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拂篇·梦里花】慕言君拂的故事(原创、更新中)
是夜,虫鸣阵阵,蛙声连连,晚风拂动,清影映窗。
青衿早已睡了,眼角尚带着泪痕。
他尽量不动声响地来到她床前,看着她很久很久,久到让我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他温柔地抚上她的脸,一寸一寸掠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似是想把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底。
然而最后,他只是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没有留下一封信,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留下一个字。
这是青衿不知道的记忆。
她只知他走得决绝,我却晓他走得踟蹰。她只知他狠心拒绝了她,我却分明看到他对她的眷念。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慕绥风的心情。
青衿是个执着的姑娘,她为了爱可以放弃许多。而慕绥风是个隐忍的男人,他为了爱可以忍受许多。
我从前只知青衿爱得执着,却不知慕绥风爱得隐忍。
慕言搂着我,低声问,“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喜欢她却不带她回来么?”
我点头,又摇头,“我好像懂了,又不是很明白。”
慕言叹了口气,“让青衿从梦里醒过来,我告诉你们。”
“你知道?”
他的眼里浮现出苍茫的笑意,“久安对青衿的感情,就同初时我对你的感情一样。”
其实说到底青衿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慕绥风拒绝她,既然慕言可以回答这问题,青衿就不再需要这个梦境了。
青衿醒过来时一脸茫然,口中不住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我看一眼慕言,他回望着我。
慕言收回目光,慢条斯理道,“从前,有一位将军,他身受重伤被一个渔女所救,那个渔女说她喜欢他,他拒绝了然后不告而别,他心心念念着那个渔女,其实他很喜欢她。”他停顿了一下,“是不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拒绝?”
其实青衿心中早该有了答案。
“因为他觉得渔女应该像一尾轻鱼般在水中畅游,他希望她自由,不受打扰,无拘无束地生活,而不是被困在网中形如濒死。”慕言垂眸看她一眼,“青衿姑娘,其实子渔这个名字更适合你。”
他的爱一直都很隐忍,小心翼翼地收着藏着,不想被她发觉。他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单纯,他希望她一直这样下去,他不想束缚她,所以他选择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去,战场上风云变幻,也许下一刻他就会离开人世,他不忍心让她背负那样的痛苦。
青衿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他离开的那一夜我一直都醒着。我只是很生气,为什么他宁愿把所有的事都自己一个人杠着也不愿意说出来。”
我胸口一窒,“那你所谓的想知道为什么其实只是个借口?”
她的眼泪止不住一样地流,“我只是想再见一见他。”
“想见他不一定要在梦里。”慕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手帕递给她,示意她擦掉眼泪,“你这样,怎么好见他?”
青衿接过手帕,一时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眼角瞥过手帕的一角,顿住了,素白的帕子上分明绣着一个隽秀的“渔”字,“这帕子是我的,怎么会……”
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子渔。”
青衿的声音有些发抖,“绥风?”
“是我。”他走近拥住她,埋首于她的发间,“我在这里。”
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慕绥风现在不是应该在某个英雄冢里的棺材里躺着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正在同青衿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我刚想开口问就被慕言捂着嘴拖走了。
“唔……唔……”我挣扎着说出几个字,“饭开藕。”
慕言把手拿开,双臂搂着我,“让他们安静呆一会。”
我大义凛然道,“我要弄清楚为什么慕绥风没有死。”
他按住我的手,“谁说他死了?”
“难道是诈尸?”
“……你可以这样认为。”
我怒视他,“你早知道?”
他微笑道,“我有说我不知道么?”
我怒目圆睁,“那你不早告诉我。”
他笑得更开怀,“你又没问。”
“……”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慕绥风所谓的战死沙场根本就是空穴来风,可是三人成虎,如果每个人都这样说的话,听到的人自然而然就会信以为真了。
现在陈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战乱,慕言给慕绥风放了个长假。
我看着慕绥风和青衿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会有些模糊。
“希望你们能一世长安。”尾音消散在空气里,转眼无处可觅。
被慕言从身后拥住,他笑着问,“那我们呢?”
“我们——”我拖长了语调,“当然也要一世长安,还要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把所有美好的祝愿都说了出来。
他似乎还不满意,“还有呢?”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了,“还有什么?”
