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囚笼(蓝堂英X若叶沙赖)

Chapter.18
后来连续两天没日没夜的审判中,赛芙尔蔓始终像尊沉默的雕像对此事绝口不提。她被关在阴冷潮湿的牢室里。裸露出来的肌肤留下毒鞭抽侵蚀过的痕迹,鞭子传出的嗖嗖声回荡在沉闷的空气中。
旧的疤痕慢慢地结了难看的痂,新的伤口汩汩地抽离着生命。她漂亮的金发混杂着粘稠的血液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微眯的眼神闪着微弱的惨光。不少于心不忍的善良人哀叹着转过身去。
“原谅这包庇恶子的可怜母亲吧。”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妪默默地祈祷到。
“那是在为民除害啊。”童贞孩子的声音被识趣的母亲及时打断了。
没人愿意或者说有勇气为这对母子申诉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地等待着这场悲剧最后的终结。
于是后来就有了赛芙尔蔓被活活烧死的戏码。那像小丑一样的邻居添油加醋毫不夸张地论述最后把这可怜的女人绑上了十字架。
一条的思绪从混沌中漂泊回来,他皱了皱眉,双拳下意识地攥紧了。这未免太滑稽仓促。
他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冰冷的呼吸抽离了他所有的疲倦。
英已经销声匿迹了数天,就好像连同他挚爱的母亲一同化为灰烬一样让人无处可寻。
希望他能看到。一条暗暗地想着。
第二天一条如期出现在了荒芜的后山。清晨潮湿的雾气朦胧了他的视线。遍地荆棘让他无处落脚。他抬着脚步缓缓向深处走去,走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前,警惕地朝周围望了望。
四下一片墓地般的寂静。他失望地收回目光。
小心翼翼地给漆黑盒子里的冤魂做着最后的祷告。然后手脚麻利地安置入土。期间除了拨动土壤的声音再无任何。
无果的等待后一条失魂落魄地折回了城镇,路过那栋赛芙尔蔓死后再无人踏足的老房子时,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侥幸地走到破碎的花盆前,轻轻地拨弄掉盆地的尘土。抽出了那张昨天留下的便条。便条背后熟悉的字迹让他几乎感觉重获新生。
“今日夜间,镇中桥洞。”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纸条,嘴角微弱地上扬起来。
一场对拓麻•一条•迪米里斯来说的不归征途悄悄地踱着步。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0-25 18:54:00 +0800 CST  
Chapter.19
清冷的月光铺洒在小镇中心的古河上。夜空中连点点星辰都未曾施舍,落寞的像干枯的河流。月悬挂在泥沼般的天空,像锋利的钩镰,像轻薄的弯刀。如神祗一般把灰暗的大地抹上了一层明媚的银砂。
桥下坑洼不平的小石沟像一个个光亮的小镜子,顺水推舟地将桥下的人影暴露的不留余地。
一条在这里已等候多时。遍布全身的疲倦感让他只能倚在一旁磕着眼,吃力地捕捉着昏暗的光景。
突然桥洞对面传来的诡异的风声凝固了他所有神经。他似乎看到对面的黑影斑驳。
他咽了咽口水,压着心底莫名的恐慌与兴奋。匆忙地像桥洞那头跑去。呼啸的风声回荡在他的耳际,直到他停下脚步,眼里有了清晰地景象。
短短数分钟,他就感觉好像被人抽去灵魂般的无力,他恐慌地瘫坐在了地上。
一具尸体面朝下趴在桥下,他依稀记得在哪见过这个背影,却愚笨地想不起来。深色的粘稠物正从他颈边源源不断着流出,在他身下汇成小小的一滩,沾湿了头发,黏在布满灰尘的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和河水蒸腾散发出的臭气。他本能地捂住了嘴,弯下腰要命地干呕起来。
桥下还有一个身影,正缓缓地踱步过来。一条在难熬的恶心中勉强地抬起了头。
那清瘦颀长的身影渐渐变得轮廓清晰,当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当那双恍若深海的璀璨瞳孔望向他,当那在记忆中快要被抛弃的寡淡容貌再一次冒然出现。
“我的天。”一条捂着头惊慌失措地嘶吼起来,秀气的脸庞像变质的南瓜。他卖命地揉着眼睛,直到两眼变得通红,眼前的依旧丝毫未变。
数月不见他好像长高了许多,包裹在漆黑的斗篷里也不显古怪,黑色的兜帽盖住了他耀眼的金发。这都不算什么。
他好像故意半张着嘴,嘴角残留的血液缓缓地流向下颚,两颗异常锋利的牙齿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可怖的蝙蝠。
见他被吓得失了魂。英皱了皱眉,想要温和地给予许慰藉,胃里的话到嘴边就像铎了一层冰一样令人寒心。
“你来了。”他俯下身子试图扶他起来。
他庆幸那多日不见的挚友还会说话,他将手顺从地伸了过去,刺骨的冰凉立即让他打了个激灵,猛地松开手。
“我自己来。”他勉强地支起了身子。
未等英发话,一条就焦虑地发问着。他转过身不想理会,拭了拭唇边的血渍,眼神望向脚边的尸体。他似乎对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并不反感,他抬头瞟了一眼一条,然后弯下腰,毫不费力地拉起沉重的尸体拖向河边。
“你不应该这样信任我的,你应该问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尸体扑通入水的巨响灌入一条耳中。
一条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皱着眉头一时梗塞地说不出话来。
“量你也不敢问。”他突然顽劣地笑了起来。打趣似的走得离他近一点。
“他是我杀的,你一定想问我他是谁,你一定见过他,我那伸张正义的邻居。”他顿了顿,满意于一条惊愕的神色。
“那天那个被抽干血液的恶棍也是。还有我母亲。”他突然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
“现在你面对的是一个背着三条性命的杀人魔。以后还会有更多。”
“为什么?”一条颤抖着质问道。
“为了活下去。”他压低了帽檐,湛蓝的瞳孔霎时变得猩红。
“你其实也已经发现了,我变得同你们不一样了。”
他突然不说了,两眼故作嘲弄地看像一条。
一条费力地稳住颤抖不已的身躯,残存的克制驱使他继续质问道:“那你变成什…..”
“吸血鬼。”他再一次抢先答完了问题。然后满意地咂咂嘴。
“听起来真像劣质的玩笑,不过这是事实。”
他抬眼悲哀地望向一条,眼中的猩红渐渐地黯淡下去。
“那你为何不回去复仇,或者说,快点逃。”一条试图盘问出什么。
“我需要一个同伴。”他突然抬起头故作友好地望向一条,眼中的虚伪让一条顿生寒意。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去复仇,或者更早,你顶着被镇民咒骂的名号到处找我的时候。”
他突然对他温和地笑了,那笑容恍惚回到了从前无忧的日子。
他的眼眶湿润了,哽咽着回答道:“你不应该拿着我对你的信任来要挟我。”
“我是不应该,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拼了命地要找到我,就算是为了她,我也只有这条路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绝望,钻心的伤痛让他缓缓低下了头。
“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人类和吸血鬼,你赢不了我的。”
他与生俱来的顽固自信让他变得执拗无比。
“你只有两条路了。”他转过身不再看他。
“要么跟我走,要么回到你的镇子告诉她我已经暴尸荒野,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那都是不归的路啊。”一条垂头丧气地说道,
“我不该来的,不该来的。”他低下头去。英缓缓地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他。时间不留情地流失着,直到天际变得蒙蒙亮。
一条艰难地直了直身子。抬起头对向他的目光,做出了后来让他忏悔一生的决定。
“走吧。”
最后两个人的身影埋没在即将消逝的夜中。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0-25 18:54:00 +0800 CST  
由于前面第十章的问题,所以还是抽出时间重新发了一下,亲们的回复我都保留下来了w,为了把质量提上去又给大家添堵了w,不过重发过后看起来会稍微方便一点。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0-25 19:05:00 +0800 CST  
Chapter.20
镇长的儿子在一日夜间借故出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昔日耻高气扬的老顽固一下子像被人打瘸了双腿。管家说他整日坐在名贵的摇椅上,弯腰哈背地一遍一遍唤着儿子的名字。殊不知昔日几乎和那不孝子的谈话都是以锅碗瓢盆的碎裂声而告终。
有人曾经注意到一条消失前频繁出现在蓝堂家的旧宅邸,失了魂的驻足在那里。
“一定是被那不知所踪的恶魔给绑架走了,谁让他们从前装的多么像一对挚友啊。”
一个埋在刺绣活里的老妇人讥讽地嘀咕道。
不过这只是些没有源头的流言蜚语。
沙赖•克里斯病得越来越重了,她母亲的哭声成日像孤魂野鬼一样回荡在整个房子里。
她被迫挪去了一间偏僻的调养所,她可以一个人呆着,免受家人近乎绝望地目光。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因为发热出汗而被单潮湿,被折磨地低低呻吟。调养所里心善的老妪在漆黑的夜里悉心照料她,用湿润的抹布擦拭她烧的通红的脸颊,把煮沸了的红糖水用勺子喂给她喝。却丝毫不见起色。她的两个眼袋像塞了葡萄一样肿的老大,却时常嘀嘀咕咕地含糊着什么,谁要是能听清就好了。
“是什么让你病得这么重,我可怜的孩子。”慈祥的老人用结满茧的手抚摸着她滚烫的额头。
沙赖被这句话吓得冷汗直冒,心底凄楚无比的意识卑微地呐喊着,她清晰地想起了那两个接连消失的人,霎时委屈地眼眶泛红。
“我得等他,等他回来向我卑微地乞求原谅,我不会死的。”
她囔囔嘴,轻声地鼓舞道。
可她殊不知昔日慷慨温情的日子已被时间的年轮蒸发干净。
疾病折磨了她一段冗长的时日,最后被一场毕生难忘的浩劫彻底驱逐。
