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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落户
隔日，吕临将查得的情报呈与卫庄。
果然是卫家与宫里那位通了气，否则扶苏怎的偏偏挑他不在京时出了宫，又巧遇了卫瑾？
卫庄冷笑，将卫瑾之事交与吕临去办。想到三月的春闱，又将白凤唤来吩咐一番，这才起身去寻盖聂。

班大师这两日又画了些改良后的农具图纸，盖聂正吩咐墨尹去置办。去年新添的牛骡牲畜怕是到今年秋日才能下地，春耕大多还是得靠人力。

墨尹离去后，盖聂拿过库房的册子翻看。下月扶苏及冠得寻件不错的贺礼，三月颜路大婚，添妆的物件儿也得备齐了。说来两人也半月未见，不如明日将兄长邀来王府一绪。
盖聂一目十行圈了不少物品的名目出来，待整理好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卫庄来的路上正遇着茯苓给盖聂送茶点，顺手接了过去。这会儿到了书房见盖聂在忙，将手上的托盘放下，又给盖聂倒了杯参茶。“宴清在忙何事？”
“在整理给兄长添妆的物什。”盖聂伸手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今日无事？”
卫庄捻了快云片糕递到盖聂口边，待他咬了一小口便将剩下的一口吃了。“方才白凤跟我提了成亲之事，我想着宴清总归要为颜路添妆，也不差盗跖那一份。”
盖聂闻言了然，“日子可定下了？”
卫庄将他的手握住，就着茶盏喝了一口。才道：“还不曾，白凤这边吕临会操持，只盗跖孑然一身，还得劳烦宴清费心。”倒不是卫庄好心，只是白凤追随他多年，总不能叫属下寒心。
这些倒是小事，只盗跖的身份有些尴尬，还顶着大祁十大要犯的名头呐。只如今大祁正修订律法，对户籍管理的极严，此事还需谨慎。“稍后我问问盗跖本家姓名，再将他落户到镜湖医庄，也算是有个身份。”
卫庄摇摇头道：“此法不妥。”思索片刻又道：“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待宴清问了盗跖，我再说与你听。”
盖聂点头应了，下晌便寻了盗跖去问。
盗跖想了半晌才道：“我听师傅说似是姓刘还是柳来着？”
白凤插口道：“姓柳！”
盗跖回头去看白凤，“你怎知是姓柳？”
白凤睨他一眼，“你背后有片柳叶的刺青。”
盗跖耳尖红了红，嘴硬道：“那不会是姓叶么？”
白凤凤眼微挑，“那怎不随便刺片叶子，为何偏是柳叶？”
盗跖语塞。
盖聂心中好笑，对卫庄的人选也有了底。果真夜里说起此事便是盖聂猜的那般，落户到柳太医族中，对外便说是新收养子。
卫庄不喜端木蓉，赤练又只善毒。身边没个可靠的医者终是不妥。若将盗跖与柳乾坤攀扯在一起，倒是好事。柳乾坤医术不差，人又圆滑，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白凤身上有差事，不宜久留，日子便定在二月初六，算算也就八九日的功夫。好在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掬什么规矩。
盖聂第二日邀了柳乾坤去户籍处为盗跖办理户籍。他本就管着此事，再加上柳乾坤亲自过来，事情自然顺利。户籍上记了柳跖二字，名字倒也雅致。

待此事了了，盖聂便向户部尚书递了辞呈。尚书大人倒是好说话的紧，怕是巴不得他早些离去，好不再终日提心吊胆，怕他有所闪失。
晚间盖聂同卫庄说起此事，卫庄倒是意外。“好好的怎的就辞了？”

盖聂抿了抿嘴唇，“我手上的又不是多要紧的差事，近日又忙碌，辞去倒也松快些。”
卫庄见盖聂面有疲态，想他近日许是累了，便将人揽起抱坐在腿上。“你只记着切莫委屈自个儿，其余随心便是。”
盖聂闻言点头浅笑，“多谢重之！”
卫庄将人抱紧了，“该我谢你才是。”
盖聂抬眼看他。
卫庄与他对视片刻才道：“我这一生杀戮太重，本该孤独终老，不曾想能遇着宴清。想这天下除了你，谁能于我比肩？”
盖聂将右手覆在卫庄手背上，低声道：“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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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夜问斩之后，受牵连的官员杀的杀贬的贬。光是被抄没出来的金银玉器价值便不下千万两，国库一下子充盈不少。扶苏又惊又怒，朝廷是养了一群怎样的蠹虫？如此更叫他坚定了推行新政的决心。
只大祁现下资源匮乏，如何为百姓募得更多温饱之物确是犯了难。
倒是李斯进言，说可派使者出使他国，拿金银瓷器去换，还怕换不来粮食。
扶苏思量过后觉着可行，立即着尚书省拟定章程，不等过完正月，各路使臣便出了京。这是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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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白凤盗跖大婚之日，盗跖自有了户籍便住进了柳家。柳乾坤家中只有两个女儿，早已嫁人。柳夫人忽然多了这么个养子倒是高兴，加之盗跖能说会道把柳夫人哄得高兴，只几日便得了不少好处，衣衫饰物更是添了不少。别说，盗跖装扮好了少了些痞气，倒像个被宠坏的富家公子。
嫁衣是头天才赶制出来的，大红的衣衫下摆绣了并蒂莲花。新房也收拾出来，只等新人入住。
二月初六一大早白凤骑了高头大马去柳府迎亲，刚到门口便见盗跖从门里冲出来。“白凤，她们要给我画成猴屁股，快救命啊！”
白凤瞧盗跖身后跟着一群嬷嬷婢女，手一伸盗跖便上了马背。白凤回头冲柳乾坤点点头，催马便冲了出去。
帝京的百姓又惊了一把，这宁王府的人成亲怎的都不按常理啊。
新房就设在原来的碧涛苑，不过改了名字叫凤羽轩，是卫庄亲笔提的字。
新人一到便拜天地入洞房，热热闹闹一整天。
盗跖第二日醒来还晕晕乎乎，就这么成亲了，好像昨日在婚宴上还瞧见蓉姑娘来着。
端木蓉昨日的确来了，只她递了礼便走了。自个儿钟意的早已嫁人，钟意自个儿的今日成亲。唉！果真是命么？

