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赤子残心》by半眸

第六十四章 往事尽揭 蚀心断心结
午后的阳光撒向地面,随着开门声响起,莫言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硬,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的人,终究是此生缘分未尽。
深吸口气,转身“大哥,二哥,三哥,许久不见。”
所有的人愣在当下,莫言也只是沉默着,等着在场的人接受这个事实。
半晌,端木青第一个开口“四弟?”
莫言,不,应该说是穆阳,那个他们本以为埋骨在了落日城的四弟,竟然好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谭项鹰尚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司马少荣和端木青已经明白了太多事情。
司马少荣半阴着脸,沉声吩咐跟来的手下“所有人都出去,退出偏院一丈以外!”
见侍卫们面面相觑,司马少荣吼道“没听到吗?都出去!”
“是!”几人一惊,迅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兄弟四人,司马少荣几步走到穆阳身前,二话没说,“砰”的一拳砸到穆阳脸上。穆阳躲也未躲,身体随即倒飞出去,吐了口血摔倒在地。他支起身子,擦掉嘴边血迹,看着手背处的鲜血,不由自嘲一笑,抬头,司马少荣怒气未消的跟了过来,眼看夹着内力的一脚就要重重踢在身上,却被端木青制止了。
“住手大哥!先把事情问清楚了你再出手也不迟!”
盛怒下的司马少荣岂是端木青拉扯得住的,眼看穆阳又挨了几脚,端木青赶紧回头冲着谭项鹰急急道“二哥,还不过来帮忙!”
“啊,好!”谭项鹰堪堪回神,也跟着上来帮忙,合二人之势,才总算阻止了司马少荣,但他仍旧挣扎着想要挣脱。
端木青喘了口气,大声喝道“大哥你清醒点!难道你想将四弟打死在这里吗?落日城的真相和四弟在这里的原因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司马少荣的动作突然停住,虽然双眼仍旧通红,却是冷静下来了。挣脱了二人的桎梏,并没有继续打下去,司马少荣咬牙转向端木青说道“真相?这个混蛋做了什么别跟我说你想不到!”
端木青沉默了,当年落日城闭门焚城,不可能有一人活着出来,穆阳在这里,也就是说明,那日,他根本不在城中!所有跟进去的兄弟和整个落日城的百姓都是陪葬品,他们的四弟,早就知道落日城会被焚,甚至,参与其中……
这样的想法几乎是一瞬间而成,他不愿这么想,可…...十几年不见,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出现?端木青手握成拳,司马大哥的问题他回答不了,只能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穆阳。
“今日我来,并不是为了落日城一事。” 穆阳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起身,“大哥,我要进瑶山龙脉。”
“你说什么?!”司马少荣狠狠盯着穆阳“你突然出现就是为了说这些混账话?今日我还不如就将你打死在这里,也算是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住手!”端木青站在二人中间,用身体抵在司马少荣面前,“三弟武功已失,大哥莫非要连小弟的命也一同拿去?”趁着司马少荣愣神之际,又对谭项鹰道“二哥,你先带着大哥出去!”
“慢着!”一直沉默的穆阳突然开口“他必须在这!”
“好!”端木青咬牙回头“那你还不快说你究竟要进瑶山龙脉做什么!”
“找人。”
“龙脉重地,不可能会有人进得去,我们也没有得到任何宪报说龙脉被闯。”
“如果是从瑶山的悬崖上呢?”穆阳握拳道。
“从悬崖?”端木青皱眉,似乎明白了穆阳的意思“瑶山入云之势,崖壁上险石横生,即便是去找,恐怕也尸骨无存了!”
穆阳抬头,看着司马少荣,眼中充满着责备和令司马少荣讨厌的怜悯“他跟在你身边两年,你真的无知无觉吗?”
司马少荣一愣,一个身影在眼前掠过,他却仍是问道“你说谁?”
端木青震惊的看向穆阳“你是说残心?坠崖的是残心?”
司马少荣皱眉,这个名字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了,那人的嘴脸都有些模糊,他刚刚说坠崖?那个轻易的从几万金鳞军中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坠崖了?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穆阳放肆的笑声“残心?哈哈,残心!”
“四弟,究竟是怎么回事?残心那孩子……”
端木青问到一半,被司马少荣的声音截断,“不用问他,那家伙怎样于我何干!”把端木青拨到一边,司马少荣走到穆阳身前,直直盯着他“我说他身上怎么会有你的血玉,原来如此!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父子情深?你是什么时候和子纾勾搭到一起的?是我生辰那次?还是她失踪的时候?落日城真是演的一出好戏,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砰!”穆阳一拳将司马少荣打翻在地,“我多希望他是!司马少荣,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凭你也配!”穆阳走到司马少荣身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我会告诉你真相,但不是因为我后悔,而是因为你有权知道真相!知道你究竟拥有过什么!知道我为什么隐瞒了十几年却打破誓言!司马少荣……”穆阳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司马少荣,就像是在看着一堆烂泥“子纾为妻,栾殅为子,是你此生之幸!”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屋子里只余下穆阳的声音,平静的,激动的,怜悯的,愤怒的,他没有太多时间讲故事,但吐出的一字一句已经足够令众人惊讶。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0 19:19:00 +0800 CST  
透漏下,下章穆阳将开启嘴炮模式,让他骂醒司马这个混蛋,然后,这只是反虐的一个开始~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1 01:0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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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爱子纾,可惜你的爱太浅薄!连我都能分清两人之间的区别,你门同床共枕了那么长时间,你却不知!你甚至不知道子纾当初离开时已经怀了两个月身孕!”
“看到那抹梅花印记你便不知所措了?可怜你连自己去求证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你亲自去了,便能发现,即使是同样的印记,他们姐妹二人却是一个在左肩一个在右肩!连老天爷都不帮你,让你硬生生错过了这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可是我不明白,老天报复你我也就算了,为何要牵扯上那孩子!为何让你有机会屡屡伤害于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王府的两年,透支的是他七年的生命!!他可曾怨过一句?怪过你一分?他即使要死了,想的还是你的安危!”
“我是对不起那帮兄弟,但至少我从没后悔过!老子就算要下地狱,那也是死后的事!我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你呢?你除了折磨一个孩子,你还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承受不了的代价,你就推给一个孩子?你以为你这么做,那些兄弟就死得瞑目了?我呸!司马少荣,你个懦夫!”
“你知道那孩子过得是什么生活?你知道他有多少回差点死了?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你知道他是凭着什么活到现在?你又知道他是用什么心情来到这里任你为所欲为得吗?你不知道!司马少荣,你除了无端的伤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理所当然的猜疑妒忌,打骂惩罚!你一日都未曾养过他,你有什么资格教他?又有什么资格承他一声爹!”
