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6

冬马从鸟取大楼的某个职员更衣室里借走一身OL套装，就着简易化妆盒完成变装后，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日恒酒店。

由于某些地方还没能充分发育，冬马只好用海绵充数，才算是撑起了场面。

冬马用余光环顾四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擦得锃亮，辉映着水晶灯光，沿路的绿色植物上也挂着反光的饰品，整个大堂颇为闪亮。电梯就在大堂尽头右转的走廊里，虽然不是入住高峰期，但今天形形色色的客人确实不少。

日恒酒店每个季度都会改变环境主题，这一季度是星光闪烁，到了晚上会有星空布景，每逢月末还有呼应当季主题的艺术展会和美食派对。今天虽然不是季度主题派对的狂欢日，但也有一个中型派对在31层举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宾。

日恒酒店的电梯需要刷房卡才能启动，也只能到该房卡指定的楼层，以及餐厅、大浴场等公共活动区域，但是由于派对的原因，今天所有人都可以直达31层，在出示邀请函后进入会场。

这也大大方便了冬马潜入。

混在人群中到达31层后，她就没必要再顾忌太多，直接从员工通道走进保洁准备室。现在是派对时间，保洁准备室自然是没人。冬马的目标不是清洁工具和推车，而是放在储物柜里的万能卡，电子密码锁对于冬马来说形同虚设。

有了万能卡，就能使用员工电梯，前往26层的器具仓库，情报屋一如既往的可靠，否则光靠自己要想到这里免不了一番功夫。

就算有了情报屋的助力，冬马还是慢了一步，夜影万事屋负责交接货物的负责人已经先一步在器具仓库入口等着了。

冬马撇了撇嘴，虽然说是越快越好，但是没想到能这么快，这一条龙服务看来背后都有“奇异神谕”的影子。

“阁下，鄙人矶贝勘四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与电话中低沉沙哑的声音有所不同，自称矶贝的男子话音富有磁性，但并不粗糙，他身着江户时代的武士衫，一袭麻布披风自双肩垂落，他低垂的眼眸里，凝聚着敛尽锋芒的光。

大约三十岁左右，面容略显沧桑，束发，腰间佩刀的……大叔，冬马随意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可知此刻几时？”

“午时已到。”

暗号对上了。

冬马点了点头，矶贝勘四郎算是个人物，眼下这个男人的气魄才够看，电话里的那家伙应该只是个打工的替身。

“让阁下见笑了。”

“东西准备好了吗？”冬马没有露出丝毫怯色，甚至在说话时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口吻。不管矶贝和夜影万事屋意图为何，现在绝不能暴露自己的疑惑，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但是不利用他们要想解决真奈的问题会变得相当麻烦，所以先虚与委蛇，等过后，她是带着真奈逃跑或是真的加入“奇异神谕”，就全看心情了。

Part 20

根据先前在鸟取大楼天台简单侦查时得到的情报，27、28层的36号都是空房间，而这两个房间里的布置，正是冬马的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只是当冬马用万能房卡打开2836号客房的大门时，却意外地发现，短短几十分钟的空档，这里已经有人入住了。房主已经出门，一件大衣被随意地丢在双人大床上，大号的金属色旅行箱靠在衣柜前，面上零星的刮痕仿佛在抱怨主人的粗鲁。

麻烦。

万一在自己布置其他地方的炸弹和燃烧弹的时候，这个碍事的人类正好回来了，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虽然称不上破绽……”对策当然有，只要上了防狼锁，对方想要进来肯定要耗费一番手脚，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营造的假象就有了矛盾之处。

冬马叹了口气，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

先是计划不能尽善尽美，现在误导陷阱也只能做到半吊子，冬马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干活吧！”

2836号房间的准备工作不复杂。通过定位，冬马能确定真奈大概的位置，是在略偏于房间中间，离窗两米左右的地方。

冬马先是在地板上涂好高挥发性润滑油，然后把双人大床从靠窗的一侧推到里面，露出与真奈定位重合的地方，然后在墙角开了个洞口。

期间监听器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没有透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是留给冬马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第二步是把26层器具仓库里的柴油电机放到2736房间，把原本用于冷藏库的吊索一段固定在电机马达上后，冬马直接卸下窗户，把吊索带着铁钩的另一端挂在外墙的排水管上。爆破炸药也设置在了与真奈定位相重合的天花板区域。

接下来是在33、32层的隐蔽角落里投放小威力定时炸弹，并且连锁诱爆燃烧弹。特别是消防通道里，冬马把26层中找到的禁止通行指示牌放在34层与33层的楼道内，以防万一还用纸箱子堆起了杂物墙，然后在通道里放上了汽油和固体燃料，同样设置好定时炸弹和燃烧弹的组合。为了让火势更加猛烈，窗户玻璃也被冬马拆了下来。

26层和27层的消防通道当然也不能遗漏，这样一来，一旦计划开始，除了电梯井，这几层很快就会被大火围困。

日恒酒店虽然装修精美奢侈，但其中使用的许多易燃建材和装潢设计，都成为冬马的助力，加上她手中有酒店的装修设计图，只要在合适的地方设置固体燃料和燃烧弹，熊熊烈火会在数分钟之内席卷整个楼层。

在数个楼层随意散布了一些经过伪装的爆炸物，冬马开始准备退路。

要带着一个体重超过自己的人逃跑是很困难的，绑架犯组合对人类科技毫无防范意识，也就是说她们会对个人的身体能力严加防范，落在她们手里这么久，真奈不可能还有独自行动的能力，能不落下残疾和后遗症就不错了。

Part 21

堵住消防通道可以困住敌人，但也把冬马困在了笼子里，电梯井是可选方案，但要带上真奈那就难办了。

冬马无奈地叹了口气，换成真奈的话，扛起自己也能玩杂技。

不过说到电梯，冬马也有了灵感。

除了货梯和客梯，还有一种升降梯，那就是用于清洁高楼外侧玻璃时，清洁人员使用的吊缆。

虽说酒店里不会备着这种特种工具，但是装修也有需要修饰外墙的时候，所以仓库里至少会有能在大楼外数层间移动的简易装备，对于冬马现在的处境而言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冬马从仓库里拖出两套装备，单薄的绳索和保险扣搭在一起，落满了灰尘。放在一起的还有木板和长钉，冬马会心一笑，它们和汽油也是不错的组合。

现在可以出发到2836客房里做好准备工作了——陷阱和诱导伪装的布置。

首先是床上的钉板陷阱，涂了汽油的铁钉足以让小看它们的人痛不欲生；然后是窗口，在外墙上黏附遥控炸弹可以有效拦截追兵，也能掩饰自己的逃生路线。

接下来要处理床的复位问题。在双人床靠近窗口的侧面四个角上打好孔后，冬马从工具箱里取出折叠伸缩杆和钓鱼线，折叠伸缩杆自然不用多说，坚韧的钓鱼线也是相当好用的工具，所以冬马在道具箱里常备着两卷，闲暇时候可以凭湖垂钓，而遇到突发事件也能派上各种用场，以备不时之需。之前挂在外墙上的带钩吊索可以用拉长的伸缩杆收上来，然后就需要用上钓鱼线了。

在钓鱼线鱼钩一端系上一块磁铁，从墙角挖好的洞里穿过，垂在墙外；然后用伸缩杆使之吸附，从墙外侧拉到窗口，再把钓鱼线上的磁铁取下，把鱼线系在吊索的铁钩上，从客房内收紧钓鱼线，这样就能让吊索从墙角的洞口穿过。紧接着，冬马把吊索拖到窗口的护栏前，位置正对着双人床中间，并用环扣状电子锁固定吊索的路径。为了水平拖动双人床，冬马把钓鱼线缠绕成双股，分成四条（没有截断），依次从床上的四个孔洞穿过，最后系在吊索的铁钩上。

为了稳定床的移动，冬马在地板上挖出两条半公分的凹槽，以防出现差错。

大致的布置已经安排妥当，而绑架犯组合也开始了对真奈的审讯。

冬马的脸色越发难看，但她的行动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虽然楼上的情况越发焦灼，但如今冬马只能希望真奈再可以坚持一会儿，或许可以稍微配合一下那对组合，千万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候移动位置。至少下手的也不是人类，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那么……也许可以考虑一起抓起来好好“研究”一番？

前提是真奈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在胡思乱想的同时，冬马也完成了天花板上的爆破炸药的设置，然后回到了2736号客房，准备启动计划。

