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到海边，沿着空无一人的海岸散步。景色不是欢乐的，但也不悲伤，而是美的。深蓝色的天空中，散布着一朵朵比深钴蓝的基本蓝色还要深的蓝色云朵，以及另一些像银河的蓝白色的、比较明快的蓝色的云。在蓝色的深处，闪耀着星星，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玫瑰红色的，像珠宝一样，比巴黎的星星还要明亮。海是一种很深的群青色。
————文森特•梵高

镇楼图为文森特•梵高的《星空》，注意事项在第三楼

1.本文根据梵高生平事迹改编，主角是虚构人物。
2.本文腐向，不能接受者慎入。
3.文中会有较大尺度的描写，等级为PG-13，即不适宜13岁及13岁以下读者阅读。
4.未见tbc或end请勿插楼（虽然我不认为这篇文会有什么人看……）

病中日记一

我病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大概三个月前，我还住在我那间黄房子里。黄房子不大，两层，楼下是画室，光线很好，窗户外是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里什么花都有，一年四季，我从来不愁外面没有风景。

阿尔是个好地方。是的，我应该在一年前就从巴黎搬到阿尔这里了。我来到阿尔的时候，这里刚好下了一场雪。天气有点冷，但是风景很漂亮。短短的枝桠从雪中伸出，农民从田野上走过，远处是几间颜色鲜艳的房屋。

我对自己说，就是这个地方了！就是这个地方！这种兴奋不同于喝酒后的兴奋，加歇医生，你是知道的，喝完酒后，头脑迷迷糊糊的，仿佛一切烦恼都没有了，就像天使在你的脑门吹了一口气，可是醒来之后，那些曾经以为忘记掉的不开心又会像潮水一样涌回来，就像一个弹簧，你压下去，它只会更猛地弹回来。我们忘不掉的，喝酒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问题那么多，解决不了的时候，逃避或许比迎难而上要好得多——或许我又在自欺欺人。

我曾经有几次，在阿尔的餐厅里喝醉了酒，被服务员赶出来。街灯零星几盏，惨白惨白的，路上的行人总是瞎了眼，老撞在我身上。我和那些不礼貌的人打架，有时会有几位好心人抬我回去。我说我的房子在街口的花园前。其实那时我还没有租下这套房子，那些送我回家的人和我一起被房东老太婆赶出来。我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花园旁，阳光暖暖的，花也开得很漂亮，可我却冷得打颤。大脑像灌满了泥浆，胃里翻滚着又咸又酸的海洋。

我吐出来，乱七八糟的一坨颜色——不好看。我为了能让自己吐出好看的颜色，往嘴里塞了几支颜料。我最喜欢红色，我将它从颜料管挤出来，就像挤出一颗小太阳。我吞下这颗太阳，又吐了出来，吐在花丛中，压弯一支鸢尾花。那画面很美，我支起画架在旁边画画，画下这支鸢尾花，画下我五颜六色的呕吐物，画下一抹红——是真正的太阳洒下来的，它总让我想起一些又暖又冷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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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日记二

今天我的身体状况很好，大脑是燃烧过后灰烬般的冷静。我画了很多幅画，不止是阿尔的景色。从医院的窗户望出去的风景其实颇单调，只有那变化莫测的光线，难以捉摸的云海是值得称道的。我画的是伦敦，记忆中的。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正是伦敦的雨。

伦敦总是下雨，湿答答的，水气能钻进人的骨髓里。在伦敦生活自然没有在阿尔时的舒适。我那时没钱，只能租一间靠近工厂的破旧房子。工厂喷出的浓烟像一朵朵厚厚的云，矮矮地飘在小区上空，我得时刻注意关闭窗户。

然而，那窗户也是脏兮兮的。隔着脏兮兮的窗户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画出来的画也是灰暗一片。那时也不觉得灰暗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一开始教给我的技法就是以灰色为底堆叠出层次。