“他叫了沈璃整整十年的娘,不!如果沈璃让他叫,他也许还不至于那么苦!一个孩子,默默的把‘娘亲’两个字藏在心里十年,最后才发现,那些挣扎,那些坚持,不过是可笑的自以为是!他才十岁啊!他想死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地罗里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么!他两岁的时候便学会了数数,为的是记下打在身上的鞭子!他四岁的时候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叫解脱!他五岁到七岁,身上的伤就从来没好过!他笑着跟我说‘师傅,我还没有看过星星下的家,怎么舍得死’,家?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家!“
“两年!这王府里,你可给过他遮风挡雨的地方?!只有一口井!然而他竟然心满意足了!你可知道他的遗愿是什么?他想要把骨灰洒在井边,他说想看着星星,想守着你!守着你啊!他不敢让我告诉你,他怕告诉你了,你连这一点点地方都不舍得施舍给他!司马少荣!你儿子从不卑微,从不懦弱,地罗里那么辛苦的训练,王府里近乎残忍的虐待,你可曾看过他害怕,看过他皱过一次眉头?!可他求我的时候,有多担心,有多犹豫,你知道么?!他从不为自己想,处处只想着你的感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配么!”
“你又知不知道,他身上带着近百种毒,那时候他才十岁!他才十岁就被沈璃抓去当作试药的药奴,可是殅儿他,殅儿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娘,竟偷跑出宫去药王谷求药,醉红尘你听过么?取心头之血是什么感觉你又知道么?!可你知道当沈璃痊愈后赏了他什么吗?因为偷跑出宫,他被关在刑室里整整七天!!”
“你有什么资格怀疑他?你又有什么资格此时此刻竟还如此对他!”
“残心?哈哈,残心?我该说你可笑,还是可怜?!你竟然连自己儿子的真名都不知道!司马少荣,你欠他的,欠子纾的,你如何偿还?!”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1 18:23:00 +0800 CST  
贴吧里有个新帖子,是关于“赤字残心”里最令你感动的话或者最虐的话一类的征集帖,大家积极去参与回复哟,我还是很期待看到你们的答案的,截止日期是我完结后一周,到时候我也会参与,看看咱们能不能想到一起去~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1 18:26:00 +0800 CST  
第六十五章
几人赶到瑶山脚下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子清焦急的等在龙脉入口处。夜幕降临,这并不是个寻人的好时间,却没有一个人退缩抱怨,出动了整个羽林军和周围能帮上忙的百姓们,金鳞的龙脉,第一次不堪其扰的迎接了这么多人,然而此时的司马少荣却丝毫不在乎。
在听过了那些故事和穆阳的指责谩骂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出奇的平静,平静的走出房门,平静的指挥所有人赶赴瑶山,现在,也平静的在找着人。
端木青被留在了金鳞城中处理后续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些繁杂的小事。栾殅为他们留下的金鳞,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叛军的罪由他一人独背了,一众叛军虽然不能不罚,却只是贬为庶民,没有一人伤及性命。如此迅速的恢复速度,与丝毫不乱的军队和百姓,让漠北一点空子都钻不进来,最后只得悻悻然退回北荒。
为了不辜负栾殅的牺牲,所有的真相被淹没在了众人心中,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人知道这次寻找真正的目的。人们找了一天一夜,找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他们几个,彻夜不眠,丝毫不放弃。栾殅存活的机率有多小,他们不是不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提,或许找不到尸体,便是最好的安慰,至少还有那么一丝可能,还有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希望。
“殅儿那般聪明,若是侥幸生还,会不会已经独自离开,寻了个山水之地隐居养伤了呢?”穆阳低沉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邵书聊着。
邵书直起身,看着远方的天空,沉默地摇了摇头。以他所了解的栾殅的身体状况,哪怕只是长时间站着都有问题了,更何况是被刺了一剑,坠落崖后。以那人一贯的隐忍,真正的情况只会比他知道的还要糟糕。
“他的腿已经要靠轮椅代步,那日站着,也不过是勉强为之,一个人如何能走得出这诺大的龙脉所在,难道要靠爬的吗?”邵书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并不是因为寻找,而是因为心中烦郁。栾殅啊栾殅,你为我父亲翻案,为整个义承军想好了出路,却又给了自己这样的结局,你让子清如何回报?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你所想进展,若你身死,是不是也已欣慰?大概只除了一件事吧,他看向不远处依旧在寻找的司马少荣,叹息的摇了摇头。
最有可能成为金鳞新皇的人,拱手将位子让了出来,端木青和谭项鹰自然不可能接下这差事,最终合适的人选,恐怕就只有一向逍遥的蜀僖王了……
想着想着,一个念头突然窜上邵书脑中,莫非……他震惊的回头看向穆阳,没想到穆阳也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一个人当然走不出这龙脉,可,若是有人帮忙呢?
穆阳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邵书却是想得更深一点。有可能知道这次计划并救了栾殅的人不少,但既能救了栾殅又能替他治伤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人了。
“你是想到了什么?”穆阳略显焦急的问。
“嗯,大概。”看了眼远处的司马少荣“要告诉他吗?”
“不用,他心甘情愿找,也该累他几日。”
邵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听穆阳接着道“待我们确定了再与他说也不迟。”
说到底,是怕那人白白高兴了一场吧……栾殅之所以不告诉他们,会不会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毕竟是万丈深渊,存活的机率谁也无法保证,又或者,他是真的存了必死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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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的见到栾殅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邵书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萧冥,奈何萧冥人却不在药王谷。他既然有意隐藏行踪,想必不是瞒着药王谷的人,便是已经嘱咐过了,众人问不出个所以然,自己找又找不到,最后动用了刑伯和萧裕清——也就是萧冥他爹的关系,才终于问出了萧冥的所在。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当所有人都以为萧冥会想带着栾殅离开金鳞越远越好的时候,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就在瑶山之上。不久后,当子清好奇的问起萧冥为何不将人带得远些的时候,萧冥恨恨的回了句“就那小子当时的伤,怕是没走出金鳞城呢人就死透了!”
谭项鹰不久前带着镇北军回了北壤,这些年,凭他对栾殅做过的那些事,着实有些无颜以对,免得见面尴尬,倒不如不见,就这么算是半逃半无奈的离开了金鳞,永守于北壤之上。端木青则以事务繁忙推却了,索性以后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这种时候倒不如给他们父子二人多些独处时间。
因此,最后跟来的,就只有司马少荣一人。
几人推开院门而入,不大的院子,甚至可以说成简陋,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坐在屋檐下不知在干些什么,听到门声,便抬了头。看到走进门里的人,他迎了上去,脚步有些慢,却是一脸笑意“爹!”
司马少荣想过无数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栾殅会这样从容的唤着自己名字,心中的一处柔软就这样被触动,他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想要将栾殅拥在怀中,未曾想,栾殅却是走到了穆阳面前,接着道“您怎么这么晚才来。”
维持者双臂张开的姿势,司马少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脑海中嗡嗡作响,身体也僵硬得不知该怎么移动。
穆阳和子清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得疑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栾殅吗?
“殅儿,吃饭了。”屋子里传来喊声。
听到声音,栾殅回头,尽量提高了声音道“哥,爹回来了,还有子清和……”微顿了下,栾殅补充道“另外一位客人。”
司马少荣这时才回过神,想要伸出手摸摸栾殅,没想到他却一下子躲到了穆阳身后,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却是害怕。
这时候萧冥已经走了出来,栾殅见到,赶紧跑了过去“哥。”
萧冥与穆阳和子清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示意了下。会被他们找到在萧冥的意料之中,但多出来的这个人倒是在他意料之外。冷淡的扫过司马少荣,萧冥对着栾殅略显责备道“怎么又到处乱跑,我不是叫你老老实实坐在门口吗?”