只是，当她推门而入时，却发现一个穿着怪异的家伙正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留下来的电机还有爆破炸药。

Part 22

这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冬马的到来似乎没有打扰他的雅兴，他握着放大镜，仍然津津有味地观察着机械电机。

高顶宽缘的魔术帽遮住了他的正脸，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胡茬流露出刚毅与沧桑。灰不溜秋的外套，蓬松的灯笼裤，毫无光泽的老皮鞋，拙劣的搭配却意外得融洽，组合出深沉而荒诞的幽默感。

他身上的配饰不多，略微敞开的衣领里，可以窥见挂在马夹上的怀表链，典雅的银色浸染了时光，变得黯淡；繁复的铭纹却没有一点污垢，仍然彰显着过往的辉煌。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冬马监听着真奈那边的动静，情况不允许她拖延，无论这个怪人是哪里蹦出来的，都要尽快解决。

“失礼了，阁下，请宽恕鄙人不请自来。”

男子似乎才发现冬马回到了房间里，但他平静的神色，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丝毫不见应有的歉意。对视的一瞬间，从他那微凉的眼神里，冬马读懂了他的来意。

是“奇异神谕”。

万事屋的主事者彦四郎，一直向她提案增派人手，看来他对于这位怪人的擅自行动也早有预见。

“鄙人威廉，威廉·史杜克利，添居‘奇异神谕’大司祭之职。 ”

男人摘下帽子，灰白的蓬松短发已经失去了光泽，不卑不亢的言语在浅浅的鞠躬后自然而然流淌而出，更添了几分风度。

“神无月冬马。”冬马报上名字，虽然对方一定早就知道，但她不想在气势上落入下风。

回答冬马的是直白的提问。

“虽然不合规矩也不合时宜，但鄙人还是要斗胆问上一句：阁下，您是否真的回想起来了？”

他一改平和，尖锐的眸光仿佛利剑直抵咽喉。他嘴上说着敬称，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冬马蹙起眉头，他话里有话，显然，这番强势，是为了更加深层的疑问。而自称威廉的怪人表现得如此坦荡，冬马的自尊让她说不出原本想好的敷衍台词。

“没有。”

奇异神谕已经把最重要的物资送达，冬马也懒得为了之后的一点点便利虚与委蛇，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让一切顺利，所以承认了自己只是在欺骗、利用这个神秘组织，至于是否会引起对方的敌意，冬马却不担心。

从彦四郎对她的态度来看，奇异神谕好像把她当成了什么重要人物的转世或是化身，虽然会有所不满，但不至于拔刀相向。

“不愧是阁下，这份气度，就足以证明您的身份了。”

威廉却是苦笑起来，他按着帽子再次微微鞠躬，冬马这才发现他的白手套上，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想要细看时，他已经重整站姿。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说些废话，浪费我的时间吗？”

冬马凉薄的语气中隐隐透出怒意，她不会承认，这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过往，那是真奈给她的礼物，逆流成河的悲伤被埋葬在过去，如今她才能安然度过平凡的每一天。

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冬马不想去回忆。

“阁下还请息怒。鄙人一来是为了确认阁下的意志，二来也是想要助阁下一臂之力。”

威廉不紧不慢地道出缘由，“绑架您的友人的，是与我等同胞为敌，以虐杀追猎为乐的暴君，绝非等闲之辈。鄙人也希望能尽一份微薄之力，助您成功救援。”

“也就是说，你想插手？”冬马佯装沉思片刻，实则在监听真奈那边的动静，绑架犯好像动用了拷问刑法，真奈发出的怒吼让她难以保持冷静。

“拖住那两个女人，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冬马不再纠结，把威廉撇在一边，再次取出笔记本，一番操作后，黑色底幕的窗口里跳出了一列数十个计时器。

这是用来控制着布置在酒店各处的定时炸弹的，冬马要通过它们，趁通讯环境良好的时候设定好倒计时。之后，她又着手改造逃生用的吊缆，等到所有布局完成，最快的一个计时器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Part 23

必须开始行动了。

冬马再次确认时间，同时从工具箱里取出手弩——这是她亲手设计组装的精品，装配的短矢全都由钨钢打造，12.78厘米长的箭矢缠绕着三条放血槽，如同绽放的黑银之花。小巧轻盈的弩身没办法支持高强度的单次射击，但半自动/自动两种档位的上弦设计能保证每秒两发的精准连射，补强了火力，四十八发大容量可装卸的弩匣进一步提高了持续输出能力，足以睥睨手枪和现代弓箭。

此时取出这把堪称工艺品的杀人利器，不是为了强攻，而是意在将烟雾弹送进2936号客房，这是救援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整个行动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一个步骤。

冬马一共准备了三个弩匣，其中两个属于常规，剩下的则是珍贵的特种短矢，包括装填了高爆炸药的爆破用短矢、极度强化穿透能力的破甲矢、功能型可搭载加装模块的主干箭矢。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用爆破箭炸开2936号房的窗户，再把烟雾弹送进去。考虑到两层的层高落差，就算可以拉着绳索和保险扣组成的简易安全装置，把身体探出窗外，取得的射击角度也相当小。而过小的射击角度不仅会导致短矢命中后滑落，还难以触发爆破箭内置的压敏雷管；烟雾弹视情况可以直接投掷，也可以用鱼线绑在短矢上试试飞箭传物。

只是，当冬马把脑袋探出窗外，却意外地发现，29层原本紧闭的窗户，正大大咧咧地敞开着，窃听器传回的细碎风声，证实了这并非幻觉。

“难不成是！”

冬马把视线移回房间，四顾之下，那个穿着古怪的绅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点意思，「奇异神谕」的大司祭，威廉·史杜克利……”

神出鬼没，难以捉摸，这不仅仅是友好的帮助，也是隐晦的示威——至少，威廉展示了「奇异神谕」的肌肉，不管冬马是好奇还是恐惧，又或是怀着其他情感，她都得正视这份诡异的力量。

最后的难题已经解决，在一声沉闷的轰鸣带领下，纷乱的礼炮点燃了夕阳下的大楼，刺耳的火警铃为尖叫和哭喊伴奏，唱响聒噪的开场曲。

狂欢开始了！

灰白情怀

Part 1

诺雅瞥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挂上的防盗链是显眼的败笔。

如果门没锁上，匆忙之下，诺雅也就中了圈套，顺着走廊追了出去，但是，对方为了防止这位倒霉的房主回来搅乱布局，也只好留下些瑕疵。

而房间里的碎石和其他痕迹，则指出了她们的逃亡路线。

转身正对着铺满钉板陷阱的床铺，诺雅眉梢轻挑，找到了对方露出的马脚，让她有些窃喜，但一想到这只是仓促之下的拖延之计，严格意义上，第一时间没能追上对方的她已经落在了下风，诺雅就又纠结起来，只是嘴上定是绕不得人。

“尽耍些小聪明！”

涅尔瓦没在意搭档的抱怨，想要继续追踪，得动手把床挪开，但诺雅又怎么可能屈尊做这种事，看样子需要自己上场了。

火雾战士与红世魔王签订契约后，为了方便沟通，红世魔王会创造一个“神器”——用于表达王的意识用的通讯工具。

对于真正的火雾战士和契约魔王而言，这仅仅就是一个通讯工具，但诺雅和涅尔瓦不同。

「强欲暴君」可不是迂腐的正义使者，作为极端的享乐主义者，她可没有维护两界稳定和平的想法，只是因为爱好特殊，需要长时间待在现世，而待在现世又要不断消耗存在之力，为了维持自身存在，就得吞噬人类的存在之力，这会引起火雾战士的追杀，导致她没办法愉快地享受生活。

于是，涅尔瓦想到了钻火雾战士的空子。

要知道，火雾战士几乎就是一群疯子。

他们是为了防止“世界歪曲”的扩大，决意与红世魔王一起战斗而与之订定契约，将自身的过去、未来的存在都献给魔王，做为容器做为魔王现世代理人的人类。以此为代价，他们也得到了用寄宿在体内的从“魔王”那得到的异能——与红石之徒战斗的力量。火雾战士大都是在人类时被“红世之徒”夺走重要事物，为了复仇而战的人，亦有单纯为使命而成为火雾战士的人，当火雾战士与红世魔王订下契约后，其肉体会停止成长，变成不老不死，在获得永生的同时，也必须负担起永恒的命运，与红石之徒战斗，战斗，战斗……不断战斗，直至身死。

