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英雄传》外传《残影已失》

暑假啦,一直窝着没写什么文,星落自己都想把自己吐槽死了。每一个漫长的假期,星落都觉得,应该给大家带来一篇精品文。所以现在,主传和外传将比较随心地推进,当然了,外传嘛,像喜儿的那个那样坑了也说不定。但是,我一定尽力。
这篇外传写的人物是《英雄传》主传第八部的新人物裂耳,他的一生坎坷而不凡,复杂而变化多端。他是一个底层人物,他的痛,他的怒,他的脆弱和良知,或许只有在这部作品里能最全面地展示吧。
首先预告,剧情非常虐,比《暮光狼王》还惨,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19 21:52:00 +0800 CST  
星落写作前的心里话:
长夜总是叫人梦短,一觉醒来,头好痛。
今天三餐都没吃多少,似乎是受了些奇怪的影响。
我想起月光,现在罕见的那种光芒。在月亮下面的梦境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残损着前行。
他的名字,叫裂耳。但那不是他的真名。他的一切都被修改,似乎是个世界打印出来的失败品。
他喜欢和平。但他生来有着奇怪的命运。他看着漫天飞过的和平鸽,痛苦把他包围。
他是宝刀“残影”的传人,似乎,理应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可是他……并不愿意。
我看着他。他被他的命运蹂躏。他温和而暴躁,他惊恐而冷血。他被外面的世界改得面目全非。
我不知是悲哀还是庆幸。他终于为了自己牺牲。和平鸽织成他的白衣。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话。裂耳,他让我一思而泪如泉涌,他让我一叹而一言难尽。
他是真狼。到头来,和他们一样,是个孩子罢了。他成年了,可是他的心,还是那个小时候的他啊——
他是他自己。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19 22:13:00 +0800 CST  
日渐沦亡的世界,也有自己的永恒身影;无底深渊的黑暗,就是温和的前程万里。——题记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19 22:14:00 +0800 CST  
引子(代序)
平平的静静的天空上,在那闪闪的星星中间,月亮升起来了。淡黄色的月光水一样地滴落下来,砸在叶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黑影脸上的狼毛柔柔地颤着,大致明白风来了。那轻灵的家伙在林间跳着舞步,回旋地,悠长地诉说着。它还是那样轻灵的,和以前一样的,像白羽那样在夜空中飞行,咕咕地叫着。这片叫“青青”的草原上,万物的生机一直是这样的,温和的,勃勃待放的。
宁静的夜风来了,时间也随之到了。恰恰好的,因为风,是不会说谎的。
黑影眨了眨眼。这个夜似乎是有点特殊的。只不过这特殊并不在于任何的景致,不在于半夜里还会偷偷嗲嗲地笑几声的鸟儿,倒是根源于他的意识。他现在是清醒的;他昏昏沉沉地睡,也睡足了。而以前他总是半夜起来的,睡意朦胧的。
但总之,他去了,向营地外走去。这次倒是没有摇摇晃晃,可以直起身子走路了。他确实,好久没在月光铺满的水一样的泥土上用脚掌平平稳稳地翻动草叶了。
“又是你啊!”
卫兵对他的“问好”还是一样的。他头都不点便从分开的长矛中间穿过去。
“你瞧他的耳朵,要是发霉了多好!”他没走几步又听见背后的挖苦声。
他或许曾经对这些很在意的,但现在全然不了。他没有朋友,他永远只是一只狼。当他失去了那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会变成这样了。所以这次,他还是假装破掉的耳朵是听不到声音的,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当务之急是灌木丛吧。前面的灌木丛里还养着他的小宠物。白羽,是他最后的伙伴。那只小鸽子在这时候正躲在灌木丛里等待他的到来。月光下,他们经常这样坐着。他坐在地上,白羽坐在他的肩上,星星缀下来,镶嵌在它的眼睛里,照在他残损的脸上。
可能只有白羽会那么亲切地叫唤着:“咕咕咕,小小耳,耳朵小的真可爱。”其他的狼恐怕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叫,叫了烂嘴巴。最客气的也就是冷冰冰地酸酸地叫着“裂耳”罢了。那可不是他喜欢的名字,被强加的。
月光好像是学会了穿透魔法,即使在灌木丛里,天空也清晰而明净,月光也宁静而温和,完全朗朗地照下来。他现在才抬头望月。原来没有云,月圆了。
一片安静,一片森林的深邃,一个世界的冷清。他背上的宝刀残影也好像一个睡着的婴儿,它又有好久没出过鞘,困乏极了。
他也早就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残影的传人了。可能……不合适?