一日夜间她敏感的听觉里传来了绝望地嘶吼声,那声音恍惚隔着很远,却又感觉身临其境。那有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呻吟,男人的惨叫,听起来像末日前的挣扎。
她一翻身滚到地板上,刺骨的冰冷突然像蟒蛇一样缠着她,她手忙脚乱地拉下床上的厚毯子披在肩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遍斥着她的脑袋。
她起身扶着墙磕磕绊绊地下了楼,摸摸索索地找到门一把推开。愈发厉害的寒冷让她心有余悸。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银白,急厉的北风在她耳边呼呼作响。吹走了她最后的理智。那在窗前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如今挂满了如泪的银霜。
她不顾疲惫的身体艰难地迈出了门,在同样洁白的街巷里迷了路,她看见昔日生灵涂炭的镇民一个个像雕像一样滑稽地凝固着,看到孩子还未蒸发的眼泪被铎了一层厚厚的冰凌,看到那瞬时定格的表情僵硬地难看。
那恍惚玻瑞阿斯肆虐过的冰雪天堂。
直到后来她都一直以为那是个梦,像数次在病中混杂的噩梦一样。
她滑稽地摔倒在地无暇的银霜中,像个难看的斑烙在大地上。她最后的知觉里是几乎要抽离灵魂的冰冷。
满腹冰雪的复仇者和他忠实的部下对这脆弱的村庄无情地最后一击。
这座城镇后来被一位冒险家偶然涉足,刺目的银白让他恍若置身仙境。不化的冰雪像永恒的恶兆冰封着这座城镇很久以前难以言说的秘密。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19:44:00 +0800 CST  
Chapter.21
当沙赖勉强能睁开眼睛的时候,时光已经不知还剩下多少。她疲倦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的景象像渲开的浓墨水一样浑浊一片。
她蜷在温暖的被窝里,艰难地回忆起记忆里最后的光景。那恍惚是一片无际的洁白。冰冷的回忆在她脑中炸了锅,她抱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驻足在门外的身影听见屋内传来的尖利声音。匆忙打开门朝女孩踱步过去。
“你醒了。”温柔熟悉的男声治愈了她所有的挣扎。
她半信半疑地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抓着一条的衣领,直到眼中俊雅的身影变得真实无比。她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
“你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会在这?”她喋喋不休地发问道。
一条冰冷的手宽慰地抚上了她的头发。有力地搓揉着。
“我以为你死了。”沙赖在头顶传来的真实触感中哭的愈发厉害了。
“这些都由他来解释吧,比起我你更期待见到他。”一条缓缓收回了手。略带悲凉地看着她。
沙赖的内心像翻腾的巨浪变得混乱无比,她在脑中潜意识的欣喜中含糊地捕捉到了他的含义。
一条转身朝出口走去,当他正准备离开时,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侧过身子略带悲哀地对沙赖说道:
“我不希望你太难过。”
口气中的悲凉像利剑一样贯穿了女孩的心。她的脊背突然莫名地僵硬起来。
她呆滞地瘫坐在床上,直到耳边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她的心突突地直跳,难以克制的激动几乎涌到嗓子眼里。直到脚步声的主人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看着眼前愈发清晰的人像。她欣喜地快要晕厥过去。
那双湛蓝的瞳孔恍惚闪着遥远的光芒,略带疲惫地注视着她。寡淡却勾魂的容貌勾起了她全部的朝思暮想。
那是她每晚在漆黑的知觉中痴痴勾画的人啊。
没等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就伸出手不顾矜持地抱住了他。活死人的冰冷霎时让她精神震悚。莫名的恐惧像蟒蛇一样缠着她的喉咙。
他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恐慌,却丝毫不绅士地僵在原地。
“别这样。”片刻的僵持中他沙哑地开了口。温柔地挣脱了她。
她丧气地放下了手,一时觉得自己像个求爱不得的怨妇。
她本想故作愠怒地瞪向他,却在他苍白得吓人的脸色中又软了心。
仔细一看他清瘦了不少,数月不见已经像个成熟的男人,脸庞被上帝的雕刻刀刻画得越发棱角分明。耀眼却显得陌生。没等她声嘶力竭地问个明白,对方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这样只会让你更加恨我。”他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散发着幽幽地微光。
未等沙赖弥补自己痴情的梦,锋利的刀俎已经匆忙地伸向了它。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别说话,听我说。”
他顿了顿,开始了早已筹划好的漫长屠杀。
“你好奇于我消失的时间里都去哪里了,那不重要。你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这才是你要接受的。现在距离我们所谓的家乡实在是遥远不过了。至于为什么,”
他朝她不近人情地笑了笑,抹杀了她最后一份情愫。
“我想你一定以为那是梦。那就是吧。我杀了镇上的所有人。不管善良还是邪恶。都在你那洁白的梦里被永远地冰封了。”
“至于一条,但愿你能相信,他也没比我善良到哪去。”
他有条不紊地像在说一个神话故事,满意地看着沙赖几乎快要崩溃的怨毒眼神。
“怎么会?”片刻她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眼角的泪水沾湿了素白的睡袍。
“是呀,怎么会?”他顽劣地笑了,突然一个抽身,将她狠狠地压在了床上,紧紧地钳住了她的双手,埋在她细碎的头发里。片刻她艰难地偏头过去,耀眼的猩红让她抽离了灵魂。
一股针扎般的刺痛从颈处传来,她感觉身体渐渐变得干涸,她用人类垂死前最后的警觉向着对方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臂膀传来的疼痛感让英缓缓地睁开了眼。他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满意地起了身,无礼地拨开床上女孩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
她潮湿的头发被颈间还未凝固的血液染得肮脏。无神的眼睛只知源源不断地贡献着眼泪。像摔断腿的猫咪。
英像个沉默的雕像,侧着头故作戏谑地期待着女孩最后的裁决。
“为什么?”她虚弱地支起了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指甲深深地嵌进对方的胸膛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大的力气。看着涓涓的血液,她红着眼发了疯的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
他好像被这疼痛折磨地有些难堪,却依旧固执地沉默着。
直到她将身后的枕头狠狠地砸向他,披头散发得像个滑稽的小丑。
“你这个恶魔!”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随后就像被抽走了骨头的软烂皮囊栽在了床上。执拗地呻吟着什么。
他巧妙地躲过了飞来的枕头,见眼前的可怜女人终于安静下来,缓缓地补充道:
“这就是可笑的现实。你只有我这个恶魔了,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过几日我们会离开这。如果你够聪明,你就应该乖乖地跟着我走。”
他起身不再多说什么,从头到尾连句像样的安慰话都没有。
听着床上微弱的喘息,他利落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沙赖曾经自以为灼热的心被这声足以炸裂脑袋的摔门声彻底冰冻了起来。
门外的人久久没有踱步,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眼中的悲哀几乎要吞噬了身体。
他疲倦地靠在门背后,脸庞上盖着灰蒙蒙的阴翳。
“这是最后一次了。”
微弱沙哑的声音消失在冗长的走廊。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3:00 +0800 CST  
Chapter.22
第二天他果真按时叩响了她的房门。告知她打紧收拾行李,马车已在旅馆门前驻留许久。
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昨日颈处被撕咬的过的伤口还隐隐地作痛着。沙赖用手使劲挠了挠脖子,灼热的疼痛顿时令她睡意全消。
她揉了揉凌乱不堪的头发,清晨的昏沉感让她恍惚以为昨夜只是个一如寻常的噩梦。门口那听不出的感情的熟悉声音再度催促道时,她才毛骨悚然地如梦初醒。她咽了咽酸涩的口水,干涸的喉咙沙哑地蹦出几个字眼。
“知道了。”
门外的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你最好快点。”
英再翻冰冷地警告着。
她艰难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坐在镜子前梳妆起来。
镜中呈现的憔悴人像让她着实吓了一跳。那简直像刚刚入土的绝症病人。
我一定是在昨天夜里病死了。她嘲弄着掐着自己的脸,肌肤撕扯的痛感让她眼眶发涩。
直到久坐的舒适代替了疼痛,她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愣神许久。
此时敲门声再度不安地响起。
这次不是那凉薄的威胁者。门外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撬动了她绝望的心弦。
“嘿,我们要来不及了。”
她这才缓缓动身起来,换好了昨夜不知谁放在床前的衣物,准备像模像样的打点起来时,才猛然发现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更别提所谓的行李。
几天前她还躺在调养所柔软的床上,时不时听到前来探访的母亲低低的哭声,听到弟弟妹妹微弱的嘀咕声,听到窗外大街人来人往的喧哗。那时她还傻傻地期盼着梦中人的归来,期盼着自己吐露心声时窘迫的模样。
