利者的姿态，从他们中间穿行过去。小耳默默地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情，还真觉得，挺出气的。
你们，不都是前几天还在嘲讽我的渣滓么？你们可真是活该呐。
原本还在嘲笑小耳的那些狼，好像触电了似的发着抖，他们退让开来了。他们好像挺害怕残影，挺害怕小耳一刀子宰了他们的。胆敢嘲笑狼族的英雄，狼王可是不会同意的。他们也挺害怕，混吃混喝这么久，交了脑袋作为代价，这可真是受不了的。
小耳朗声地笑起来，从他们中间走过去了。他还故意扬了扬残影，他满意地看到那些渣滓吓得屁**流。现在的他，因为一场屠杀，已经远非畴昔了。
他可以抬起头来，在所有狼面前抬起头来，可以直直地盯着“奇狼”冷酷的双眼。他这一战的战功，已经足够让他成为一位有威望的战士。他也不用再怕什么将军了。
消息的到来，完全是在意料之内的。那真是在这场战争的不久之后，狼王下了命令，提拔小耳做一位小将。这下，他瞬间和“奇狼”平起平坐，他走到了狼族的顶层。
“恭喜你啊。”“奇狼”顿了顿脑袋，满脸堆笑地领着小耳走进属于这位新将军的大帐。
小耳一开始一言不发。一念之差，就让他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而这两个世界，又刚好是被同一群狼塑造出来的。他看着眼前华丽的装饰，他从小就没打算见到的一切东西。这就是成为将军的感觉。
“‘奇狼’，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想看看我的手下。”小耳似乎是迫不及待想干些什么，他为了等这一天，实在是太过于煎熬，太过于痛苦了。
“奇狼”转身离开了，小耳坐到他那尊贵的椅子上，瞟了一眼满桌的羊肉罐头。这可真是将军呢，一个普通的士兵，想要多讨一罐羊肉罐头都难如登天。当他们叫饿的时候，只能抓只青蛙，吃几条鱼。否则就是饿死，这有准了的。
小耳发愣的时候，外面的一整群狼拥了进来，慌慌张张地排好队形，低着头接受检阅。虽说小耳还只是个小将，手下的人数也不少了。现在进来的，不过是一些队长罢了。
小耳放眼望去，这些队长满脸恭敬的神色。他们的耳朵竖得老高，似乎是在时刻听候小耳的命令。
“今天我叫大家来，”小耳大声地宣告着，说了半句话，还润了润嗓子，“是想问问大家，我的耳朵的伤，是怎么来的。”
下面的狼一开始有点愣，可是一秒之后，就全部清醒过来了。一只狼抢先开口说：“这当然是将军您英勇善战的证明啊！”紧接着一群狼又开始奉承起来。
小耳往后一仰，得意地大笑起来。看来什么都改了呢。他把脚抬到桌面上，把一个羊肉罐头踹下了桌子。“拿去吧，赏你的！”小耳的声音，莫名其妙地爽快了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那只狼并没有俯下身子捡脚下的罐头，而是严肃地盯着小耳。“将军，您能走到现在，是您的光荣，我无权分享。”那只狼的声音很是庄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但是，我很讨厌以前您的作风，我讨厌叛徒。”
那只狼居然就转过身子，往外走去。他的话把小耳唬得一愣一愣的。小耳突然跳下椅子，好像是要追出去问个明白，可是却被一整群狼死死拉住。
“将军息怒，那只狼叫‘勇狼’，性子挺凶，只对小狼们温柔。”一只狼向小耳解释道，“您也是明白狼，知道他话粗理不粗。你说咱，谁不讨厌叛徒……”
小耳一屁股坐了下来，闭目仰头。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不能再逢，一切都当作过眼云烟吧。只要史书上记载我的英雄事迹，只要史书上说我的耳朵是善战而伤，我就是一位合格的残影刀主。
鲜血，满地的鲜血，升腾起来，把空气都染成了殷红色。天空也好像是殷红色的了，那天边的残阳流下血泪，泼满了整个天空。
小耳的双脚浸在血泊里，手中是一把正在滴血的刀。他怨愤地看着战场，不知道自己是想杀了谁。于是，全部杀掉好了。
残影的传人，那血洗的魂魄，好像突然醒来了似的。那破掉的影子，流着狼的鲜血，像猛虎那样撕咬着每一块羊肉。
小耳的眼睛里积满了杀气。他像雷电那样劈进羊族的军队，像狂风那样卷下敌人的脑袋。残影的移速已经让它的影子碎裂，那飞溅的鲜血在空中连成瀑布。小耳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这么喜欢敌人的惨叫，甚至会喜欢战友的哀嗥。