不过貌似可能世界上有“命运”这个说法来着,他不太信,也不完全不信。这种想法完全劳他的经历所赐。总之事已至此,残影就这样到了自己手里,也只好这样了。否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沿着有点儿塌陷的小道(要不是因为战争,这里绝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摸进灌木丛深处。风翕过树叶,那流水一般的声音一浪浪地涌来。树叶一会儿翻作阴面,一会儿又转回阳面,不管怎样,都把月光往这里聚焦,把这里渲染成第二个(又或许是唯一的一个)天堂。
“白羽,白羽!”他轻声却激动地叫嚷着。
“咕咕,咕咕。”回应他的却是边上树上陌生的叫声。
“啊,调皮!白羽你还躲着我!看我不把你找出来!”他假装生气地喊着。
其实也谈不上“找”。白羽每次故意躲开他,总是藏在同一丛灌木里。他们那么熟悉,他们那么亲切,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秘密呢?其实白羽也很清楚他的经历了吧,毕竟,他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讲,唯恐对方听不懂。白羽却总是很耐心的,歪着脑袋静静地听着。有的时候,它好像还挺同情他的,竟眨巴着小眼睛,轻轻点着头。
他“哗啦”一下把灌木丛掀开,欢快地叫一声“白羽!”转而愣住了。灌木丛里只剩下几根残断的羽毛,其余什么都没有了。里面黑洞洞的,那个小巢暖融融的,但是也空空的。一群陌生的白鸽被他惊吓,扑棱棱地连成一队,往天上升去,在月光里融化了。
它们可真像翅膀刚刚愈合的白羽啊。
“白羽?白羽!”他慌了起来,急呼声突然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那悠远的回声在月光下飘荡着,在风中稀释着,愈发像催魂声,愈发像索命咒。他的脸上映着月光,惨白得像张盖尸布。
他的脸色突然定格了。那一刻他的身体好像惨遭一次强烈的针灸,恐怖的颤抖从头顶最上方的那根狼毛一直传到脚上最底下的那根。紧接着,他的脸沉下来了。
他回到营地直接睡觉,就是为了把那件事忘了。可是这个习惯,又让他全然记起来了。白天在战场上,白羽飞了起来,像和平鸽一样地呼唤着:“咕咕,别打;咕咕,和平。”可是两族一下子就交锋,那一声声惨叫间,谁都不在意白羽在干什么。可是突然,敌人的头目就射出一支箭来,把白羽给……
狼族败了,小耳——或者说裂耳——连一根羽毛都没能收回来。
“嗷呜——!嗷呜——!……”
圆月下面突然冲上来一阵阵带着稚嫩童音的狼嗥声。树梢上一群白鸽拍打着翅膀,又远远近近地飞过去,在月光里朦胧,找不到了。
世间没有第二只白羽。都明白的。
以后永远是裂耳的小耳,吼到嗓子都哑了。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19 22:15:00 +0800 CST  
要不下午写外传,晚上写主传😂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10:31:00 +0800 CST  
emmmmm要更吗😂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14:57:00 +0800 CST  

“小耳,好身手哦!”
“小耳,和我站一队好吗?”
“小耳,你真聪明,球卡在那么高的树枝上都能拿下来!”