栾殅一吐舌,“你不也说过多走动走动有好处吗?”
“对你有好处的你倒是记得。”萧冥一点栾殅鼻尖,半无奈半开玩笑。
“小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他爱走动,你便该让他多走动走动,为何要限制他!” 司马少荣回过神来,随后附和道。
萧冥看他一眼,嘴角一抹冷笑,淡淡道“不知这位大人是谁,我弟弟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又转向栾殅,带了些许责备“我是说多走动走动好,可不是向你这样每次都胡来!”
“你!”司马少荣还欲争辩,栾殅眼见气氛有些奇怪,赶紧笑笑道“只这么会儿功夫没事的,大哥就爱瞎操心。”
“没事?上次你已经到极限了,偏逞强晒衣服,才站了不到一刻钟,两条腿便针刺般的痛,直到给你疼昏过去,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重新下地,你都忘了?还有上上次……”
“好了好了,是殅儿的错,这么丢脸的事,您就不要再说啦。”栾殅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穆阳那边。
司马少容站在穆阳身侧,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已经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知道错了就给我滚进屋子里坐好!”萧冥拍了下栾殅的屁股,把人撵进了屋子,随即又转头对穆阳他们道“你们也一起进来吧,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2 16:25:00 +0800 CST  
第六十六章
桌上的菜谈不上丰盛,只有两盘寻常小菜,主食摆了一碗粥和一碗米饭。栾殅很自觉的坐在粥碗前,看着进来的几人淡淡一笑。
招待好几人坐下,萧冥便又进了厨房,屋子里只剩下了栾殅和剩下三人。
能够明显感觉到另一个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栾殅有些不自在,只好找些话题问穆阳道“大哥说您出门办事去了,事情都顺利吗?”
穆阳轻轻抚了抚栾殅的额头,顺着道“嗯,都办好了。”
“您怎么会跟子清在一起?”
穆阳看了眼子清,略带疑惑的问道“你认得他?”
栾殅有些奇怪“子清是殅儿的朋友,自然认得的,有哪里不对吗?”
穆阳又把目光转向司马少荣,“那这个人呢?你可有印象?”
栾殅快速的看了眼司马少容,有些不安的低下头,小声道“大哥说殅儿生了场大病,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殅儿,应该认得他吗?”
又偷偷瞄了眼父亲口中的那个人,栾殅突然愣住了,这人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呢?很悲伤,很自责,又好似有好多话想说。栾殅不自觉的开口道“对不起,把您给忘记了,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们…..我……”该怎么说?怎么介绍自己?我才是你的父亲啊!
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唯独不要如现在这般像陌生人一般问着他是谁,当着他的面称呼别人为父亲!
司马少荣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无论怎样的结果他都能接受,他不怪殅儿,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可,这样的结局叫他如何甘心!如此轻易的就抹掉了二人的过往,哪怕是仅有的血缘关系都叫旁人抢去,可笑,他还要回答他是谁,他也想知道自己是谁!在抹掉了这一切之后,他还能是谁?!
司马少荣在心中呐喊,咬碎了牙齿却只能往肚子里咽,这当真是老天给他的最好,也最残忍的惩罚了!
“你哭了,为什么?”一双手出现在眼前,轻轻的帮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手腕处,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条条浅浅的勒痕,好像不忘提醒他做过的,甚至不久前仍在做的事。为什么不能更早点发现,为什么自己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无声的泪水流得越加汹涌,悔恨的,自责的,想要代替主人宣泄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
无法再呆下去,司马少荣起身,逃也似的出了门,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只是站在院子中央,抬着头看向天空,双拳紧握。
“唔!”栾殅的头部突然一阵刺痛。
“殅儿你怎么了?”穆阳和子清赶紧上前前询问。
栾殅摇了摇头,看着院子中背对着自己的人,轻轻皱眉“我以前想哭的时候好像也喜欢这样抬着头,看着天上,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保护我,安慰我一样,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啊,为什么会忘记呢?”
穆阳和子清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好在这时候萧冥端了菜从后面出来,看着屋子里少了个人,又看了看门外,啐了句“出息!”
将菜摆在桌上,萧冥道“跟他说,如果他现在不进来,以后也就别想进来了!”
穆阳摇了摇头出门去叫司马少荣回来,二人不知在门口说了什么,进屋时,司马少荣除了眼睛仍有些红,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
碗筷重新摆好,几人围着不大的一张桌子坐下,栾殅一边坐着萧冥,另一边,穆阳有意将位置让给了司马少荣。
见众人面前的都是米饭,只有栾殅身前摆了碗粥,司马少荣不由颦眉,再看着桌上的菜,斟酌着夹了块儿西芹递到栾殅面前,栾殅一愣,随即夹起说了句“谢谢”便要送进嘴里。
“不许吃!”萧冥低喝一声。
栾殅有些为难的看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萧冥却是生气的接着道“因为是别人的好意,你就不顾自己的身体了是不是?”
“他如今正在长身体,只喝一碗清粥怎么够!”司马少荣忍不住插了句嘴。他忘记了,以往在尊王府中,栾殅一日才会分到这样的一碗清粥,有时因为受罚,甚至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
萧冥冷冷看向司马少荣“小弟身有胃疾,除了清淡的米粥任何油腻都沾不得,否则轻者胃经抽搐痉挛,重则胃部出血不止,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还请大人不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些多余的事情!”
栾殅轻叹口气,怎么觉得今天大哥尤其针对这人呢。放下筷子,真诚的看向司马少荣“是殅儿没这口福,不是您的错,真的很谢谢您。”
“你……你的胃,怎么会……”司马少荣颤抖的道,目光不自觉凝向萧冥。
“常年饮食不当,动不动就会被饿到极限,从不知道饱的滋味,吐血痉挛是常事,如此这般,大人觉得胃会受得了吗?再加上因为毒素的缘故,他的胃恐怕如今还没有半个拳头大小,这就是他只能喝粥的原因,大人听过之后满意了吗?”萧冥连珠炮似的一口气吐了出来,而后挑眉看向司马少荣。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针对司马少荣,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可那又怎样,他说的句句属实,身为帮凶甚至是罪魁祸首的人,难道不该愧疚吗?
栾殅轻叹口气,扯了扯萧冥的衣角,“哥。”
“哼!”萧冥冷哼一声,不再说下去。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会这般严重。”握紧的双手险些将筷子折断,司马少荣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为了得到救赎,还是安慰自己。是了,王府的两年,再加上四弟所提过的未央宫,这孩子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甚至是他所加诸的伤?殅儿还说不是他的错,可,就是他的错啊!!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结束的时候,萧冥只是起身将碗筷收好,看也没看司马少荣一眼。碗里的米饭只被戳了两下,粒米未动,这样才对,还算他有点良心!要是在听了那些话后,司马少荣还能胃口大开吃下这碗饭的话,他绝对会不顾栾殅任何嘱托,当场就揪着那人狠狠揍一顿!
