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有人唤他的名字。
吃力睁开双眼，透过玻璃，一双棕色眼眸，略带血丝。
头疼得厉害。
“你来了。”他说。
“你喝酒了？”
他点点头，用手揉了揉额角，眼前似乎还不清晰。
医生站直了身体，双手插在腰间看着他，却是轻叹一声。
“回去吧，我没事。”
他想起身，却被一双手按回椅子上，那双手分明颤抖着，却不肯放松。
他感到害怕。
“你……”他抬手，想拂开那挡住了脸的棕发。
“别回去，”医生没有抬头，声音缓缓，有些嘶哑，却不容拒绝，“不要回去了。”
“怎么了？”他下意识抓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手却放开了他，挣脱了他。
“在这里，婆婆会照顾你。”
“我能照顾自己……”他闭了嘴，指尖深深陷进肉里。
“我和婆婆说好了，你不用担心。”
头很疼。
他沉默，他也是。
这酒，好苦。

“甘老师，今天干得不错呀，我听几个学生说你的课很有意思，改天我也去旁听旁听。”说话的是教语文的蔡老师。
他笑了笑，今天是第一天任教，遇到几个调皮的学生，想给他个下马威，却不想他甘罗是何等人，自是几句话就堵得几个学生无话可说，乖乖认栽。
虽然搞定了男生，可女生也让他挺头疼的。
“咱甘老师可谓后生之才啊，难得这些学生这么积极，一下课就围在周围问问题。”教数学的许老师漂亮的脸上露出奇妙的笑。
这就是甘罗头疼的事情——这些学生哪是在问历史问题啊，倒是差点把他的家底都给挖完了——就差没发现他本身也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还有更让他头疼的——后来几天的课堂里，他就发现下面有一小窝女生的眼神老跟着他转，这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们会莫名地互相看，很默契地窃笑。他一眼就明白这些女生在想些什么了，却也不能怎么样。
但这总比前些日子好过些。
“甘老师，中秋放假有什么安排不？别说你要备课。”蔡老师走过来，拍着他的肩，低头看他手里的书。
“中秋了……”他合上高中的历史教材，抬头望向办公室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其实他接下来也没有课了，也不是班主任，不需要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只是，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甘老师不回家吧？我记得你说家乡很远对吧？”
“嗯。”
“刚好，我也不回去，要不要出去玩？”
他看向蔡老师，这个人高高瘦瘦，戴一副黑框眼镜，研究生毕业，还像个大孩子，和班上的同学也玩得好，经常能看到他和几个学生在篮球场打篮球。
“还是甘老师有约？”
“没……”中秋，医院也不能放假吧。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新出的那个￥##￥#￥@#￥”蔡老师托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喋喋不休。
他笑着点了头，这样似乎也不错。

“糟了……”医生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手术室奔去，推开手术室大门，快步走到护士旁，扫一眼托盘上的器具，迅速拿起一支止血钳，飞快夹住那血涌不止的大动脉，嘴上迅速说出几个名词，护士赶忙去准备。
手术没有成功，亦没有失败，病人还是病人。
“对不起……”年轻的实习生惊恐地看着被推出去的病人，双手死死抓住双臂，往墙边靠去。
“没事，回去歇歇吧。”他拍了拍女孩的肩，却发现女孩的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病榻的位置，他摇了摇她。
她转过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因努力忍住泪水而变得通红，嘴唇被咬的发白。
他突然明白，刚才那句“对不起”并不是对他说的，也许是对病人，也许是对她自己。这个女生是他带的第一个实习生，她是学校的尖子生，好强，刻苦，细心，对工作对人都有用不完的热情。
大概是容不得这样的失误，对于作医生的人来说，失误与杀人同罪。
“哭出来，不许憋着。”他对她这样说着，手却握住她抱着双臂的手，她的手在颤抖。
她望着他，手挣脱开来，拽着他沾血的白大褂，眼泪终于决了堤，大颗大颗地落在衣服上，化开了衣上的鲜红。
他抬起手，却停在半空，又放了下来，任由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衣服里，放肆哭泣。
最后他还是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做的。
“谢谢。”
“哭出来就好些了吧？”
“嗯。”
“那以后就别憋着了，哭又不丢人。”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抹了抹眼角。
他拍了拍女孩的肩，眼角余光瞥见门外闪过的人影，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走吧，去吃点东西。”他对女孩说。
“好，你请客。”
“为什么，我哄你半天了，不该你请我吗？”
“顺便把剩下半天也哄了嘛。”
“坑货……”

中秋前一天，甘罗见到医生了。
“你明天有时间吗？”医生问。
“约人看电影了。”他如实回答了，没有犹豫。
“这样啊，好吧，那你们玩得开心。”
“嗯。”他看着那张努力藏起失望的脸，心里有了快感。
医生看着他，忽然笑了，像是做完了一场手术一般释然。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又笑了笑，掏出手机翻了翻按了按，“我先走了，有时间再见吧。”
“你，不放假吗？”他忍不住问。
“放啊，今晚有事。”
“哦，慢走。”他想起那个女孩。
“真是冷淡，拜。”
他忘记问他，明天有什么事，就像他也不曾问他，明天和谁看电影。
他在他离去不久，走到屋外，望着巷子的尽头，望着橘黄色灯光下被拖得长长的黑影，却迈不出脚步追上去。
“怎么不留他吃个饭？”老婆婆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
“他很忙。”
他看着那个人影渐渐消失在巷尾，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自己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 TBC