“小耳小小的耳朵好可爱啊……”
小耳静静地坐在窗前。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这些话就全部飞进耳朵里了。他的伙伴们总是那么喜欢他,那么喜欢粘着他。不过也难怪,因为他这么机灵,他这么聪明,他这么体贴,他这么善解人意。
月光的水在眼里漾着,一切都好清楚。静静的地面上,那些脚印显得多么清晰。他踩出来的,来到他家里的小朋友踩出来的,还有小动物噗咚噗咚地跳过去留下来的。最大的是爸爸踩出来的,边上的是妈妈留下的。
今天晚上,爸爸不能陪着自己坐在窗前看月亮了。以前,他总是站在自己身后,亲昵地叫着:“小耳,小耳……”然后那双温暖的大手总会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那有力的臂膊随之就把他抱进宽阔的怀里。
“小耳……小耳……”身后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传来,小耳惊讶地侧了侧脸。然而身后什么都没有,妈妈在那张双人大床上已经睡着了。
听说哪片草原上羊族和狼族打起来了,所以爸爸被特邀过去了。早上妈妈和爸爸牵着手,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告别,身后的脚印深深地印着,直到如今。
小耳转过了脑袋,然后抬头,把整个的月亮都装进了自己的眼睛。他似乎看见爸爸的目光,也正从月光里抵达自己的心灵。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15:41:00 +0800 CST  
好虐啊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18:57:00 +0800 CST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21:39:00 +0800 CST  

暖暖的阳光已经照进来了。安静的草原如同一片被风抚摩的湖面,脚印渐渐地都淡了。金色的光在草地上流淌着,跳跃着,溅下去,泼出一波波金浪。鸟儿早起了,咕咕地叫着,拍动的翅把自由的信心交给大地。鸟啼声也依旧清脆,穿过微云,流动在这温和的阳光里。
稀稀的风里飘动着水与青草的气息,那微微的迷幻似乎让小耳有点儿醉意。现在已有些时日,譬如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常规的时日,那场战争终于结束的消息也恰好来到了这里。这着实让人松一口气。
远处传来邮差的吆喝声,随即飘来一阵细细的雨。这倒是常见的东西,在这片潮湿气候的草原上,微雨比太阳还要日常,温柔比暴力更有征服力。小耳翕了翕鼻翼,把这些习以为常的气息收入肺里。
青草的味道里飘着鸟的声音,细淡的雨蒙蒙,倦倦地舒卷着雾一样的树林。永远的东西永远如此,一如每一天的月,总是像只眼睛,忽而瞪大,忽而微眯。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小耳的鼻子抖了抖,似乎闻到了铁锈一样的怪怪的腥酸味。但它是如此的淡,淡得让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反复的确认告诉他这一点儿没错,而且气味在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明晰。邮差在靠近,那股味道似乎来自他手里的包裹。
那是什么东西?小耳的神思忽然飞了出去,砸进了渺然不可描述的无边无际的幻想。那是生锈的铁器,还是坏掉的工具?但总觉得,那味道,却又似乎是在变的,怎么都飘忽不定。
“你们的信件!”门外传来的吆喝声差点让小耳从高高的椅子上翻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地面。妈妈过去开门,一脸欣喜地接过盒子,随即便在那个小框框里用一只短短的铅笔歪歪扭扭地签了名。邮差关上门,就扬长而去。
“妈妈,这是爸爸寄回来的吗?”小耳兴奋地大叫着,一蹦一跳地蹭上去。
“当然是啦,战争不都结束了嘛。”妈妈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颗牙齿,动手三下五除二掀开盒盖子。在盒盖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好像定格,不再动了。
那股怪味更浓了。小耳皱了皱鼻子,眉毛也拧了拧。他仰头看着妈妈的表情,也是很奇怪地停滞在特殊的宁静。
“妈妈?”小耳身高还不够,跳起来都看不到盒子里的东西。于是只是好奇地拉着****,尝试着往上边爬。
妈妈颤抖的手拽出了盒子里的东西。下面压住的那封信上还沾着那种特殊的殷红液体。信的内容其实很符合狼族的传统,是爸爸的字迹。
小耳并没有看到信,但从妈妈拿出来的长条形东西里已经足以看出一切的真谛。爸爸最爱的那把刀赫然出现在眼前。小耳记得以前,爸爸总是把那把刀高高挂在墙上,向每一位来宾夸耀它的不凡来历。那把刀的刀锋怎样,小耳没见过,当然不知道。爸爸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表演危险的东西。
但是现在什么都摆在眼前了。小耳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是在求一种不希望的确信。
有点常识的狼都知道战士把武器寄回家里是什么意思,何况是小耳这么聪明的孩子呢?
但是妈妈终于证实了他的想法,突然俯下身子把他抱紧。小耳的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雷鸣声,晶莹的泪珠砸进了下面的大地。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22:13:00 +0800 CST  
有和谐掉的文字,我直接附上文稿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22:16:00 +0800 CST  
嗯嗯,对哒,开胃小菜好吃的😂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0 22:51:00 +0800 CST  

吵啊,攘啊,一片喧闹地笼过来啊。一群狼像赶着羊——哦不,甚至是更弱小的生物——似的,势不可挡地涌过来了。
“沿途的狼出来,快点逃命啦!羊族已经杀过来了!”
