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砲操


我們這個營是重砲營，武器是155榴砲，比其他營的火砲口徑都要更大
也就是說這是我們師裡口徑最大的武器
既然砲不同，那麼砲操的跳法也就很不一樣
甚至於砲手的人數與職責，基本上也都不一樣，在集訓隊裡所學的都是105榴砲的砲操
來到這裡，我的砲操得再重新學習，連我們最討厭的駐鋤，在這裡還要挖得更大更深
且火砲要比105重得多的多的多，所以在這裡我們需要具備更大的力氣


前面有提到打飯班是所有菜鳥的總稱，平日的操課全部都是打飯班的成員
其他老兵完全不需要參與，他們大多都只是蹲在旁邊看著我們練習
並不時開口罵我們
他們雖然完全不參與操課，但曾經有學長看不過我們的砲操，就當場號召幾個學長下場跳給我們看
不得不說，學長們跳的就真得比我們好的好的多，不僅口令更精確與大聲
動作比我們更加的準確與整齊，當下至少我就覺得…果然是老兵，兵都已經當成精了


既然有操課，那依慣例就一定有懲處，那我就在這裡講講我們怎麼被玩吧
首先，我們155榴砲的砲彈重量大約45公斤，處罰時就是一顆上肩，然後衝砲堡(就像個小山坡)
再來就是衝大門，然後問大門衛哨的兵籍號碼，抓最後兩個(就是最後兩個跑回的重跑)，抓最後幾個的遊戲國軍真的很愛玩，我去過的單位幾乎都會玩這個
衝到大門，大門學長也都知道我們跑過來是要幹嘛，所以他們就會遮著胸口的兵籍名條，不我們看到他的兵籍號碼，然後就會說….去旁邊給我們做一個基數
(一個基數就是30下，通常直接只講基數而不說做什麼的話，就都是做伏地挺身，邊做要邊報數)
做完後，走到學長面前他才有可能放開他的手讓你看，但他若找你麻煩就不讓你看，會要你繼續做直到他滿意為止，要記得在跑之前都會講要抓最後幾個，你耗太多時間在這裡的話，那跑回去後絕對接著跑下一趟，所以大家都做很快，為的就是不想再接著跑下一趟


那有處罰當然就會有加碼，那加碼什麼呢!?
榴彈就由一顆加到兩顆，九十公斤放在肩上衝，這個真的挺吃力的，且跑的時候他也會跟著上下跳動
這樣撞啊撞的，肩膀還挺痛的，跑多了瘀傷是再所難免的
但瘀血又怎樣，你以為你就可以請病號喔!?別傻了!!!


加碼就這樣而已嗎!?那怎麼可能，還有另外一種加碼
那就是戴防毒面具，要知道戴著那東西，就像是將枕頭摀在鼻子上一樣
會覺得吸不到空氣，然後那東西又不可能透氣，所以臉上整個大飆汗眼前的鏡片就起霧了
這種時候就會看不清楚路，那就真的很不好跑
尤其在衝砲堡的時候，看不清有時真的可能會摔死你
整兵的招數永遠也玩不完，所以加碼後就再加碼，加碼再加碼
最慘的情況就是，戴著防毒面具，兩顆榴彈上肩，這些到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覺得很累


本圖取自網路，此為155榴砲，因為砲管未上漆，所以又是俗稱的白鐵砲，是野戰師裡最重型的武器

二十三、上哨
在來到連上一段時間後，就要開始站哨，就是站衛兵的意思啦!!!
為什麼要隔一段時間!?因為下部隊站哨可就是帶著真槍實彈了
以及剛到部隊的新兵，尤其又是到金門，這種兩岸對峙的緊張環境
各方面要求又很嚴格，所以很多新兵可能心理狀況還不是很穩定
新兵不站哨這種規矩，自然也就約定俗成了

說到這個，我又要說點題外話，其實聽過金門很多的案例
飲彈自盡真的已經算還好而已了，更有過被欺負過了頭
一時想不開，在吃飯時間上哨時，拿著槍對著中山室裡用餐的人掃射
好了，這種話題就點到為止

回到主題吧!!!在某一次的晚點名時，值星官宣佈當晚及隔天的衛哨
我第一個就被點到名字，所以我站的是雙時的第一個夜哨
(說這個註解應該沒關係，沒有洩露軍機一事，我們的大門衛兵共兩個人，分別為單時與雙時上哨)
就在我晚點完後，就回到寢室裡更換甲級服裝，然後全副武裝都穿戴好，帶上手電筒
還額外帶了一個非制式手電筒，我們稱為宇宙光