几天后她发现病魔早已离她而去,发现梦中人也活灵活现地坐在她身边。可他却告诉她他的复仇计划成功了,她的家乡如今变成了一片冰雪荒原。她的母亲,她的弟弟妹妹,还有那些生灵涂炭的人,一时间消失在他简短的故事里。
而那所谓的梦中人昨日无礼地撕咬着她的脖子,殷红的血液至今仍然让她谈虎色变。如果他不那样做,她只会以为他变成了操纵冰雪的恶魔,可现在她大概能揣测出那两人如今变成了什么妖邪。
她的思想一夜之间经历了一场洗礼,却只能悲哀地接受了背井离乡,恶魔相伴,一无所有的噩梦。那是从前觉得无耻之极的恐怖故事。
她的眼眶红肿胀痛,干涸地再也不愿施舍一滴泪。昨夜她恨不得动用最后的力气划破自己的手腕。任凭血液蒸发在她滑稽的终结中。
可她最后还是被人类那拖拉的求生意识给拉出了深渊。
昨夜的记忆被还未填补的空白打断,她揉了揉眼睛,扑腾掉裙裾上的灰尘,两手空空地走下了楼梯,来到门口驻足的马车前。
一条和英焦虑地倚靠在一旁,手中撑着漆黑的伞。见她终于下了楼,眼中才有了许生色。
“你们为什么要撑着伞?”她还保留着自己古怪的好奇心。
“如果你再晚点下来,你就会看见两个被烧焦的干尸。”
英尖酸地回应道,脸上没有丝毫的愧色或是别的感情流露。
沙赖囔囔嘴,嫌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样更好。”
片刻她抬头狠狠地瞪向他,眼中的嫌恶像把毒刃贯穿心脏。
她恨不得直截了当地杀了他。如果能换回从前的时光。
一条无奈地干咳了几声,她望向同样撑着伞的他,这才尴尬地注意到他的存在,注意到他们俩已沦为同类。
可他温和的脸庞依旧恍若昨日,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流露着柔情。
她不争气地鼻尖一酸,又想起城镇里三个挚友的遥远故事。可怜最后被一阵急躁的马蹄声打断。
英早已上了马车,一动不动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像外界的凡尘从未叨唠过他一样。
她捏了捏鼻子,正准备上车,一条套着缎白手套的手绅士地伸了过来,
一阵莫名的恐慌突然让她无所适从,
“我自己来。”
她颤巍巍地回答道,笨拙地提起裙子,一个踉跄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摔在了座位上。
一条明媚的目光霎时变得黯然失色。他的手僵硬的耷拉在半空,最后只能匆匆收回。
靠着窗沉默不语的英偷偷望着打理裙裾的女孩,暗自挑了挑眉,眼中的深意再一次埋没在阴沉的树影中。
矫健的领头马在车夫的鞭打下,不情愿地踱起了步,渐行渐远。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6:00 +0800 CST  
Chapter.23
一路相视无言,她坚持独自坐在两人对面,目光时不时悄然流离在他们上下,英依然出神地望着窗外,一条则托着腮良久地思衬着。
车内的沉闷让她憋屈地说不出任何话,她只好学着英望向玻璃窗外,在斑驳的树影中又陷入了回忆的深渊。
她猛然发觉对面的两个男人都把自己包裹在漆黑的布料里,这让她想起曾经他们曾为了在捉迷藏中狡猾胜出,乔装打扮成一对双胞胎,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染成同样的颜色。
她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她悄悄地低下头,生怕让对面的两个人看见。
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欢声笑语,如今重聚在这狭小的车厢,却被沉默钳住了手脚。
不久前她还能尝到母亲亲手煮的姜糖水,如今自己的亲人被自己无能地遗落在冰冷的荒野上。
不久前她还在故乡不大的疗养院里日日期盼着挚友的回归。
她终于明白将他们与自己隔得老远的罪魁祸首叫做不久前。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倚着窗户睡去,直到一条费力地摇醒她。
“你睡得可真死。”一条轻笑着调侃道。
她本想像从前那样反驳回去或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可愤懑的话刚想出口就被她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们下了车,在傍晚的微弱霞光下一条还是难熬地皱起了眉。
这一切被她巧妙地尽收眼底。
英已经和旅馆的老板交涉完毕,拖着脚步下来寻找两人。
“我们得在这住一晚上。”他疲惫的声音不允反驳地提醒着。
一条卸下自己的箱子,看见无所动容的两人,识趣地先上了楼。
英的背影久久凝固在沙赖的视线,不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朝那背影不满地质问道:
“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我们要去哪里。”
英缓缓转过身来,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挑战着她的勇气。
“这些你不必知道,你能做的就是乖乖地跟着我走。”
她被他厉声的回答塞得无语。自讨没趣地撞开他跑上了楼。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乖乖地跟着你。”
挑衅的声音回荡在冗长的楼阁。她满意地龇了龇嘴,没能看清楼下驻足的人是什么表情。
午夜灯火稀疏之时,沙赖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下了楼,门外大街上清冷的气息让她如获新生。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朝四周警惕地看了看。出乎意料的寂静让她全部的神经都兴奋起来,她轻轻踱起了步,朝大街奔去,倩丽的身影埋没在漆黑的夜里。
看似成功的逃跑计划被阁楼窗前的人尽收眼底。
他金黄的头发在漆黑的叨扰下依旧耀眼夺目。
“你不去追她回来?”屋内传来了温和的男声。
窗前的人摇了摇头,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关上了窗户。
“她早晚会回来。”
密闭的窗内隐约传来了男人简短的答允。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6:00 +0800 CST  
Chapter.24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只知麻木地迈出自己的步脚,直到穿过一条条曲折昏暗的小巷,看着一盏盏明媚的灯坠入狰狞的漆黑,令人窒息的寂静缠住了她的双脚。
她时走时停,脚步渐渐放慢了,她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目。
除了包裹自己的衣裳,她一无所有。她才愚蠢地意识到这一点。她伸出手环住自己,卑微地汲取着温暖,她的脸颊变得苍白无力,双腿却依旧麻利地迈着步。
“你只有我了。”耳畔隐约传来了冰冷的男声。
她的眉头紧锁在一起,咬牙切齿地打断了思绪。如果说是渴望自由才如此疯狂地落荒而逃的话,未免也太过牵强。她从来不是一个对自由敏感的人。也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虚伪家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不过想给那个自大的男人一个沉重的打击,花季少女独有的固执与骄傲让她甚至有些失望于没能亲眼看到那张曾经没有温度的面容气急败坏的模样。
不久前她还这么想,直到饥饿和疲倦感渐渐统治她的身体。她那急切的骄傲被浇了一盆冷水,她丧气地无所适从。只能艰难地迈着步。她不知道这里距离自己的故土有多远,她也没有问过,因为即便去问得到的答案也是一致的。
“你无须知道。”一字一句如毒刃贯穿着她的心脏。
繁华的城镇的夜晚却像一片沉睡的坟墓,她疲倦地踱着步,最后她坐在街巷的长椅上歪着头沉沉地睡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伸向她,滑过她的额角揉搓着她的头发,冰冷却安心的感觉让她倍感舒适。她抬起头想看清那人的面目。却被梦境的残缺搅得模糊一片。她听见那模糊的残影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眼。
“跟我回去吧。”
温和却清冷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她的眼眶变得通红,鼻尖传来的酸涩感让她皱了皱眉。两行清泪小溪一般汩汩下落。
她记得那声音。她死也不会忘。
她本想伸出手紧紧拽住那个人,像从前一样。可短暂的梦境让她还未来得及就变得支离破碎。那人的身影最后消失在她遥远的呼喊中。
她在漆黑一片的视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刺眼的晨光灌入视线。她难熬地眯着眼睛,直到不适感渐渐散去,她着眼观察起了周围的光景。
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僵硬的床板搁地她浑身酸痛,她勉强地起了身。
不大的空间却异常的空旷,除了靠窗的位置放置了一张布满灰尘的桌子再无任何点缀。
她大概记起昨日倒在街上死死睡去的狼狈模样,顿时疑惑塞满大脑。
正值沙赖木讷之时,门切合时宜地被谁推开了,清亮的女声伴着脚步的接踵。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7:00 +0800 CST  
Chapter.25
“你醒来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在沙赖的视线里,手中端着的汤水冒着缕缕的轻烟。微醺的雾气把原本精致的容貌映照地格外娇嫩。
沙赖揉了揉眼睛,悄然看清那张有如初生玫瑰的脸庞。
女孩黑曜石般的双眸像清晨的露水般洁净温和,乌黑的头发麻利地盘在头上,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点缀着雪白的皮肤,恍若天地宠儿。
沙赖在这傲人的容貌前傻傻地愣神着,直到女孩略带焦虑地嘟起了嘴,生出双手在她面前明晃晃地摇了起来,她才浑身一震,不知所措地逃避着女孩灼热的目光。
不久她尴尬地咳了几声,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这是哪里?”