但是，谁说签下契约就一定要为世界而战？而作为人类，又为什么不能为了不老不死献出自己的存在呢？

因为偶然而走到一起的少女与魔王，她们只有火雾的空壳，而手镯形态的神器也不仅仅是个通讯工具，寄宿在其中的涅尔瓦，也可以调用诺雅的存在之力施展自在法，或是借由吞噬人类，为诺雅快速补充力量。

火雾战士对于她们这样的“叛徒”、“背弃义务的堕落者”一向不给好脸色看，但她们的战斗力又是货真价实的，对于世界的危害也不大，久而久之也就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态度。

当然，现在涅尔瓦也没有使用自在法，搅和诺雅的兴致的意思。涅尔瓦寄宿的神器“嘉帝耶”，也有着一些宝具的功能，比如说存储空间和力量增幅，前者是居家旅行必备（其他火雾也有着类似功能的宝具，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能），后者能让诺雅可以消耗存在之力稍微强化身体素质，积少成多之下，也让她比一般的火雾在力量、速度等方面强上好几倍，只是诺雅的基础比较差，她本该是个优秀的自在师，可是让诺雅遇到了了涅尔瓦这样的契约魔王呢？转型狂战士，也是无可奈何啊！

“再等下去，两只小老鼠就要跑了，放水时间结束了。”

涅尔瓦从手镯型神器“嘉帝耶”中取出一物，它被翠玉般的火焰包裹着，悠悠地悬浮在诺雅的手边。

那是一把三尺三的直刀，海蓝色的刀鞘上，紧密地铭刻着翡翠镶金铸成双回斜方流云纹，繁复而精致，堪称杰作。

诺雅拔出直刀，三指宽的刀身单面开刃，在刀锋处折起一个凶狠的钝角，让锐利的刀尖显得触目惊心。

宝具「踟蹰之表」，诺雅成就了其赫赫凶名，而它也成为「翡翠之刃」最响亮的招牌之一。

“多此一举。”

虽然嘴上这么说，诺雅还是接受了搭档的好意。亲自动手当搬运工固然面子上挂不住，但诺雅也担心冒然行动会踩到其他陷阱，那才是真的有失威名。她随手将手中利刃舞出刀花，右手下沉反手挑起，直刀轻松地把木床连带床上的钉板一刀两断，向外飞离，露出一个边缘层次不齐的洞口。诺雅目光微凝，手下立刻加快了速度，刹那间刀光凌冽，面前的物件上，一条条毫无滞涩的切线足以彰显名刀风姿。

在一阵嘈杂中，被肢解的床和陷阱纷纷落地，而“老鼠”的诡计也完全暴露了。

这是两个从垂直方向看，开在同一位置的窟窿。

从楼下的房间，用爆破的方法炸穿天花板，这一部分没有问题，只是对方多做了一步——利用被大火驱赶而惊慌失措的人群，以及引爆早就设置好的爆炸物的声响，遮掩在27层炸开天花板“开洞”的动静，然后再用烟幕极其引发的火警干扰，同时炸开28层的天花板。被绑在梯子上的人质连人带椅一起，直接穿过两层楼，掉在27层的床上；然后用电机将28层房间内的床拉回原位，遮住底下的窟窿；而造就布置好的疑兵之计正好发挥用场，拖延诺雅，让自己从容逃生。

不过，如今留给诺雅的只有一片火海——这又是一招简单有效的好棋。

“可恶，晚了一步。”

诺雅盯着窟窿里那张倒在床的残骸间，有些变形的椅子郁闷不已，它顽强地在火焰中挺立着，床都烧塌了，它倒只是变得焦黑，仍然维持了大概的形状。

“从窗外走！”

诺雅意兴阑珊，她的确能够凝聚火焰双翼在空中飞行，但这样一来，岂不是作弊？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项，如果只靠“人类”的力量，她甚至可能葬身于此。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从外面走的话，要开封绝吧？”

想到这，诺雅又是一阵头疼。

以前她不属于火舞战士，自然懒得遵守规章制度，可现在有了这个身份，就得乖乖地避开公众视线，而能够切断结界内外因果的自在法——「封绝」，就是为此而诞生的。与红世无关的一切在封绝中都会停滞，而就算发生战斗、造成破坏，只要在解除「封绝」前补上足够的存在之力，就能把一切修复如初，是相当便利的自在法。

「封绝」可以说是火雾战士最基本的自在法之一，但是它也是货真价实的结界型自在法，只是历代自在师不断优化，才让这个了不起的自在法可以普及，绝大多数火雾战士甚至能够瞬发。

反过来说，也有一小撮拖后腿的……不幸的是，诺雅正是其中之一。

“涅尔瓦，拜托了！”

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可以让搭档出手，但红世之王在现世使用自在法，相当于不完整的“显现”，会消耗大量的存在之力，三下两下就会把契约者的存在之力消耗殆尽。

当然，用自己的存在之力就太傻了，一般来说，诺雅会借用几个倒霉的路人小命，只是得小心地留下火炬，省得被其他火雾找茬。

涅尔瓦应声而动，翠绿的火焰编制成天幕，汹涌地向外蔓延，只是眨眼间，世界被鲜红笼罩，属于红世的苍凉色彩，将现世的喧嚣覆盖，日恒酒店里奔逃的人群也好，街道上的车流也好，都在这一瞬间定格，那些恐慌扭曲的面庞前，是同样凝固的火海，连翻腾的滚烫浓烟，也像是被卡住了喉咙，成了单调的背景。

既然张开了「封绝」，那么两只老鼠肯定无路可逃了，普通人在斩断因果的天幕之下，只是无法动弹的人偶。诺雅迟迟不愿让搭档使用封绝，也有这般考虑——只要使用「封绝」，对方就毫无胜算，通过这种方式抓住她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既然自己识破了她们的障眼法，动用「封绝」就只能是加快进度吧？

“咦？这是？”

涅尓瓦打断了诺雅的纠结，在「封绝」之中，存在之力会从抽象的概念转化为实体的存在，比如说支撑「封绝」的翠绿天幕，就是涅尓瓦的存在之力，显现为翡翠之火的体现。而令她感到震惊的是，不知何时。她们所处的日恒酒店，整栋大楼都已经被苍蓝的火焰吞没，没有丝毫温热的光焰没有四处蔓延，像是一张大网，把日恒酒店紧锁。

“是陷阱！”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奇异神谕」的手笔。要知道，就在数分钟前，涅尓瓦还利用据点布下的自在法确认过，周围没有徒，也没有异常情况，但就在诺雅和涅尓瓦追猎之时，就在这短短数分钟之内，他们抓住了机会，布下了天罗地网。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落脚点为什么会暴露，也不知道「奇异神谕」是怎样用数分钟的时间布下陷阱，但留在日恒酒店，绝对是个愚蠢的选择，必须要以最快速度突围。

诺雅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向窗口跃起，抬手向半掩着的窗户就是一刀凶狠的纵斩，她已经在空中调整姿态，准备从砍出的破洞跃入空中，然后凝聚火焰之翼逃离此地，然后再和「奇异神谕」大干一场。

只是她的计划在一开始就宣告破产，「踟蹰之表」的刀锋在看似脆弱的玻璃上拖出一条苍蓝星火，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诺雅暗道不妙，刚才她看清楚了，不是玻璃的材质问题，她的刀没能触及窗户，而是在墙面前一指处，撞上了一堵隐形的墙。她用更大的力量试着破坏障碍，结果徒劳无功。

苍蓝的火焰没有任何进攻性，只有固若金汤的坚实，诺雅和涅尓瓦被关在了日恒酒店，虽然目前没有危险，但随时可能有「奇异神谕」的伏兵发起袭击，一时不察，她们就陷入了被动。

“可恶，区区一个围困型自在法……”

诺雅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心中多了几分急切焦躁，但更多的是感到羞辱。

“冷静点，诺雅，就算现在使用秘技，也不一定能突破障碍，你在结界型自在法上钻研不够，短时间里很难找到它的弱点，何况我们的情报流露在外，「奇异神谕」一定为「有翼者之怒」下足了功夫。”

秘技「有翼者之怒」，其实就是消耗大量存在之力，利用神器「嘉帝耶」强化身体素质的能力，形成能够抵挡弹幕的火焰外衣，同时短时间内对自身进行大幅强化，与「踟蹰之表」一样，是「翡翠之刃」的招牌招式，既然「奇异神谕」有备而来，又怎会不考虑对策。