白凤待盗跖回了门，便领着人南下了。临走柳夫人还抹了把泪，硬是塞了不少东西叫二人带着。来时二人两手空空，走时竟是装了十辆马车，生生拖了一倍的路程。

第四十章：毁容
白凤两人婚事已毕，扶苏的生辰也到了。皇帝及冠理应大办，只是苦于扶苏是个穷皇帝，只得一切从简。
盖聂向来对这些不上心，也只选了个不差的物件送进宫去。
时至二月，春耕迫在眉睫。如今国库有了些余钱，扶苏早就吩咐下去，这些银子全部都有去处，户部那些人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帝京地处大祁北方，方圆几个省气候偏寒。冬小麦要到五月（农历）才能成熟，此时只能种些玉蜀黍，以及青菜、瓜果。
盖聂如今只用管着那几个镇子就好，庞杂的事又有吕临、墨尹料理，他只动动嘴就成。
下月张良颜路都要下场，盖聂也不想去打扰颜路。这几日便读书练剑再看看账册，打发时日。
今年卫庄要在江南一带置几倾地种稻谷。往年百姓一年只种一季稻，北方便算了，可南方气候炎热，若能种上两季，每年便可多收不少粮食，百姓何愁无米下锅。
说来此事若成了还得给盗跖记一大功。也是他无意间嘟囔了句北方太冷，冬季不如南方住着舒坦，连稻米也比那边晚熟几天。盖聂听了便有了想法，与卫庄一说两人当即便定了议案，只待年底便可见成效。


卫庄深知此事若真成了，不单对大祁百姓有利，对他自己而言，好处也多不胜数。他这人从来防备心极强，扶苏表面看着对他还算恭敬，实则从未放下戒备。有朝一日若撕破了脸，他总得有些保命的家底。
只是盖聂一直不相信扶苏会对他出手，或许盖聂知道扶苏不会容他，却还是不愿他与扶苏交恶。
卫庄心中冷笑，盖聂还有这天下他都不会放手。究竟鹿死谁手，俺们且看且待。
二月底，班大师向盖聂辞行，他已在帝京待了月余，也该回去了。盖聂亲自收拾行李将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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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卫庄一早便进了宫，歇了大半年也该给自己找点事做。
御书房内。
扶苏听了卫庄的提议倒是仔细斟酌起来。卫庄说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如今朝廷又是用人之际，想谋个差事为朝廷出力。扶苏思忖间暗自瞧了卫庄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便道：“皇叔拳拳之心，朕心甚慰。过段时日派出去的各路使臣便要陆续回来，皇叔不如去礼部吧，也替朕好生款待各国来使。好彰显我大祁国威。”
卫庄勾唇应道：“诺！臣定当竭尽全力。”
扶苏正待说什么，赵高突然进来，见着卫庄先行了礼，又对扶苏道：“陛下，瑾妃娘娘出事了。”
扶苏闻言一惊，“出了何事？”
赵高犹豫了一息，“回禀陛下，今日瑾妃娘娘去给太后请安，不想凤仪宫婢女不慎撞到娘娘，娘娘离炭盆近了些。”赵高顿了下，接着道：“脸上被炭火熏着了。”
扶苏闻言一惊，便想回头去瞧卫庄，却生生忍住了。他攥着双拳低声道：“今日就不留皇叔用膳了，皇叔早些回去吧！”
卫庄勾了勾唇角，“诺！”

扶苏言毕先出了御书房，路上又吩咐赵高去请御医。
赵高忙道：“已经去请了，只是此事出在凤仪宫，陛下还是要仔细斟酌才好。”
扶苏“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凤仪宫殿内跪作一团，新晋的宫妃坐于两侧，郑太后端坐在上位。她今日梳了个流云鬓，面上浅浅施了一层脂粉。眉若远山，唇如点绛。配上华贵的凤袍，四十出头的年纪倒像是刚过而立。
下面为首一女婢，约么十五六岁，正不停的叩首求饶。“太后饶命，奴婢并非有意啊！是有人撞了奴婢一下，奴婢才会扑向瑾妃娘娘。请太后明察，太后明察啊！”
郑太后呷了一口茶，凤眸微挑。“太吵！”
身旁的郑嬷嬷闻言，立刻给大宫女使了眼色。大宫女上前“啪啪”扇了那婢女两巴掌，将随身用的手绢团了，堵了她的嘴。呵道：“太后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喝！”
那婢女被打的眼晕，便绝望的瘫倒在地上。
郑太后冷眼扫了众宫妃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众位心中所想哀家都知道，是谁安排了这出戏哀家心里也有数。”
在座之人个个胆战心惊，这位太后娘娘可不是个和善的。否则也不会已陛下养母的身份做到这个位置。
“沈贵人！”郑太后呷了一口茶，悠悠道：“方才是你的婢女撞了彩琴，她虽做的隐蔽，到底还是太嫩，不知道收敛神色。”
沈贵人大惊，慌忙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明察，此事嫔妾真的不知啊！”
郑太后嘲讽一笑，“你知不知的哀家不问，陛下自会定夺。”
沈贵人惊愣住，随即大哭起来。“太后娘娘，定是有人陷害嫔妾，嫔妾真的不知此事啊！”
郑太后自然知道沈贵人无辜，只是此事出在凤仪宫，总要给扶苏一个交代。何况她那婢女实在并不冤枉。
郑太后喝了口茶，掩去眸中的厉色。这卫瑾是江南卫家的人，沈贵人是帝京纪家的旁支。这招棋走的妙，既打压了卫家又警告了纪家，稍有不慎还会叫扶苏对她这个母亲心存芥蒂。关键是这哑巴亏大伙还得吃了，谁叫咱们拿不出证据。
郑太后冷笑，命人堵了沈贵人的嘴。