女孩见她终于吐出了疑虑,咯咯地笑了起来,漂亮的酒窝暴露的一览无余。片刻她才难耐地止住了笑。
“这是我家,昨天夜里我那好心的父亲把你像面粉一样扛了回来。”
简短却又饱含挑逗的话语让沙赖羞愧地红了脸。
“我第一次见过像你这么有勇气出走女孩。”
她微眯着眼,笑嘻嘻地走上前,亲昵地坐在床的一角。她将盛满浓汤的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转过来朝着她眯起了眼睛,猫一般的瞳孔散发着奇异的微光。
“一般那些无病呻吟的女孩只会犹豫地穿过几条街巷,或在晚餐时间的饭馆前停滞许久,直到她们那可怜的父母气喘吁吁地找到她们,她们只会这样做。”
她故作嫌恶地吐了吐舌头。
“事实上……”沙赖在一番莫名的夸赞下垂下了脑袋,支支吾吾地解释了起来。她巧妙地藏去了部分听来只出现在童话书里的情节,像个多情的作家一般把自己的经历编织得像个精彩的故事。尽管自己虚伪的掩饰中暗暗地垂下了眼帘。
不出所料女孩在她娓娓动听的故事中久久沉溺。她明媚的瞳孔像被人浇了冷水霎时冰冷下来。
“那听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那该死的男人近乎是个绑架犯。”
她怜悯地起身亲吻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渐渐从意识中逐渐抽离。
她似乎还记得有个人也曾拥有这般无情的温度,只是隔了一个长夜他早已奔向了远方,把自己孤零零地留下了。她本还期待着今日的黎明他会僵硬地坐在她面前,低低亲吻着她的手。可是没有,他没有追着她轻盈的步脚,抱住她颤抖的身躯,执拗地再翻警告她:
“你只有我了。”
她的思绪最后被今晨的光景画上了句号。
他把她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奔赴远方,这才是她从梦中醒来的现实。
她的感官被那脆弱地思绪搅和的混乱,她不顾形象地靠着女孩地肩急促地呜咽起来。
“我的天,别再哭了,可怜的孩子。
女孩平静地安慰着她,直到泪水打湿了肩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朝她耳边无奈地叹息了起来。
“你若不愿再走,我和父亲还是能养得起你一段时间的。”
女孩轻轻地扶起她的头,指甲绕入她的头发。
“我得去叫我的父亲。”她起身铺展了裙子,朝门外走去。
“原谅我那可怜的善心吧。”沙赖听到她转身后同情地嘟囔道。
她本想说出几句委婉的推辞,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活活地咽了下去。除了满怀感激的答允,她卑微地意识到竟然无路可走。
她在等待的短暂时间里埋下了头,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一阵恶心袭卷着她的胃,她清楚地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神经都让自己疯狂地厌恶着。一无所有,为人怜悯,这是她从前活在父母深情的呵护下从未想过的。
直到门吱哑地被女孩和一个高挺的中年男人打开,她才从难熬的自卑中抬起头来。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7:00 +0800 CST  
Chapter.26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
女孩扑了扑纤长的睫毛,朝沙赖说道。
“你可以叫我优姬,”
她朝后挪了挪,以便把旁边的男人显露完整。
“这是我父亲,灰阎•巴托尔。”
沙赖顺着光望了过去,男人的目光与他相撞。那是一双再温柔不过的眼眸,饱含着岁月雕琢过的味道,静谧幽深。
“我的女儿刚刚告诉我家里多了一位久居的房客。”
他的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托着腮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床上的女孩。
沙赖在他佯装审视的目光中滚烫了脸颊,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似乎有些过了头,收回目光爽朗地笑了,拖着下巴慈父一般说道:
“真是可爱的孩子。”
沙赖就这样暂时找到了落脚之地,她感激地每日都要像模像样地祷告片刻,暗自感慨道自己的运气几乎好的过了头。她的日子在这座喧闹之城得以步入正轨,早上与这对有着神祗般善心的父女共进早餐,午后在灰阎一手经营的武器店里忙碌,晚饭后回到简单的屋子匆匆入睡,一切看似再温馨不过。日复一日,她拼命地克制着自己不去回忆那些埋没在时间中的伤疤。可时间越久直到它们统统结了痂,她在难熬的痛痒中逐渐变得迷茫起来。她开始眺望着那不知所踪的未来,思索着自己是否就要这样寄人篱下,碌碌余生。
直到她那迟钝地洞察力终于挖出了这座城镇的诡异。她偶尔白日上街总会看见几个戎装的士兵,没头没脑地转悠着,看到可怜的人蜷缩在潮湿的角落低低地哭泣着,看到大街上衣衫破烂的游荡人潮。
夜间她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朝窗外望去却是一番繁华的灯火阑珊,她隐约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却被喧嚣声吞噬干净。她本想穿上鞋出门探个究竟,却被灰阎不容置疑地绊住了脚步。
“嘿,你不想活了?”他那昔日灼热的瞳孔变得锋利无比,吓得她只能丧气的回到房间。
这个地方让她感到惶恐之外还留有深深的疑虑,绝望、恐慌、诡异,日复一日,这个小镇渐渐让她冠上了这些晦气的词语。每当深夜她被这些漩涡般的疑虑缠住喉咙时,总想像从前和闺中密友一样,叩响优姬的房门,与她紧紧蜷缩在一起,吐露自己愈发加重的不安。可她每夜都见不到那动人的倩影,她曾经问起灰阎自己的女儿夜里都跑去哪里鬼混了。
灰阎的眼神忽明忽灭,含糊不清地应付她。
在午夜的空虚中她缓缓回忆起了曾做的噩梦,她想起了那夜的旅馆里自己永恒的伤疤,想起了那两个几近模糊的男人,她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不知道他们在做着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找那落荒而逃的自己。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7:00 +0800 CST  
Chapter.27
最后她终于在一个静谧的傍晚叩响了灰阎的房门,下定决心准备一问究竟。
当她唠唠叨叨地吐出自己所有不快时,灰阎惊愕地瞪向他。
“天,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扶了扶眼镜,不快地皱起眉头。
沙赖慌张地捏紧了裙裾,垂下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事实上,我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她缓缓地抬起头,坚定地补充道:
“我只是觉得这座城市令人十分不安,所以才忍不住来问。”
灰阎拖着腮,思索了良久,缓缓地问道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在那里吗?”
“我只知道这可能已经离得很遥远了,大胆点说,我父亲曾经跨海归来向我讲述过海那边的情景,这很像我脑海中所想象的海对面的风景。”沙赖走到桌前,抿抿嘴。
“海的对面是你曾经的家乡?”
灰阎藏在厚厚镜片下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我至少现在可以这么肯定。”
“那就是你为什么不知道了,大海把那场瘟疫隔得离你们太远。”
灰阎霎时松了口气,招呼她坐下。
“你或许以为我像是在讲故事,真是那样就好了。”灰阎摘下眼镜,清了清嗓子,湿润的目光洒在沙赖的瞳孔里。
“不久以前,说不久也有几年了,一场瘟疫袭卷了这片大陆,由一座小村庄衍生到城市,人们用尽所有的方法也没能阻止这暴风般的侵蚀,多数人都死了。能活下了来得只有极少数未被感染的幸运儿,还有一些劫后余生的“人”。”
灰阎刻意地加重了语调,空气霎时凝固在短暂的诡异中。
“没人能解释那些命大的人究竟变成了什么,除了皮囊他们几乎与人类完全不同。他们的力量恍若天赐,面庞也变得苍白无比,最可怕的是,”
灰阎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胃里的不适感让他狰狞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以人血为生。你能猜到的吧。”
沙赖的脑袋像炸裂般传来一阵闷响。她故作惊愕地捂住了嘴,悲伤的记忆混杂着血液再次映入她的眼瞳。
看到女孩惨白如纸的面庞,灰阎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接着补充道:
“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得把这故事讲完。后来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对鲜血的渴望让他们变得残暴,他们把一个个无辜的人类扯入他们罪恶的阵营,无数个部落互相残杀,后来他们中产生了最终的胜利者。成为这片失落大陆暂时的统治者。这里是大陆最东边,几乎要与其他文明接壤。那个王座上的魔鬼把人类驱逐来了这个地方。可怜的人儿只好勉强地活着,也有人受不了这钻心的屈辱奋起抗争过,可那悬殊的力量让他们一个个尸骨难存。后来又有几个血族迁来这个地方,打着监视的幌子。他们的暴行正是我要给你的答案。每夜总有那么几个人死于非命。”
灰阎的眼眶湿润了,他支着下巴硬撑着。
“我的故事只能叙述到这了,还有很多用你那敏锐的洞察力慢慢去发掘吧。那是整个大陆的屈辱。”
沙赖的面庞凝固在持久的沉默中,她已不知用何种表情来诠释自己所有的疑虑。
“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魔鬼吗,”
她无神地发问着。
“我的孩子,邪不胜正。能够战胜他们的人和契机还没出现。咱们要等。”
灰阎走上前去,宽大温和的身躯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女孩。
门不合时宜地嘎吱张开,一抹动人的声音伴着烛光映入沙赖模糊的视线。
“瞧瞧谁来了,爸爸。”清亮熟悉的女生萦绕耳际。
优姬精致的脸颊上挂着甜蜜的笑。看着父亲怀中的女孩,她的眼神闪过一丝不适,又霎时归于柔情。
“你没睡真是太好了,正巧他也想认识认识你。”
优姬身后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男人同样精致的容貌礼貌地笑着。黑发红瞳。恍若天人,唯独棱角分明的面庞让沙赖霎时想起了什么,却又怎么也不能接着捕捉下去。
“还不快介绍自己,木头。”
优姬嬉笑着踮起脚尖敲着他的脑袋。
男人匆忙地挠了挠头发,温润润如玉的声音骤然响起:
“枢,叫我枢就好了。”
他幽深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木讷的少女,不自觉地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短暂的几句聊寒暄后,沙赖得知这个男人不过是武器材料的供应商。眼见着也打探不出什么了,她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歉意地切了切身,一一说了晚安后走向了卧室。