诺雅也只是暂时闹别扭，一边生气，一边思考对策。怒火不会让她失去理智，「有翼者之怒」非常强力，但是消耗也很大，在抓住「奇异神谕」的尾巴之前，她不会亮出底牌。

当务之急不是寻找出路，而是储备存在之力——被困在这场火灾中的人类，就是最好的补给，根据涅尓瓦搜索的结果来看，似乎30层就有不少，下面几层也有不下百人。

这些人类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诺雅不动手，「奇异神谕」也不会拒绝触手可及的补给，就算是为了不资敌，诺雅至少也要让他们全部化为灰烬，不让藏在暗处的家伙得到半点便宜。

至于人类的性命？也许火雾战士们会有一些天真的家伙，但更倾向于无法无天的这一组搭档，不会对他们的消失产生半点愧疚之心。

在诺雅和涅尓瓦眼中，人类虽然不至于沦落到食物和家畜这一等，但也只是供以取乐的玩物，而且还有一大半是玩物都称不上的**。能够**利用，为她们燃烧殆尽、发挥余热，岂不正是实现了他们人生价值吗？

理所当然的，诺雅重新跳上了29层，然后直接效仿在她眼皮底下成功逃离的老鼠们，用刀在天花板上开了个洞，直奔30层的宴会厅。

「封绝」是十分有趣的自在法，切断因果不是时间停止，也不是空间冻结，只是把连贯的经过定格。只要使用存在之力，就能在因果的断层中进行干涉；只要使用了存在之力，就算不愿意干涉定格的因果，只要有所接触，就会对“背景”造成或多或少影响，两者是相互的。诺雅所过之处，火焰和浓烟，还有那滚烫的空气，也就难免会接触到逸散的存在之力，重新变得蠢蠢欲动，除非有防护措施，诺雅也难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活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早就已经陷入火海，人群被围困在宴会厅侧门的楼道里，诺雅只能一路前进，只要停下脚步，灼热的空气就会把她吞没。

这种活化现象也是有限的，随着时间推移，逸散的存在之力会燃烧殆尽，一切又会再次“凝固”，就像薪柴燃尽，火焰随之熄灭一样。

30层似乎是火灾的重灾区，更糟糕的是，似乎有什么引发了爆炸，过道墙被炸塌不说，连承重墙都出现了裂缝，地面铺满了碎石瓦砾，走几步就会遇上狰狞的裂缝。几具早已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被压在一整面倒塌的墙下，把它作为踏板，诺雅一举越过一大段失去地板的走廊，来到了宴会厅。

这里少说有两三百人，全都挤在一个小角落里——那里是侧门，正门已经被大火吞没了。

这里举办的似乎是某种展会，一个个精致的展台还有堆积如山的货品物资不仅是火灾最大的帮凶，也是阻碍人群逃生的罪魁祸首。在苍凉的鲜红下，那一张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像极了怨毒的恶鬼，他们知道难逃一死，前面的人已经堵死了逃生的侧门，而大火却已经占据了宴会厅的半幅空间，而且还在气势汹汹地向他们的方向蔓延。

“啧啧，表情不错，可惜没几个能看的。”

诺雅把手中的刀捅进一个西装男子的脑袋，虽然插在哪里都一样，但是这么做不会让他感到痛苦，这可是难得的施舍，是她仁慈的体现，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涅尓瓦也不客气，西装男子没有丝毫挣扎，就这么融化成一股蓝色的火焰，经由「踟蹰之表」的刀身，流入诺雅手腕上小巧的手镯之中。

（注：这一段是在同人创作的基础上，补充了原著设定的部分，自在法类型同样也是如此，不得不吐槽夏娜世界观真的很经典，人物故事很棒，就是各种设定随意得很，至少我个人观点如此。这是对普通人极不友好的世界，倒霉蛋连死的时候甚至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死了，被吞噬存在后，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因果都会消失，个人认为，这是属于最残忍的死法之一。动漫只在第一季开始，强调了普通人的无助，火雾战士加入剧情后，更多的是大义与私情、种族矛盾还有理念对立的剧情，虽然在几个配角上有所体现，但也无法让观众充分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沉重。这里的人类就像是活在游戏里的NPC，一旦被徒吞噬，就像是被程序员从后台删掉了代码数据，和活在虚假的世界里没区别，偏偏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另外，诺雅这个角色是洗不白的，她和契约魔王涅尓瓦，都是忠于欲望，只遵循自己的理念和是非观的邪恶势力……提醒就到这，我要写什么大家都明白了吧……）

十几个倒霉蛋不明不白地化为薪柴食粮，诺雅给未来与过往都被燃烧殆尽的他们留下一个个空壳，分别丢进去一丝烛光般的存在之力。

这就是名为「火炬」的人类残骸，随着时间流逝，它的存在感会越来越小，当残余的火种熄灭之时，那个“人类”留下的一切痕迹也会全部消失。

在补充完使用「封绝」时消耗的存在之力后，诺雅尽可能多做了些储备，眼下一场恶战难以避免，自然是准备充分为好，可惜胃口再大也有饱的时候。

剩下的人类也不能就这么放在这，她褐色的双眸中流离着微凉的漠然，直刀横扫，翠色的火焰随即点燃了扎堆的“雕塑”，与鲜红的景色两相辉映。

“花了不少时间啊。”

预想中的争夺没有发生，存在之力的储备甚至溢出了峰值大半，顺利得让人心寒，涅尔瓦不由得感慨，这次遇上高手了。

「奇异神谕」摆了个阳谋，这些人类就是毒饵。

如果不优先处理他们，自己这边承担消耗而对方获得补给，于接下来的战斗不利；但如果像现在这样应对，又无异于给对方更长的准备时间来铺展罗网。

不过，充足的储备意味着更持久的战斗力和更强的爆发，一时间也难说到底是谁占了便宜，只是时间肯定不是站在诺雅和涅尔瓦这边就是了。

“涅尔瓦，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诺雅一把火烧光了挤成一堆的人群，当翠绿的火焰熄灭，预想中鲜红的光景并未回归，取而代之的是从四处涌现的迷蒙雾气。

起初白雾稀薄，像是一层朦胧的轻纱，那时候诺雅正忙着做火炬，也没怎么注意，但转眼间，它们大股大股的同胞就从各处挤了进来，很快把诺雅和涅尔瓦视野中所有的色彩涂白。

夺取视野的战争迷雾，在诺雅眼中不过是鬼鬼祟祟的无聊伎俩，但不得不承认它很有效，尤其是在白刃战注定落入下风的时候。

不仅如此，这招完美克制追踪技术，也就是揪住敌人残留的存在之力寻迹追至。迷雾本身就是稀薄的存在之力组成，同时还兼顾了屏蔽各种非物理侦测手段，直接让诺雅常用的手法失效，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施展自在法的敌人，局面更加被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更糟糕的是，白雾可以让乱方向感，诺雅尝试着沿着一个方向寻找出路，结果跑了少说五分钟，才撞上了某一个展柜，想要出这个大厅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这是……雾状的火焰！从存在感来看，是红世之徒里的强者。”

意识到周围的环境有变，魔王涅尔瓦的语气中也流露出些许忧虑。

不是因为发现的敌人太强大，而是表面上暴露的战力太低。

搭档一时不察落入陷阱，虽然在以往的狩猎中也有发生，但在追击歼灭“奇异神谕”的过程中，对方从未有过像样的反击，直到如今。

人称“翡翠之剑”的诺雅，全力以赴之下，即使面对大多数红世之王也能战而胜之，但“奇异神谕”对此知根知底，既然露出獠牙，就意味着有一击必杀的把握，而现在敌人却是一个红世之徒……未免太过儿戏。

而在自在法方面也有诸多疑问让涅尔瓦难以心安。

这个充斥着雾状火焰的陷阱很复杂，至少要数天的布置才能发动，诺雅和她只是临时决定入住日恒酒店，对方不该有时间准备才对。到底是什么时候、由谁发动的？最多二十分钟前，她和搭档才用自在法侦查过四周，除了人类和火炬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拥有一定规模存在之力的反应。

远程操作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这会急剧提升自在法的控制难度，要是有这样技术高超的自在师，怎么可能就弄出个只能困住她们的陷阱？

“苍白中带着灰暗，好奇怪的颜色。这么稀有的火焰，却籍籍无名，连传闻都没有吗？”

