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战于野,舞九天,剑陵志下诸神现【三期】
【风月录】
【奉为甘棠】
甘棠有思缘和叶,莫枉风雨一片云。
当他再一次步入这幢仙境时,这里还是湖天相接、危峰兀立。但残荷绵延十里,兼之断壁残垣,再不复从前的好河山。
“这地方我来过的。”奉聿没摸到自己的弯刀,便笃定说道:“嘉平十七年,白龙重伤我、性命垂危的那次。”
孤篷随波而动,斜风长卷,他目光先是掠过残荷间死去的斑头雁。记起顾棠最是厌恶聒噪的雀鸟,但面上却从不流露出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顾棠就曾暗中射杀一只。他曾讨厌过顾棠的虚伪,直到熟稔,方知她的脾性;目光再是掠过胡丛子里歪挂的夜行袍,边角处被几针精细的黑线兜住磨损处,几不能辨。他记起顾棠曾在春秋十二楼的月色中,为他低头缝补时,那一抹温和不过的笑颜;目光最后掠过湖面上濡湿的彩旌,肖似极他们去广陵,为顾棠寻亲时所见的端午彩带。记起顾棠当时眼底满盛的动容。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美人落泪,是这般光华熠熠,明目生辉。
记忆纷沓而至时,仙使停下摇橹,出声问他:“你此刻所想的是谁?答得好,我便还你阳寿。”
从嘉平十七年他被白龙所伤后,顾棠点滴的照顾。到三战后白龙故去,顾棠神消魂伤,他日夜的开解陪伴…:“顾棠。”
他们之间,从没有悲壮、亦或是惊天动地。有的,是无声的点点滴滴。就如眼前这片湖面,缓慢地流淌,终将蜿蜒流向汪洋:“因为她对我不离不弃。”
话音方落,仙使衣袖一挥,将他推入水中。眼前金光大作后,先是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再是眼前逐渐清晰的人与物,他看见自己床边围坐着几个人,为首的便是顾棠。她肿着一双眼睛,罕见地换了身大红喜服,正焦急地唤他。
“你…”他看着顾棠,记起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还是在圣门与九洲盟四战的战场上:“怎么穿这个?”
顾棠只是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温柔而缱绻:“因为你活着,我就嫁你作新妇;你死了,我便是奉家的未亡妇。”
业此,任是石木也动容。奉聿无力地握住她的手,笑问道:“可我家底不丰厚,只有胡饼,你可吃得下?”
床边众人松了口气,笑成一团,只听顾棠答他:“不仅吃得下,还可以再少吃一些。”
【明月心,磐石意】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他们的相见是一场缘分,一场巧合,也是一场命中注定。
有人说,是上天成全了他们,让他们相遇;有人说,是明教成全了他们,让他们相识;也有人说,是姬回雪与墨逍成全了他们,让他们相守;可所有熟知他们的人都说,是他们自己成全了自己,得以相爱。
那年太湖之畔,杨疏默然矗立,身姿挺拔,身后不远处是陶然带着众弟子在谈论着,言这就是杨业遗子,定不喜朝后坐下的陶然,后来声音渐大,引杨疏回眸而视,一眼,即是一生。
后来因缘巧合,他二人共事昭辉阁内,日夜相处,渐生好感,不知谁先对谁聊起往事种种,那孤傲冷漠的杨疏,竟开始对陶然上了心,她的公务,他一并替她完成,她外出任务,他派人暗中跟随,时时汇报,甚至她的喜好,她的习惯,他均了然于心,只是,陶然并不知道。
她以为他待她,不过至交好友,她怎敢多近一步。
直到那日大雨,陶然坐船自水路而回,杨疏雨中相接,表明心意,二人最终相视一笑,情定此生,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
后来,有了死生不弃,生死相依,杨疏犯错被下死牢,陶然冒死求朝后未果,只身犯险劫圣门死狱,只为保杨疏不死。
也许她知道她武功不敌回雪墨逍,但陶然想,能死在一起,总比她一人活着好,那一刻,杨疏亦是。
险境之中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看向对方的眼中充满柔情,也不知是感动了上苍还是感动了回雪与墨逍,这件事得到了平息,杨疏还是南王坐下辉日司命,陶然也依旧是朝后坐下昭月司命,什么都没有变,只有感情,更深了些。