扶苏慌张进门，并未多瞧他人一眼。先向郑太后请了安，又问瑾妃的情形。
郑太后安慰道：“太医已经在瞧了，陛下耐心等些时候。”言毕又着人上了新的茶点，将事情前前后后跟复苏说了。
扶苏哪有心思吃茶，听了郑太后的转述只恨不得将那几人掐死。
好在太医也未让他多等，半盏茶的功夫便出了寝殿。
扶苏忙问：“瑾妃如何了？”
李太医道：“回禀陛下，娘娘面上被炭火灼伤，即使好了怕也会落疤。不过娘娘已有了身孕，今日之事受了惊吓，胎相有些不稳，须得好生养着。”
“什么？”扶苏闻言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心内狂喜。他、他竟然要有子嗣了？
郑太后也是一愣，底下一众妃嫔也是面色各异。
扶苏悲喜交加，抬脚往内室走去。
卫瑾此时仍昏迷着，脸上的伤痕已被施了药。只是泪痕未干，眉头微微皱着，双唇紧抿。扶苏上前将她额间的褶皱抚平，又用锦被包了轻轻抱起，出了寝殿。
外头众人见扶苏亲自将人抱了出来，皆是一惊。扶苏不待他人开口，说道：“今日之事，追查失职之人，发配慎刑司。”又转头面向郑太后,“此事还需有劳母后，儿臣先送瑾儿回宫。”扶苏言毕也不待郑太后反应，抬脚出了凤仪宫。

第四十一章：试题
三月初三是便是春闱，也不过再有四五日了。
据说此次文科考题目将由隐世大儒荀夫子拟定。共分为三场，进士、会试、殿试。将往年三年一次的考试三月考完。每场由以往的九日改为六日，饶是如此对考生的体力定力都是不小的考验。

此次春闱也开了武科。大祁经历战乱，武将折损的厉害，这几年民间也重视武力，来参加武考的人数不在文考之下。武科考试也有文试一项，只相较文考更简易些。
卫庄并不打算理会，每日去礼部点个卯。便回王府与盖聂论剑下棋，再享受一番闺房之乐，妥妥的闲散王爷。
这日，卫庄去了紫兰轩。紫女见他难得露一回面，不禁打趣道：“怎的不将你家王妃一同带来？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日怎的也得抵三个月罢？”
卫庄睨她一眼，紫女掩唇偷笑。两人落座后，紫女便向卫庄汇报紫兰轩最近收集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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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雅间紫竹阁里。卫铭伸了个懒腰，一头靠在身旁的女子肩头。那女子面容娇艳，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媚态。她执起酒杯喂了卫铭一口酒，罢了又替他捏肩捶腿。“我说郑兄，听闻你近日都在家中苦读，今日怎有功夫约小弟来这紫兰轩？”
郑泰生正跟怀中的女子亲热，听到卫铭的话顺势将人推开。“为兄今日叫铭弟过来自然是有好事。”
卫铭疑惑道：“哦？有何好事？”
郑泰生正要开口，却又生生憋了回去。抬手一指对那两名女子道：“你、你，先出去。”
那两名女子起身行了礼，垂首退了出去。
卫铭不解，“何事还需屏退左右？”
郑泰生饮了口酒，对卫铭招招手。卫铭附耳过去，郑泰生对其轻声说了几句。
卫铭面色忽惊忽喜，“郑兄，这、此事当真？”
郑泰生从怀中取出几张纸，递与卫铭。“为兄还能诓骗你不成？”
卫铭接过纸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随即沉吟道：“倒像是荀夫子的风格。”
郑泰生捏了颗花生仁丢进嘴里，二郎腿抖成麻花。“铭弟放心就是，那李二可是受盗圣之托出手这试题。这李二我可寻人查过，绝对可靠。”
“盗圣？”
郑泰生见卫铭不解，叹息道：“唉！铭弟莫非读书读傻了，竟连盗圣都不知道？”
卫铭耳尖微红，“小弟自然知道盗圣此人，这几年不知盗了多少奇珍异宝。只是他怎的会偷这试题？”
郑泰生放下二郎腿，稍稍坐正了些。“我听李二说，那人一是想趁着科考赚些银子。二是想试试皇宫的守卫。”
卫铭点头，“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郑泰生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第四十二章：生病
卫庄出了紫兰轩转脚去了翡翠阁，买了些盖聂平日爱吃的点心，待回了长乐轩已经酉时末了。
盖聂正躺在软榻上浅眠，手里的书险些掉了。卫庄上前想将书抽出来，盖聂却醒了过来。“重之？”
卫庄见他眼神迷离，一脸迷茫，眸色沉了沉。“怎的不去床上？仔细受了凉。”
盖聂摇头，“就眯了一小觉。”又问：“几时了？”
卫庄道：“酉时末了。方才去了翡翠阁，现做的点心，还热着，起来吃些再睡。”说着便要起身。
盖聂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在他颈肩嗅了嗅。抬眼冷声道：“王爷今日去了何处？”
卫庄一愣，旋即笑了。“去了紫兰轩。”说着伸手将盖聂揽住，“宴清可是吃醋了？”
盖聂不语。
“呵呵！”卫庄低笑出声。“近日郑家、卫家蹦哒的厉害，也是时候料理了。我不过去做些安排，宴清不会要拦着我罢？”
盖聂松开他衣襟，“王爷想料理谁我不管，只一点，莫要伤及无辜。”
卫庄伸手捏了一块云片糕，递到盖聂嘴边。“宴清真是宅心仁厚。也罢，我尽力便是。”
盖聂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卫庄拎过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他。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待盖聂摇头不吃了，卫庄低头伸舌将他嘴角的碎渣舔了。“都好几日了，宴清可别再拒着我了。”嘴上说着，手上也不老实。
盖聂手上还端着茶盏，忙搁了下来。“唔......，你、放手。“
卫庄哪里会放，三下两下便将盖聂剥了个干净。待他魇足了，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盖聂许是累了，卫庄为他擦洗都不曾醒来。
后半夜卫庄被热醒，一探之下竟是盖聂起了热。卫庄连夜将柳乾坤从被窝里挖出来，柳乾坤敢怒不敢言，急忙为盖聂诊脉。
卫庄见柳乾坤取了银针为盖聂针灸，急道：“如何？”
柳乾坤执针的手顿了下，“王爷不必担忧，只是受了寒气，得了风寒。”
卫庄稍稍松了口气，又问：“可有大碍？”
柳乾坤又下了一针，“并无大碍，待臣开些汤药吃上几日便可。”
卫庄点头。待柳乾坤撤了针便让他先退了。盖聂体热稍稍退了些，却仍烫手，卫庄取了烈酒为他擦身，从前军营里有人起了热也是如此。中间又喂了盖聂喝了些温水。待人彻底退了热，天也快亮了。索性睡不着，便坐在床边盯着盖聂瞧。