他是我弟弟的朋友，是一名画商，在海牙的绘画学校学过画画，是一名荷兰人。我还在伦敦画廊工作的时候经弟弟的介绍认识了他。我早年的脾气不是很好，像一座火山，坚持着自己认为有趣的事情，不按客户的要求收购画作，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后来被赶了出去。我不敢回家，怕被父亲责骂。弟弟偷偷寄钱给我，但是那时他的生意也不过是刚刚起步，赚的钱不多，寄给我的钱完全无法支撑我在伦敦生存下来。我凭着之前的一些积蓄，在伦敦死死撑了三个月，然后打算灰溜溜地回家。这时，他收留了我。

我精通英法德三语，而他只会英语和荷兰语。他当时想调到法国巴黎总部工作，请求我教他法语，作为报酬，他邀请我搬到他家里住。

那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和其他楼房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却依旧显得很孤单。它共有两层，楼下出租，楼上一间卧室，一间工作室和一间被逼到角落的厨房。卧室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张单人床，四周是裸露的水泥墙。我住在他家的时候，只能两人挤在那张小床上。我们抱着睡，有时穿着衣服也觉得挤，只好脱掉衣服赤条条地上床。我俩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单人床会因为过大的摇晃幅度而垮掉。释放时也不太舒服，他曾经以为自己那方面出了问题。既不是异性恋也不是同性恋听起来是一件比没有钱更糟糕的事情。后来我们移开了床，躺在地上做，我俩都比平时激动了很多。他甚至弄疼了我，我又疼又快乐。

不过那样的事情不可以过多尝试。伦敦太湿冷了，被褥铺在地上，寒气能透过被褥浮上来，渗入骨头里。

我画了这间小房子里的这间小小卧室，他坐在床上睁着一双透亮的蓝眼睛看着画外的我。

我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我想吻他。

病中日记三

加歇医生，感谢你能抽时间阅读我的日记。

人一旦开始回忆往事，就容易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你曾说过记录、喝酒以及画画能让我平静下来，但事实上，我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我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三项任务。昨天我写了一篇过长的记录，虽然你不满意我过多地提及自己的往事而不是现在的身体状况，但是我认为有些事积压在胸口实在是不吐不快。我现在也仍然很想他，甚至想做爱，只和男人做。不过说实话，阿尔的女孩很漂亮，但是男人则差劲多了。

今天阿尔也开始下雨了，天空灰蒙蒙的，没有我想画的景色。我喝了一点酒，没有醉，头脑清醒得仿佛我从来没有疯过。或许是窗外吹来的冷风正在不断地刺激着我的大脑。天气变冷了，我得取出我的红毛衣穿上。

病中日记四

昨天我的状态很糟糕。脑袋像被塞入滚烫的开水里泡过，又痛又胀。我喝了一点酒，找不到红毛衣，呕出一条河，砸烂了很多东西。

一只恶魔住在我的体内，它狂躁、不安、愤怒，要我咆哮，把我撕裂。死亡不是冰冷的墓地，是火，将美好的痛苦的洁净的肮脏的一并燃烧殆尽。

我感到抱歉。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画的画卖不出去，说的话又大多疯言疯语，写的故事更不会有人看吧？可是在人世走一遭，却什么也没能做到，空留一腔愤怒，偶尔我也会觉得很不甘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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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日记五

加歇医生，你注视过深夜的天空么？

那是一块深蓝色的天鹅绒，甚至可以说近乎于紫了，深浅不一的云朵扭卷着，是天鹅绒上的皱褶。星星是点燃的白蜡烛，随着风忽明忽暗，并不清冷，反倒染着几分暖暖的淡黄。月亮像女人的脸，银色的光辉是她脸上的铅粉，淡灰的疤则是脸上铅粉掩盖不住的坑洼。

这样的夜，又肃穆又哀伤，和我在康沃尔郡里所见的大不同。康沃尔郡的夜啊，过于黝暗，空中飘着海风的腥味，绘画时绝对不能忘记这点。星光也不如阿尔的柔美，它带着一种磨砂般的粗糙质感，像是在瓦罐上画出来的一样。月亮常常隐没在滚动的云后，犹如躲在门缝里偷窥的眼睛。