现在已经有大人一样的身高的小耳把老旧的门吱呀地推开,伸出脑袋去偷看外面的景色。一阵尘埃被一群狼扬起来,他们像疯狗一样往这边扑袭过来。
小耳回头看了看妈妈,后者正看着墙上镂刻的爸爸的灵位。爸爸战死之后只寄回了他的宝刀,可怜尸骨都没能回家,落叶归根。因此这个草率的灵位也是无奈之创举,但也在石头里充满了深刻。
如果这样,爸爸就会在身边吧。更何况明月永远都会有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抓住一只冲过身边的狼,小耳劈头盖脸地问道。
“逃命!”
那只狼瞪着惊恐的眼睛,仿佛自己正暴露在羊族的刀剑下。
“你们从哪里来?”
“废话,家乡!”
“为什么要离开家乡?”
“逃命!”
对方似乎并不太想和小耳多说话,在逃亡中,每一秒都是能决定生死的。
“难道家乡就没有一点儿值得你们眷顾的东西?”
“当然有……”这次对方愣了愣,转而脸色又如死灰,“但谁还管,逃命最重要!”
“难道你们连自己家人的灵位都不要守住了么?你要他们埋骨荒山?”
对方的脸色沉了沉,眼神往地上撇过去。
“逃命,你不逃命我还要逃命!”他没好气地回答道。
逃亡者挣开小耳的手掌,一溜烟尘地往前面冲过去。
小耳有点儿手忙脚乱,转过身子看妈妈的神色。她脸色煞白,目光凝在面前的灵位上,僵僵的嘴唇困难地蠕动着。许久,那声音才终于出现。
“走,小耳,我们逃。”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1 20:56:00 +0800 CST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脚印完全是乱踩的,箭矢完全是乱飞的,小耳的手被妈妈攥着,他完全是被拽着走的。先前说逃跑的时候他还敢问为什么,现在倒是完全不吭声了。
小耳没有回头。说不敢,不如说不用。面前的阳光被撕成碎影,害怕得俯下身子的草指向四面八方。就连身躯庞大的树也在颤抖,绿叶都抖落下来,露出等待处决的深黑的头颅。不时有一两支箭扎进更前边的泥土,小耳从它们边上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看见它们在地里扎下几厘米深的洞。
地上的疮痍,大地的痛苦,在小耳心里原模原样地印出,滴血,发抖。还用问为什么?——呵,只要经历过,就彻底明白了。
现实是最美妙、最高明、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
箭雨还不时地往这里落下来,稀稀落落地。背后是安静地站着的远山,有一些朦胧的意思。山头浮起一排影子,渐渐地放大了,勾出羊角的轮廓。那是羊族的军队,队列整齐地冲杀下来,把手中的箭唰唰唰乱射一通。
哦,不,那不一定是羊族的军队。战争把太多的普通的羊改造成疯子,改造成把狼族视为死敌的莽夫。但无论如何,这就是羊族,他们已经开始学会杀戮。
小耳真的很庆幸。他所在的距离已超出弹幕。前面是不方便大军追击的山谷,冷飕飕的风穿过那里,锋锐地指向更远方的狼族营地。尘土遍地,但那是唯一的归途——逃难者的归宿。
身后的惨叫声裹挟着血腥味,笼罩在小耳的身边。离山谷近一步,惨叫声都会响亮一些。弹幕正在疾速逼近小耳脆弱的身体,毫不留情。
失去理智的那些羊当然会摆出这么有趣的逻辑:就算是有一只小狼逃到狼族营地都会泄露他们的进攻计划,所以屠杀,绝不能留活口。
哪怕他们的目标是一对手无寸铁的母子。
哪怕他们要用上万支箭,上百个神箭手。
小耳跑向安静的谷口,全然不知背后的敌人正抬起一张强弓,搭上了箭矢,冷冰冰的箭头银闪闪地反射着阳光,直指着这个孩子的胸口。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1 22:41:00 +0800 CST  

小耳还在狂奔。温暖的阳光在逐渐靠近山谷的地方,变得苍白而清冷。山谷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只巨兽那样,疯狂地向小耳逼近。巨兽的肚子泛出灰暗的颜色,那条无光的小径呼唤着可怜的逃命者。
铁器没有情感的声音在身后频频地作响,连同树叶被射穿的声响,无序地在空气中回荡。小耳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扭曲的气流,像箭矢一样扎向他的胸膛。
那是一声非常干脆的弦响,索命咒一样,没有犹豫的模样。小耳从未停止奔跑,只是惊讶地回头一望。
那是个遥远的闪光点,耀眼地爆发着太阳的光。那种光热烈地烧,逼近,像是突然降临的厄运,它在狞笑。
那,是一支箭!