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圣门,杨疏与陶然也终于开始准备起了婚事。
由墨逍亲自出面说服杨疏家母,由姬回雪为陶然亲自订做嫁衣,这场婚礼,注定让他们终身难忘。
“那个人就是杨业遗子啊,那以后肯定是要仇视我了。”
“陶然你小点声,他听见了,呐,回头看你呢。”
……
“杨疏,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你。”
……
“然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救你。”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秋水逍遥】
佛言,人生而在世,有七苦,求不得,心所爱乐者,求之而不能得,是名求不得苦。
韶华比立,篝火灼灼,卡龙流音,歌声清越长远。那时不更世事,情爱初沾,墨逍江遥纵是不和,亦沉于那声色畅意,千金裘,五花马,少年轻狂。
“将来你长大成人,嫁我可好?”墨逍蓝眸清亮,醉色潋滟,望是秋水,误作明姬问。
“好。”秋水轻颔,应得毫无犹豫。那夜,依稀是墨逍揽她入怀,而后与之双双醉卧天幕星子之下,后话不晓。那一夜,江遥始终清醒,一人独酌良久,直至夜尽天明,他身上裘皮披落秋水之身,牵着一匹骆驼,天涯路长,飙尘远去。他一生情爱,于那一字好中,灰飞烟灭。
春秋几度,江遥的名讳早已淡出墨逍与秋水的生命太久。春秋几度,久至秋水请令圣尊,嫁予墨逍为妻,于靖君楼内人道一句:靖君夫人。那清宵良夜,她空坐独寝,望红烛兰烬;绥君楼内,墨逍酩酊大醉,声声唤是明姬。远隔关山阔远,玉门之外,江遥酾酒强乐,三日未醒。
明教南王,圣门靖君,纵横朔漠连篇,算绝中原江湖。名列剑陵四才,武及逐鹿地榜。这是墨逍拥有的一切:权柄,地位,谋略,武功。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少。然那缺失的重量,抵得上如今他所获得的全部。与他此生作诀的明姬,是求不得。与他烟花悱恻,终冷无欢的回雪,是求不得。情字之上,最不能谋,他输的一败涂地,代价惨重。
明教辰妃,七杀统领,单骑长鞭挥斥,精明干练无双。靖君夫人,是她祈向恩师的唯一一令。她爱他,十一年之长,烙骨铭心之深。聘婷年岁的伶俐聪灵,于一再失望的情爱,砥砺得心若静明,古井无波。一度,她也忘了曾是以生命之重爱他。她折不下傲骨,学不得温顺,清冷倔强,愿是一人地老天荒,独守岑寂。
驰骋朔漠,睇望星子,一己收复八大刺客团,登眺大漠至尊。这是江遥所求?他所求亦也不得,终也不得。是秋水深爱墨逍的十一年里,醉语喃喃,每每梦里询影,问她无虞之余,惦念可曾。孤注一掷,博弈作赌,尝是世人求爱之法,墨逍如是,秋水如是,而江遥,他输不起,则避而不见,隐潜大漠自痛。
十年追逐,江遥相思秋水,秋水守望墨逍,墨逍旁陷他人。最是应恨,当属墨逍秋水间,情本可愿,爱自成欢。偏偏那动容地须臾一刹,他们都未看见彼此。他们的在意,若有重于曾经伤怀,那也就不至于,两两漠然,神光对转相凝间,除却湘北寒江那一池宛然不动,圣墓海子碧蓝沉匿的孤远,一无所有。
世人懵懂,不知命盘星子有定。沙漠深渊,秋水执起墨逍那刹,则早早将自己与他相牵羁绊,永不作弃。是战火硝烟,设网成擒,墨逍一人赴之,重伤相救,令她磐石如定,决意许嫁;是蜀中烟雨,危在一夕,墨逍夙夜赶至,杀敌驱险,偏说狠言,却她知那脾性真挚,前误尽释;是白龙入魔,诓她墨逍欲杀,质问起疑,真相两知后,悔不当初,相拥互执两手,且话绵长。如斯纠葛,又怎奈上天蹉跎,判的红鸾两星相错。
彼时,墨逍爱之回雪。千言万语,唯道一句“我心中永远你是师妹,永无其它。”
而秋水平淡相凝,与那一双湛蓝深邃的眸别过,“我知道了。但我偏不与你合离。”
月色正漫,几时琴音已亡。江河大海,景年一去无还。缘定今世,谁与共,他朝雪色欺发。
墨逍依然是圣门靖君,勾画与九洲烽烟无止的战局。秋水砥砺得心若静明,精明干练,随剑指九洲,功盖叠之。江遥驰骋朔漠自在,偶睇那漫空星子,一笑哂之。
嘉平十八年。
江遥回来了,回到了圣门,偏是墨逍离教之时,坐揽了孔雀西王之位,霸占了圣门天机道。他们都说,江遥是夺权而来,却谁也不知道,他回来前,在圣墓山见到了一个眉宇颇像秋水的女娃娃,生着一双蓝眸,如墨逍那蔚蓝如海的眸。