红世是火焰的世界。一切生命以火焰的形式绽放，而火焰的颜色与形态也是每个独特的徒个性的体现。当然，并非没有颜色相同的例子，至少大多数知名的徒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火焰，反过来，某种火焰的颜色也能代表某个负有盛名的徒。白色的火焰本就罕见，这灰暗的苍白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但现在却连基本的称号都无从知晓。

诺雅考虑的是敌人的身份。只有知道敌人是谁，才能做出恰当的应对方法，尤其是对付擅长自在法单位敌人就更是如此，不然很容易在连环陷阱中越陷越深。

“不，我听说过他，「灰白情怀」米斯奇，只是不堪一击的欺世盗名之徒。他的自在法‘败者之谜’有遮断感知的能力，躲躲藏藏是他的拿手好戏，曾经是「葬式之钟」九骸天秤的侦查官「凶界卵」加利的手下。米斯奇的自在法在掩护侦查组撤退的时候十分管用，为了消灭「葬式之钟」的耳目，他也在当时联军的黑名单里，并且在决战前就被「万条千手」和她的契约魔王‘梦幻冠带’蒂雅玛特讨伐了。”

米斯奇是涅尔瓦知晓的唯一拥有这种稀有火焰的徒，至于古老的时代里被时间埋葬的家伙们就不好说了。不过这些例外一般不在考虑范围里，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露面了。

“竟然是那一战的亡魂……”

诺雅不由得陷入恍惚，那是一场铭刻着无数伤痛的大战，在她眼中，双方都没有做错。为了复活爱人而毅然与使命决裂的「棺柩裁缝师」和为了他的理想奉上热血的八位同伴，还有无数折服于他们炙热的情感与意气的红世之徒；为了维持两界平衡，消灭扭曲，保护世界免于毁灭的火雾战士与他们的契约魔王……

涅尔瓦和诺雅那时还处于中立，还不是人见人畏的“翡翠之刃”，她们畅游于红世与现界，沉迷于自己的狩猎享乐。听闻了火雾与葬式之钟的纠葛，两人甚至偏向帮助那位浪漫痴情的王者——「葬式之钟」的首领、青色的“棺柩裁缝师”、「冥奥之环」亚西斯。对于「强欲暴君」涅尔瓦和「晦暗女王」诺雅而言，亚西斯对火雾战士使命的背叛并不是可耻之事，而是超越凡俗的爱的具现。亚西斯的爱情，正是强欲的象征、是敢于面对真实自我的勇气，是她们所追求、向往的。

她们在战争后期准备加入「葬式之钟」，所以更关注火雾战士的战力并把他们当成假想敌，而非「葬式之钟」的成员，自然不会去留意一个斥候了。能做到相同效果的自在法不算多，但也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玩意，「灰白情怀」的称号，也是因为米斯奇的独特火焰而来，并非他的自在法。

诺雅和涅尔瓦是由「冥奥之环」亚西斯亲自接待的。

「强欲暴君」涅尔瓦的名号，这位青焰的王者也有耳闻，在这几个世纪中新晋的红世之王后辈里，她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亚西斯在契约者，也就是他的恋人迪丝死之前，在火雾战士中也曾听到不少主张消灭这两个享乐主义的家伙的声音，但是碍于两者虽然杀人不在少数，但却没有肆意吞噬过存在之力的特殊情况而一直拖延着。

诺雅仍然记得那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像一个普通的关爱后人的长辈，微笑着让她坐下。

她们和他谈了很多，从她们的追猎到现世的发展，从他的名望到如今的战事，但更多的是倾听一位长者的悔恨。他和迪丝的相识，是点亮他生命的那一缕曙光，毫无疑问，这灼热的青炎，正是他永恒燃烧，至死方休的爱恋。

曾经执着于使命的「冥奥之环」是无敌的红世之王，是威严的正义使者，而追寻悲愿的亚西斯，与他的爱人一样，是一个普通的、脆弱的“生命”。他因失去而懂得了他真正的追求，所以他用自己的经历，给出了拒绝诺雅和涅尔瓦的理由。

没错，亚西斯与两者的长谈，是为了拒绝她们的好意。

“你们还没到品尝伤痛的年纪呢。”

这句充满自嘲而又饱含慰藉与期许的祝福，在她们耳畔回响。他早已读懂了两人尚未自知的秘密。

数月后，九骸天秤全灭，「葬式之钟」解散的消息，传到了在现世的诺雅和涅尔瓦耳中。

是为火雾战士服务，提供情报的人类组织——「外界宿」，传来的消息。

诺雅前往「葬式之钟」时没有掩藏形迹，她没有加入其中的事实，被解读为“以理相劝但最终无所收获而离去”，因此火雾战士也向她放出善意。

但这同时也是示威，向那些游离于使命之外，只具有契约的形式的“逃兵”一个警告——他们尚有余力，而且也能找到你们。

从此，「晦暗女王」成了「翡翠之刃」，狩猎对象从人类，变成了人类和徒。

米斯奇似乎已经惨遭讨伐，但想到这个家伙诡计多端，当时用了什么手段金蝉脱壳也说不定。一想到这家伙是「葬式之钟」的旧部，诺雅不免有些动摇。

Part 2

“既然在这里出现，那就是敌人。”

涅尔瓦了解诺雅，她出言提醒自己的搭档，就算是面对故人旧部，动手的时候也绝不能有丝毫犹豫，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是不可饶恕的。

「奇异神谕」和「葬式之钟」不同。

这个神秘的组织，一直鬼鬼祟祟躲避着世人的目光，唯一一次露出马脚的出手，就是无比阴险的偷袭埋伏。光是从行事手段来看，就惹人厌恶。

何况他们的密谋甚大，就算再怎么隐藏，也已初显端倪，诺雅和涅尔瓦只是先一步抓住了他们的尾巴，其他火雾们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

御崎市，可是个相当特殊的地方。选择这里作为据点，只凭这一项就会牵动无数人敏感的神经，东京的动乱，恐怕是声东击西的诡计。如果意识到这一点，“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和“天壤劫火”也会急不可耐吧？

涅尔瓦在心中冷笑，即使对手是天罚神，她也不愿放过杀死亚西斯的凶手。她知道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她从未对搭档诉说自己的的怨恨。

只是她不说，诺雅也能猜到。迟迟不愿与火雾战士们合作，就是因为这延续至今的裂痕，她们是心意相通的——讨伐「奇异神谕」是一回事，和那些刽子手合作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我没有轻敌，也没有放水！”

诺雅的语气严肃，她一刻不停地寻找出路，但迷雾仿佛将她们带入了异度空间，明明在一层总面积不过两千平方、还被走廊、客房分割开的寸土之地，却是大得如同无边无际，无论向哪个方向，都找不到尽头。

“不能拖下去了！诺雅，在一楼大厅，要一口气突破。”

涅尔瓦感到了莫名的紧迫，漫长的岁月中磨砺出的直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没有丝毫线索可以追寻敌人的踪迹，她却第一时间嗅到了恶意的源头。

不会有错的，这一整栋大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敌人的阵地，它的高度、楼层，就是天然的防线。对方需要时间，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此，最初的陷阱才会这么温和——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准备某种杀手锏所需的时间，倘若露出獠牙，那就是决死时刻。

“让我们的火焰，从天空斩落吧！”

在白雾弥漫的楼层寻找出口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只会白白浪费时间，直接向下方突破，才是正确的选择。

涅尔瓦如此确信道，她炙热的战意，与诺雅化为一体。

“正合我意！”

翡翠般的火焰，如同碧落之泉洒落，苍白的雾触之即融，幽深的苍翠膨胀开来，把领域内的一切扭曲。坚实的地面下像是游动着躁动的群蛇，动乱不安的空气将诺雅的身形模糊，翡翠开始生长，那是强欲的结晶——棱角分明的，是为利刃；轻薄柔韧的，是为鳞甲；缥缈轻盈的，是为羽饰；光洁耀眼的，是为王冠。

火焰是存在的具现，燃烧的存在之力，在统一的意志下，凝结成火焰的外衣「有翼者之怒」；而化为实质的欲望，则归于三尺的单刃直刀「踟蹰之表」。

翡翠的火焰一跃而起，直指白雾遮掩的苍穹，而后抱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坠落，留下灼烧后变得空荡荡的轨迹，划出一道模糊的光痕，只有「踟蹰之表」平整的刀背上、浪潮般的影纹间，映出诺雅一瞬而逝的狰狞。