卫庄心中有些悔恨，盖聂怕是早几日便受了寒。也怪他贪凉，两人欢好总是好掀被子。今日又折腾的狠了，眼看这人都求饶了，还不肯放过。
盖聂此时眉头微皱，脸色苍白，哪有一点剑圣之姿？他似是做了梦，眉头微微皱着。卫庄伸手将他额头上的褶皱抚平，侧身躺下将人抱在怀里。
第二日盖聂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一侧头见卫庄还在睡着，眼下有淡淡的淤青。盖聂有些讶异，这人昨夜未睡吗？
卫庄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见盖聂醒了，抬手去探他额头。“可有哪里不适？”
盖聂这才觉着身子有些酸软，想着许是昨夜里荒唐，便没放在心上。“我无事，重之昨夜未睡好么？”
卫庄捏了捏他耳垂，“宴清昨夜起了热，可将我吓得不轻。你倒好，竟是一点不记得了。”
盖聂差异，竟是病了？“有劳重之了。”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卫庄边说边起身，待穿好衣服又叫半夏她们进来伺候。“这两日你们主子身子不适，你们仔细伺候着。”
几人闻言忙道：“诺！”
盖聂叹口气，“哪里那么娇气？”
卫庄将晾好的肉粥端过来，舀了一勺递到盖聂嘴边。“宴清怕是早几日便着了风寒，昨夜我又叫你累狠了，这才发了出来。”
卫庄说着混话，手下不停。盖聂如今面皮也厚了些，咽下口里的粥才道：“又不是大病，不必如此谨慎。”
卫庄摇头，“我已表了假，这两日在家中陪你。”
盖聂张了张嘴，倒底没说什么。
卫庄在府里赔了盖聂三日才去衙门，却不是销假，而是又续了半个月。
盖聂并不知卫庄打算，这几日卫庄给他寻了不少游记、棋谱，也有几幅当代大家的名画。
半夏见他连着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便叫厨房上了些茶点。
“怎的换了姜茶？”平日不都是绿茶？
半夏忙道：“王爷听柳太医说饮姜茶养身，特意叫人配的。主子可是喝不惯？”
盖聂摇头，“倒不是喝不惯，只是好奇罢了。”末了又问：“王爷呢？”
半夏掩嘴一笑，“主子跟王爷果真鹣鲽情深。王爷每回进门就问宴清呢？主子也是，半日不见便要惦念。”
盖聂被她打趣耳尖微红，索性便板起脸来。“越发没规矩！”
半夏吐吐舌头，“奴婢听吕管家说王爷一早便进了宫，说是要带主子去庄子上住些日子。时日长些，得去跟陛下说一声。”
盖聂疑惑道：“前几日不才告了三天假？”
半夏促狭一笑，“还不是王爷瞧主子病刚好，想带您去散散心。要奴婢说呀，这帝京有哪家能有咱们王爷和主子这般恩爱的？”
盖聂耳尖微红，睨她一眼。“果真是纵容坏了，这个月的月钱别领了。”
半夏忙道：“哎呀，主子快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贫嘴了。”
正说着卫庄回来了。盖聂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迎他。
两人进了内室。卫庄脱了朝服，盖聂伸手接了放进衣篓里，又从衣柜里取了件常服出来。“三月忙碌，怎的又告假了？”
卫庄伸手由他服侍，“这几日天气不错，庄子里的桃花开的正盛，正好拿来酿酒。若错过了，又要等来年。”卫庄捉了盖聂双手又道：“你近日多梦，晒些花瓣做个桃花枕，也好助眠。”
盖聂心中微暖，低头掩去眸中神色。“那便去罢！待兄长大婚前回来便是。”
卫庄将人抱进怀里，抬手轻柔盖聂后颈。“你只管养好身子，其他莫要操心。”
盖聂点头应了。

第四十三章：作画
次日，卫庄盖聂一大早便出了门。随行的除了墨尹、半夏还有庖丁，至于暗处的自然也不会少。
这处庄子位于帝京南侧，约么七八十里地。马车走的不急，早晨出发直到酉时才到。待安顿好了，便直接睡了。
第二日，二人早早起了身。用过早膳便去后山看桃花。
这片桃林不小，足有五六十亩。此时，桃花开得正盛，两人徜徉花海，直觉心旷神怡。
卫庄自小到大极少有这般惬意的时候，山川美景，美人相伴，不必管尘世喧嚣，何其自在。
“宴清可想做些什么？下棋？作画？”
盖聂抬头看向桃树，伸手折了条花枝，手腕一翻。道：“想与重之对上几招。”
卫庄挑眉，抬手便去抢。盖聂忙撤了右手，伸脚去踢他。卫庄顺势勾住盖聂脚腕，麻利伸手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盖聂眯了眯眼，手上加了内劲，用花枝扫他面门。卫庄后仰躲过，脚上用力去拉盖聂。盖聂脚腕翻转，借力向后退去，卫庄紧追不舍。
盖聂修习鬼谷纵剑，剑法偏轻灵。卫庄为横剑，剑法霸道。两人即使空手搏斗，内劲也将桃树上的花瓣搅得漫天飞舞。半夏看得瞪直了眼，还不忘吩咐庄子上的仆人去拿篮子捡花瓣。
两人打闹了小半个时辰，卫庄也未抢到盖聂手中的花枝。此时两人各踩了一根枝干，隔花相望。
盖聂凤眼微垂，将手中的桃枝递向卫庄。
卫庄伸手接了，盖聂却不松手。只见他抿唇一笑，轻声道：“重之！”
卫庄眸色暗了暗，应道：“嗯！”
哪知盖聂手猛地一松手，卫庄身形不稳，啪的一声掉下树去，摔了个四仰八叉，惊起一群雀鸟。
桃林霎时一片寂静！