她像散了架的木偶埋在柔软的床上,在一片黑暗中眯起了双眼,眼中又浮现了那美丽男人的容貌,一张寡淡的面庞渐渐替代了他的轮廓,红褐色的眼睛也坠入沉闷的深海中。两张面庞诡异地重叠在一起,却像是鬼斧神工一般堆叠得巧妙。冷汗缓缓地从额角流下,她敲了敲额头掩饰住心底的惊愕与不安。翻身死死地闭住双眼。
“这不可能。”
她拼死地不去想着。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8:00 +0800 CST  
Chapter.28
白昼的晨光叨扰整个房间,沙赖疲倦地起了身,揉了揉干涉的眼睛,动身装束起来。打开窗子,呛人的尘土味勾起了眉毛的弧度。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不知疲倦的浪潮,车马的轰鸣声附和喧闹的早市存活在灼人的光芒底下,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这平庸的假象几乎让她快要忘了灰阎苦口婆心的劝诫。她叹了口气,扶着把手慢吞吞地走下了楼梯,耳际隐约传来了男女唧唧喳喳地喧哗声。
“你终于醒了,我本打算着过了正午你还未醒就去给你买口像样的棺材。”
优姬明媚的面庞附和着缓缓转身的英俊男人。
“早上好。”
枢温和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溶化在不变的柔情中。
“如果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声音响了一整夜,我也不会那么晚才起来。”
沙赖得心应手地回应着,巧妙地避开了枢刻意的殷勤。
自打认识这个男人以后,能找到优姬的地方总会有他,没有人看不出来他们已经是一翻云覆雨的无暇情人。可她自小古怪的敏感无时不让她抵触这裹着人皮的男人,每每与他目光相接都会让她想起了离开家乡时的最后一点冰冷虚幻的光景。她也说不清个究竟,她似乎在哪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尽管她的好友无时不刻夸赞着他的好。单单从他对情人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每日夜晚沙赖隔着门偷偷听到的羞赧情话中,不难看出这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完美男人。
优姬乌黑的头发打了结盘在脑后,亚麻色的缎带有了正午的光洁而熠熠生辉。她旁边的男人高挑英俊,额前几抹不禁打理的慵懒碎发不知汲取了多少女人的芳心。他们恍若天神遗留在沧海的璀璨珍珠,世俗红尘织了网把他们同时捞了上来。
“你们还是趁早结婚吧,别拖着了惹人嫉妒了。”
沙赖抬起头兴致不高地调趣道,祝福的话她到死愿意说。她起身推开了门走了出去,朝身后的两个人吐了吐舌头,
“我可不愿意在这煞你们的眼。”
沙赖走在雾气弥漫的街道上,潮湿的灰尘让她鼻青脸肿。来往的人磕磕绊绊,听不到孩子纯真无虑的笑声,看不到妇女在针绣活中絮絮叨叨地陈年模样,只有压低帽檐匆匆赶路的陌路行人,驻足店铺前低声谈话的古板交易人,和富贵人家车轮滚动的吱吱声。这就是包裹在和平下了无生机的聚集区。几个月的生活她早已适应。
“离开这就只有死,不是所有吸血鬼都还保留着人性。”
灰阎的忠告每日都在耳边嗡嗡作响。海岸线上的码头早已被关闭,海那边的存活的人似乎也知道这里的情况,一个个心惊胆战地窝在自己的领地里。
这片大陆被王座上的恶魔活活改造成了一个巨型囚笼,吸血鬼就是拿着钥匙的无耻看守。早晚有一天那王座会被摧毁,届时狰狞的黑夜被明媚的白昼所吞噬干净。沙赖无可置否地坚持着这个观点,被作为一个人的卑微尊严所支配着。
自从人们被驱逐到这来,自命清高的探索者每日都在潮湿的暗处绞尽脑汁寻找着对付异族的方法。可到现在仍然一无所获。沙赖失望地垂下了眼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太阳重新崛起的那个时候。她被脑海中嘲讽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不单是她,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这么期望过,也这么失望过。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很远,看似冗长的街道竟然快要到了尽头,人群的喧哗声削弱了不少。她停下来短暂地愣神着,突然为一股敏感的不适焦虑地四下张望,最终在视线的尽头注意到不适感的来源。
一家挂着古怪招牌的占卜店前一个女人倚着门久久地站着,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她,似乎没有移开的意思。沙赖眯起了眼睛,谨慎地望向她。
女人全身包裹在柔软的黑纱里,只有微微露出的半边脸,在她见过的形色女人中,那是张熟透了的倾城面庞。曼妙的身躯像画中圣洁的神祗,细碎的银发慵懒地耷拉在肩上,玻璃般的瞳孔发着幽幽的冷光。她饱含着冰冷刻骨的绝世风韵,就像连城的蓝珀石。她让沙赖恍然想起了生命中似乎也有着这样一位女巫,同样裹在宽大的黑纱里,相较之下却是不同的美丽。一个柔情如清晨的露水,一个冰冷如神秘的孤宝。
女人见她目光出神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一丝该有的恐惧或是迷茫,满意地笑了。她伸手招呼她过来,转身走入昏暗的店里。
沙赖顿了顿,最终疑惑地跟了上去。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1:58:00 +0800 CST  
Chapter.29
即使在白天,店铺里仍旧如同置身黑夜一般昏暗无边。潮湿的尘土混杂在空气里。女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难熬的气息。搬出两把陈旧的椅子,从柜子中翻出了一个破旧的水晶球。示意她过来坐下。沙赖迟迟未动,疑惑不解地望着女人古怪的举动。
女人冲她摸不着脑袋地笑了笑,哀婉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既然你愿意进来,就坐下来吧。”
沙赖犹豫地坐了下来,未等女人先开口,就悻悻地答到:
“我不是来占卜的。”
女人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擦着水晶球,直到擦得光滑明亮才缓缓地看向沙赖:
“我只给看中的人占卜。”
她拉住沙赖的双手放在水晶球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不适。
“你也许现在认为我是个骗子,一会儿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女人略带安慰的劝谏弄得沙赖云里雾里。
她垂下眼帘低低地念起了什么,要是能听懂就好了。沙赖打量着女人,不甘地想着。
突然她不再呓语了,攥着女孩的手久久地沉默着。面庞是死一般地灰暗。
“你看到什么了?”见女人脸色骤变,沙赖侧着脑袋问道。
“你的一切。”女人收敛了不适,清了清嗓子。
“过去的你活在海对岸一个还未覆灭的小村庄里,结识了两位不可多得的蓝颜知己,可是后来一场莫名的暴风雪摧毁了你的家乡,你被迫漂洋过海,在灯火通明之时逃离了带你来这的人,之后你结识了巴托尔父女,勉强地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女人连贯地说出了占卜的结果,抬起头满意地看着沙赖膛目结舌的表情。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那么惊讶,请允许我补充灰阎•巴托尔讲给你的故事。”
“你的两位朋友叫英•蓝堂•卡帕多利,拓麻•一条•迪米里斯。这没错吧。”
沙赖面色煞白地点了点头。
“错在走出这个地方,以马车的速度还要过上几天,到了统治中心,在辉煌的宫殿里,有一个叫卡蒙•卡帕多利的暴君。”
“他是这片大陆的罪魁祸首,他的力量几近神祗。是他把人类驱逐到这片曾经荒芜一片的土地上,也是他让吸血鬼的身份公诸于世。他的恶行简直说不完。”
“卡帕多利……”
沙赖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这个字眼。
“好好想想,你的朋友有没有给你提起过他父亲,提起过他的姓氏。”
沙赖的脑海像炸裂一般涌出曾经过了时的记忆。
“如果我没有这幅皮囊,她们就会不留情面地称我为野杂种,这样想你会不会好受点?”
男孩略带悲哀的语调又在她的耳际响起。
她的眼眶不由得潮湿起来,嗓子里的呜咽声让她失了理智。
“我从没问过,也不敢问。那是他的伤疤啊。”
她垂下眼帘陷入良久的沉默,还未蒸发的泪珠挂精致的脸庞,像孤单的星辰。
女人伸出手亲和地抚着她的头,压低语调说道:
“你很爱他。我的直觉一向不会错。”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杀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家乡……”
沙赖固执地申辩道,试图掩饰自己以为早被冰封的情意。
“听我说,我的故事还没有完。”
女人接着压低声音讲到:
“可是前几天卡蒙••卡帕多利死了。没错,像被惩罚的吸血鬼一样,化作尘埃,片甲不留。是另一支崛起的吸血鬼部队攻陷了他的城池,队伍的首领最后战胜了他,走上了那罪恶的王座。继续维持着血族的统治。”
“而那支操纵冰雪的队伍统治者,就叫英•蓝堂•卡帕多利。一条•拓麻•迪米里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2:00:00 +0800 CST  
Chapter.30
沙赖讶异地近乎说不出话来,心惊胆战地问道:
“英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不可置否。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做。”
女人起身收起了水晶球。“我们现在用不到它了。”
她又去打开了壁橱,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攥在手上。
“你知道卡蒙的死意味着什么?”双眼失焦的沙赖木讷地摇着头。
“意味着他要来接你了。”女人朝她会心一笑。
“当初就让你跟着他实在太危险了,你会成为他复仇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才乐意把你丢在这里,或者让你从他手心逃跑。”沙赖抬起头望向她,眼里流露出的生色暴露了自己。
女人最后把小药瓶放在了她的手心。
“毕竟他已经和你不同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他会伤害到你的时候,把这瓶里的东西喝掉。这不能保证你全身而退,但至少可以让他死得很惨。”
沙赖看向女人的眼瞳,发着灼人的寒光。
“为什么?”
“有一天他也许不得不伤害你,或者说他对你根本没有真心,只把你当做身边的玩物,届时你一定会想杀了他。”
女人不再说话,她收敛了锐利的目光,起身推开了门。正午刺目的阳光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快回去跟你的好友告别吧。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你就要永远离开这了。开始全新的生活,哪怕那是一条不归路,你也没有选择了。”女人突然朝她问道:
“你会害怕吗?”