暴风雨来临前的夜就更鬼魅恐怖了。我当时住在一间杂货铺的小阁楼里，只有一扇略比巴掌大的窗。那时，我离开了伦敦，身上几乎没有钱。弟弟知道了我和他之间的恋情，气得发抖，断开了给我的资助。弟弟甚至到画廊告发他的行为，说他诱惑了我。他被赶出画廊，被迫早早跑到法国巴黎谋生。他说，巴黎是个色彩斑斓的都市，能容得下所有的颜色。我为了节省费用，来到康沃尔郡。离别前，他送了一件红毛衣给我，澳大利亚羊毛织成，这花费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他说啊，康沃尔靠海，冬天里若没有足够保暖的衣物，我可得挨冷。

红毛衣穿在身上真暖啊，就像怀里揣了一个小火炉。在康沃尔郡的日子里，困扰我的问题是如何用少得可怜的钱既买到能填饱肚子的面包又买到足以支持我继续画画的颜料。这是一个没有解的题目，最后我只能在两者中取舍。我的选择让我在夜里常常饿得睡不着。饥饿感灼烧着我的胃，肚子里像煮了一锅沸沸腾腾的汤，冒出的泡泡涌到喉咙处，让我呕也呕不出来。每当我被饥饿折磨得快要发疯的时候，我只能不停地画画。那时，画画无法让我冷静，只会把我拖入一片混乱中。然而，恰恰是那混乱能让人忽略现实的痛苦。

暴风雨来临的那一晚，我一如既往地被饥饿折磨得无法入睡。我从床上爬起来，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望向窗外，连灯都不开。这时，闪电从云端劈下来，照亮了我的画布，照亮了村庄里的房舍，照亮了远处汹涌的大海。我画下来，在交接不停的闪电下，雨点洒进来，落在画布上，晕开色彩，那也是神的启示。

加歇医生啊，你看过卡拉瓦乔的画么？他总是喜欢在几乎阴郁的黑色背景中开启一点点光。我最爱他那幅《圣保罗的皈依》。保罗在马上摔下，一瞬淡淡的光打下，浓得化不开五指的黑被撕开小小的口子。神啊，总是不语。

有时我会想，在康沃尔郡暴风雨的那一夜里，我是不是也得到了神的一垂眸？那闪烁不停的光像古希腊神话里英雄挥刀时的银辉，它劈开黑夜，劈开天空与大地，劈在我的眸子里。然而，我没有顿悟，错过了那仅有的救赎。

病中日记六

加歇医生，失眠症确实困扰了我多年。这或许是在康沃尔郡时就开始的了。那时我因为饥饿常常睡不着，即使后来我向它屈服，买了面包来填饱肚子，我在夜晚仍然辗侧难眠。不过比起饥饿，失眠还不算太难熬。在康沃尔郡的日子里，我对他的思念能冲淡夜的黑，在黑夜里画画也成了新的习惯。没了颜料，我便画素描。画狭窄的小阁楼，画瓶瓶罐罐，画隔壁家肌肉虬结肤黑如炭的男主人。这些素描后来在巴黎卖得比我的油画还要好，真是讽刺。

在康沃尔郡呆了半年后，我就被弟弟接回伦敦。不过就算回到伦敦，失眠仍在持续。当时我住在工厂旁，高高的烟囱喷出浓浓的黑烟，即使我紧闭窗户也阻挡不了它们的入侵。我白天坚持到外面写生，夜里则因为吸入过多的灰霾而咳得全身抽搐。伦敦里的人们啊，有着铁一样的肺！——这可不是虚言。

后来我去了巴黎，失眠依旧断断续续地困扰着我。不过我在巴黎的日子实在是太开心啦！我无暇顾及这个。他在巴黎成为了一名画商。我在康沃尔郡画的画经他的手卖出了不少。赚的钱虽不算多，但足以使我的生活好起来。他每个月还会给我100法郎，再加上弟弟给我的生活费，我富裕到能在塞纳河畔租一间大大的房，楼下则是一间鲜花咖啡店。

来到阿尔后，我的失眠却变得严重了。真是奇怪呀，明明我在阿尔的生活比在巴黎还要好。我只好日夜不停地画画，如在康沃尔郡时般。深夜时分，我躺在床上，思绪如一匹出生的马犊，跌跌撞撞地磨蹭着我的大脑。现在我吃了那些药，睡眠不敢说太安稳，但至少能入睡了。