“不离不弃。”
从他口中说出的四个字,像一只无形的手般攫住了我的心脏,从心底衍生出一股巨大的不安,一层一层包裹覆盖,几乎令我窒息。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近来我总是做一个梦。
同样的内容重复出现在同样的梦境。
下雨的清晨。慕言蓝衣的身影。厚重的石碑。千层塔的铃声。
一遍又一遍反复。
再一次被这个梦惊醒,我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床顶繁复的戒面花瓣,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慕言安静地看着我,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拭上我的额头,“又做噩梦了?”
“嗯。”我伸出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的手很温柔,隔着单衣在我脊背上轻轻抚摸,“不要怕,我在这里。”
“慕言,如果,”我从他怀里探出来,强调了一遍,“我说的是如果,有一天,我先你而死怎么办?”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极轻,“怎么会呢?不会有那样的如果。”
“可是万一、万一我真的先……”
他伸出食指按在我唇上,“我说过,不会有什么万一,我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相信我。嗯?”
慕言他,好像有点奇怪,平日里他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闷声回应,“我相信你。”
“睡吧。”他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
一夜无眠,我躺在慕言怀里看窗外的清冷月光,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我的心上人,我的夫君,他就在这里,就在我的身边,我要同他一世长安。
百里小弟闯进来的时候,我还躺在慕言怀里。
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我忙不迭从他怀里起来,然后吃痛“啊”的一声轻唤,低下头看到我的头发同他寝衣胸前的盘扣缠在了一起。
一个小侍女扑通跪在地上,“是婢子的错,婢子劝过百里公子不要进来,可他……”
慕言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又冷冷扫向门外。
百里小弟额上有冷汗渗出,红着脸说了句,“你们继续。”自觉把门关上出去了。
我很是不解地问慕言,“继续什么?”
他微微一笑反问,“你说呢?”
“……”意识到百里小弟的想法,我想着要同他解释,刚准备下床,头发又被扯住了。
慕言的手灵巧地穿行于发间,几下就解开了,他低笑着问我,“阿拂,你为什么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表情?”
我顿了顿,答,“我那是矜持。”
他淡淡说,“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写矜持两个字。”
我咬牙切齿,“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写死这个字。”
“这个字我会,要写给你看么?”
“那两个字我也会,要写给你看么?”
他甚真诚地看我一眼,“不用勉强自己的,阿拂。”
“……”
直到慕言去早朝了,百里小弟才蹑手蹑脚地进来。
他幽怨地瞅着我说,“君拂,我是来同你道别的,我要走了。”
“你走了君玮怎么办?”
他的神情很黯然,“玮玮根本不需要人家,人家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我很惊讶,“君玮知道你要走么?”
他的神情更加黯然了,“是玮玮让人家快点走的。”
我更惊讶了,“他是怎么同你说的?”
百里小弟暗自惆怅了一会,回忆道,“昨天人家不小心把玮玮的青玉簪摔断了,玮玮很生气地跟我说,‘你一天到晚除了会弄坏我东西还会做什么,你怎么不快点去死啊。’”
……原来百里小弟是这样理解的,有的时候他的思维真是超乎常人。
我在他的话里找出一个疑点,“那只簪子不是早就断了么?”
他很自豪地回答,“后来我帮玮玮弄好了。”
……命运何其坎坷的青玉簪啊。
我斟酌了一下语言,尽量避免伤害到眼前这个少男脆弱的心灵,“那……也许君玮只是一时生气才这么说的。”
“可是玮玮几乎每天都这样说啊。我摔碎了玮玮的花瓶,他说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扯断了玮玮的衣袖,他说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我撕坏了玮玮的书,他说你再不去死我就要疯了。”
我感慨,“……你是弄坏了他多少东西啊。”
他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跟我算,“也不是很多啦。就是花瓶十来个,书百来本,衣服百来件,碗二十来个,盘子二十来个等。”
我问,“你真的要走么?”
他庄重地点头,“嗯。”
我说,“好吧你走吧。”
他愣住了,“君拂,你不劝我留下么?”
“我劝你你就会留下么?”
他庄重地摇头,“不会。”
我理所当然道,“那我劝你做什么。”
他脉脉望向我,艰难地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外。
“百里小弟,我告诉你怎么让君玮追你回来,作为交换条件,你说说那晚君玮对你做了什么,怎么样?”