沙赖攥紧手心冰凉的药瓶,沉默了下来。
“不怕。”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坚不可摧的光。
女人略带惊愕地望向她,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那就好。”
沙赖起身朝门外踱步过去。走出去许久后才恍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女人说道:
“我叫沙赖•克里斯,你也许早就知道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帮了我太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就像曾经无数个帮助过我的人一样。”
“闲,闲•图尔索。你很快就会忘了。”女人简短地回答道。
沙赖点头示意后接着走了下去。陷入良久的思绪中。
“如果他真的爱你,我给你的东西只有在最后才用得到。”
闲的声音消失在午后的街巷。沙赖回过头,云里雾里地想要再回去问个清楚。店铺的门却紧紧的关上了,女人倩丽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昏暗的光线中。
闲走进店铺,紧紧地锁上门。像被抽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她走了,枢。”
里屋里走出一个高挺的身影。
“没想到咱们已经沦落到指点迷途羔羊的地步了。”
枢调笑着拨开闲的黑纱。倾城的脸庞暴露在尘土飞扬的屋内。
“你真适合当女巫。”
“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情?”
闲挑开他的手,回头直勾勾地瞪向他。
“只有我的血液才能杀死英,就像他杀死父亲一样,比起死在他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哥哥的手下和自己深爱的女人怀里,哪一个看似更幸福呢?”
枢垂下眼帘,漂亮的眼睫毛遮掩着微光。
“闲,卡帕多利一家最后都得死的,只是早晚的事。”
屋内沉溺在死寂中,最后闲囔囔嘴,伸出手吃力地抚上了枢的头,温和地磋磨着。
“别这样想。”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2:01:00 +0800 CST  
Chaoter.31
等沙赖迷迷糊糊地找回了来时的路时,已经几近傍晚。灰阎隔着玻璃略带愠意地朝她挥了挥手,她才恍然大悟地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又被绑架了,天一黑我就打算动身去找你。”
灰阎不满的脸庞混在热咖啡的雾气中。沙赖略微歉意地解释道,
“我只是玩得有些过了头。”
“对了,”灰阎猛地想起什么,抚了抚镜框说道:
“枢和优姬说晚饭后在城西酒吧等你。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需要我送你去么?”
沙赖愣了愣,再度疑惑起来。
“不用了,不远的。”
她欠了欠身,准备回房间收拾一下。转身时却没捕捉到灰阎转瞬即逝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厚重镜片下阴沉的眼神。
晚饭后黄昏已沉入黑夜,沙赖焦虑地望向窗外,恐慌霎时遍布了整个神经。她故作平静地穿好大衣,告别灰阎后起身前往赴约。街上几乎是空无一人,人们似乎像是约好了一般躲在了家里。白天里喧闹的巷子里如今连刮落枯叶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沙赖的感官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敏感地像只竖着毛的猫。可她没有停下脚步,这样的恐慌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没有麻木也早已适应了。
当她平安无事地驻足于酒吧门口时,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狠狠地摔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腥臭味混着酒精的酸味暴露在空气里,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几乎同一时间望向了她,那目光中饱含的深意却出奇的一致。
那是一无所获的猎人看到猎物时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让沙赖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地握住了她。
“美丽的小姐,坐下来喝一杯吧。”
陌生的声音伴着危险的脸庞,一个衣装革领的男人朝她哂笑着。
沙赖别扭地想要挣开他,却无能地被男人巨大的力气控制着,连拉带拽地拖到了吧台前。
沙赖愠怒地瞪着他,直到装着腥臭血液的酒杯递到了她的面前,男人终于失控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两颗阴森的獠牙对准了沙赖的脖子。她惊声尖叫起来,嘶吼声响彻了整个酒吧。未等血肉撕裂的痛感传来。明媚的女声唤回了她的希望。
“放开她。”
酒吧角落里缓缓走来一对男女。她从恐慌中恢复过来,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庞时,苍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你怎么会来这?”优姬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埋怨地抱住了她。
冰冷的触感让她浑然不适。她皱了皱眉头,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拥抱。
“是我叫她来的。”枢回答道。
他温和地望向沙赖,随即望向周围死寂的人群。昏暗的眼瞳霎时变得猩红无比,像一把锐利的刀刃贯穿着心脏。所有“人”都识趣地匆匆离开了。
“所以你们都是吸血鬼,对吧?”沙赖浑身瘫软地抽离了优姬的怀抱,两眼无神地质问着。
两个人被这已有答案的问题折磨得哑口无言。
片刻优姬转身埋怨地对枢说道:
“你为什么让她来这种地方?”
枢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略带深意地看向沙赖,回答道:
“她早晚得知道,优姬。”
他伸出手环住优姬的腰,轻柔地把女孩圈在怀里。
“况且,”枢低下了眼帘,“沙赖快要离开这里了,知道多一些总是好的。”
沙赖直了直身子,一脸诧异地望向枢,她本想固执地追问什么,可当看男人深不可测的漆黑瞳孔,嗓子眼里的话又被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返回家的路走的漫长极了,优姬本想走过去亲昵地拉住沙赖的手,却在靠近沙赖时看到女孩略带紧张的瞳孔时黯然地收回了这个想法。
午夜沙赖褪去笨重的外衣,跌在柔软的床上,整理起今日复杂的思绪来。等月光漫撒在洁白的被单上,在她身上映出斑驳的月影,她终于被无果的思索折磨地闭上了眼睛。她从未如此累过,不论是面对疾病还是面对灾难,都没有像如今这样孤独难熬。
闲•图尔索告诉她那昔日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人将会来接她。就像归来的战士迎娶自己的妻子一样。那样形容即使十分滑稽,沙赖却并不排斥,她脑中幻想着再次见面的景象,幻想着英和一条日益陌生的脸庞。
优姬•巴托尔是她人生中最好的交心朋友。不久前她认为自己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位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女孩了。可悲哀的现实偏偏赋予她黑夜的翅膀。让她成为被人类共同厌弃的可悲种族。出乎意料,自己却并没有想象中地那样害怕她。
一切因因果果打乱了她暂时平静的生活,她却欣然地接受着变故,没有嘶吼挣扎没有埋怨憎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些事情终会发生一样。
沙赖从短暂的休憩中模糊醒来,阵阵低缓的敲门声固执地响着,她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2:01:00 +0800 CST  
Chapter.32
“是谁?”沙赖尖着嗓子质问道,像只被吓醒的猫。
门外动听的女声缓缓响起:
“是我,优姬。原谅我打扰了你的美梦。我可以进来吗?”
沙赖望向门,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她紧锁着眉头,一时变得手无足措。片刻她咬了咬嘴唇,紧张地说道:
“可以。”
门外的人似乎为这个答案感到喜出望外。女孩小心翼翼的地推开了门,满脸堆笑地朝床前走去。
“我可以和你躺在一起吗?”
优姬甜美的笑几乎要浸出蜜来,“如果你不会咬我,那当然可以。”
沙赖勉强地朝女孩挤出一个微笑,挪开身腾出一块地方。
优姬尴尬的笑容停留片刻后转瞬即逝,大大咧咧地钻进了被窝里。
“我有些话还是憋不住想要和你讲。”
优姬趁沙赖还没睡着前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沙赖缓缓地转过身来,和女孩面对面,发丝缠着发丝,沙赖谨慎地对上女孩的目光,看见那无暇的眼瞳一如初见时那样美好,悬着的心渐渐被这难以抵触的柔情摔落了地。
“你现在一定很害怕我,不过你能让我离你这么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优姬朝她吐了吐舌头,转了转眼珠子接着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尽管你已经听过很多故事了。不过这个故事我只讲给你听。”
她顿了顿,眼底的温和被悲伤代替,霎时失了该有的明媚。
“在瘟疫还没离去的那段时日里,有一个女孩也在劫难逃。在最后的时光里,她的父母相继离去,她也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难以回天乏术,只是在最后她没能死成,怎么说呢,她以另一种状态活了下来,你也能猜到吧,她变成了吸血鬼。而她的父母却被疾病拉进矮矮的坟墓。她孤苦无依,饥饿感每日都折磨着她,她却胆子小地只敢向死人索取血液。直到有一天一支和她有着同样血统的部队来到了她藏身的地方……”
她掖了掖口水,不经酝酿地说道:
“部队的首领叫卡蒙•卡帕多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这个跟她父亲年龄相仿男人把她带离了那个荒芜的地方,她跟着他一同走在漫长的征途上,他起初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关怀着她的所有,给她披上衣服,把她紧紧地保护在身后,他无可置疑是一位杰出的领袖,她打算就这样一直跟着他,哪也不去。”
“可是后来吸血鬼的部队赢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个男人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王位。他一下子像被换了灵魂般变得暴戾无比,他的暴行令所有人发指,却无计可施。他像踩蚂蚁一样夺去一个个人类的性命,嗜血成瘾。他把苟活下来的人驱逐到了这里,很多人在屈辱地征途中相继死去。那个女孩混在人海里,一同迁到了聚集区,永远远离了那个让她失望透顶的男人。她在一堆堆可怖的尸体中变得自暴自弃,她厌恶这样的自己,甚至曾经一度寻找自我终结的方法。可是后来她发现,能够解脱的办法只有两种。”
优姬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那是不该属于她的冰冷目光。
“要么将女巫的药草混在亲人的血液里一同喝下,要么挖出自己心脏将它彻底摧毁。这都是难办的活计。”
沙赖的脊背顿生凉意,她侧过脸偷偷窥向紧锁的抽屉,闲•图尔索送给她的瓶子安静地躺在里面。
“亲人的血液……”
她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含糊道。
优姬似乎没有注意到沙赖的疑虑,自顾自地接着叙述起来。
“可是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只因为她碰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唯一不惧怕她的人类男人,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和那个男人相依为命,以一对父女的方式。她本以为就可以这样佯装人类的一直生活下去,可每当她午夜听到凄厉的哀嚎,看到那些不知好歹的同类夺去一个个无辜的生命,她突然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而不是坐以待毙地等着一张张生灵涂炭的面庞埋入矮矮的坟墓。”
“她那不够聪明的脑袋里只能想到杀死统治中心王座上的人的愚蠢办法,可就算真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总会有更为强大的继承者接替他的王位。她肩上的力量太小了,小到自卑的地步。”
优姬像是终于释怀了似的,眼底突然有了甜蜜的踏足。
“可是后来她找到她昔日征战的旧相识,一个再优秀不过的男人。他有着和她一样的顾虑,一度徘徊在人性的边缘近乎崩溃,直到他们相互吸引,女孩才发现终于有了切实的希望,他们一同筹划着结束这一切的雄伟计划。”
“呼,”优姬剧烈地抽了一个气,朝沙赖疲惫地笑了:
“这个故事还没写完呢,我也没力气讲了。”
“那个女孩就是你,对吗?”沙赖颤巍巍地揣测道。
优姬朝她笑了笑,答案显而易见。
“你本来不必做过多的解释。”
沙赖垂下眼帘,声音变得柔软起来。
“这是欠你的答案啊。”优姬眯起了眼睛,伸出手盖住了沙赖的双眼。
“我打扰你太久了,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片刻她起身礼貌地吻了吻沙赖冰凉的额头,转身离去。似乎已经不愿再回答什么。沙赖愣神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地沉思了起来。
“我不讨厌你,一点都不。”沙赖压着嗓子说道,以自己足够大的声音,不管离去的人是否能听得到,她也一定得说。
门口驻足的女孩脊背不由得僵硬起来,她收起佯装出来的释怀,眼里的悲哀渲染地彻头彻尾。
“如果我的决定最终会让你失去所有,你还会这么想吗?”