全部，去死吧。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小耳从未想到，自己也可以这样万夫莫敌。他把逃避伤害的身法用于反击作战，这让他变得无比强大。
现在这场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双方剩下的士兵稀稀落落地交战。地上有些士兵还没死绝，他们艰难地呼吸着，绝望地看着漫天的红霞。他们是不会知道，谁会过来给自己补一刀的。
小耳以胜利者的姿态，从他们中间穿行过去。小耳默默地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情，还真觉得，挺出气的。
你们，不都是前几天还在嘲讽我的渣滓么？你们可真是活该呐。
原本还在嘲笑小耳的那些狼，好像触电了似的发着抖，他们退让开来了。他们好像挺害怕残影，挺害怕小耳一刀子宰了他们的。胆敢嘲笑狼族的英雄，狼王可是不会同意的。他们也挺害怕，混吃混喝这么久，交了脑袋作为代价，这可真是受不了的。
小耳朗声地笑起来，从他们中间走过去了。他还故意扬了扬残影，他满意地看到那些渣滓吓得屁**流。现在的他，因为一场屠杀，已经远非畴昔了。
他可以抬起头来，在所有狼面前抬起头来，可以直直地盯着“奇狼”冷酷的双眼。他这一战的战功，已经足够让他成为一位有威望的战士。他也不用再怕什么将军了。
消息的到来，完全是在意料之内的。那真是在这场战争的不久之后，狼王下了命令，提拔小耳做一位小将。这下，他瞬间和“奇狼”平起平坐，他走到了狼族的顶层。
“恭喜你啊。”“奇狼”顿了顿脑袋，满脸堆笑地领着小耳走进属于这位新将军的大帐。
小耳一开始一言不发。一念之差，就让他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而这两个世界，又刚好是被同一群狼塑造出来的。他看着眼前华丽的装饰，他从小就没打算见到的一切东西。这就是成为将军的感觉。
“‘奇狼’，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想看看我的手下。”小耳似乎是迫不及待想干些什么，他为了等这一天，实在是太过于煎熬，太过于痛苦了。
“奇狼”转身离开了，小耳坐到他那尊贵的椅子上，瞟了一眼满桌的羊肉罐头。这可真是将军呢，一个普通的士兵，想要多讨一罐羊肉罐头都难如登天。当他们叫饿的时候，只能抓只青蛙，吃几条鱼。否则就是饿死，这有准了的。
小耳发愣的时候，外面的一整群狼拥了进来，慌慌张张地排好队形，低着头接受检阅。虽说小耳还只是个小将，手下的人数也不少了。现在进来的，不过是一些队长罢了。
小耳放眼望去，这些队长满脸恭敬的神色。他们的耳朵竖得老高，似乎是在时刻听候小耳的命令。
“今天我叫大家来，”小耳大声地宣告着，说了半句话，还润了润嗓子，“是想问问大家，我的耳朵的伤，是怎么来的。”
下面的狼一开始有点愣，可是一秒之后，就全部清醒过来了。一只狼抢先开口说：“这当然是将军您英勇善战的证明啊！”紧接着一群狼又开始奉承起来。
小耳往后一仰，得意地大笑起来。看来什么都改了呢。他把脚抬到桌面上，把一个羊肉罐头踹下了桌子。“拿去吧，赏你的！”小耳的声音，莫名其妙地爽快了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那只狼并没有俯下身子捡脚下的罐头，而是严肃地盯着小耳。“将军，您能走到现在，是您的光荣，我无权分享。”那只狼的声音很是庄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但是，我很讨厌以前您的作风，我讨厌叛徒。”
那只狼居然就转过身子，往外走去。他的话把小耳唬得一愣一愣的。小耳突然跳下椅子，好像是要追出去问个明白，可是却被一整群狼死死拉住。
“将军息怒，那只狼叫‘勇狼’，性子挺凶，只对小狼们温柔。”一只狼向小耳解释道，“您也是明白狼，知道他话粗理不粗。你说咱，谁不讨厌叛徒……”
小耳一屁股坐了下来，闭目仰头。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不能再逢，一切都当作过眼云烟吧。只要史书上记载我的英雄事迹，只要史书上说我的耳朵是善战而伤，我就是一位合格的残影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