在十點前就走到安官室，準備上哨
到安官室的時候我發現當班的安官，居然是那個對菜鳥很兇的那個砲長
我剛走到時就想問砲長今晚的口令與燈號，但我還來不及開口
那個砲長就咬牙切齒的講，你嗎的動作給我快一點(這個砲長跟菜鳥講話都咬牙切齒的)
然後我就想，要不然上哨時再問另外一個大門衛兵好了
就在砲長帶我上哨，正在準備交接時，就看到我們連上門前的戰備道隱約的看到車燈
原來是來查哨的(其實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那個是要幹嘛的)，這個時候砲長就趕緊將下哨的衛兵帶走
留下嘴巴大大張著的我跟另外一名衛兵，然後我想起了在新訓中心的班長講的
兩個衛哨，一個是明哨，另一個是暗哨
另外那個學長已經在依程序確認口令與燈號，及跟長官對話
此時我自己心裡的小劇場暗想，所以那個學長是明哨，那我就是暗哨，那我就躲在不顯眼之處
過了一會兒，查哨的軍官喊了，另外一名衛兵呢!?衛兵…躲去哪裡了!!!
然後我才恍然大悟，然後暗自在心裡咒罵了新訓的班長，嗎的，還暗哨咧!!!我完蛋了….
隨即我就趕緊走出來，然後查哨官說，你他嗎躲去哪裡!?
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然後查哨官就火了，說你他嗎是啞巴嗎!!!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的說，好!!!告訴我燈號及口令
我他嗎又支支吾吾了，然後查哨官什麼都不講了，直接拿著手電筒照我右胸的兵籍名條
然後拿起紙筆在抄寫我的名字，當時我真的整個人都傻了
我知道我這是衛哨失職，然後腦中不斷翻攪著一句話
金馬前線，衛哨失職，軍法處置!!!我要去蹲軍監了….我才20歲耶!!!馬的，我毀了!!!
查哨官在記完我的名字後，他就往安官室走去，查安全士官的哨了
查完後，他們就坐著車離開了，然後留下傻呼呼的我在那裡發愣
然後，大門另外那個衛哨就跟我說，你他嗎的完蛋了，皮繃緊一點，準備受死
接著他時間快到，就去叫下一班的衛兵起床
(這個註解現在說出來也沒有關係了，我們那個連為了要減少夜哨的班，所以並沒有與安官一起站的內衛，內衛通常就是去叫下一班衛哨與安官起床接哨的)
留我一個人在那裡，然後心裡繼續翻攪著軍法處置、軍法處置，自己在那裡想到好起來
接著就換我去叫下一班的衛兵起床，等他上來大門換哨後我就回寢室
那一晚，我在床上翻了好久才入睡著

承樓上


隔天早上起床後早點名時，連長看著手上的紀錄說
那個阿茶，你厲害啊!!!給我衛哨失職，口令燈號也背不起來!!!
值星官，這個傢伙給我好好的教育，值星官答是之後就沒有下聞了
我當下就想，馬的，昨晚我自己的小劇場到底在演哪一齣，自己嚇自己
是的，是我自己把事態想得太嚴重，後來想想，一方面金門早已經解除戰地任務
再方面，失職也有分輕重，口令燈號不知道固然不輕，但…也不至於會要到送軍法
況且，送軍法前還有好幾個關口，我也就順道講講吧
一般對兵的懲處依嚴重性，第一道是禁假，再來是軍紀再教育，第三道是關禁閉
接著就是送明德班，最後就是軍法，這些東西若我還有努力的更新的話，應該或多或少會提到吧!!!




本圖取自於網路，是衛哨打燈號用的手電筒


本圖取自網路，這種就是我們稱為宇宙光的電瓶式手電筒，因為金門雖已解除戰地任務，大多地方尤其是營區都是以戰區需要規劃，所以晚上非常非常的暗，大門的探照燈僅是針對門外戰備道做投射，其他方向完全沒有任何照明設備，有時聽到或看到有狀況就要用這個做照明，確認接近的東西是什麼