小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四肢突然僵硬,每跑一步都好像会抽空他全部的力气。就连把迈进谷口的那几步完成,都好像是天方夜谭那样。
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爸爸在月亮底下对自己讲的童话。在窗前的桌子上,摊着一本小小的童话书。童话书上画着一支打弯的箭,从小狼的身边绕路飞过。
月光在桌子上轻灵地跳跃,小耳似乎沐浴在月亮的梦境里。他指着那张奇怪的插图,疑惑不解地问道:“爸爸爸爸,为什么箭是会绕弯的呢?”
爸爸看着怀里的小耳,微微含笑。“因为箭要惩罚坏人,”爸爸的声音扬得高高的,像天上的月亮那样高,“只要你做一个好孩子,箭就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嗯,小耳一定会做一个好孩子!”小耳举起双手,大声喊叫,惊得月亮都差点醒过来了。
所以我从那时候起,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我会努力帮助小伙伴,让他们来家里做客。我几乎关心着所有我能关心的东西,就算一只小动物从家门口噗咚噗咚地跳着经过,我也没有一次打扰过它们。我这么做,算是一个好孩子了吧。
可是,真的,算么?——箭为什么没有要绕弯的意思啊!
小耳是从来没想过,现实会不会尊重童话的。他闭上眼,听这支箭给他的裁决。
箭飞行的声音停了。小耳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一道伤口。就在他要欢呼自己是个好孩子的时候,他看见面前撑开双臂的那只狼,箭矢扎在她瘦弱的身上,一道殷红的血液从伤口里缓缓流出。
小耳的喉咙里有什么梗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声音都被偷走。太阳在那只狼的头顶闪光,那束光让小耳有些睁不开眼。
“妈妈!”他的声音高了八度。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2 12:27:00 +0800 CST  

小耳看着面前的这只狼,她在颤抖。鲜血淌出她的伤口,但是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
太阳在天上泼洒着金色的光,盖在小耳僵僵的脸上。
“妈妈……”小耳的声音轻了下去,他仿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这奇怪的语调或许只是出于惊恐。
“小耳……是好孩子,”那只和小耳差不多高的狼声音浅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鲜血正在汩汩流出,一滴滴坠下去,破碎的殷红色在草叶上一阵阵颤抖,“箭是不会伤害……小耳的。”
“可是妈妈——”小耳尖声大喊,嘴角蹦出撕裂的音韵,“妈妈不是坏人!妈妈是不会被箭惩罚的!”
“妈妈知道……妈妈不是坏人……”面前的狼突然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妈妈是不会被箭射死的……妈妈有小耳这样的好孩子,当然不会是坏人啦……”
“妈妈快跟我跑!”小耳见妈妈竟一步都不挪,不免着急地大叫,“跑过山谷,跑进营地,我们就能得救了!”