她自顾自地问道,最后似乎知道房内的人不会听到。黯然地低下了头,朝走廊的深处走去,
步脚慢得像步履蹒跚的老人。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2:02:00 +0800 CST  
Chapter.33
时光回转到沙赖出逃的夜晚。
午夜灯火熄灭之时,一辆马车停驻在旅店门口。两个衣着漆黑的男人,静悄悄地把行李抬上了马车,冰冷的风刮起地上腐朽的叶,旅馆门店前一盏不大的吊灯卑微地发着光。映照着两个人苍白冷峻的面庞。
英扑了扑衣服上的灰尘,朝街巷的深处望了望,想要捕捉到什么,却失落地一无所获。
“我们得去和他们会合了。”
车内的一条探出头来,急切地对英催促道。
英点了点头,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上了马车。马蹄哒哒的声音试图打扰着夜永恒的寂静。
一条压低帽檐,偷偷看向对面托腮沉思的人,渐渐陷入良久的回忆。
从那日桥洞里一同消失之后,他们就没分开过。他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吸血鬼。
在那段难熬的岁月里,英耐心十足地教会他所有,他在一天天的磨练中变得与黑夜为伍。他不知道英是如何能够独自承受这种类似末日的巨大转变。直到有一天在他们的营地里,英在篝火的光芒下目不转睛地回忆道:
“你们都以为我人间蒸发的那段日子,其实我乖乖地藏在了家里。我无缘无故地高烧不退,几乎快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我母亲用尽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草,最后都是徒劳,那病魔好像只愿意缠着我一个人一样。”
他面色平静地像在诵读书中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恢复意识之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糟糕的样子。母亲似乎早就料到般的,她每日四处寻找着新鲜的动物血液,按照只有她能看懂的古书竭力拥护着我,直到我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
一条逐渐被他的话语折磨地思绪凌乱。
“我问她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一个字的说那是预言灵验了,扰得我心烦,也就没再问了,也没有机会了。后来我藏在角落里看着她活活被烧死,到最后都犹豫着是否该奋不顾身地去救她,结果答案显而易见,我还是无耻地退缩了。”
一条讶异地回应着英的目光,颤巍巍地接着问道:
“那之后呢,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参加你母亲的葬礼?”
“我偷偷跑到了一艘货船上,去了海的那边。想要看看那里是否真如母亲说的,被疾病折磨得只剩荒芜,结果不出所料。我来到了人类的聚集区里,四处打探着消息。直到知道统治中心王座上的人和我有着同样的姓氏时,才有了杀了他的念头。”
英蜷起身子,额前的碎发盖住了眼睛。他不需要接着叙述下去,只因为之后他制造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收买了卡蒙曾经的手下,摧毁了曾经居住的故土,一系列他不愿收进回忆的恶行,都有一条的涉足。
“我杀了你的父母,毁了你的家乡,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走这条不归路?”
有时候英会拆下冰冷的面具,迷茫地询问一条。
“如果我不跟你走,也会死在被冰封的村庄里。你我都要这么想。”
一条侧过头去,不再直视英的目光。
英难得地笑了笑,掩住眼底的悲怆,走进帐篷里裹紧了衣服,睡了起来。
他很少做梦了,大概梦都是讲述着过去或未来。所以他哪怕是彻夜难眠也不愿意溺死在梦里。每一个旁人相继睡去的夜晚,鼾声叨扰着一向浅眠的他。他闭上眼睛,在一片触摸不到的漆黑里回忆起快要被战争忘却的人情旧事。他看到那滑稽出逃地夜晚在眼前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听到母亲出门前对他悄悄说道:
“你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是作为一个恶魔。”
声音一遍一遍,断也断不了,扰得脑袋嗡嗡作响。泪水滚烫了他的脸颊,他悄悄地擦拭着,像摘掉狼皮面具的迷途羔羊。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2:02:00 +0800 CST  
Chapter.34
英在自己孩提时代的雄伟规划中都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会被人像神祗一般敬畏遵从。所有人卑躬屈膝的像个微贱的奴隶叩首在他的膝下时,他浑然厌恶着这种感觉,却只能装成胜利的征战者接受着所有的恩典。在一次次血雨腥风的战争中,他越发熟练于无边邪恶遗留予他的力量,昔日朝气未脱的面庞也被冰雪磨得锋利。初代吸血鬼最纯粹邪恶的力量让所有沐浴鲜血的战士臣服于他。当他的队伍攻陷一个个城池,摘掉一位位城主的金银桂冠。就像当年的狰狞岁月重现于世。岁月的尽头他身披星辰般的光亮盔甲,锋利的剑刺穿了最后一位守卫的灵魂。
他让一条和其他人在殿外等候,自己孤身走向了殿堂的最深处。一条双眉紧锁,试图捕捉着殿内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无奈时间像被冰雪凝固,传来的只有愈来愈轻的脚步声。
英最终推开了中央殿宇的大门,厉风如刃般刮过他的耳际。他停住脚步,眯着眼望向了前方王座上的身影。
“你来了。”卡蒙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殿堂里。
英皱了皱眉头,听到那并不熟悉的声音,他继续踱起了步,直到看清对方的容貌。
卡蒙坐在王座上,被毛绒绒的裘皮裹得紧实。像一头孤傲的狼。
那不是他模糊记忆里在破屋子里垂头丧气的落魄男人,那是沐浴过血雨腥风的暴戾君王。
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凝固在寒冷的空气里,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刮着。英似乎再受不了风声的叨扰。缓缓地开口道:
“我没有时间了,父亲。”
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却灼热了卡蒙冰封多年的心。
他每日活在王宫的歌舞升平中,忘却了自己的儿女,忘却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也忘却了最初的血肉人性。他在愈发剧烈的忘却中近乎病态地享受着。直到他的部下告诉他,有一支部队摧毁了他的顽固统治时,他甚至桀骜不驯地刮了刮下巴对着他的部下讽刺道:
“他只是个乳臭味干的小鬼。”
卡蒙疯癫地笑了,凄厉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殿堂。英锁着眉头咬牙切齿地克制着自己卑微地愤怒。急厉的风在他脚下汇成道道风刃,无情地朝挑战者刺去,刺耳的声音埋没了听觉,英没有躲闪,锋利的刃划破他的皮肤,结成了永恒的痂。直到风声穿过冗长的走廊。一条朝着摇晃的殿内望去,焦虑写满了瞳孔,他奋不顾身地朝殿内跑去,傲慢的风缠住了他的步脚,他只得朝那望不到底的深渊呼唤起来。
片刻,结冰的吱咋声湮没了风声,万物归于初始,静谧无声。
磨得尖利的冰棱贯穿了卡蒙的心脏,他艰难地坐起了声,拭了拭唇边的血渍。他用力拔出了胸前的冰棱,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裘皮,很快变成了猩红的冰凌。他吃力地望向前方。
英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冰雪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结了纱,深沉如海的眼瞳像被洗掉了颜色,变成了暗淡的灰蒙。恰如当年卡蒙心惊胆战的梦中不可一世的模样。卡蒙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庞可怖地瓦解起来,向碎掉的瓷器。他干脆闭上眼睛,享受着生命的融化。
英走上前来,观察着失败者最后的喘息,他没有说什么,始终没有。
最后还是有人先开了口。
“坐上这个王座,你的结局不会比我好到哪去。我的儿子。”
卡蒙用尽最后的力气尽量大声说着,随即逝入寒冷的空气中。
那生灵涂炭的人影化作了晶莹的碎片。他艰难地蹲下身去,抚摸着地上腐朽的灵魂碎片,无神的双眼不争气地奉献着泪水,道道泪痕结成了苦涩的冰霜。
“我是在赎你的罪,也是在赎我的罪。”
他低声喃喃道,颤抖地握紧了手中的残骸。直到殿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他的队伍匆匆地赶到他身边,他才缓缓起身,背对着所有人。
“结束了,我们赢了。”
阵阵欢呼声回荡在支离破碎的殿宇。一条犹豫地朝那刚刚诞生的王者望去。