还有一点。。。。晚点再更。。。快写完了。。。。好像这种文风不适合我。。。实在写得好纠结。。。。。。希望亲们不要介意。。。。。

“大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
“啊，是毕之啊，无妨，汝先去歇息好。”
他站在一边，没有要动的意思，眼睛却瞟向了账外。
没有时间了……
排演过无数无数遍。
短刀，黑衣。
血溅到脸上，好烫。
不是自己的血。
寒光乍现时，他被推开了。他看着那把短刀没入医生的心口，那个人仍在笑，好似宣告着某种胜利，干净纯粹，如白璧。
他来不及抱住他，梦便醒了。
额角渗出冷汗，好凉。他坐在床上，抱膝埋头，呼出的空气热腾腾地蒸人，他掀开被子，下床，换好了衣裳，出门。
他要去医院，他得去找医生。
站在医院大厅，四周很安静，零零散散的几个病人回头看他，眼里多是同情，大概都以为他的什么亲人发生了什么变故，这种场景在医院里并不少见。
他顾不了这么多，直往四楼走去，门外，那个女孩刚好走出来。
“你好，请问……”
“哦，我找苏医生。”
“他不在。”
“他去哪了？”
“回家了，大概要两天后才回来，您很着急吗？”
“回家？”
“嗯嗯，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我是他的助理，可以代劳哦。”
“哦不用了，谢谢。”
说完他便离开医院，朝公寓走去。
掏出钥匙开了门，他想起很久没有回来了，但钥匙还总是挂在身边。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脱了鞋，光着脚轻轻穿过客厅，卧室的门关上了，他轻轻转了转把手，没有锁，打开门，空气很浊，似是很久不曾透过气的屋子。
他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打开灯，被子叠得整齐，空无一人，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插销没有插上，只是虚掩着。
新鲜而带着秋意的空气飘了进来，屋子似乎也变得悲凉了。
“回家……你的家在哪……”他望向远处，街上零零散散的路灯，零零散散的碎影，他们是在寻路回家吗？
“我的家又在哪呢？”他问着空气，问着月光，可不会有答案。

“啊嗤……好冷……”医生蹲在两个墓碑前，一边摸了摸鼻子，一边在地上放了两个瓷杯和一小玻璃瓶。
“我好像忘记带月饼了，二老不会生气吧。”他往杯中各倒入了一些酒。
“这是桃花酿，有个很好的老婆婆给我的，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唔，老妈应该让老爹喝酒的吧？”
他将两个杯中的酒分别洒在墓碑前的石板上，随手清理一下墓碑周围的杂草，扫出一块空地，他就坐下，靠着其中一块碑，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讲他当实习生的导师，讲手术室里的黑色幽默，讲很多很多……
唯独没有提到甘罗。
他低下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他大概不会原谅我了。”他叹口气，将盒子置于一旁，抬头看着天空，竟有些困乏，眯了眼便入了梦。
梦中有人着急唤他，他惊醒过来，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有些诧异，竟忘了开口。
“你怎么在这睡了？不怕冻着？”甘罗看着墓碑上的刻字，便明了他所谓的回家。
“我在和爸妈聊天。”他很单纯地说着。
“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不是有约吗？放人鸽子可不好。”
“那得看放谁的，”甘罗看到了那个小盒子，伸手拾起，却被夺了去。
“是什么？”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给你。”他将盒子藏在身后。
甘罗隐约猜到些什么，沉思了一会儿，便想试探一番。
“我要不答应呢？”
“那就不能给你。”
“哦，那我就不要了。”
“你都不知道什么就说不要，我还挑了好久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又欺负我。”
“谁欺负谁？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得，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吗。”
“我好像是第一次听你吐槽我是吗？”医生有些好奇地看着甘罗。
“近墨者黑吧。”
“你才黑，你还赤咧。”
“那你是‘猪’咯？”
“你好烦，我决定还是不给你了。”
“哦，好啊，那你去给那个女孩吧，挺漂亮的。”
“她不会要的。”
“哦？”
他打开小盒子，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色环戒，阳光下闪着好看的光。他拉起他的手，穿过纤细的手指套进去，刚刚好。
“因为这是你的。”
“你，”甘罗看着手指上那枚朴素的银戒，又想起先前的事情，不免有些疑惑，“之前的事……”
“对不起。”
“目的。”
“你现在不是当老师了嘛，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以前想什么了？”
“你说呢？”
“难道你不想……”他突然觉得话题的风向不对。
医生伏身贴近他的耳畔，轻声说：“想的。”
“你爹妈看着呢……”
“我又没说什么，再说，他们没这方面的兴趣……吧。”
—— END ——

感觉这番外开了个好头却写不出味道。。。算了。。。不作死了。。。。
大概不再继续开坑了。。。。。。
大概吧。。。。。
再会。

中秋快乐(๑• . •๑)

@独孤若馨，先给妹纸拜个晚年。
然后给看看姐的这首七言律写得咋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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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曰：夜浓尽 -

古物无声空留影，白衣有意却别情。
赤龙茕茕命玉锁，千年悠悠只人听。
月落星沉无人晓，冷烟孤烛任天明。
当日谁人误闯舍，今夕再逢何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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