那只成年的狼自然知道自己的伤势,一瘸一拐地跑了几步。她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努力地发出声音:“小耳,妈妈的脚扭伤了……带上这个,你先跑到营地里去吧……”她说着,吃力地把两只手翻到背后去,艰难地解下了背上的宝刀。
“不行不行就不行!我要妈妈和我一起跑!”小耳的眼睛里蹦出两滴硕大的泪水,他呲着牙,像发疯那样大声地呼喊。
“妈妈……会跟上来的……”那只身负箭伤的狼虚弱地说着,把手中的宝刀递过去了,“这是你爸爸的刀,它的名字叫……”
正在这时,一支箭又扑了过来。羊族要尽快处理这话多的活口。那只说着话的狼突然向前一冲,扑倒进山谷的阴影中。她突然就闭上眼,痛苦地颤动着牙齿。
“妈妈!妈妈!!”小耳拼命地摇晃着妈妈的身体,好像他的喊声越大,妈妈就越有可能振作起来似的。
“带上残影,赶快逃!”那只倒在地上的狼不知是受了什么力量的驱使,突然干脆地吼出了这句话,把手中的宝刀往小耳怀里一推,顺便把小耳也彻底推进了山谷的阴影。
如果再不这样做,我们都会没命的。她清醒得有些异常。
她看到小耳还想说什么似的。她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告诉他不容商量。“等我爬起来……我会跟上来的……”她用最后的力气承诺道。
她把手撑在地上,努力拱起身子,像为儿子撑起了一堵防止伤害的墙。她颤抖着浑身的每一根骨头,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像太阳从山头上上升,直到中天,直到可能的极限。
她看着面前的尘埃,小耳灵活的步伐迅速地穿过山谷间狭小的通道,比风还快。尘埃一层层扬起来,连成逐渐模糊的雾,雾里模糊了小耳,她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一切。
小耳,你会安全到达营地的吧。你是一个好孩子,你不会有事的。
你一直很有灵性,你知道许多事情。你是一个很棒的孩子,是妈妈的骄傲啊。
可是现在,对不起。妈妈要抛弃你了。妈妈是坏人了。坏人会有坏人的下场的啊。
再见,小耳。她转过身去,直面那迎面而来的箭雨。阳光在不计其数的箭矢上闪耀,织成一片流动的晨光。
那一瞬间,她所谓“扭伤”的脚突然就恢复了正常。她欣慰地笑,像忘记了所有世界上的事儿那样地笑。她面前是阳光的海洋。
她昂着头,缓缓地走进去,淹没进一片温暖的金光。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2 22:52:00 +0800 CST  

小耳抱着怀中的宝刀,呆呆地坐在营地的围篱边。金色的阳光暖暖地涂抹在这片大地上,勾勒出他小小的脸庞。
他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狼群。一群士兵模样的狼执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气宇轩昂地大步走过。领头的狼则是将军模样,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督促着后面的狼加紧工作。此外也不乏一些逃亡者,他们好像突然被大灾难惊醒,神色慌张,用急促的语气向彼此倾诉着。许多狼还负着伤,伤口基本上已经结痂。但也有极少数的狼还捂着自己的伤口,鲜血从手指缝间缓缓挤出。他们的名字不会被知晓,也同样不会有谁特意为他们治伤。谁也无法知道,这些狼后来会怎样活下来,或者带着怎样的神态死去。
小耳的眼神飘忽不定。他还在寻找那个身影。在熙熙攘攘的狼群里,飘动着无数的身形。战争使大家变得畸形、扭曲,驼背甚至残缺。他们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一群群地挪过去,好像是在排练一场舞台剧,可是代价是自己真正的身体。
突然,他看见那个瘦弱的背影。他突然就跳起来,追过去。他跑得像逃亡时那样快,一步步向妈**近。可是终于冲进狼群中心,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失去准星。
根本就不存在那个背影。那是错觉。
这是一座陌生的狼营,一片手的海洋,翻动;这是一座冰冷的营地,一声嘶哑的号声,长鸣。小耳好像是要被震聋了似的,捂上了双耳。他孤独地在狼群的中央蹲下,怅然若失。
面前,身后,体侧。无数的狼漠然地经过。小耳低垂的视线一直盯着地下的沙尘,只有余光能看见上面的长者。有时候偶尔也跑过几个比裂耳还小的孩子,他们哭哭啼啼的,叫着闹着想要回家。
家。家那东西,还回得去吗。
小耳只是垂着头,自己默想着。他知道他不能说话。他能说的话都跟妈妈说完了。他现在是个孤儿。
他小小的耳朵抖动着,他把怀中的宝刀又抱紧了。残影,我和你相依为命了么。
在那一瞬间,小耳奇怪地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烧似的。他抬起头来,看见一只年纪稍大一点的狼,正直直地盯着他。
那个哥哥正饶有兴致地、神色夸张地盯着他手里的宝刀。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3 13:24:00 +0800 CST  