這是我重返金門時拍的我們連上的衛哨亭，不過已經換過位置了


這個是另外一個衛哨亭，這個衛哨亭位置沒變，右方原本有一條路可以通網營區附近的村落


做個小說明吧，我是不知道在台灣本島站衛兵是怎樣啦，至少我在新訓中心時是沒有
到金門上哨是要上刺刀的，白天刺刀鞘會安上，一過晚上十點後，刺刀鞘就必須卸除
大概就是預防再有陸蛙上來摸哨，準備肉搏戰時可以的使用，另外就是白天站哨時是上無實彈的空彈夾，主要應該是為了”看起來”比較精實吧，可一旦入夜後，即完全不上彈夾，為的就是一旦有任何突發狀況，可更快速上實彈夾。至於為什麼不乾脆就上著有實彈的彈夾，這樣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原因當然是為了保護自己取他人的安全，且並未進入需要上實彈夾的緊急狀態

二十四、營測


在我大約來到連上一週時，有次晚點名值星官宣佈了一件事
他說，明天下午X點連上要營測，你們做好準備…尤其是那些菜鳥，過不了的你就死定了
我心裡還在納悶著，營測是幹嘛!?測的又是什麼!?
結果晚點名完後我們正在打掃浴廁時，我就問了一個比較資深的菜鳥
他告訴我，營測就是營部測五千啊!!!
(我知道這樣講你們很難懂這五千到底是什麼，但我們一聽到五千就知道是跑步!!!)
這時候我心裡想，馬的!!!完蛋了….跑步一直都是我的弱項
即使在集訓隊被這樣磨練，我跑步還是永遠達不到要求(前面說了，金門的目標都是滿百)


時序拉到營測當時，營部測驗官到連上後，我們全連就走到營區外的道路，開始測驗
部隊開跑，帶隊的當然是連長，速度絕對是依滿百速度前進
在部隊可不比集訓隊，當時我跟小游是連上最菜的兵
每個人都可以管我們兩個，只能用草木皆兵來形容當時候的狀態了吧
我戰戰兢兢的跑，雖然我不是最早落隊的，但我在努力的跑到一半左右開始落隊
然後我的砲長，開始叫罵，但我依然跟不上
於是他跟另外一個通信班長，一個在前拉我，一個在後推我
這下我也就體會到，在集訓隊那次小湯被推拉時的感覺了
呼吸的節奏整個大亂，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後來砲長跟通信班長就放棄推拉我了，因為他們也被我拖累了
但我畢竟是砲長的班兵，我跟不上他會覺得顏面無光
所以在我還跟不上的情況下，砲長大腳一抬就踹向我的背
我並不矮，算高的了，他這一踹，踹到的是我背心
由此可知我砲長是多麼高大，後面他還會再出場才是
被踹了之後，也只是猛然的往前大跨了幾步，好險我有穩住，要不這麼大的力道很容易摔個狗吃屎
營測的最終結果我是未達滿百的成績，但至少也沒拖垮全連的成績
且比我早落，落更遠的也另有其人
所以並未被嚴懲，只是砲長跑完後跟我說，回去你就完蛋了


這就是我抵金後的第一次正式測驗，比起日後真的只是小事一件而已

二十五、阿嫂
前面有提到，金門的營區是連集中的，也就是說一個營區裡可能只有幾十個到一百多個人而已
因為我們是砲兵基層連隊，我們全連人數真的不多，所以無法申請設立營站
我們連上要到附近村落是有一段距離的，且晚上是有陣地關閉的限制，不得外出
附近村落有一戶人家察覺到這個商機，就是阿嫂
所以他每個晚上會到我們連上大門外擺攤，這類流動攤販，我們都稱為小蜜蜂
他不只賣東西給我們，也幫我們洗衣服
當然，洗衣服是要收費的!!!但阿嫂也很有原則，貼身衣物不收
拿給他是會被他罵，一套衣服連洗含燙印象中大約是30元
不送洗也沒辦法，我們自己哪裡有時間燙衣褲，況且我們根本沒有熨斗
阿嫂也知道做這種生意要對我們大開方便之門，所以基本上我們都是用月結的方式結帳付款
因為，我們真的非常非常少有假可放，有提款機的地方一定是在鬧區，就是金城跟山外這兩個地方
我們那個小村落哪裡可能有那東西
阿嫂也不怕我們跑掉，誰要退伍了他都知道，在你破月前阿嫂就會要你結清，然後就不再給簽帳了
敢溜!?我說個我聽過的案例吧!!!
這是別的單位的故事…，可以賒帳的小蜜蜂各單位都有，就有人退伍前不結清
結果退伍登船那天，就被小蜜蜂告到金防部，人都已經登船準備離金返台了
硬生生的被憲兵押下船付款結清，導致延誤自己的退伍船期，要知道船可不是天天開的
而這一延可能就是十天左右，所以大家都會乖乖的結清