盖聂也是一愣，几息之后竟闷声笑了起来。
卫庄失足摔了个仰倒，又气又恼。索性都是亲信属下，并不敢传他的笑话。倒是盖聂难得如此开怀。
卫庄见他还笑，恼羞成怒一把将人拽下来压倒在身下，张口亲了下去。
半夏几人极有眼色，慌忙退了出去。
此时无人，满地花瓣，蓝天白云，美人在怀。卫庄险些无法自持。到底记着盖聂身子刚好，亲了几口便将人转个身，自己垫在底下。
“宴清真是狠心，不怕把为夫摔出个好歹？”
盖聂面色平静，“你自个儿被美色迷了眼，怎能怪我！”
“呵！”卫庄低笑。“谁叫宴清如此风华绝代，看来我这昏王是做定了。”
盖聂有些许赧然，抿了抿嘴唇。低头在卫庄嘴角亲了一口。
卫庄讶异，盖聂这人能主动亲他实属不易。“宴清？”
盖聂抬眼看他。
卫庄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午膳是素炒什锦，红烧豆腐，凉拌木耳，韭菜鸡蛋，外加一个鲫鱼汤。
盖聂诧异，“怎都是素菜？”你吃得下么？
卫庄不以为然，“知你喜欢素食，都是庄子上的产出，尝尝倒也无妨。”
盖聂了然。“那重之多吃些。”言必将那盘韭菜鸡蛋换到卫庄面前。
卫庄面露委屈，不情不愿的伸筷夹了一根韭菜。
盖聂闷笑，抬手给他盛了一碗鱼汤。“这汤浓而不腥，倒是极好，重之多用些。”
卫庄脸色稍霁，勉强用了一顿午膳。
下晌，两人在桃林中摆了桌案作画。
卫庄先画了一幅盖聂花中舞剑图，末了又提了句词——桃李春风不如你！
盖聂却是将卫庄摔得四仰八叉的模样画了下来。名曰——失足！
两人一交换，一个脸红，一个脸黑。叫半夏几人险些憋出内伤。
执笔又画。
卫庄画的是一幅两人在树下亲昵的情景。画中，盖聂将卫庄压在地上，自个儿衣衫半敞，面露桃花，情色极了。
盖聂倒是中规中矩，画了一幅将军戎装图。卫庄瞧了极是喜欢，替盖聂提了字。——夫君戎装图。
盖聂要去看他的，卫庄却拿远了只给他瞧了一眼。盖聂耳尖微红追着要撕，卫庄慌忙拦住。“多好的画，撕了可惜，待你我年老了再拿出来看，才是有趣。”
盖聂瞪他一眼，红着脸作罢。
卫庄起了兴致，还要再画。
这次画了他二人站在山崖高处，执手相望。并提了诗经名句：“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盖聂画的与之稍有不同，同样是山崖高处，却是两人比肩而立。见卫庄又提了诗句，便又拾笔写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卫庄命半夏将几幅画收好，又拉着盖聂去垂钓。这几日天好，可得珍惜。

最近一直在酝酿新文，更慢了，抱歉，抱歉。

第四十四章：麻烦
卫庄盖聂在庄子上住的悠闲，却不知帝京如今风波不断。
先是老安武侯家的大儿子韩凛身死，前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下子病倒了。韩凛的一众妻妾回娘家的回娘家，发卖的发卖。嫡孙子带了弟妹去求老侯爷，韩安无法，只给了银子将人遣回惠州（瞎编）老家去了。
再有传闻，江湖人称盗王之王的盗圣被黑剑士胜七所伤，生死不明。
紧接着坊间传出消息，宁王醉酒宠幸了婢女，那婢女命好竟有了身孕。王妃与他闹了别扭一气之下住到庄子上去了，宁王撇下有孕的婢女不管，巴巴儿跟了过去。
这事儿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没几天就传到了扶苏耳朵里。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却被另一件事轰的五内俱焚。
有名叫孔昱的考生到大理寺击鼓鸣冤。称今次科考有考生舞弊，对天下学子不公。要求皇帝陛下秉公办理，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
扶苏乍闻科考舞弊，怒极攻心当场吐了血。此次科考他倾注心力无数，对那些考生更是寄予厚望，期望借此为大祁多培养些人才。若真出了营私舞弊之事，那他这个皇帝岂不是个笑话。当下命大理寺彻查，影密卫暗中协助。
没几日，扶苏便知晓了事情原委。待身子稍好，便定了三月十二大理寺公审。这案子关系重大，他要亲自审理。
等卫庄盖聂知晓此事，二人已在庄子上住了七八日。
也是此处清净，庄子上的仆役也不怎么出去，是以消息才未传过来。只是数件事碰到一处，吕临不得不冒着冷汗来打扰两人清净。
吕临先将安武侯府之事说了，又将白凤传来的密信给了卫庄。“具白凤所言，那黑剑士实力不俗。怕是不久便要到帝京。”
卫庄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盖聂。“听闻宴清当年与这人交过手？”
盖聂点了点头，“此人痴迷剑术，曾向我挑战过。我将他击败后便不知踪迹，此次怕是来找我寻仇的。”
卫庄心道，不管寻什么，管教他有来无回。他握了握盖聂手指又问吕临：“可还有事？”
吕临忙将科考舞弊一事说了。
盖聂闻言眉头紧皱，扭头看向卫庄。
卫庄怕盖聂与他生嫌隙,忙捏了捏了他的手指。“只是处理几个无关紧要之人，宴清不必多心。”
盖聂摇头，叹了口气。“我只叹世家子弟太过纨绔，并不是怨你。”
卫庄把玩他的手指，“哼，那些个些个不成器的仗着权势为所欲为，早该教训。宴清不是也想要肃清世家么？此时正好。”那几个世家卫庄早想收拾，只是一直腾不出手来，才叫他们多舒坦了几日。如今日子悠闲，拿他们寻些开心，正好。