当日救下栾殅真正是险中求胜,山壁之上唯有两棵劲松能用来铺网,也与山顶有些距离,先不说栾殅能不能正巧掉到这个位置,就算真的掉在这东西上,两棵树能否承受得了栾殅的重量也是个问题。
栾殅只说生死由命,若他真的逃不了粉身碎骨的结局,到那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好在老天开眼,萧冥赶到之时,栾殅好好的躺在网子上。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现了栾殅胸口处几乎致命的一剑!那时栾殅还未昏过去,却只是撑着一口气跟他交代了所有事情,而后昏迷前,轻轻说了句“大哥尽力就好。”
抱着栾殅逐渐冰冷的身体,萧冥不知该气该怨。在这种时候这人想的竟还是别人!如何瞒着众人,如何为司马少荣铺好后路,甚至是连他的感受都照顾到了,该说这孩子聪明,还是傻呢?
竟然叫他尽力,也不看看他是谁!药王谷的大少爷,何时想救的人救不回来过!拼尽全力,几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真的是从鬼门关抢人,到最后,人总算是救了回来。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救人期间,萧冥竟然惊奇的发现,栾殅体内潜藏着不知该说是毒素还是解药的东西,虽然慢,却在一点一点的将他身体中复杂多样的毒们消化吸收!
即便吸收之后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归,让现在的他看到了一丝生机!小心翼翼的引导,萧冥让这的东西能够游走在栾殅的全身解毒,接下来的就只能交给老天和时间了。
只是,栾殅多年积累的下来的伤患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东西,那些伤几乎是一同爆发!他救回了栾殅,却也将他变成了半个废人,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但这样终归比一具冰冷的尸体要强,他想,所有的人必定都想栾殅活着,因为只要人活着,就总会有些办法。
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栾殅醒来后,记忆竟然出现了混乱,这现象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也不知会不会好,但以往那些痛苦的回忆,忘了也就忘了,老天这么安排,想来是有他的道理。尤其是现在,看到处处碰壁吃瘪的司马少荣,他虽然表面冷淡,不予理睬,实则心里还是暗爽不已。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让他们殅儿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该互换下了。
至于那些记忆,该想起来的时候,便会想起来了吧。
萧冥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乖巧懂事又俏皮可爱的儿子,当初那人是怎么舍得下死手虐的。瞧着身边的栾殅,他就觉着不能再好,怎么看怎么喜欢。另外,不得不说,栾殅这一口一个哥叫得他一身舒爽。当然,还有对他言听计从,略带无奈的小眼神。大部分时候,萧冥自然是为了栾殅好的,至于剩下的小部分嘛,他才不会说是为了报当初那什么“糖粒”的一箭之仇呢。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3 18:33:00 +0800 CST  
下一章就是终章了,虽然正文完结后还会有番外,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安安在贴吧里发起了个活动,说说关于本文印象最深的段落,句子,场景等等,大家要积极参与啊,截止日期是全文完结后一周,眸子就这么点要求了,你们忍心不满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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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4 01:24:00 +0800 CST  
第六十七章
眼前的大门高大气派,朱红色的胶漆以及金色的门闩,都昭示着主人的尊贵地位,想必里面的建筑更是富丽堂皇,只是,这里给栾殅带来的感觉却有些可怕。
他下意识的往莫言身后躲了躲,莫言转过头,宠溺的摸了摸栾殅的额头“怎么了殅儿?”
栾殅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爹这次要走很久吗?殅儿跟哥哥就在山上等您不行吗?”
原来几日前莫言便说要离开,西域那边他始终放心不下,虽然现在赶去怕是也晚了,却必须去一趟。几人商量,栾殅现在的情况总归不是长久办法,司马少荣说到底也是这孩子的爹,况且尊王府里的环境和药材比山野好得多,再加上几个御医从旁协助,对栾殅的身体更有好处,于是决定将栾殅接到尊王府里去住。
司马少荣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他还盼着栾殅能够恢复记忆,然而他却忘了,如今的尊王府虽然变了,对失了忆的栾殅来说,却只余下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莫言有些不忍的看向栾殅“山上那边虽清静,却恐有盗贼出没,你们在那里,叫我怎么放心。尊王府里守卫森严,还有人会照顾你的,也对你的病有好处。”
栾殅咬着唇瓣仍有些犹豫,莫言见状赶紧给司马少荣使眼色:“你不是想留他在身边,还不自己努力!”
司马少荣会意,赶紧上前一步,“就是,这里不好吗?爹……”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司马少荣看着栾殅疑惑的脸,咬牙改口“有人照顾你,你爹他也会放心。”
看了看司马少荣又看了看莫言,栾殅低下头,向外走出一步,“好。”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栾殅依旧是那个乖巧听话,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栾殅。
看着莫言越走越远的脚步,栾殅忍住了叫住他的冲动,心头处却难免有一丝被遗弃了的酸楚,抬头看着王府,这里很好,美丽漂亮,与山间的那个小房子比,简直大得惊人,可里面的每个地方和每个人的眼神都让他不舒服,谈不上厌恶,可是,也没有办法喜欢。爹走之前曾跟他说,这里是失忆前自己住过的地方,里面有他重要的回忆,他说那时的自己很喜欢这里,可为何如今他看来却只有恐惧?
带着栾殅进门后,司马少荣说道“伯伯先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可好?”
“好。”栾殅点头道,显得有些拘谨。
司马少荣轻叹口气,走在前面。
参观了几处地方,栾殅突然问道“爹说殅儿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是住在哪里呢?您能带殅儿去看看么?或许我会回忆起什么。”
司马少荣的脚步一顿,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荒凉破旧的下仆院,院子中间那口孤零零的水井,是当初的栾殅仅有的栖身之地。这几天,司马少荣一有空便会独自坐在井边发呆,那里真的很冷,即便春末,夜晚时分也是寒风阵阵。那孩子,究竟是怎样在这里熬过了两个秋冬,雨雪冰寒,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每次受刑过后,他就是在那里独自舔舐伤口,忍着伤痛把井水打上来,再将那些冰凉的井水浇到身上的吗?
他不允许那孩子叫自己的名字,说他不配有心,原来,无论是残无还是残心,其实根本没有分别,怪不得那孩子不在乎,都是假名,又有什么可在乎?
原来那孩子叫栾殅,子纾说,殅,是重生的意思,是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无论经历了什么,都能重新站起来,坚韧不拔,勇往直前吗?
跟了子纾的姓氏,是因为她不肯原谅自己吗?
他,也确实不值得被原谅!
半天没等到司马少荣的回答,栾殅想了想道“若是不方便,不用勉强,栾殅只是随便说说。”
司马少荣强笑了下“那个,我们晚些时候再去。”
其实,司马少荣有意避开了府里的一些地方,比如那个下仆院,比如院子后的刑堂,还有祠堂甚至是他的卧房,他不想引起栾殅不好的回忆,可这个府里,似乎除了不好的回忆,也不剩下什么了。
次日清晨,栾殅出门时正碰到晨练的司马少荣,不由看得有些发呆,直到司马少荣发现他,一愣,然后笑道“怎么,要不要上来试试!”他可是记得栾殅的功夫有多好,即便当初受伤的栾殅尚能游刃有余,现在只会更加令他惊叹吧!说来,他一直不允许这孩子尽全力,还曾用药物压制过他内力,竟还从未见过他真正的功力,不知是怎样的潇洒流畅。司马少荣只是想想,嘴角便不自觉的勾起了自豪的笑。
栾殅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哥说殅儿的身体不适合练武。”
不适合练武?这是什么意思?!司马少荣一惊,即刻飞身下了演武台,抓过栾殅的手臂,送了一丝内力进去,结果,竟是丝毫阻力也没有!