阿嫂他認識我們連上所有的人，且天天見到，所以自然跟我們很熟悉
前面有提到我們非常非常少可放假出去，但很多東西都是需要到市區購買與承辦的
所以我們大多都只能委託阿嫂幫忙，但畢竟生意人是在商言商
那委託阿嫂的事他就會要賺我們的錢，有時甚至於他能自己做的，他就自己做自己賺
這種情形好像在金門的很多地方都會如此
像陣樓圖的那件衣服，胸口上的三角標誌是金門特有的
所以新兵到金門後要繡上就會委託阿嫂送出去外面繡上，這種小東西阿嫂想自己賺的話
就會不送出去給專業的繡上，他直接幫我們繡，但他繡的真得像狗啃的一樣
所以有些事很多人就都不想委託阿嫂了，自己休假或是委託有休假的人去做

二十六、光輝的十月
來到連上後，緊接著而來的十月，是金門守軍的重點日期
為什麼!?因為好幾個政治節日都是在這個月，所以我們從九月底就進入了戰備狀態
整個月的戰備時間，所以我們阿兵哥就戲稱光輝的十月


題外話時間又到了，既然這一段講的是戰備，那我就說一說戰備的事吧!!!
我想很多東西早已事過境遷，所以現在說一說應該無妨吧!!!
首先，當時金門與台灣本島最大的不同就是，金門的戰備等級都是比台灣本島高一等
也就是說，金門的平日，就是台灣本島的戰備狀態，金門的戰備就是本島的加強戰備


因為我們是砲兵，所以在戰備前就要先清除射界，就是砍掉那些可能會妨礙砲彈射擊的樹木
雖然這些我們根本平時就有在做，只是戰備前要再在檢查與驗收


一旦進入戰備狀態，首先就是全面停止休假
然後全天候穿著甲式服裝(就是長袖草綠服)將武裝裝備擺放在火砲後方
戰備期間只要全付武裝時，就必須攜帶著防毒面具
卸除砲衣，然後所有週邊設備都需要再三的確定是否可以正常使用


然後討厭的來了，那就是測戰備
既然是測戰備，那我們絕對不知道何時、誰會來、測什麼，就是完全都是突發狀況
我們就整天在營區裡疲於奔命的跑著，總之就會有各種狀況
當然這些狀況不是測試官直接告訴我們，是用吹哨的方式
哨音有各種訊息，緊急集合、一分鐘待命班集合、就砲….等等的
就砲大概你們不太能夠懂到底要幹嘛!!!就是要回到自己的砲班準備執行射擊任務
各砲班聽到哨音要在最短時間內衝回砲堡，所有成員抵達砲長就會拿起軍用電話回報射擊指揮所
接著就等待下達各種射擊參數，一旦收到各參數後，我們就要開始設定各種射擊諸元
在這些過程中，你不會知道測驗官會到哪一個砲班驗收
當然假若驗收不過，我們連長被盯，連長盯砲長，砲長盯班兵，就是這樣逐層的懲處
那待命班咧!?待命班都在幹嘛!?
首先待命班的成員全是菜鳥，這個真的是最累的工作
不斷不斷的下狀況給我們，比方營區東南方遭入侵，接著西北方火警，總之就是不斷的跑來跑去
別忘了，我們同時還是各砲班的成員，有時執行到一半還要緊急的衝回砲堡內執行射擊任務


除了戰備我們還是會輪到加強戰備，加強戰備基本上測試的會更密集，下達的狀況會更多
甚至於讓你根本分身乏術，當然毒氣的狀況一定會下達
一旦下達，你接著的測驗就都要戴著防毒面具執行，馬的…那真的很要命


每次在這裡回憶到這些令人不愉快的記憶時，當時的那種感覺就會源源不絕的全部湧出
讓我不禁懷疑，我蓋這樓是不是在自虐!!!

我又有一層被吞了，我下一篇都寫好，本來要貼出來的，那就算度娘給了我一個堂而皇之的藉口棄樓，不好意思了看到這裡的你!!!

你們往上看，這樓的樓上是160樓，再往前是156樓，那就代表了中間被吞了四樓，再加上之前的....這個度娘管的實在太嚴了，我樓下會再把被吞掉的發出來看看，沒下聞表示又被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