目前，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在好转。加歇医生，我想你能从我的记录中看出这点。现在我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冬天。我依旧找不到我的红毛衣。阿尔还在下雨，天气越来越冷，我要尽快买一件新的厚外套来御寒。

但是啊，加歇医生，我还是舍不得那件毛衣。那可是他送给我的礼物。如今他在巴黎娶了一名画廊老板的女儿，有了两个孩子，把自己忙碌得像一只陀螺。我多次写信向他描绘阿尔的美丽风景并邀请他来阿尔玩，他每次都回信说一定会来，但一年过去了，我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家庭给了他体面的地位和不菲的财富，但同时也绊住了他。

红毛衣是我剩下的唯一想念了。

病中日记七

他爱我么？加歇医生，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们都不是彼此唯一的情人。彼时，我俩还呆在伦敦，他不只是和我发生了关系，还和一位画商来往甚密。他晚上和我做爱，在唾液的粘糊中学会法语迷人的小卷音；白天则和那名画商厮混，在肢体交缠学会商业谈判的技巧。若说我俩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我们从来不向对方隐瞒自己的情史。

我在康沃尔郡乏善可陈的日子里也有过两名情人。他都知道。一名是夜间咖啡厅的女仆。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同时也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她最美的是她那双忧郁的眼睛，像湖。她说，只要我和她做爱，她就答应帮我垫付一杯咖啡。不过我通常因为饥饿，身体没有什么力气，和她做到一半，就软了下来。那时，她就会在我肩头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那情景，也很美。后来我画了很多幅关于她的画像，其中一幅送给了她。她一直都帮我垫付咖啡。

另一名是隔壁家的男主人。他是一名搬运工，肌肉硬如岩石。我常在海边写生，见过他几次，看懂了他眼中的暗示。我和他在荒原上的巨大灰色岩石后面做。他压着我，粗鲁地贯穿我，他的武器又粗又长，直顶到我的肠子。很痛，我根本无法释放，但是他填满我的时候，能让我暂时忘记饥饿。

我也画了他的素描，还不忘强调他的男性骄傲。这幅画寄到巴黎，是最早被卖出去的。巴黎的贵妇们爱这种野兽。

噢，巴黎！没有人能在这个热烈的都市里洁身自好。在我混乱的情史中，巴黎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章。他也不例外。我在巴黎和他重逢时，他已经订了婚。但是他仍然和很多画家关系不错。我见过他的一位少年情人——简直是卡拉瓦尔笔下的酒神。那位少年最擅长用高明度的蓝和黄画娇美的鸢尾花。每一朵花仿佛都是少年情动的姿态。巴黎艺术圈经常举办各种沙龙，应邀参加的除了画家、诗人、作家、音乐家还有一些商人和一些贵族。大家明面上都穿得整整齐齐，但在幕后都会搞在一起。我在一场画展上认识了一名钢琴少年。他在画展上弹奏，我为他翻谱。在对视的瞬间，我们都确认了彼此。我们在杂物间做，他上我的时候激动得像雏儿，但是当我的手指挤入他的臀瓣时，我感到他的甬道很滑，但有点松，不像是处子。不过这倒让我省了不少力气。在巴黎，做人最需要懂得的，就是享受。受困于欲望，臣服于欲望，沉湎于欲望，这些都不再是可耻的事情。

我说过，在巴黎的那段时间是一段快乐极了的日子。

病中日记八

梅毒？不不，加歇医生，年轻时永远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问题。不是不怕死，而是觉得死亡很遥远，遥远得就像天上的星星，即使它在冷冷地嘲笑着我们，我们也可以选择无视它。年轻，永远都是贪恋现在憧憬未来的，不是么？痛苦不必在乎，还有未来；爱情不必在乎，还有未来；金钱不必在乎，还有未来……我们趁着年轻透支生命买了一张又一张通往极乐的门票，梅毒是利息吗？不，利息远没有这么简单。在我们自以为能活成一条河流，能淌过嶙峋的巨石，淌过甜美的肉体，淌过一年四季数不尽的无眠夜晚时，我们正在偿还，每一笔借款，我们有意或无意欠下的。当我们察觉以前的债务乘着利率像雪球一样向我们砸来的时候，不再年轻的我们不得不承认自己肉体凡躯，不得不向生命里最深邃又最简单的秘义投降，不得不……承受这一切，用余生的代价。