“怎,怎么会?”司马少荣颤抖的松开手,简直不敢相信“你的武功内力为何全都消失了?!”
“大哥说,为了替殅儿解毒,不得不将殅儿的功力全部散了。”栾殅淡淡一笑道“我以前很厉害吗?”
厉害,怎么会不厉害呢?那个万人军中来去自如,那个一身是伤仍旧胜了二弟的家伙,竟是,再也看不到了吗?
栾殅被抓着的手有些痛,但他却不忍心提醒那人,眼前的人紧咬着嘴唇,眼中溢满了悲伤、自责、愧疚与后悔,两次见面,他是第二次看到这人流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这人似乎是在为自己哭泣,为什么呢?
“您……”
“对不起,对不起,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栾殅还未开口便被司马少荣阻止,那个人在他的面前一遍遍说着对不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那么悲伤,可是他却听不明白,想要安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马少荣一抬头,正对上栾殅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一愣,悲凉的挫败感自心头蔓延开来,他怎么就忘了,殅儿失忆了,他连一个赎罪和认错的机会都没有,子纾,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好不甘心,好痛苦,可他却只能接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含着泪水的脸笑了,司马少荣松开栾殅的手,一步步走远,背影萧瑟凄凉,只留下了栾殅呆楞的立在原地。
失去记忆以来,这是栾殅第一次想要找回些什么,那个人的痛苦,他不懂;那个人的悲伤,他也不懂,可是心中却莫名的抽痛酸涩。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一定有什么能让他回想起来,栾殅轻轻的握住了拳头,或许,他应该把它们找出来!
沿着司马少容带他走过的路线,栾殅凭借着记忆重新走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小路。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栾殅伸手,轻轻攒住,深吸口气,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院门。
祠堂的正中是一个供台,司马家一脉的列祖列宗并未供奉在内,只是形式和某种庄严的象征。供台左右两侧分别立着一根粗大的蟒鞭和一节藤杖,安静,并且纤尘不染,可栾殅却仿佛看到了它们被举起,被挥动时的模样。
血腥味渐渐在屋内弥漫,那是一个人愤怒的脸庞和一个安静跪着的少年,屋子里只有鞭杖入肉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呻吟。可他是痛着的,虽然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栾殅好似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少年所承受的痛苦。他很疼,冷汗湿透了衣襟,一遍又一遍;嘴角因为牙齿咬得太狠而流下血线。
住手!他很疼,他就要坚持不住了!你看啊!你住手啊!栾殅想要替他喊出来,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为什么那个人看不到他的痛楚?不,不全是痛楚,还有一丝别的东西,是什么?夹杂在浓浓的悲伤之中,是什么?
一阵风吹开窗扇,瞬间吹散了屋子里残存的血腥,清新的空气涌进肺中,将仿佛快要窒息一般的栾殅拉回了现实。回过神时他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出了一身虚汗。或许是走得有些远了,栾殅的腿开始传来微微的刺痛之感,按照大哥的嘱咐,他此时该坐下来好好休息。抬头,看了眼未知的前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他,叫他如何停得下来。
深吸口气,栾殅穿过祠堂,一点点朝前而去。左侧,是一间略显简陋又有些奇怪的屋子,四壁的墙建得很高,窗户却只有一点点,栾殅将手停留在门上,不知为何,有些发抖。他打不开这扇门,因为门前被上了重重的铁锁,可不用进去他也能想像到,这里面,大概会给他比刚刚在祠堂中更加可怕的感觉。
紧紧握住那枚铁锁,栾殅将头抵在门上,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地方给他的感觉都如此可怕,如此,不想回忆起来,他拼了命的去寻找,为什么找到了却总觉得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太阳不知不觉落了山,夜幕降临。栾殅站在最后的那扇院门前,轻轻闭眼复又睁开,院门上写着仆院二字,这条路的尽头他走到的地方,里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院门被轻轻的打开,黑暗中,一抹月光撒在院中的井上,清冷孤单,却又似一件稀世珍宝伫立其间。栾殅轻轻皱眉,双腿颤抖着,几乎无法前行,他喘息了片刻,才一点点的向井边挪去,忍着针刺般的疼痛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固执的围着井边走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究竟错过了什么?落下了什么呢?
再难支撑,栾殅轻轻滑坐在井边,闭着眼睛清浅缓慢的呼吸。他累了,也太执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即便失忆了都无法喜欢上的地方,爹说他曾经喜欢过这里,或许,只是想骗自己留下吧。
缓缓睁开双眼,栾殅想着就这样放弃吧,没想到睁眼的瞬间却突然呆住。漆黑的夜空中,北辰星璀璨闪耀,像是在静静的传达着安慰的话语,让他的心瞬间平静。
或许,他真的喜欢过这里……
栾殅轻轻的勾起嘴角,眼皮沉重的一点点闭上,这一次似乎不用再挣扎。黑暗中,他看到了许多事,痛苦的,悲伤的,感动的,幸福的,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迷迷糊糊中,一人将自己抱起,他一直以为相同的怀抱,其实,是不一样的……
被父亲抱着,让他想哭……
(正文完)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4 18:00:00 +0800 CST  
看到最后三个字了吗~没错,完结了,后面还有几章番外,宫主的反虐和栾子小时候的故事,不过应该不会日更了,以上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4 18:16:00 +0800 CST  
〔番外〕机关虽算尽,因果终得尝——西域番外
这场仗沈璃终究输了。
那日从杨申手里逃出,她始终心神不宁,向西走不到半日,便碰到了前来接应的罗刹军。看到不是自己安排的人,沈璃略诧异,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是看到了那人的记号才找到此处。鬼使神差的,沈璃问了他们那人的姓名,未曾想,罗刹众人却是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知。她忘记了,罗刹主将的身份向来成谜,鬼面遮脸,不知姓名,这是当初她定下的规矩,因为不想那个人的孩子正大光明的走上战场。这次叫了另一人代替,她也是同样的嘱咐,看来那人……做得很好......
明明一切顺心顺意,按照她的想法发展,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心中总是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耳边总是回想起那人留下前跟自己说的话,眼前总是闪过那人一身是伤的样子,脑海中总是浮想起那人关心的眼神,该死,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是魔障了吧,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为何会纠结在这种小事上。她本就不是心善的女人,也不是没做过亏心事,怎么偏偏这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就算死了也不放过本宫!可恶!
“宫主!”进来的手下打断了沈璃的思绪。
松开紧握的双拳,沈璃问道“砚儿的病怎么样了?”
此时二人已经身在未央宫一处隐秘的据点,回来后不久,不知为何,沈砚竟突然卧病在床。
来人摇了摇头“少宫主的脉象很是奇怪,看似一个人,又好像掺杂了其他人的脉象,说是中毒,又没有任何其他症状,属下无能为力!”