权术对弈,针锋相对,他与墨逍一斗,又是玉走金飞的几年,他们三人,又兜兜转转,纠缠不休。
——“秋水,他不爱你,你和我走,你的孩儿,我必视如己出。”
——“她是我的夫人,你要带她往哪里去。”
——“江遥,我当真是错看了你。你若再伤他,我不会放过你。”
前尘尽销,雾散云开。当一樽乌木沉棺抬来,墨逍不顾劝诫,执意开棺睹之,身中剧毒,得解后生出一计瞒天过海,假死诱敌。圣门之中,无人知计,秋水,亦然。
丧礼浩荡,素缟如雪。秋水凄眸望之,身躯依然倾往
“靖君!不要丢下我!”她道,撞向棺木。江遥窥测,早知墨逍无恙,却是惊诧秋水此举,微晚一步相阻。一步,一瞬,秋水已倒入了墨逍怀襟。他终是迟了一步,如十数年前,墨逍揽卧秋水那日般,目睹他二人,重续前缘。
秋水睁眸,墨逍蹙眉凝之,眸底一许愕然掠之。是,他现身相救,却破局败阵,一番图谋作水东流。而出手之际,他可曾想到,圣门江山,霸业夙愿。无,一无所有,唯是那一声长啸,那一袭素缟。
这朵早驻扎他魂灵的花,悄然萌芽,绽放着绝代风华,抚平他内心埋到尽头的累累伤痕。他竟也忘了,他说过
“我要向天下宣告,我正式娶你卫秋水,为我墨逍的妻子。“
昔年,秋水曼声而答
“好,我等着这一天。”
这一天,终究没有来得太迟。
【水月风华】
丝竹笙乐,佳人倾城,红绸帐暖度春宵,夜夜红尘,日日风流。诸如此般描绘,数不胜数,绘不尽绘,外人看来,白曜邪君慕容衍,便就该如此,风流成性,滥情无度,他是执掌生杀的魔头,喜好女色,沉迷温柔之乡,更甚之,世传凡他所染女子,皆无活口,因慕容衍风流韵事繁多,可他身边,却从无女人,那些可入得他寝殿之人,一夜之后,便再无踪迹。
却唯一人除外,风华阁上下尽知,慕姮欢,是唯一可自由出入邪君殿之人。
她爱慕邪君至深,风华皆知,然而风流如慕容,好慕女色,却令人惊奇的,唯独对她从无逾矩,他们的相处,细水长流一般,从初见,到如今,已跨越二十年,彼此的半生。
“慕容衍,这些女人。有什么好?脸蛋?还是身材?哪一样比的过我?”
慕姮欢曾这样问过他,神情悲伤而凄凉,而慕容只是平静笑笑,徐徐答她:“你很好,她们都比不过你。”
“那为什么你从不看我一眼?我把她们一个一个变成傀儡,你喜欢她的脸,我就留下来,你喜欢她的神情,我一点一点去学,可为什么,你却从来…不曾回头…”
那眼神中深藏的痛苦,慕容尽纳入眼中,他心中微微酸涩,然而这一次,他却始终没有答她。女人对他来说,是消遣,爱情,更加是不需要的东西。
而姮欢在他心中,早已是超越女人与爱情的存在,他的风光与狼狈,辉煌与落拓,二十年的岁月,在他所有的困难与艰险中,始终有她相随相伴,不离不弃。
因为重要,所以不想伤害,因为在意,所以不想辜负。所以,他允她所有,护她一世平安。
或许这段感情,如此维系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姮欢也曾笑,就算慕容衍无法爱她,可她依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她所有的要求,所有的欲望,慕容衍都会应允,多少人,永远也无法得到,已经很好,很好。
如果,水芜澜不曾出现,一切应该如此圆满,只是世事,从没有如果,所以水芜澜,闯入了他的世界。
慕容衍从未想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情又该是什么东西,他以为他从来没有的,却原来,只是还未寻到。
他陷入自己曾经最不屑的爱情,放弃身份,放弃地位,当他握着剑刺穿姮欢胸膛,在愧疚与自责中弃她而去,当春秋十二楼地形泄露,他却一心只为讨得芜澜的欢心,就算被背叛,也无法去恨。
“慕容衍,水芜澜有什么好,你居然为她如此!”
他摇头,毫无缘由,情不知所起。
人谁无情,只是未到动情之时。
然而他的情根深种,换不来他们彼此正邪殊途的恒河,就算他肯抛下所有,放弃权势荣柄,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句。
“慕容衍,我不爱你。”
她为了九州,欺他骗他弃他,他永远也比不得她的九州,她的召南,她的公道正义,慕容衍,在水芜澜心中,永远是最低微的位置。
“很好,水芜澜,这一切,我定要你亲自偿还。”
因为,我爱你。
【演职员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