在这翡翠的星陨下，钢筋混凝土和木板几乎没有差别，在火焰触及的那一刻，忽然失去颜色、化作泥石，然后崩解成灰烬洒落，只有那突破音障的气爆声，从那蛮横的力量下逃脱，大声呼号着，像是在庆幸，又像是在恐惧。

可是，那翡翠般的火焰虽然势如破竹般穿越重重迷雾，一路抛洒星火，但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终露出了手持利刃的少女，她在空中忽的回旋，而后流畅地翻身，轻盈地落地，羽翼扇动，飘下星星点点的火粉，仿佛零星的碧玉。

火焰外衣「有翼者之怒」能全方位、大幅度地提升诺雅的身体素质，宝具「踟蹰之表」则拥有闻者丧胆的崩解诅咒，两者支撑起「翡翠之刃」的无敌之姿，但凡一对一的决斗，罕有敢缨其锋者。但蛮力终究是有极限的，与人对战时无往不利的名刀，在大范围破坏的拆迁工作上多少有些吃力，那些人类造物暂且不论，敌人布置的自在法实在有些棘手，每突破一层，下一层的空间就会变得更大、自在法编织的障碍也会更加坚固，这让诺雅的消耗大大增加，等到她最终突破所有楼层，即使是令人敬畏的「翡翠之刃」，也难免露出一丝疲态。

消耗超出了预计，不，应该说，是超出了预计的数倍，布置白雾陷阱的狡猾家伙显然察觉到了诺雅和涅尓瓦的用意，立刻改变了战术，在诺雅突破第一层障碍的时候，他选择加固第二层的障碍，让诺雅花更大的力气和时间对付第二层；在诺雅开始突破第二层的防御时，他又抽身而出，把精力投入到第三层的补强上，这样一来，他强化的防御会消耗诺雅越来越长的时间和存在之力，同时，争取到的时间又可以让他更加从容地投入到新的防御层的加固之中。而相对的，诺雅的状态却在不断下降，此消彼长之下，让诺雅又吃了个小亏。

不过，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再狡猾的猎物，没能在猎人接近前窜进丛林深处，那就要迎接死亡的命运。敌人就算掌握再精妙的自在法，敢在「踟蹰之表」的刀刃下冒进，那就要付出代价。

诺雅随意挥动缠绕着火焰的直刀，把四周的白雾暂时清空，她用力一跺脚，坚实的触感让她直皱眉头。

“应该是最底层了，和酒店的外墙一样，有奇妙的自在法运作，要破坏的话，会花费相当的时间。”涅尓瓦向搭档简述目前的状况，“另外，根据我们下落时的过程简单测算，这一层的空间高度在700个身位以上，也就是超过了1200米。”

诺雅一时有些恍惚，她没计算自己坠落的速度，除去最后的回旋减速以外，全程都处于加速中，虽说坠落的过程并不长，但是仔细一想，能够让自己意识到“这是一段时间”，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千米的高度差是毫不夸张。

涅尓瓦发现自己的搭档只是纯粹为高度感叹不已，不由得感到头疼。而诺雅只能双手一摊，露出尴尬的笑容，她根本不知道敌人的自在法到底有多么高明。

光是高度就超过千米，那按照日恒酒店的层高和楼层面积之间的关系，简单换算一下，迷雾覆盖的区域，保守估计也得有数百平方千米，几乎是半个御崎市的大小了——这简直匪夷所思。

Part 3

“这种扩大空间的自在法，没有数个篇章的吟唱，或是大量杰出的自在师集体合作，是难以实现的。”涅尓瓦沉声道，“就目前状况来看，这是不可能事件。”

涅尓瓦絮絮叨叨的同时，也配合诺雅用自在法简单探查了一下四周，但由于白雾的阻断，只能探查有限的范围，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次换成捉迷藏了吗？看来没解决这烦人的雾之前，我们是找不到这只小老鼠了。”

诺雅将单刃直刀「踟蹰之表」收进腰间的刀鞘，然后闭上眼睛。

把高度和面积都扩大百倍，意味着空间总整体扩大百万倍以上，就算是那条蛇，也必须要动用「神威降临」，才有可能办到。

既然认定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自然而然的，这种空间变大就理应是一种假象。

眼前的雾可以扰乱感知，让人难辨方向，针对的是视觉和自在法，但物理上的细节，却是一个破绽。

“以为躲起来就有用了吗？米斯奇，我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看在你曾经效力于「葬式之钟」的份上！”

嘴炮肯定是不管用的，诺雅也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而是为了验证迷雾空间的大小。声音是会反射的，只要注意回声，就能轻松地分辨自己究竟处在空旷的开阔地带还是狭窄的室内。

耳畔隐约的重音，验证了诺雅的猜想，那接下来就是瓮中捉鳖了——「奇异神谕」的结界，把她和涅尓瓦困在了日恒酒店的同时，也把他们布置的人手限制在了这栋建筑里，而现在，这个范围又要缩小到酒店的一楼大堂。

诺雅眯起眼，翡翠般的火焰缠绕在她手中高举的直刀上，随着注入的存在之力不断增加，翠绿的光焰逐渐膨胀，原本鲜明的色彩也慢慢失去了光亮，染上了不详的墨色。

“既然你不回答，那就在沉默中化为灰烬吧！”

浓郁的墨绿之火，如同山洪般冲向地面，液态的火焰仿若激流，冲击着沿途的一切事物，阻挡它的步伐的障碍，在化为实质的恶毒欲望中凝固，只是一瞬间，颜色也好，形态也好，一切存在便被抢夺，就连那苍白的空壳，也被火焰洪流击碎，碎裂、瓦解成细碎的灰烬，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强欲从不是善良之物，强欲是掠夺，是无视他人意志的豪取，正如涅尓瓦的火焰，隐藏于光鲜的外表之下的，是恶质的毒与诅咒。

虽然失之光明正大，强欲的火焰却也不愧它的赫赫威名。强欲即是强加的欲望，它的威力无可阻挡，难以抵抗。

火焰洪流浩浩荡荡地铺展开来，像是决堤的洪水，向四周漫延，所到之处雾气也随之被驱逐干净，露出了清净的世界。

这一击需要消耗诺雅峰值一半左右的存在之力，其威力几乎可以移平数个街区，「有翼者之怒」的滔天凶名，正是因为这无可匹敌的一击。

诺雅可不想玩躲猫猫，只要米斯奇还在酒店一层，就绝无生还可能。

只是，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诺雅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有这个前提存在，一切才会成立。

的确，要把空间扩大百万倍实在匪夷所思，回音测试也没有问题，但这只能说明“有问题”，而不能落实到“问题在哪儿”，恰恰是这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火焰并非无穷无尽，焰潮翻滚着冲出了数公里最终慢慢停息，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体力的蝴蝶，扑腾扑腾着倒栽在地。

日恒酒店占地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亩地，可现在能装下一打十亩地的火焰湖泊却连酒店大堂的墙壁都摸不着，更别提火焰之外无尽的灰白迷雾。

大多数人在掌握主动的时候，都会表现得激进，有时候他们会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但更多的是因此吃亏，在他们用力过猛的时候，敌人的铁拳就会不期而至，这致命的一击则会成为反击的开始。

诺雅沉默不语，第二轮交锋，她完败。

并非轻敌之过，只是双方掌握的情报存在压倒性的差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诺雅，注意上面！”

就在诺雅重整旗鼓之时，一丝心悸突然涌现，涅尔瓦的提醒紧接其后。

她下意识地扇动翅膀，侧身横刀招架，之间头顶灰白的迷雾如同沸腾般涌动，一个巨大的黑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眨眼见破开雾气，重重地捶在招架的刀身上，激起如雷轰鸣与层层气浪，诺雅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炮弹一般砸向地面。

那个巨大的黑影在空中略微停顿，竟然再次加快了速度，想要乘胜追击，不过蓄势的距离不够，比起先前的猛击，这次只能算是慢动作。

倒飞出去的诺雅被狠狠地掼在地面的火焰之湖中，一时间墨绿的火焰被巨大的冲击推开，露出了地面上乍现的苍蓝坚壁，随后焰潮回卷，正好重新回到涅尓瓦的掌控之中，她不再顾及消耗，张开自在法屏障，细密的鳞片爬满半球形的墨绿壁垒，迎向小山一样的黑影，在沉重的压迫感下，仿佛要一举托起整片天空。