他回眸,羞涩一笑。
“那晚居然就只是百里小弟受伤了,君玮帮他包扎。”我愤愤不平地向慕言抱怨。
他轻轻敲了一下我前额,“本来就是你想多了。”
“不对。君玮对百里小弟是有感觉的。”
他似笑非笑瞥我一眼,“哦?有证据么?”
我头头是道地分析,“你想想看啊,百里小弟弄坏君玮这么多东西,君玮都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如果换做是我,君玮一定早就付诸行动了。”
“……还不死心?”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告诉百里小弟那个方法。”
慕言揉了揉额角,我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问,“说真的,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方法?”
他继续揉额角,“说真的,我不想知道。”
我瞪他,“不行。必须想。”
“……好吧我想。”
“……”
其实那个办法就是……
“君玮,百里小弟走了。”
“我知道,他留下是个祸害,走了倒好。”
“好你个头啊,他把小黄带走了。”
沉寂了片刻。
“百里瑨!!!你还老子儿子!!!”一声怒吼之后,君玮第二次展现了人性中最具有男子气概的一面。
慕言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
“嗯,这样不好么?”我望了望君玮追出去的背影,低下头,“不过,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们了。”
“后悔了?”
我收回目光,淡淡笑,“这倒没有,只是有点小伤感而已。”
“……难得你也会伤感一次。”
我默默答,“这可能是……传说中的多愁善感。”
慕言:“……”
事实证明,慕言说的是对的,我后悔了。
没有百里小弟和君玮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没有小黄在我跟前打滚蹦跶,委实少了很多乐趣。当然我并不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想来他们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的。
我眼巴巴地瞅着慕言,“慕言,今日天气这般好,很适合放风筝。”
他抬眼望我,说着便要吩咐,“我让执夙去寻几个风筝来便是。”
“等一下,”我阻止他,“寻来的风筝处处皆是,你做一个给我吧,慕言。”
他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紫毫,“其实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阿拂。”
“……被你看穿了。”他没作声,我以为他不愿意,好说歹说地劝他,“慕言,虽然万能的你不会女红,但是我不会介意的。那做风筝总是可以的吧?”
“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研究风筝的结构?”
“没、没怎么看出来。”
“……”
果然万能的慕言,除了女红之外,其他都是万能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演技好不说、会做玉雕、还会做风筝……优点一大堆,我突然觉得嫁给这样的夫君是我赚到了。
我看着手中的鸟状风筝,不禁感慨,“慕言,你做的燕子风筝好像啊。”
他默然道,“……我做的是雪鹀。”
“……”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拿着风筝,提起裙子就准备往外跑,“那我去放风筝咯。”
“阿拂,不用我陪你么?”他眉间微蹙,有担忧的神色。
我抚平他的眉间,轻快道,“不用啦,你在这里批奏折就好,执夙陪我去就行了。”
他帮我系好披肩的结扣,“小心些。”
“知道啦。”我率先跑了出去。
慕言还交代了执夙几句,我没细听,心想不过是些琐碎。
手里拿着慕言做的风筝,我觉得很完满。
其实也并不是很想放风筝,只是想看看慕言为我做风筝的样子。
虽然慕言说他做的是雪鹀,但我深信这是一只燕子,不过是长得有那么丁点像雪鹀罢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可能是因为很喜欢的一句诗吧——燕子生生里,相思又一年。
一不小心又扯远了。
总之,要表达的意思就是,现在这样很好。有慕言一直在身边,过些日子君玮小黄百里小弟也该回来了。
只是,会一直这样下去么?
应该,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一定,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一股不安密密地从心底衍生,纸鸢从手中掉落,我却失了将它拾起的力气。
执夙见我面色苍白,将纸鸢捡起递给我,低声询问,“王后,没事吧?”