小耳看到那种眼神了,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额上大致是出现过冷汗的,可是似乎那一层薄薄的汗水突然就被阳光蒸干了。他再定睛一看,那个哥哥的眼神早就恢复了正常,变得友好而自然了。
是我看错了吗?小耳痴痴地望着那个哥哥,阳光笼着无助的他。那个哥哥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他咽下了突然涌上来的唾液。
那个哥哥向他走过来,步伐很是流畅,和那些逃亡者截然不同。他好像比谁都成熟,没有匆匆忙忙,没有垂头丧气,只是气宇轩昂,没有被战争打磨掉半点蓬勃朝气。
“你这把刀是从哪来的?”那个哥哥开门见山,居然开口就这么一句。
“爸爸……是我爸爸给我的……”小耳有点儿拘谨,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被长辈骂了似的,声音好轻好轻。
那个“长辈”的后掌在不知不觉中偷偷往后移了一点,在地上划出清晰的爪痕:“他是不是在之前的那场战役中牺牲的那位狼族英雄?”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高亢,不知是不是出于崇敬。
“是……”小耳想起自己的爸爸,登时像瘪了的气球一样,浑身软了下去。
“他是一位好战士。”哥哥站直了身子,他的声音里露出坚强与刚毅,“他杀敌无数,屡次击退进犯的羊族……”
小耳听到“羊族”,刚才的遭遇历历在目。他感觉自己在发抖。
“终于有一次,敌众我寡,他知道难逃厄运,但也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哥哥的声音竟仍然保持着一直的果断,“他用遗书告诉家人他必死的决心,然后死战牺牲,遗物被赶来的援军带出……”
“……”小耳抱着头,牙齿咯咯地颤动。那时他还太小,根本不知道这些详细的事情。可是现在知道了又怎样。害怕,悲哀,或者震撼,都有什么用处。
“现在你独立了,也要坚强起来,像现在的大家一样,做一个勇敢的战士。”哥哥的声音里涌动着一股强劲的热浪,简直要把小耳掀翻了。
小耳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突然就被感染了似的。他站了起来,盯着哥哥的眼睛,重重地“嗯”了一声。
“哥哥会关照你的。”那位哥哥的身姿突然变得伟岸起来,他低着头,对小耳说,“我叫奇冥,你叫我的绰号‘奇狼’就可以了。你叫什么名字?”
“奇冥?!”小耳的眼睛突然地亮了一下,转而脸上发红,“哦不,‘奇狼’哥哥,我的名字叫小耳。”
“真棒。”“奇狼”满意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和小耳握手,“那么,你准备好上战场了吗?”
“我……”小耳感觉自己的脸上又有一阵冷汗冒出来了。他不知道上战场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总觉得,恐惧占据了高高的山头,它高傲地睥睨着下面所有的情感。
小耳呆呆地抽出自己的手,不知是出于脑袋的重力还是出于自己的决定,木木地顿了两下头,然后转身,缓缓地走进营地中。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3 23:10:00 +0800 CST  

“哇哦!”
一声惊讶的赞叹惊得小耳抬起了头。
营帐里的光线有点儿昏暗,好像是忘了开窗了罢。风也没办法跑进来了,于是这里的空气里盘踞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酸酸的汗臭味,还有一些常见的羊膻味。在战争里,遍地的羊尸可真是狼族唾手可得的食物。这种食物的供应源源不断,拿些狼的性命一换,食物堆便又奇怪地满起来,快要溢出来一样。
在几重阴影交叠的最暗处,小耳坐在茅草堆起来的床铺上,低着头,独自默默地抚摸着手里的残影。他仍觉得自己是无助的。他手里确实是一把宝刀,在这世上,也实在是罕见的臻品。但是他每每盯着这把刀,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会突然地想起爸爸妈妈,也突然地害怕战争,以及屠杀。甚至那渐渐高耸的食物堆,都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狼吃羊,天经地义。可是过度屠杀甚至牺牲同胞的性命,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些,都是生命啊。
小耳感到特别庆幸,还能有只狼打断他胡思乱想。他向惊呼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群狼正围着一只狼,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
小耳这时候有点觉得自己的耳朵太小,这是个劣势了。他听不太清楚那些狼的私语声。他只好伸出手掌拉直自己的耳朵,并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亮处的那群狼。在他们中间,有个东西在阳光下亮晃晃的。
“这把刀的刀锋可快了!”中间的那只狼高声说着,把手里的家伙扬了起来,“当时我就是这样一刀下去,直接把那只羊的脑袋劈下来了!”