嘭！

一声闷响扣在诺雅心扉，粗鲁地把她从暂时的昏厥中唤醒。

黑影停滞在半空，被涅尓瓦挡了下来，但代价也不小，就算把先前挥霍的存在之力再利用，储备量也从溢出下降到了三分之二左右。

至少还有一战之力，诺雅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有功夫看清，到底是什么袭击了她。

“这，这是一只拳头？”

诺雅不禁瞪大了眼睛，真是一只将近五个她那么高、直径也不输高度的大拳头，不过它并非血肉之体，而是由钢铁铸成，掉了漆的铁皮依稀可以看到旧时明亮的黄色涂装，关节处锃亮的球状零件，证明它只是表面有些狼狈。

同样的还有那粗壮的手臂，以及从迷雾中探出的箱形双腿。

“是磷子！不，这个压倒性的存在感，怎么可能！”

或许是它的出现打破了灰白迷雾的某种限制，涅尓瓦已经能感受到这个大家伙的具体存在了——它并非红世之徒那样的概念集合体，而是由存在之力制造的傀儡。

巨大机器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造物，早就有好事之徒研究过，其优缺点十分明显。

进一步讲，虽然它看起来很威猛，但很有可能并不难缠，这种复杂的结构体，往往智能低下，动作死板，而且还需要一个核心来源源不断地提供动力，这下连要害都藏不住了。

但涅尓瓦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因为傀儡，往往是可以量产的。

「败者之谜」

Part 1

诺雅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头昏眼花，直接飞起，沿着机械巨人的手臂冲向它的胸膛。

靠近这个巨无霸，锈蚀金属独特的腥味钻入鼻翼，苦涩而咸腥，像是诉说着几个世纪的痛苦和血泪。它想要抬手驱赶，但诺雅紧紧贴着机械巨人的臂弯，顺着它搅动的气流绕行向前，羽翼翻飞，刀刃起舞，交错的刀痕爆出一路火花与铁屑。

机械巨人是某位红世之徒的磷子，巨大的身体内储藏着大量的存在之力，因此「踟蹰之表」虽然能破开防御，但崩解的效果遭到了抵抗——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虽然加大存在之力的输出就能轻松斩断这条手臂，但是面对一个摆明了想打消耗战的敌人，每一分力量都应该慎重使用，斩击不是为了伤敌，目的在于与巨大的机械手臂保持安全距离。

机械巨人徒劳地甩动笨重的身躯，两只手臂猛地加速回环，然后试图跳起来甩开身边的小不点，但却被诺雅抓住机会，从背后穿过腋下，来到胸前，闪着寒光的直刀被迸发的火焰吞没，切豆腐似的插进了机械巨人的胸膛。诺雅潇洒离去，翠绿的火焰像是致命的毒素，从这小小的创口注入，将埋在巨人身体之中的能量枢纽引燃，炙热而妖异的光焰由内而外将这个巨无霸炸裂、肢解，顿时漫天尽是粘着翠色火焰的零件碎片和金属残骸。

这只是开始，迷雾被爆炸驱散，诺雅可以看到远处奔袭而来的成片成片的机械军团。它们大多数都是小不点，也就两个诺雅那么高，一群里混着几只数倍大小的，一起跟在几个大个子后面，冲在最前面的才是五只巨无霸——它们比大个子机械磷子要高上两倍，粗壮强健的体魄不输给被诺雅解决的这一只。

林林总总不少于数千的磷子军团，已经接近火焰的湖泊，这次诺雅总算有了显摆自在法的机会，火焰湖泊突然沸腾起来，像是被狂风推动，再次掀起巨浪，像一只遮天大手，重重地拍在机械军团的先锋们的身上，透过墨绿的火焰，可以看到那些磷子，先被重压碾碎了身躯，而后在几秒钟之内不断消融，最后不剩半点残渣。

不过，它们损失的也只是最小的那一批，其他的要么仗着海量的存在之力硬抗，要么直接变形，挂在大号机械磷子身上，数个小不点粘附在一起，圆脑袋和方身体一阵乱颤，不知怎么就成了一门炮台，加装在了大个子们身上；而那些不大不小的尴尬型号，一个起身高跳，团缩成球，被巨无霸一抓一把，像是天女散花般向着高空抛射，它们呼啸而上，俯冲而下，甚至带起一团团音爆云，可想而知，只要和它们轻轻擦到，定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过，它们落地后，也不会比这更好就是了。

很快，那些炮台也开始喷吐弹幕，人头大小的火焰弹几乎遮蔽了视线，而那些被抛到高空的“铁球”，有部分居然主动解体，四散的残片让诺雅好不狼狈，一时不察，就在大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创伤，顿时鲜血喷溅，让她险些再次栽倒。

浩大的攻势压得人喘不过气，而更多的机械磷子正源源不断地从视野尽头的迷雾中涌现。

诺雅挥舞着直刀，尽可能将飞向她的攻击击落。

“可恶，没完没了了！就算是大地四神也没这么夸张吧？”

大地四神是指四位强大的火雾战士，也是当今外界宿的管理者。他们的前身，都是先通过对天赋才能进行严格的修行，在提高了对"存在之力"的适应性之后再订立契约的古代神官。凭着漫长战斗历史和经验发挥出来的强大力量，说是无可匹敌也不为过。眼前的机械大军再翻个数倍，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诺雅低声抱怨，区区一个红世之徒，居然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得要消耗多少存在之力啊！

“等等，刚才我想到了什么？存在之力，海量的存在之力！对，就是这个！”

面对如此绝境，诺雅却是灵光乍现，“制作一个相同规格的磷子，大概要用多少存在之力？”

她指着那些小不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涅尓瓦沉思片刻，恍然道：“一个人类可以制造十只左右，而且它们每天的消耗，不会少于制造成本的十分之一。”

磷子毕竟是存在之力的造物，它们时时刻刻都消耗着存在之力来维持自己的存在，一旦供应间断，断然逃不过消失的命运，相比之下，红世之徒也好，红世之王也好，如果只是在现世自然耗尽存在之力，只会被遣返到它们的家乡红世，而不会有性命之忧，虽然他们每天的“食量”更大。

不算那些大家伙，光是数千个小不点机械磷子，每天的消耗就已经很惊人了，谁敢每天制造数十个火炬，保管他不出一周就会引来一群火雾战士，然后被凄惨得群殴致死。

光从维持如此的大部队的消耗来看，这嚣张的攻势就过于浮夸了。

巨大的空间，庞大的磷子军团，灰白迷雾——三者均有古怪之处，看似有所关联，但实际上却难以找到相通之处，真的只是敌人隐藏得太深，让诺雅难以直取要害吗？

诺雅踉跄着陆，空中无处借力，难以抵挡满天的“暗器”。先前的战斗中，她用火焰浪潮消灭了一大批磷子，但也因此远离了她创造的主场，所以她一边躲避越来越密集的炮火和碎片流矢一边向火焰湖泊移动。

看着远处奔袭而来的机械军团，本该是让人觉得四面楚歌的情景，却让诺雅的思路清晰起来。

终于找到原因了。

在迷雾展开之时，涅尓瓦就根据构成迷雾的存在之力，判断出「奇异神谕」派出和诺雅交战的，是一位实力较强的红世之徒。

对于能和红世之王中的强者厮杀的这对搭档而言，这是明摆着的轻视，但后来一连串的陷阱和算计，让诺雅步步失利，机械军团的出现，让诺雅举步维艰，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疑问：

对手真的只是一个红世之徒吗？

“一开始，我用声音来确定空间大小的时候，明明听到了回声，现在耳边充斥着爆炸和轰鸣声，却又听不见回声了。”

「有翼者之怒」赋予诺雅超人般的体质，听觉同样有所强化，让她能够在混乱的爆鸣中分辨出微弱的回声。可是为什么一开始可以做到的事，现在却做不到了呢？

因为真实的声音被替换了。

在否决空间扩大的假说后，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听觉被“欺骗”，也就是陷入了幻境，或者是中了幻术。

不要小看两者只差了一个字，但其含义天差地别。

幻境，意味着在其中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是从来没有发生的；而幻术，则是通过误导，造成五感或是认知的偏差，从而达到在某种程度上，对事实的误解。