盖聂点头。他何尝不想，朝廷蠹虫太多，百姓何谈安乐？“重之不必顾忌我，我并非迂腐之人。”
卫庄闻言展颜一笑，伸头在盖聂额间亲了一口。“宴清果然最懂我。”
吕临瞧着两人腻味，将头快垂到胸口。“王爷、主子，还有一事......帝京盛传王爷宠幸婢女致其有、孕......”
吕临还未说完卫庄脸色舒冷，他拧着眉一掌拍在桌案上，好好的一张花梨桌子被他拍的四分五裂。“荒唐！可知是谁谣传？”
盖聂忙执了他的手，“莫动怒！”
吕临垂首说道：“属下查出是桑榆那里传出的消息。”
“桑榆？”卫庄想起年初桑榆好像传出已有身孕，难道......？
“桑榆为何如此？”盖聂知晓桑榆不是鲁莽之人，定是有什么隐情。
“属下来之前已去见过桑榆，她腹中的胎儿并非老侯爷的，而是......”吕临抬眼瞧了一眼卫庄，喏喏道：“是、新侯爷的。”
卫庄脸色黑沉，怒道：“哼，她倒是胆大，自己做了丑事竟编排到本王头上来了。吕临！”
卫庄还未说完便被盖聂按住了手，“重之莫要动怒，先问清原由再说。想必桑榆也是情非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若是此事被传了出去，韩家的脸面不好看，于太、母亲也不好。”毕竟是萱太妃宫里出来的婢女，她若德行有失，于主子名声也有碍。
卫庄闻言强压下怒火，“她怕是早料到你会劝我，哼！果真是了得！”
吕临与桑榆虽没什么交情，但被她跪着求了一回也不得不说些好话。“王爷息怒，桑榆也是一时糊涂。新侯爷倒是真心待她，只是两人身份注定这孩子不容于世。桑榆也说待她生产之后便将孩子交于王爷与聂主子抚养，为两位主子尽孝。她愿去母留子，求王爷成全。”
卫庄冷笑，“她倒是打算的好。”若是流沙手下有了难处一个儿个儿都来算计主子，那还要他们有何用？干脆拆伙算了。
盖聂也是一愣，不曾想桑榆为了腹中胎儿竟能做到如此。他二人相识十载，桑榆服侍太妃向来尽心。如今落得如此光景也与卫庄也脱不了干系。盖聂叹了口气对卫庄说道：“索性也是韩家的孩子，不如就留下罢。”
卫庄向来心高气傲，如今被一个俾子设计了怎能轻易消气。“此事若依了，本王颜面何在？”
盖聂见他气得狠了忙暗示吕临先走，自己斟了茶劝道：“这事旁人又不知原委，哪里损了你的颜面？再说你我难有子嗣，待年老了也无甚依靠，有这孩子于我们也是个倚仗。”
卫庄抬眼直愣愣瞧着盖聂，半晌才道：“我怎觉着宴清是在给我画饼？”
盖聂瞪他一眼，放下茶盏。“怎就是画饼了？你若非要计较，自己看着办罢。”言毕抬脚就要走。
卫庄“噗嗤”一声倒是笑了，不曾想盖聂还会使性子，倒是把他的怒火给消没了。他慌忙将人拉住，“罢了，就依宴清，当是为你积福了。”只是想到日后家中多个碍事的小鬼，就觉着麻烦。
盖聂本就是装怒，闻言耳尖红了红。“我去将那些桃花收了，咱们等会儿便回罢。”言毕抽出手掌逃也似的走了。
既如此，庄子也住不下去了。卫庄索性出屋等着，待半夏几人收拾完东西，一行人快马赶了回去。
待回了王府，卫庄收拾一番先去宫里见了扶苏。陛下病了，好歹也得问候一下。
盖聂也去张府见了张良颜路。科考第一场已然结束，总不能叫那些考生白考了。
张颜自不必说，二人学识渊博，头名三甲自不在话下。只如今有考的不如意的考生借着舞弊一说要求重考，对那些已经考过的考生亦是不公。
盖聂与两人商议一番，此事还需劳烦张相爷。由他拟定奏折，向扶苏进言，加考一项，并入先前的成绩。这样对所有考生都公平，也算两全其美。
扶苏倒是倾向于重考，只是眼下也无更好的办法。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应了。

扶苏敛了神色，看向身旁的章邯。自盖聂大婚之后，他便接了护卫扶苏的职责。
章邯抱拳道：“启禀陛下，那李二一夜之间不知所踪。臣已派影密卫秘密追踪，一有消息即刻秉明陛下。”
扶苏闻言眉头紧皱，活生生一个人若不知所踪要么已被杀，要么有个手眼通天的人将人送了出去。
扶苏双眸暗流涌动，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见到的。“郑泰生，你说试题是盗圣拖李二售卖的，可有证据？”
郑泰生闻言慌忙道：“草民有、草民有李二给的试题手抄本。”
大理寺卿起身秉道：“启禀陛下，经臣查证，那盗圣大字不识一个，此手抄本并不能作为证据。且近日有江湖传闻，盗圣被黑剑士所伤生死不明,怕是无法与整世子对簿公堂。”
郑泰生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抖如筛糠。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到了如此地步。
扶苏思忖片刻，问章邯道：“章卿可是见过那盗圣？”
章邯松了紧握的手掌，顿了一息说道：“回陛下，臣见过。”
“哦？”扶苏挑了挑眉，“朕怎从未听章卿提起过？”
章邯敛了眸中神色，“臣与盗跖也仅有一面之缘。彼时正要逮捕他不料却被白凤所救。之后盗跖被柳太医夫妇收作义子，与白凤也已成婚。”
扶苏还待询问突听堂外侍从通报：“宁王殿下、宁王妃驾到！”
他忙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人正并肩向内走来。
扶苏已有许久未见过盖聂。他今日换了身天青色的衣衫，墨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更显风华内敛。
二人走到正前方向扶苏见礼。
“参见陛下！”
扶苏微微抬手，“免礼，赐座!”。
待二人坐下，卫庄对扶苏道：“臣听闻今次科考舞弊，特来旁听，好为陛下分忧。”
扶苏垂眸。“有劳皇叔了。正好有一事请教。”
卫庄抬眼看向扶苏，问道：“何事？”
扶苏道：“朕听闻宁王属下白凤大婚，娶得是柳太医新收的义子？”
卫庄应道：“确有其事。”
“哦？”扶苏端起案台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水。“据朕所知，白凤的新夫人柳跖便是那盗圣本人。”
卫庄唇角微勾，睨了章邯一眼。“陛下所言确实如此。盗跖本名柳跖，早年行走江湖间却实做了不少劫富济贫之事。这些年救助了不少大祁百姓。至于他与白凤婚配一事，陛下可是忘了前些日子大赦天下之事？”
扶苏闻言想起来前些日子自个儿及冠，想着如今大祁的国情就定了大赦天下的事。只是像盗跖这等要犯并不会获取赦免资格，显然是有人暗中操作。
扶苏紧了紧手指斟酌了一下说道：“就算如此，有人指正柳跖盗取试题托人售卖，皇叔又作何解释？”
卫庄并未出声反倒是盖聂接口说道：“陛下！柳跖身负盗圣之名难保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再者，并无明显证据能证明盗跖确实偷盗了试题。”盖聂稍事停顿又道：“况且据臣所知，两人大婚只白凤的聘礼便有数十万两。”言下之意柳跖怎会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冒险去偷盗与他无甚用的科考试题？
扶苏闻言喝了口茶压下心中不悦。如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那柳跖与此案有关。他扭头问章邯道：“那柳跖重伤之事可否属实？”
章邯垂首说道：“回禀陛下，影密卫已经查证过，此事确实属实。”