掺杂了另一个人?都说脉象与血液相通,莫非是……不可能,自己也饮了那人的血,没道理她没事,砚儿却出了问题。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人将盛满了血的水壶递给自己的场景,沈璃咬牙怒喝一声“一群饭桶!”
“宫主恕罪!”
“进攻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璃换了话题。
“回宫主,还需五日便能准备妥当。”
“太慢了!”砚儿的的病铁定与杨申有关系,照现在的情况看,根本拖不了那么久,“能准备多少算多少,明日日落便行动!”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杨申的对手!”
“硬碰硬当然不是,我们潜入!只要擒住杨申,其余人等,不堪一击!”
“是!”
一日后,未央宫半数人马出动,悄无声息的潜进皇宫,剩下的人在原处待命,等到事成的信号发出,一举将皇城拿下。
从日落等到日出,沈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看到信号弹的一刻落下,未曾想,刚一出门,却被杨申的队伍抓了个正着!
“女皇陛下总是学不乖,我跟在你身边那么久,你这点小伎俩难道想骗过我吗?”杨申悠悠的从队伍后面转出,一双眼睛写满戏谑和不屑。
沈璃咬牙道“未央宫里有你的内奸?”
“哈哈,对付你还用不着内奸,我靠的,是这里!”杨申用手指了指脑子,“事情一旦扯上你那宝贝儿子,你就乱了章法,枉费了我对你的一番期待。”
“这么说,砚儿身上的毒果然与你有关!”
“谁知道呢”杨申勾了勾嘴角,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说到内奸,虽然我不屑用,但你身边倒是的的确确有一个,你不妨猜猜他是谁。”
“哼,输便输了,本宫没心思陪你玩儿猜谜游戏!”
“不猜么?”杨申一耸肩“不过我却想告诉你,你身边的内奸——就是他!”
顺着杨申所指的方向,沈璃下意识的看过去,那里只有一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心心念念要保护的儿子——沈砚!
“哈哈哈哈……”出乎杨申的意料,沈璃非但没有很受打击,反而笑道“杨申啊杨申,为了打击本宫,你竟然能编出这样一个笑话,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沈璃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沈砚几步走到了杨申面前,没有一人阻拦,就那样揪起杨申的衣领道“你个混蛋,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竟然敢这么做,你是要背叛漠北吗?待我回去禀明主上,你……唔!你!”
沈砚的话并没来得及说完,一把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杨申冷冷的扯下他握在自己领子上的手,用沈砚的衣袖一点点的把刀刃上的血迹擦干,“沈璃死了之后,你便是最有可能成为西域新皇的人,漠北真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费了这么大劲,他们真以为我只要个女人就心满意足了?笑话!”
拨开沈砚已经僵硬的身体,杨申好笑的看向仍在发呆的沈璃“你应该早就有有所察觉了吧,我为什么明明胜券在握却还是放你走?你和他都喝了那个人的血,为什么他有事,你却没事?那药根本不是什么转化血液的东西,不过就是颗普通的丹药罢了,我只是想借机弄死他!怎么样沈璃,养了漠北一只狗十几年,感觉如何?亲手把最疼爱的儿子逼上绝路,感觉又如何?哈哈哈哈”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7 16:18:00 +0800 CST  
今日双更,晚些时候后半段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7 16:19:00 +0800 CST  
拨开沈砚已经僵硬的身体,杨申好笑的看向仍在发呆的沈璃“你应该早就有有所察觉了吧,我为什么明明胜券在握却还是放你走?你和他都喝了那个人的血,为什么他有事,你却没事?那药根本不是什么转化血液的东西,不过就是颗普通的丹药罢了,我只是想借机弄死他!怎么样沈璃,养了漠北一只狗十几年,感觉如何?亲手把最疼爱的儿子逼上绝路,感觉又如何?哈哈哈哈”
杨申意犹未尽的继续“当初漠北让我趁机调包你的孩子,我那时势力尚弱,只能听从他们的命令,本来是直接命人处理了那累赘,没想到那人竟是于心未忍,只将他放在猎场,任其生死,结果兜兜转转又被你捡了回去,可你却偏偏不知,哈哈哈哈,也不知该说老天有眼,还是老天在捉弄你!”
“要不是看到了他脖子后面我当初无意间弄的伤,我还不敢相信呢。怎么样,我特意安排的母子二人在牢内患难与共的戏码,你可喜欢?”
“不过你的亲生儿子也真是傻,我明明都告诉了他真相,还特意留给你们独处时间,结果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否则那天的选择就应该更有意思了吧。”说着说着,杨申开始演起来“怎么办,一个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一个是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该留下哪一个?他的话我究竟能不能信?哈哈哈哈,我还真是期待你最后的选择!”
“可惜他竟然什么都没跟你说,害得你选择的时候都没犹豫一下,啧啧,真是不乖。不好好按剧本演我可是会生气的,所以我罚他吊在城门那里,日晒雨淋!你知道吗,那些城门上的小兵闲来无事,总喜欢往下扔扔石子,或是射几箭,我想想,他坚持了有三天吧,那些人还说,他竟然企图自己去咬绳子,想要将绳子咬断!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他宁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想我拿他再来威胁你,啧啧,一片孝心啊!只可惜,他那时候已经连把自己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呢?哦对了,在关心那个假儿子吧,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
“你亲儿子最后怎么样了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是尸骨无存,尸骨无存哟!可能是老天可怜他,绑他的那根绳子也不知怎么就断了,第二天一早,连尸体都找不见,下面是狩猎场范围,什么猛虎野兽数不胜数,啧啧,就算摔不死,大概也被分吃了吧,哈哈哈哈,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会后悔吗!沈璃,你现在还敢再说一次吗?”
杨申说了如此之久,沈璃却始终像个木偶一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平静的像是没有看到沈砚的死,也没有听到这些故事,直到杨申叫人将她带走软禁,沈璃也只是任由他们抓着,不哭不闹,也不反抗。
想要消化如此震惊的消息,自然需要些时间,杨申心情好,便由着沈璃怎么样。还以为她不是会疯便是会大闹一场,没想到,几日下来,沈璃竟是吃喝照常,完全看不出一丝悲伤和挫败。
不愧是杀害了亲姐姐夺得皇位的人,这女人还真是狠!这也是杨申非要得到她的理由,越是征服不了的猎物,就越会挑起人的好胜心!
给的时日也足够了,是时候品尝胜利的美味了,杨申已经决定第二日便彻底得到沈璃,没想到当天晚上,却有手下报告,说沈璃要见他。
进到软禁沈璃的屋子时,沈璃正背对着房门看向窗外夜色,知道杨申进来,便走到桌边坐下。桌子上摆了些酒菜和两副碗筷。平日里会有人给沈璃送饭,不过现在桌子上摆着的,怎么看都是沈璃亲自下厨的产物。
杨申狐疑的坐在另一侧,道“今日宫主好雅兴啊,不知为何?”
“不用废话,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沈璃轻轻转动着酒杯“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交易?宫主觉得如今这样还有资格跟我谈交易吗?”