我接过纸鸢摇头,“没什么。执夙,我有些饿了,你去拿些点心来吧。”
她狐疑地望着我,“陛下吩咐过了,不许离开你半步。”
“可是,我真的很饿啊。”我摸了摸肚子,以示我是真的饿了。
她深沉道,“王后,半刻前你方用过膳。”
我可怜兮兮地将她望着,“我又饿了,你晓得的,空腹不能做剧烈运动。我饿着肚子放风筝身子会吃不消的。”
执夙:“……”
她拗不过我,无奈只能去帮我拿点心,但是反复强调我不能离开原地半步。
我甚真挚地看着她,微微点头。
我算了一下,一般人从这里到御膳房然后再回来大概需要十分钟,但执夙委实不是一般人,至多只需要五分钟,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五分钟好说也是许多金,要抓紧。
之前做了那么多次同样的梦,总会有些印象。
梦里那个地方,应该是陈国的圣山,我记得梦里有千层塔的铃声,是那里没错了。
要知道我是个求知欲特别强的人,有些事情不弄清楚,晚上我会睡不着觉的。所以,执夙,不好意思了,我可没说“好”,所以没算答应你,也不是我食言。
手中的纸鸢再一次飘落在地,如同折翼的飞鸟直直坠落。只是这一次,没有执夙帮我拾起。
厚重的石碑。远处千层塔的铃声。这一切,跟梦中的场景如此吻合。
让我无法直视的,是石碑上的字。
闭上眼睛想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微弱的铃声响在耳边,渐渐地越发清晰,时刻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我真的,已经死了。
文德后君拂之墓。
几个字沉沉压在心上,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微怔着伸出手来,掌心的纹路清晰,唯独是缺了生命线。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不过是想着晚一天发现就可以晚一天去面对这个事实而已,果然只是在自欺欺人。
迟早要面对这个事实的——我已经死去的事实。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慕言的梦。
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也许是因为那个真实的梦,也许是因为掌心缺少的生命线,也许是因为无意听到了他的呓语。
他梦里说,“阿拂,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
可是,我一直都在呀,慕言。
他梦里说,“阿拂,我很挂念你。”
我也很挂念你,慕言。
他梦里说,“阿拂,记得要等我。”
会的,我会等你的,慕言。
是从那时开始的吧,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慕言的梦里面。
曾经我觉得,如果我失去慕言,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得到可以失去,留下的只是那记忆中美好的他的样子,在心底开出珍贵的、最珍贵的、大多的花。
如今换做我先离开他,他是不是也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得到可以失去,所以才会把我的样子,连同回忆一起编织成花的模样,盛开在他的梦里。
然而梦里花再美终究只在梦里盛放,即使梦中如何繁花似锦,梦外也逃不过黄土白骨的结局。
慕言,我以为我已经够傻了,你怎么能比我还傻?
可是,就算知道这只是你的梦境,我也舍不得离开。你说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害怕,我不忍心再让你一个人。
而且,我同你说过,我们也要一世长安,还要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以及不离不弃。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你的梦里花开得美一些、在美一些。
既然说过要同你一世长安,哪怕是在梦里,也要这般。
慕言找到我的时候,已接近黄昏,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摆弄着纸鸢。
他唤,“阿拂。”
我佯装欣喜地抬起头来叫他的名字,“慕言。”
他沉声道,“执夙跟我说她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风筝断了线,我不过是想把它找回来。”向他挥一挥手中的风筝,以示我说的是真话,“你看,就是这里。”我指着线断了的位置,偷偷瞥一眼他的神色,“慕言,你能不能修好它啊。”
“得了空我再做个给你。”
“嗯。”我拼命点头,“我要燕子的。”
今夜我睡得很早,慕言还在批阅奏折。
将入睡时,朦胧中好像有一双手抚上我的脸,声音极轻,“阿拂,你是知道了什么吧。”
鼻子一酸,我使劲忍住眼泪才没让它掉下来。
他轻轻一声叹息,转身走出门外。
人其实是最脆弱的一种生物,趋利避害是本能,很多时候只有当事实摆在眼前才愿意去相信,不然,就可以一直找到欺骗自己的理由。
我翻了个身,嘴角有些苦涩的味道,伸手去摸是一片冰凉,终究没能忍住。
做了一桌的菜等慕言回来,毕竟不是第一次做,有了上次做菜的经验,虽然没有君玮在一边指导,我好歹是做了出来。
面对一大桌的美味佳肴,他视线所及居然是我被包得惨不忍睹的手。
我把手往袖中拢了拢,然后又反应过来,我真傻呀,这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又掩耳盗铃地说,“手,没什么事的。”
他显然并不相信,把我的手抽出来,掀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
确实伤得不重啊,不就是被菜刀轻轻划了几下子么,不就是被切了几个小口子么,不就是看上去有些血淋淋的么。我心里嘀咕着。
他重新帮我包扎一遍,嘴里还不忘说,“做菜这种事,让御膳房去做便是,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你瞎掺和什么。”
“寻常人家里都是妻子给夫君做饭的啊。”我忿忿道。
他怔了下,半晌才淡淡说,“我们不是寻常人家。”
我用没伤的右手夹了一个翡翠水晶虾仁饺,放到他碗里,“趁热吃,不然该凉了。”
他咬了一小口,脸色有些异样,转瞬恢复正常,“阿拂的手艺长进了。”
我问,“好吃吗?”