第四十六章：宣判
扶苏听了章邯的话不再多言，将问题又转回堂下几人。只见他惊堂木一拍，问道：“你几人将在何地售卖试题，收取银钱几何，从实招来。”
卫铭被惊堂木吓得一哆嗦，断断续续说出实情原委，与影密卫查探到的基本吻合。另外几人情况也都差不多。
扶苏气急，“尔等枉顾朝廷法度，罪不可恕。来人！”
“在！”
扶苏随即站了起来。“郑泰生、卫铭十日问斩。其余流放荆州开荒，永世不得回京。押下去！”
话音一落顿时满室哀嚎。郑泰生猛然意识到这大祁到底姓赢，扶苏也不再是当年的黄口小儿。纵使有祖父姑母护着，如今也无济于事。他颓丧的倒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奢望。
卫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伸手端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如今盗跖在扶苏面前过了明路，以后行事到底方便些。至于眼前这群**，今日仅仅只是个开始。
扶苏宣判之后自是大快人心，只是那些与之相关的官员就不那么美好了。个个都是家中的嫡子长孙，如今折了功名性命，可是对家族打击不小。只是这是自己儿孙种下的苦果，纵然再痛也得忍下。
扶苏倒是奇怪，太后与郑家都不曾来闹，难道是有什么后招？
正思索间卫庄与盖聂已经站了起来。卫庄说道：“如今此案已落，臣就先告退了。”
扶苏看了盖聂一眼，见他面色尚好，想来病也好了。便点头说道：“皇叔慢走。”
卫庄行了礼拉着盖聂出了大理寺。
今日来旁听的学子不少，扶苏当下定了三日后重考一篇策论，并入先前的成绩，日后的考试照旧。众学子欢呼谢恩，今日也算圆满了。

三月十九张良颜路大婚。虽说出了科考舞弊之事，但张家嫡孙大婚自然是该热热闹闹。扶苏许是也想冲冲晦气，倒是给颜路添了不少嫁妆。
盖聂更是用心，他这人一向认真。既是认了颜路做兄长自然要倾心相待，便以宁王府的名义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大婚那日自然热闹非凡，忙忙碌碌一整天。待两人回了王府已
颜路回门次日便来王府，盖聂问他在张府如何，颜路只笑了笑。
盖聂明了。颜路身为男子却占着正妻身份，又不能替张家传承子嗣，纵有张良护着又能好到哪里去。“兄长若有难处自来寻我便是。”
颜路摇摇头：“我无事，宴清不必挂心。我今日前来是想同你想说镇子上的学堂之事。”
盖聂说道：“兄长请讲。”
颜路从怀里取出几张纸递给盖聂。“我怕是不能再去那里教学了，这是那些学生的情况，等宴清请了新的先生再交与他即可。”
盖聂皱眉，伸手接过纸张命人收了起来。“兄长？”
颜路浅笑着摇头，“下月便要考第二场，我想专心研学，宴清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盖聂心里叹了口气，微微勾了下唇角。说道：“那我备好桃花酒，静等兄长佳音。”
颜路温润一笑，伸手拍了拍盖聂手臂。
颜路刚走卫庄便差人来寻盖聂。
“何事如此急迫？”盖聂见卫庄神色如常，隐隐还透着欢喜，心倒是放下一半。
卫庄什么也不说只倒了杯酒给他。待盖聂喝了一口才道：“昨日郑泰生、卫铭被问斩，郑卫两家竟偷梁换柱找了两名死囚代替。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真当流沙都是死的？”

盖聂松了口气，瞧这人满眼的幸灾乐祸，想来是解气了。“可是还有什么后续？”
卫庄勾了勾唇角，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下，勾住盖聂脖颈张口喂了下去。半晌才将人放开，“我将先前搜到的证据着人送到了宫里，想来数罪并罚郑家就要倒台了。”
盖聂红着脸将人推开，一大把年纪怎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那卫家如何？”
卫庄冷笑一声，“卫家不急。一点点抽干他们的血才更有趣不是。”
盖聂无奈，“我知你对郑家有恨，只一点万事小心莫要带累自个儿。”
卫庄唇角扬的更好，满眼都是趣味。“放心，我还舍不得……”

卫庄在盖聂耳边耳语几句，盖聂抿唇瞪他一眼，还不待开口便被卫庄压在了榻上。“......你、白日......”
自打二月扶苏将孝期改为半年卫庄在情事上越发肆无忌惮。盖聂抬手推他却被这人捉了手。“白日宣淫才更有乐趣不是？”
盖聂：“......”
果然没几日郑家便被抄了家。郑家这些年做了不少触犯国法之事，光是从府上搜出的财务就令人咋舌。扶苏大怒，将郑氏一族大半贬黜，凡是与郑家有牵连的也都遭了殃。平日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一见郑家倒了分分出来踩两脚。卫庄虽不屑这些人的做法，却也乐见其成。
至于郑太后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卫庄有心放她一马，等到日后再收拾，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最近快累疯了，等忙完这阵子，我要连更十章！！！