“自然有”讽笑着抬头“我自愿让你得到,难道不比用强得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也是杨申欣赏沈璃的另一点“好,你若先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或许我会考虑。”
“我要漠北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说这话时,沈璃握杯的手狠狠攒紧,仿佛要把他们捏碎。
她被陷害算计至此,会狠上漠北并不稀奇,思虑片刻,倒不是什么不能答应的事。杨申得意一笑“未尝不可!”
沈璃拿过桌上的酒,为自己和杨申各倒了一杯,随即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杨申一脸怀疑的看向酒杯,虽然答应了沈璃,但这女人的狠毒他是知道的。刻意当着沈璃的面将二人的酒杯调换了位置,杨申玩味地看着沈璃,未曾想,沈璃竟是妩媚一笑,重新举起酒杯“那么这一次,合作愉快。”
杨申这才把酒杯举起来,微微向前一送,两杯相撞“如你所愿!”
杨申虽然渴望已久,却是个谨小慎微之人,为了宣布所有权,以及为了向沈璃展示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第一次,他可没有留情。一番云雨结束,沈璃一身破败,他却是神清气爽。起身穿衣,杨申刚将里衣扎好,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赶紧扶着身边床柱稳了稳神,咳嗽两声,他下意识用手挡住,手心处却传来湿润之感,拿起一看,竟是大片血迹!
杨申震惊的看向桌子上的酒壶,又转向床上的沈璃,一脸不可置信。
“放心,酒没有毒。”沈璃轻轻支起身子,仔细的穿衣,一丝不苟的系上带子,好似刚刚召完人侍寝,而不是被人玩弄。
她起身,缓慢而又优雅的走到杨申面前,笑着抚过他半裸的肌肤,然后贴在他耳侧轻轻道“有毒的,是我。”
这是杨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下意识的后退,拌到椅子,又摔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道“你你你,你疯了,竟然在自己身上下毒,你也活不成!”
“是啊,那又怎样?”
杨申一愣,而后像是没听见般语无伦次“解药给我!我不想死!皇位我不要了,还给你,给我解药!解药!”
“皇位?呵呵”沈璃的声音突然有些飘忽“我坐了十几年,不过如此。”
此时的杨申,因为嘴角处不停涌出鲜血,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一片惊恐,也渐渐失去焦距,沈璃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滩生肉,面无表情,“对了,我要告诉你,我不后悔,这辈子做得任何事情,我都不后悔!我沈璃的一生,永远永远,都不会有后悔两个字!”
她一字一句,一遍一遍,清清楚楚,不知是说给杨申听的,还是她自己。杨申的眼中除了恐惧已毫无生机,他处处小心谨慎,却仍是因为大意而死,机关算尽,终算不过因果循环。
杨申是,她又何尝不是……
沈璃起身,旁若无人的推门走了出去,许是她的样子太过吓人,许是杨申的死叫他们太过震惊,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她走了好远,好远,最后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体一倾,就那么任由自己倒在了路上。
外面一点点飘起了雨,沈璃面朝天空,过往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她轻轻抬手,企图抓住什么……
啊,直到最后,都没想起你的名字…..
但愿下辈子,沈璃不必再承任何人“娘亲”二字……
她笑着,雨滴从眼角滑落,像是泪,抬到一半的手,终究因为没有力气垂下,溅起了路上点点水花……
【完】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17 20:11:00 +0800 CST  
番外:犹记那天,少年初长成(一)【黑化篇】(未完待续)
随着开门声响,半大的孩子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从那张高大的椅子上爬了下来,几步跑到门口,在看到来人时眼中闪过了一丝丝的失望,随即又大大笑开“师傅!殅儿可以数到一百了!”
数数,是他进未央宫里跟师傅学习的第一堂课,对于一个刚刚两岁的孩子来说略显严苛,却并不是做不到。
他看了看师傅身后,没有人,然后怯怯的开口道“师傅,娘……娘亲什么时候能来?”
贾诩的眼中浮现出明显的烦躁,面色阴沉。栾殅感觉到了,却只是不安的搅动衣角,执着的等着那人回应,并不是不害怕,只是,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娘亲了。
“你觉得你现在够听话了?还是,你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过来的事?”冰冷的声音,任何人听到都能会不由一颤,然而栾殅只是瑟缩的低垂了头,有些担忧,有些羞愧。他并不觉得师傅的态度有任何不对,两岁的他还不大知道一个人对自己好或不好该是什么表现。自从来到未央宫,他见过的人便只有师傅一个,照顾他,教他各种东西,那便是好吧。
一向温柔慈爱的母亲突然有一天变得冰冷可怕,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师傅说,如果他足够优秀足够听话,那么娘亲就会来找他。他走不出这个院子,因此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完成师傅交给他的课业,然后期盼着有一天推门进来的会是娘亲。可是,一次也没有,他真的真的好想娘亲,一定是他还不够优秀吧!栾殅想着想着,为自己的笨拙和不争气掉下了颗无声的眼泪。
日子一天天过着,枯燥乏味,一成不变,贾诩通常都是出现一下,交代他今天的课业任务,然后消失不见,隔天再来检查,做得不好或是不满意的地方,会有不同程度的惩罚,栾殅并不怕这些,他最怕的,是那些错误让他失去了见到娘亲的机会。
最好的时候,他半个月可以见到母亲一次,远远的,与其说见,不如说听,娘亲围了面纱,略显低沉的好听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他有一次想要冲出去,结果是被师傅带回院子,罚他举着水盆站了一夜,从此以后,他就再不敢了,不是因为惩罚的记忆太痛苦,而是师傅对他说,若是再那样做,就永远也别想见母亲。
他得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未央宫里三个月后,师傅给他带来了一只小狗,这是除了师傅外唯一陪着他的活物,虽然也会有送饭的仆从和门口的守卫,但是他们从不跟栾殅说话。之后,师傅来得更少了,每次会布置给他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课业,因此栾殅大部分时间变成了跟那只狗狗呆在一起。
栾殅不知道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便叫了它“一百”。贾诩来得次数越来越少,栾殅身边竟只剩下了“一百”,他们一起吃一起睡,即使没有回应,栾殅仍旧会不停的跟“一百”说话,因为这是当时的栾殅心中,除了娘亲和是师傅外,最亲近的“人”了吧。
如果他能够预料到结局,也许就不会和一百这般亲近,甚至不会收下这个礼物,可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一个紧紧两岁半大的孩子而已……
栾殅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一呆便是整整两年,四岁生日这天,师傅微笑着叫他的名字,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只是小小的人儿并没有注意到,那微弯的眼角里嗜血的残忍和兴奋!
“殅儿,师傅今天便教你进地罗前的最后一课!”
…………
穆阳的出现太晚太晚,他一直奔波在外,以此来欺骗麻痹自己,那个孩子没有露宿街头,或许还过得不错,即使地罗里的训练辛苦了些,严苛了些,但教导的东西却是货真价实。直到有一天,他带着隐隐的好奇与不安,打算只看一眼的时候,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栾殅四岁进地罗,是所有人中最小的一个,因为生了场大病的缘故,他比同期的孩子晚来了整整两个月,沉默寡言,不悲不喜,麻木的听从着教习师傅的命令。在那样的地罗里,起初的孩子们都要依靠彼此的鼓励支持着活着的时候,他只是孤身一人,独自舔舐伤口,然后,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偷偷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看着远处的星空发呆。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过太久,然而,他却是那一批孩子中坚持时间最长的。
因为不久后,所有这些相依为命的伙伴们,都会成为彼此手下一坨冰冷的碎肉!那是地罗里的第一课,感情是多余,而伙伴,等同累赘!