病中日记九

加歇医生，你认识那名金发少年吗？看上去十五六岁，蓝眼睛，今天蹲在花园旁嗅一朵欧石楠。脸上有一种热烈又专注的神情，混杂着孩子般的天真。——这让我想起初见他的时候。

当时弟弟带我参加伦敦新晋画家举办的画展，他也在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鸟，背景是枯黄的稻草堆。他那时二十出头，留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喜欢一些灰暗落败的东西，眼中的色彩很简单，就是一点点蓝加一点点忧郁。那时他喜欢收藏一些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但自己又很喜欢的画。他很穷，所以得和画商做爱来赚点外快，他又很执着，从来不会因为时代的潮流改变自己的美学。他没有画画的才能，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培养他认为有才能的我，当我无法达到他的期望，他又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我培养另外的画家。他用最世俗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认真又专注，热烈且单纯。他坚信他的美学终有一天能流行于这世上，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世俗、偏见、贫穷都不是阻挡他前进的理由。

爱情也不能。

拥有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的少年会是另一个他吗？

我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曾见过他了。我想吻他，替代品也可以。

加歇医生，求求你告诉我那名金发少年的名字吧！

病中日记十

加歇医生，今天他寄来了一封信，寄来150法郎，还寄来了一件红毛衣。新的红毛衣，但依旧是澳大利亚羊毛织成。他在信上说，我去年圣诞到他家做客，因为走得太匆忙所以把红毛衣落在他家了，他见那件红毛衣太过破旧，所以买了一件新的给我。

我展开那件新的红毛衣，像摊开一颗被解剖开的滚烫滚烫的心。我仔细检查它。它没有我在康沃尔郡的日子里熏上的海腥味，也没有我饿得发晕经过窄门时被钉子勾烂的线头。它崭新、洁净、光滑。它让我想起他在巴黎的新家。坐落在温馨的小区里，绿化很好，即使在冬天景致也很漂亮。三层楼，红墙灰砖，很俗但是很热情的颜色，屋内有暖暖的火炉，根本不需要我穿着红毛衣。我将外套脱下，热，又将红毛衣脱下，身上剩一件松垮垮的衬衣。我将袖子挽到手肘处，他的妻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裙从房间走出来，他的大儿子跟在母亲后面，继承了他乱糟糟的红发和美丽的蓝眼睛。不过，他现在的红发可没有乱糟糟。他把它们很熨帖地梳在后面，穿着很整齐的西服，笑得很开心。我也笑，那是一种恍惚的笑，仿佛眼前的景象都是虚幻，我和他还住在伦敦的小房子里。圣诞节到了，房间冷得要命。我们像往常一样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盖一张不算薄也不算厚的被子。他抱着我，在我耳边哼着歌，那首歌谣就是圣诞礼物。太过温暖会令我坐立不安，好像过去痛苦的岁月都被淹没了，我逃出来，像飞蛾扑火般仓促地逃回我认为的真实中。然而，我在雪地里还是踉跄了一下。我抬头恰好能看见他家里二楼窗户透出明亮的光，像圣诞夜里一颗坠落在凡间的星星。那是我无法碰触的。

他在信上还说，他的第二个儿子今年满三岁了，希望我能画一幅画送给他。

我想不出我能画什么，阿尔最近的风景好看得有点无聊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喜欢风景画。我想了想，决定画一个圣诞老人。圣诞老人留着蓬松的白胡子。胡子里长满了春天的花。天气不像冬天那么冷，所以他脱下了红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红毛衣。圣诞老人去了伦敦，去了巴黎，去了世界很多地方，他的衣服多有磨损，上面都是他行走过的地方留给他的印记。他很珍惜那件衣服，它暖暖的，即使上面长满大大小小毛球。他送了很多礼物给其他人，但是这件衣服是他收过的最好礼物。

不过他忘记这件红毛衣是谁送的，也许是一名落魄的疯疯癫癫的画家，画在纸上，想送给自己，却不小心送给了他笔下的人物。

全文完（完结得太仓促了）

当时完结得太仓促，又因为是活动文，所以后来也没有修改，现在申精成功，立即着手改结尾。5月11日替换原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