第四十七章：受伤
郑家倒台郑太后以为大祁祈福替家族赎罪为由，在凤仪宫设了佛堂，每日潜心礼佛闭门不出。
卫庄心中嗤笑，这女人倒是能屈能伸。索性他也没心思理会，眼下还有要事要处理。暗流沙传来消息，地府香出处已有眉目，此事他要亲自处理，怕是要离开一段时日。
卫庄同盖聂说了此事，盖聂本想与他同去。卫庄却道：“此行不便向外透露，宴清还是留在府中。我叫麟儿易容成我的模样，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
盖聂抿唇不语。
卫庄知道他是忧心自已，只是此次还有旁的事要做，两人同行实在不便。又劝道：“宴清不必挂心，我自会小心。且我出门在外，许多事务还得累你操劳，旁的人我不放心。”
盖聂点了点头，心头有些失落。
卫庄当晚便走了，只说办完事便回。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只是端午过后先老安武侯夫人李氏猝死。李氏死前过得并不好，身边也没个丫鬟仆人伺候，可谓晚年凄苦。盖聂听闻此事叹了口气，人这一生争这个争那个、是赢是输又有谁能看透，死后不过一赔黄土罢了。
五月十二是殿试，张良不负众望得了状元。颜路却称病并未参加，待琼林宴后竟又回去当了教书先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盖聂忧心卫庄无心顾及，只差人往相府送了些贺礼。
转眼到了月底，卫庄却迟迟不归，盖聂忧心不已。几日后流沙传来消息，卫庄在蝶月谷捣毁了毒医司空焱的秘密据点。只是那司空焱在临死前触动了药炉内的机关，十几樽药炉一同炸裂，毒气肆意火光冲天。随卫庄同去之人无一生还，卫庄本人生死不明。

盖聂乍闻此讯心头大震，吕临忙倒了盏茶给他。“主子莫慌，王爷福大命大必定能化险为夷。您可千万保重身子，王爷回来若见您瘦了，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吕临这么插科打诨的盖聂也冷静下来，那人向来自负，想必此次定也无碍。
盖聂喝了口茶，提笔写了三封密信命连夜送了出去。卫庄此次出京乃是秘密行事，万万不能有所差池。
又过了七八日，流沙有消息传回，人已寻到了只是受了伤，须得调养几日。这一养便又是十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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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盖聂在睡梦中辗转反侧，忽觉身侧一沉，他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竟是不见了两月之人。
卫庄唇色仍有些苍白，头发直短到耳际。黑夜里瞧着盖聂眼中的震惊嘴角浮现一抹浅笑。“担心我？”
盖聂不答，起身将房里的灯都点了。
卫庄靠在床柱上眼睛跟着盖聂走。瞧着他从从暖壶里倒了些水出来，转身递给自己。“伤可好了？”
卫庄假意咳了两声，“还不曾好。”
盖聂抿唇不语，只是转身从暗格里取了个天青色的瓷瓶出来。
这紫玉芙蓉露是鬼谷上好的外伤药，止血、除疤皆可。卫庄低沉一笑，抬手示意他为自己宽衣。
盖聂将瓶子放在枕边，伸手将卫庄衣衫褪去。这人身上满是被火灼伤的痕迹，虽已结疤却瞧着触目惊心。
卫庄见盖聂紧抿着双唇，伸手将他双手握进掌心。“害你忧心是我的不是。”
盖聂摇头，将那瓷瓶打开，顿时一股清凉之气溢出。他倒了些在卫庄背上，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抹匀。

待盖聂将伤处涂好药，那瓷瓶已经空了。“我明日再配些来，这伤痕怕是没个三五月消不了。”
卫庄伸手将他手中的空瓶夺去随手丢在地上，又侧身将他拉下。“就没什么旁的对我说的？”
盖聂摇头。
“瘦了许多！”
盖聂仍旧不语。
卫庄低笑出声，亲了盖聂脸颊一口。顺势将人抱在怀里。“毒医司空焱已死，世间再无‘地府香’。”
盖聂深知“地府香”之毒难解，当年卫庄何其幸运有鬼谷秘药续命，才等到唯一的解药。若非如此，哪还有两人如今的境遇。“那梁虎可与司空焱有牵扯？”
卫庄冷哼一声，“两人虽无牵扯却都与郑氏一族关系密切。那梁虎能得媚骨之毒，怕也是郑氏投其所好罢了。就不知这世上还有多少个‘梁虎’？”
“总归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眼下还是先歇息吧！”
卫庄挑了挑眉，抬手在盖聂臀上揉了揉。瞧着他耳尖发红忍不住逗他：“可有想我？”
盖聂这人性子虽冷却从不矫情，他大方的点点头倒是叫卫庄愣住。只是不等他开口盖聂便抬手熄了灯，又道：“快些歇息！”
卫庄也是真累，见盖聂如此便闭口不言。只将人禁锢在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卫庄平安归来，盖聂心中大石已落睡得格外香甜，两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待两人收拾好已是正午，便直接去膳堂用了午膳。才睡醒也不需午睡，两人便携手去了后院。
昨夜卫庄回来时已是深夜，盖聂顾忌他身子两人并未多做交谈。这会儿卫庄捡着重要的同盖聂讲了，他语气虽平淡，盖聂却仍觉着凶险。
“如今郑家已倒，想必太后也翻不出什么大浪。”盖聂说着话手上却不停，他叫吕临寻了些新鲜的药草过来，要再置些紫玉芙蓉露给卫庄。
卫庄摇摇头，“宴清太小瞧那女人了。”他将盖聂手中的药臼子接过来用药杵将药草捣碎。“我在蝶月谷中曾瞧见安王的遗物，只是不知安王与这司空焱是何关系？”
盖聂闻言一愣，忽的想起一件陈年旧事。当年安王被孝武帝处斩后，郑太后曾大病一场。这两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可如今卫庄却说在蝶月谷瞧见安王遗物，那这几人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盖聂将此事同卫庄说了，卫庄想到先前在大梁山搜到的那件东西心中有了计较。只这事还得费一番功夫查证，索性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