那把刀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在刀刃上,耀眼的光就好像将要滴下来的水一样。这着实是一把好刀,小耳看得有些发愣,好像神志都被偷走了似的。可是听着刀的主人炫耀自己杀羊的“壮举”时,小耳的心里总觉得怪不是滋味。
小耳皱了皱眉。
可是在军营里,小耳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被监视。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只要有一只眼睛看到小耳,他不是自由的。他这一皱眉的动作虽说来得不算是很有意,更别说什么恶意,可是这动作恰好被一只面向他的狼发觉,小耳的故事便突然变得荒唐起来。
“那边有只狼在皱眉头!”那只狼大声喊起来,“他不服气呐!”
于是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那样开始旋转起来,最后统一地定格在小耳的身上。小耳感觉身上火辣辣地疼,好像这些目光都是箭矢,都准准地扎在了他身上似的。那把好刀的主人收起了刀,推开狼群,直直地向小耳走过来。他的眼里,除了明显的好奇的神色,还隐隐地带着一丝杀气。
小耳不知道往哪里搁自己的手和脚,不知道他的脑袋撇到哪边,不知道要用什么眼神,不知道该怎样对那只来势汹汹的狼说话。但是他知道他惹下大麻烦了,他一脸迷茫。
“既然你不服气,那你亮出你这把刀,给我们见识见识。”那只狼的眼神在小耳身上刮着,好像能把狼毛都给刮下来似的。
“我……”小耳看着边上围过来的狼,害怕地嗫嚅着。他假装自己拔不出残影,虽然实际上他让刀柄一朝下,残影都会出鞘。他是真的不敢看到残影,他害怕看到爸爸的身影,害怕看到妈妈的眼神,害怕看到宝刀上映照的尸横遍野的场景。他只是真的怕,他怕那些记忆突然就攻陷了他的心城,他从此找不到一个可怜的地方,来安置他弱小的灵魂。于是他推辞说:“我拔不出这把刀。”
面前的狼群这下可真是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刚刚炫耀着自己的好刀的刀主,这次换了一种调侃的语气:“你是不是吃羊没吃够啊?要不我从我杀掉的羊里面随便挑只肥的给你,给你长长力气吧!”他可真是杀了不知多少羊,居然可以如此“随便”了。
小耳开始咽口水。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咚咕咚地响。他撇开了脑袋,表示不屑:“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亮出这把刀的。”
这时候要是天上有只乌鸦飞过,连着叫六声,排出六个点,可真是适合这气氛。
“胆小鬼,你不就是怕了么?”那位刀主突然就厉声大喝,“你不让你的刀出鞘,那我帮你来出鞘!”
他伸手便要抢残影,小耳赶忙转过身子回避。可是无奈对方年纪大,力气也大,愣是把小耳给整个掀翻,然后把他给拽了起来。这一阵晃动让小耳手中的刀再也不能安分,它突然滑出了大约一寸的长度。
那一瞬间时间突然静止了似的。在小耳的眼皮底下,那位高傲的刀主突然松开了手,神色逐渐变得恐怖。那好像是一个慢镜头,一群狼好像被狂风裹住了似的,统一地往后慢慢退去,双手在空中凌乱地一寸寸挥动,眼睛一点点瞪大,几乎到达目眦尽裂的地步。他们的嘴巴缓缓打开,又缓缓合拢。
“什——么——?!”
小耳也看到了,那不是一把刀的刀锋。它快得让影子都变得残缺,让阳光都变得失色。那明明是狼族英雄的魂魄,遍体鳞伤,可是震天动地,气壮山河。
小耳的心紧缩了一下,他的身体也像痉挛一样猛然一抖。他慌忙把残影摁回鞘中,把身子转了过去。残影那恐怖的杀气和彻底的壮烈让他害怕,他不像残影那样英勇无畏。
他知道自己是对的。他不敢亮出残影。被迫亮出后,不会想亮出第二次。它只有在刀鞘里,才是他亲密的伙伴。否则,还是陌路人。
后面的那群狼,仍战战兢兢,不能平静。他们惊恐地保持着沉默。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4 21:31:00 +0800 CST  
后面一段,很惨

楼主 xcyyf1  发布于 2019-07-24 23:13:00 +0800 CST  

楼主:xcyyf1

字数:46814

发表时间:2019-07-20 05: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30 23:33: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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