他始终背对着欢呼雀跃的人群,背影刻骨难堪。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1 22:03:00 +0800 CST  
Chapter.35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英•蓝堂•卡帕多利顺利坐上了王座,成为了血族新的王位继承人。庆功宴歌舞升平的声音不眠不休地响了几个日夜。
他们都说他们的王年轻的就像初生的北极狼,他那金黄的头发像黑夜中一抹不灭的孤灯,恍若星辰的眼睛永不会因时间的打磨而黯淡。他刻骨凛冽的声音回荡在皇宫奢华的走廊,勾引着每一个妙龄的血族女人。他们卸下他那锃亮的铠甲,给他披上连城的殷红袍子。他的王冠上镌刻着星辰银河,生长着荆棘玫瑰。
拜伦•希文将军告诉她的女儿伯莎:
“他为北风孕育,所到之地皆覆冰雪。”
“他随着时间的步脚而来,却不被时间绊住步脚。”
“明日我将会在贵族的盛宴上把你献给他,届时他会唯独牵着你的手,走向那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你会成为血族最尊贵的女人。”
伯莎•希文抬着她傲慢美丽的头颅,在父亲的话语中羞涩地痴笑起来。
她在衣帽间里匆匆忙碌了一天之余才对镜中的自己勉强地抱有自信。她如大海般深邃的裙裾下尽显风情万种。那是她的王最喜欢的颜色,也是她将最喜欢的颜色。
第二天夜晚的盛宴如期举行,在奢靡璀璨的人群里她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男人,他一袭黑夜剪裁的礼服切合时宜地贴着颀长纤瘦的身躯,额前的碎发盖住忽明忽灭的眼眸。花红柳绿的女人簇拥着她,就像星辰簇拥着月亮。她挽着父亲拨开汹涌的人群,来到了他的面前。她在镜中练习多变的见面陈词为这惊人的美丽所震慑驱逐,她痴痴傻傻地只知剪短地回答着他礼貌的问题。
可他对她并不厌倦,这足以让她欣喜若狂,他环着她的腰缓慢地踱着舞步,绅士谦恭。她与他脸贴脸,却始终像个迷失的驯鹿一般不敢抬起自己昔日高贵无比的头颅。周围的人群为他们而鸦雀无声,悲哀婉转的舞乐回荡在整个大殿。
“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朝她笑了,那笑容璀璨地如同灼伤皮肤的朝阳。
“伯莎。”
她看着他薄而漂亮的嘴唇木讷地回答道。
“那是个光明的名字。”他弯下腰亲吻她的手,动作温柔地让她快要失了矜持。
“我会娶她。”他转过身向众人宣布着,殿堂里除了还未停止的乐声再无任何。台下曾经簇拥着他的女人像断翅的小鸟埋在了父母的怀里啜泣起来。伯莎呆若木鸡地站在他身边,惊愕地近乎快要昏厥。她没想过事情会变如此简单,就像皇宫歌剧的剧本一样照常出牌。
“你会等我的。对吗?”他回过身来不顾众人的唏嘘声,朝她故作深情的表白着。她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她因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颊给了他最终的答案。
“那就好。”
他转身走向了大殿的尽头,身影埋入漆黑的走廊,没有理睬任何人的询问和挽留。
拜伦走向自己的女儿,骄傲地举起她的手,面对台下苟延残喘的败类,他头一次彻头彻尾的感觉到了无上的荣华。丝毫没有注意到拓麻•一条•迪米里斯也急匆匆地撤离了宴会。
伯莎•希文会成为英•蓝堂•卡帕多利的第一个女人,所有被拜伦侮辱过的贵族们都说这个千金小姐只是恰巧接近了那个尊贵男人,百般献媚夺得了最后的果实。而一切的真相似乎只有英•蓝堂•卡帕多利身边那个最亲近的男人知道,人人都看见一条望向那女孩的目光几近地狱边缘般的绝望。
伯莎•希文有一头继承母亲的栗色鬈发,恰如良马的棕尾毛,她那丰腴的嘴唇诉说着独有的性感,她总是穿着缎白边的漂亮石榴裙,冰肌玉肤不留余地暴露给所有艳煞美丽的人看。英•蓝堂•卡帕多利在人群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却又故作巧合地避开她的目光。暗中筹谋着如何将她归于囊中。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08 20:54:00 +0800 CST  
Chapter.37
“你太过火了。”
一条一把扯住廊中漆黑的人影,狠狠地把他扣在墙上,撞击声足以让钉着钉子的画乘虚落地。他眼中的愠意蔓出火舌,舔舐着英的脖颈。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英掰开他的双手正了正衣领。
“做你应该做的?”一条头一回尖着嗓子质问着,焦虑写满了他昔日谈笑风生的柔情面孔。
“那被我们丢在聚集区的可怜女人怎么办?让她看着你妻妾成群而自己永远像个断了翅膀的鸟孤独终老。”
英偏着头坠入漆黑的阴影里,没有施舍自己任何的暗流涌动。
“你若是害怕你的小鸟被那里的老鹰啄食得片甲不留,就该把她乖乖地养在身边。而不是来伪善地教训我。”
他不由得冷笑起来,笑容狰狞可怕。
“我说过的,她早晚会回来。”
一条僵在原地,冰冷的汗珠快要浸到骨头里。
明日他便启程赶向聚集区,挨门挨户的追寻着女孩的踪迹。终于把马车驻足在了一家武器店门口。沙赖眯起了眼睛,费力地望向马车里的男人,直到金黄的头发沐浴在傍晚的残阳里,她才清晰地认出他来。她走上前去抱住他,深沉的香气让她心旷神怡。
一条没有说什么,他只把她埋在自己的拥抱里,用那不变的柔情诠释着所有的答案。
“你离开我太久了。”他唯一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足以安慰她所有的创伤。
短暂的告别与答谢后,一条带着她匆匆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到优姬和枢归来。她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离开了这个地方,她最后经过了闲的占卜店,把头探出车窗期待地望了过去,却看到紧锁的门和依旧昏暗一片的玻璃窗。
她在颠颠簸簸的马车里煎熬着,直到困意弥漫了整个大脑,才倚着窗狼狈地睡去。一条熄灭了油灯,迷离的月光顾盼生姿。他煽动着柔软的睫毛,注视着对面裹在毯子里的女孩。掩饰许久的愁容漫上了脸庞。
当第一盏灯流连于低矮的窗棂,漂泊的云如不退的浪潮挂染着天际。健马的嘶吼回荡在整个王宫。沙赖揉了揉倦怠的眼睛,裹紧了名贵的裘毛,被汗珠染得湿润的手死死地握着一条缎白的手套,浸出点点污渍,难看的像枯木的凝脂。
他带她跨过一节节危险的阶梯,洞悉一张张陈旧的廊画;就像一对渡船的人,最终划着桨来到了河的上游。
一扇难辨善恶的门即是终点,等待着圣灵的眷顾也或是恶魔的赴约。
“你得好好休息了。”
一条疲倦的声音隔着潮湿的空气娓娓动听。
“不要到处乱跑,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他朝她笑了笑,笑容刻骨寒酸。
他关上客房的门,唯剩孤零零的她。听着朦胧的脚步声发呆着。她倒在柔软的床上,冰冷诡异的空气让她裹紧了被角,她在一片无声中悄悄酣睡着,就像藏在地窖里的烂尸体。
午夜她被噩梦惊醒,豆大的汗珠镶嵌着苍白的脸庞,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无奈却被反锁的门逼回了巢穴。
她起身不甘心地拉开窗帘,月光斑驳在玻璃窗上,她向窗外望去,却发现脚下竟是万花点缀的荆棘花园。梦境在她眼前拉开序幕,穿过静谧的露水花海她的目光惊异地流离在不远的中心喷泉。她的瞳孔被放大了百倍,清晰地捕捉着丝丝痕迹。
她看到了英,那足以让她揉坏自己的眼睛。即使他褪骨重生,她依然能辨认出他的模样。她看到他锋利的脸庞就像千刀雕刻的杰出作品,离去时冰冷肃杀志气被遮掩在了睫毛里。他的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捧着对方的脸庞细细低语,含着露骨的柔情。
她直愣愣地望向他旁边的身影。那是个即使看得模糊也婀娜娉婷的女人。及腰长发,席地长裙,就像油画里的神祗,羞赧地回应着男人殷勤的目光。
她只看见她模糊的模样,却熟悉的不得了,她翻过脑海里形形色色的美丽女人,结果一无所获。她痴痴傻傻地望着他们缠绵的模样。
她记得那种滋味,到死她都记得
。她的心怦怦直跳,快要闷声炸裂,牙齿互相厮磨的声音萦绕在耳际,直到眼眶发涩得难受。她才拉上窗帘,不争气地任由泪水暴露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英耷拉下双手,抬头望向那张窗帘紧合的窗户,脸色难看的吓人。
“怎么了?”伯莎怯怯地问道,声音不悦地像被浇了冷水。
“天快亮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英斜偏着脑袋没有看她。

楼主 丨淳田花花丶  发布于 2014-11-15 18:07:00 +0800 CST  

楼主:丨淳田花花丶

字数:33841

发表时间:2014-08-28 02:5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0 23:03:10 +0800 CST

评论数:81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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