他点头。
我拉下脸道,“你骗我。”
他放下筷子,眉间有掩饰不住的哀伤,“你,都知道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憋笑憋出内伤,但还是很努力地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当然知道啊,这饺子里我加了五勺盐,怎么可能会好吃嘛。”
他神色缓了许多,然后一凛,“……那还让我吃。”
糟了,忘了这茬,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他的。我瑟瑟笑了笑,“那个……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才告诉你的。”
“是这样么?嗯?”
我没敢看他,低着头答道,“大概、也许、可能是这样的。”
他不动声色地夹了个饺子放到我碗里,“你累了一天了,快吃吧。”
“……”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我推辞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吃就好。”
“你说什么?一个不够?”他又夹了一个饺子来,“那就再加一个。”
“……”我没敢再说话了,默默地吃掉那两个饺子,然后不停灌水。
他面无愧色,淡淡笑着,继续吃其他的菜。
呜呜呜~偶好桑心呐、为嘛你们看文不留回复?留个爪印也好嘛,偶等得花儿都谢了,鸟儿都灰走了。。。明天我要来发结局了,这么庄严而又肃穆的时刻就快到了。。。好了,我飘走了~~
半个月后,君玮带着小黄拖着百里小弟回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拖着回来,可能是因为这样比较有情调吧。也不晓得这半个月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
不过半个月不见,小黄看起来壮实了许多,想是君玮这段日子没有亏待了它。
小黄见了我很是激动,不停往我身上蹭,激动得站都站不稳了。
我扶起小黄,瞥了眼百里小弟,百里小弟的皮肤嫩了许多,让人有种想狠狠蹂躏的冲动,面色也红润了,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美丽的。
君玮这个少年,任重而道远啊。
我拍了拍君玮的肩膀,“以后可要好好对待百里小弟。”
他嘴角抽搐,“君、拂,你是又皮痒了还是怎的?”
百里小弟连忙出声阻止,“玮玮,不可以欺负君拂,她是我们的妹妹。”
我向百里小弟投以一个感谢的目光。
“百里瑨,你给老子滚开,这没你的事。”
百里小弟撇撇嘴,很是委屈地缩到一边去了。
我安慰百里小弟说,“君玮只是嘴硬了些,让你滚开是不想你受伤。”
百里小弟的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很是感动。
君玮怒视我,面目狰狞,“君、拂,看来你确是皮痒了。”
“慕言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我对着君玮歉意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君玮,“要好好对待百里小弟啊。”
回寝宫的路上,下雪了。
今天冬天的,第一场雪。
慕言在寝宫的门口站着,手中还拿着一领狐裘大氅。
我意识到他真的是在等我,我对着他笑了笑,扑进他怀里,“慕言,下雪了。”
“嗯。”他帮我披上大氅,“小心着凉。”
我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模糊,“慕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啊。”
他轻柔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你喜欢我。”
“你后悔么?”后悔遇见我吗?后悔喜欢上我吗?后悔编织这个梦吗?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慕言。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坚定,“阿拂,我的选择没变过。”
我觉得很幸福,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听见雪落下的声音,缓慢而又恬淡。
我闻到白梅花的香味,绵长而又清冽。
我看到眼前的心上人,他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你希望什么,今后我会活着,对你哭对你笑,对你生气。我还会一直在身边,不离不弃。
漫漫细雪中,我说,“慕言,我们会一世长安吧?”
他答,“会的,阿拂。”
我说,“慕言,我们会白头偕老吧?”
他答,“会的,阿拂。”
我说,“慕言,我们会永结同心吧?”
他答,“会的,阿拂。”
我问,“你就不能换个回答么?”
他说,“你就不能换个问法么?”
我思索了一下,问,“慕言,你觉得我们会百年好合么?”
“……”他考虑了一下,“阿拂,我觉得会的。”
“……”
梦里花开,年岁去来。
梦里花落,与君常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