如果身陷幻境，那诺雅根本不可能抓住对方的破绽，她只能看见、感知到，对方想让她看到的、感知到的一切，除非出现严重的逻辑错误，或是外力干扰，她绝无挣脱的可能；而幻术则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区别——对方能让诺雅看到、感知到他想要让诺雅看到、感知到的一切，但诺雅也能感受到其他没有被改变的部分。

敌人显然一开始没考虑到回声的问题，他是听到诺雅故意大声挑衅，意识到这一点后才加以补救的，这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重点不在于对方用了什么幻术，而在于这慌乱的补救措施，诺雅甚至可以想象，对方面带惊色，怀着“应该没被发现吧”这样的侥幸心理，加大了幻觉的覆盖范围。

这是个缺少实战经验的徒。他的行为不仅没能抓住幸运的尾巴，反而让诺雅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这就带来了矛盾。控制机械磷子的徒，组织的攻势富有层次，连绵不绝；而尚未开战前，利用人类营造先手优势，再用诱饵施以阳谋争取时间，其中的心理博弈和谋算也十分抢眼，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是身经百战，心思缜密之徒。

“两个徒，不，有可能还有第三个，原来如此，怪不得，要用到米斯其的「败者之谜」。”

红世之徒之间很少有合作，就算是共同对敌，也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顶多分散敌方兵力而已。这倒不是自大，而是大家的攻击都不分敌我，不同分属的存在之力之间又会相互干扰，合作不仅仅会误伤己方，还会削弱自己的实力，怎么想都是只亏不赚。

只是这一次，诺雅遇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灰白的迷雾承担起封锁视野，拖延时间的责任，也掩护了尚未暴露的其他两个同伙，他们不惜冒着被同伴误伤的危险，承担自在法威力下降的损失，还是选择了一起出手，这就说明有合作带来的优势明显超过了减益和削弱。

不，不只是这样。

诺雅露出轻蔑的笑容。

他们不是不想独自迎战，而是只要分开，就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也许这么说还不够明确，应该换一种方式来理解——只要他们分开，就会出现无法弥补的、足以致命的缺陷。

涅尓瓦默默地撑开屏障，墨绿的灼炎焚尽来犯之敌，只有那些机械巨人，它们用硕大的拳头轰击着，诺雅横刀直立，指尖轻抚刀刃，潋滟的寒光中，倒映着她满是杀意的眸子。

“搭档，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诺雅苦笑着摇了摇头，搭档一如既往的可靠，她只好手刃敌徒，以正「强欲暴君」的凶名。

没错，对方要弥补漏洞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正站在日恒酒店一楼的大堂里，隔着封闭了视觉的迷雾，就在那个一步都不敢动的家伙附近。

扩大的空间也好，机械军团也好，火焰湖泊也好，一切矛盾，就在这个差点被吓破胆的红世之徒手里。它们，包括了诺雅眼中的一切，甚至是消耗的存在之力，挥舞「踟蹰之表」的力气，甚至是每一个动作……全都掺杂了谎言。

如果涅尓瓦没有建议最快速度突破，那么诺雅就会被关在迷雾的牢笼之中，受限于幻术，在无尽的磷子的骚扰下，面对「奇异神谕」的杀手锏，那必然会是一把捅进心脏的致命利刃。

然而，事物是存在极限的，也许自在法能够实现一切匪夷所思之事，但人类也好，徒也好，他们的思维却是有限的。幻术也是一样，面对能够扭曲现实和认知的自在法，很多时候连怎样落入敌人彀中都难以察觉，但设置陷阱，制造幻觉的自在师却也并非无所不能，诺雅的机动，从酒店高层直接冲到了使用幻术自在法的红世之徒身边，为此，她面对的是更强大的幻术控制，但也甩开了「奇异神谕」的必杀一击。不管「奇异神谕」派出了多少徒，它们已经因为诺雅几乎是任性的行为而被迫分散，被分散的徒也会感到慌乱，慌乱则会露出破绽——无疑，反转战局的契机就在眼前。

是震动，也就是地面传来的震感，诺雅在落地的那一刻，就察觉了不妥，直到正面迎击机械磷子大军，她才完全确信了这一点。

就算是最小的机械磷子也要比诺雅来得高，这样的块头，又满是金属零件，体重少说也有半吨，那些大一号的就得有几吨重，更不用提动辄五六十米的巨无霸了。这种吨位的怪物，跑起当然是大地震颤、土石奔腾，实际上，诺雅脚下的确传来了丝丝震动，却是连三级地震的震感都比不上。

更重要的是，唯有右后方，空有声势浩大的机械军团，但地面传来的震感，没有一次能和这个方向的机械巨人的脚步对上号的。

致命的破绽，不外乎此。

今天是一如既往的晴天，蔚蓝的天空，捎带着几缕白云。

十月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大好风光，当她的目光转向屋内，尤其是身前的桌面上堆积成山的书简文报时，不由得露出苦色。

今天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多。

但这一定不是最糟糕的。

十月瞥了一眼桌角的小钟，镂空的表盘上，时针与分针很快就会走向直角。九点整，服侍陛下的内侍统领就会来这汇报，一想到这一点，十月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

自从帝国宫廷内务总长以来，每天九点就是噩梦的开端。通常来说，内侍带来的是帝都某些角落里的“损毁报告”或是“扭曲报告”，偶尔也会有波及一个街区以上的“中等异常报告”。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她反而要担惊受怕，那位帝王说不定就会爆出个大新闻，至于夜游出行，到大臣府内“突击检查”，根本不算个事。

“总长，总长大人！总长大人！出大事啦！”

声音断断续续，气喘吁吁，像是每一个音节里都装满了紧张和慌乱，随着主人急促的脚步晃荡着，随时会溢出来。

果然，那个倒霉丫头又有坏消息了！

十月脸色发黑，系在腰间的玉珠串都打起了摆子，发出“滋呀滋呀”的摩擦声，让人听着牙酸不已。

内侍统领一共四位，分别是青玲，青琏，青珑，青琅，按月分别轮换负责皇帝的饮食、起居、出游和乐理，当值起居的便是当月的大统领，这个月正是青玲当值。

不知为何，每次轮到这倒霉丫头负责的时候，陛下就特别容易出事，几天前，十月一觉醒来，窗外就飘起了“缤纷”大雪——满天都是七彩纷呈的冰淇淋和雪糕，不少人还被偷偷混杂其中的冰砖冰棍砸进了医院，好在没有死亡事件。

不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十月也是忙得筋疲力竭，还好生活在帝都摩恩斯的虚界子民习惯了隔三差五的异常情况，否则处理起来更加麻烦。

虚帝，也就是虚界唯一的至尊，它拥有着难以言喻的伟力，光是下意识的思觉，也会被它的力量，把虚幻之物化为现实。

十月知道，陛下仅仅造成天气异变，或是建筑、道路损毁，或是改造地形，已经是它时刻控制的结果了。为了消除这份伟力带来的影响，它只能尽可能不去思考，只是像记录仪器一样，去“看”这个世界。

可是，但凡拥有意识的事物，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妄，都无法逃离对自我的思考。

它能够把主观的思维舍去，但对于下意识里的自我认识却无能为力——如果否定了自我的概念，那就没有能够约束“力量”的方式了。帝都的异变，仅仅是潜意识的认知，溢出表层的显现，更大的变化发生在虚界边界处，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个世界在它下意识的思考中生灭。

仅仅因为知晓某物，便会在某处创造它，仅仅因为片面地了解某物，便会在某时改变它，仅仅因为喜爱某物，世界就会涌现它，仅仅因为厌恶某物，世界就会毁灭它。

对于承载着从世界诞生之前，到毁灭终焉之后一切存在的六大至理之一，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十月定了定神，连眼皮都没抬，装出一心处理公务的样子，风轻云淡，镇定自若。

皇城内务总长是不能露出怯色的，她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即使天崩于面前，也要谈笑自若，把一切麻烦从容不迫地解决。

当然，“一切”指的是工作内容，仅限于为陛下“分忧”。

“何事喧哗？成何体统！”

十月板起脸，神情肃然，瞪得门口气喘吁吁的少女手足无措。

虽说她本来就已经十分慌乱了，但想必是自己的高大身姿让她明白了内务总长的威严，十月暗自得意，苦练的演技还是那么管用。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青玲双眼泪汪汪地看着十月，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我有这么强的威势吗？居然吓哭了？十月有些纳闷，以前这倒霉丫头不是还天天嬉皮笑脸地和我报告哪位大臣家又遭灾了来着？

“说吧？”

这是一章番外，根据名字就能知道是谁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