栾殅永远都忘不了四岁生日时发生的一切,他的最后一课,也最惨痛可怖的记忆,却是这地罗真正的生存之道!
那一天,师傅对他格外温柔,温柔的对他笑,温柔的喊他的名字,温柔的带他走出屋子,温柔的抱起一百,然后温柔的对他说“杀了它!”
模糊的视线里,是师傅握着刀的手,他哭着求饶,不停的磕头,师傅只重复着一个问题——“杀了它”。他摇头,每摇一次,师傅的刀就会插进一百的身体一次,然后轻轻的告诉他——
“殅儿,这是手筋”
“殅儿,这是胃经”
“殅儿,这是肺”。
“不!!!!不要!!!!求您!求求您!!!!”他什么都不会说,只颤抖的求饶,眼泪流成了河,额头磕出了血,他却好似不知,只机械的,渴求着师傅能够停手。
然而,低沉的声音伴着起落的刀片毫不犹豫“殅儿,你知道的,求饶是没有用的。因为你的仁慈,你的心软,才害得它受了这么多苦。它会感激你么?不会!它只会恨你!殅儿你瞧,因为你刚刚的愚蠢,他的另一条腿骨也被弄断了。”
它……会恨他?抽搐的四肢,染血的身体,痛苦的呻吟,那双眼睛,大睁着看向自己,无尽的痛苦中,他还看到了,是恨!它恨他!因为自己,它才不得解脱!因为自己,它在倍受折磨!
“殅儿,这里是心脏”贾诩指着血泊中的一处“刺这里,它马上就会解脱了!你会帮他的,对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已经崩溃的人儿握紧手中的短刀,向着心脏的方向刺下!“噗!”血柱喷出,溅了他一脸一身,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双眼空洞,麻木的举起刀,一下一下不停的刺着,直到刀下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血腥的味道和太过恐怖的场景突然涌进身体,搅动的整个五脏六腑不停抽搐,他支在地上不停的吐,不停的吐,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还是在不停的干呕,直到终于停下来,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就那样瘫坐在一堆秽物旁,双手握刀,眼神呆滞而茫然。
“殅儿,感情是弱点,你不需要!”师傅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温柔的笑着,犹自带着血的手指轻轻碰触他的面颊“生日快乐,我的殅儿!”
“不!!!!”无声的呐喊,他再一次被噩梦惊醒。即使地罗的训练再辛苦,即使他已经筋疲力尽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旧被那场噩梦折磨得整夜整夜无法入睡,那件事已经过去半年,但只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那摊血肉模糊的碎肉,和那双写满了憎恨的眼睛。最后怎么样了?哦,是了,最后师傅逼着他吃下了那些可怕的东西,边吃边吐,吐了,就再吃。师傅很有耐心,甚至是精心的帮他将那些肉切碎、料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栾殅坐起身,再一次慢慢蜷起自己,紧紧环抱双臂,看着远处的星空,笑着笑着,便哭了。
不能崩溃,不能放弃,即使再辛苦,也得活着,他还有母亲,他还记得母亲说过,那片星星下,有个叫做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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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地罗的半年时间里,他们都以代号相称。总是不停的有人死去,有人被杀,空掉的序号逐渐由后面的人补上,谁下得杀手,谁就有更多的前进机会。教习师傅在他们进地罗的第三个月告诉他们,同期的两百个人中,最后能走出这个训练场的,只有前四十,而剩下的……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清楚,未央宫里从不给闲人提供粮食
那些最初友好的伙伴渐渐露出可怕的嘴脸,有时为了食物,有时为了名次。栾殅从不刻意显露自己,他没有朋友,话不多,食物领最少的,也从不争不抢。就这样,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长久而忽视他的情况下,奇迹般的熬过了半年。
最后期限到来的前三天,训练场上已经只余下半数的人,栾殅的序号是一百,所有人中的最有一个。那段时间的训练场被一片死气萦绕,人人自危,草木皆兵,栾殅却只是安静的过他的日子,慢条斯理,不见一丝慌乱。他不去骚扰别人,自然也没人会来招惹他,在如此紧张,人人盯着前四十的位置的时候,有谁会注意到一个排名一百的人呢?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列队之时,原本的四十号突然失踪不见,所有人寻找的结果,是后堂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人关心他的死因,大家关心的,是他一旁的新四十——栾殅!
“我的乖徒儿,你又不听话,为师教过你什么?不能优柔寡断!看吧,又一个因为你而死的家伙!”这是贾诩一刀穿了四十脖颈时对栾殅说的话,然后,他看着栾殅因为惊恐而大挣的双眼,微微一笑“为师在地罗里等你。”
贾诩沉浸在玩弄猎物的兴奋中,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当他背转过身的时候,原本一脸惊恐的栾殅早已停止了颤抖,慢慢勾起嘴角……
“师傅,你说的没错,感情是会坏事的东西,而兴奋,也是其中一种!”
玩蛇之人难逃蛇吻,贾诩终有一天会发现,他挑错了猎物,只可惜,那时,已经为时过晚!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21 20:20:00 +0800 CST  
番外:犹记那天,少年初长成(二)【地罗篇】(未完待续)
正式进入地罗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赐名,栾殅得到的名字是残心。
那是他第一次武逆教习师傅,一向乖巧不引人注意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晰而又坚定的开口——“我叫栾殅。”
柳毅危险的眯眼“你说什么?”
五岁的孩子,说不怕是假的,他却坚持着,重复了一遍“我叫栾殅。”
“啪!”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到脸上,“跪下!”
栾殅踉跄一下,乖乖跪下。
“这是从哪里学得规矩?你叫?你有什么资格叫!残欲,赏他二十鞭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是!“名叫残欲的孩子也不过十岁,拿着根粗大的鞭子绕到栾殅身后,虚空甩了个鞭花,“啪”的一声抽在了栾殅身上。
很痛!像是要将人生生抽成两半一般!栾殅死咬着嘴唇,冷汗瞬间布满额头。他们未入地罗前并没有熬刑训练,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这疼痛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柳毅静静看着,栾殅的整张脸已经扭曲到一起,起初还能维持标准跪姿,几鞭过后,就开始随着落下的鞭子而身体前倾,鞭数过半,他已经只能靠手臂支撑着完成剩下的惩罚。这顿罚,虽说栾殅挨得不冤,却也是柳毅故意为之,一批新上来的学员,总要给他们点下马威看看。可柳毅没想到的是,栾殅不但挨了下来,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喊叫出声。这样的表现在地罗里司空见惯,但显然,放在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身上,仍旧足够让人震惊。
稚嫩白皙的后背上被覆上了层层叠叠的鞭印,鲜血顺着那略显窄小的脊背上滑下,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周围的孩子们虽然仍旧站姿标准,却个个脸色苍白。栾殅颤抖的喘了几口气,几息过后,慢慢的将身子支起,平静的说了句“栾殅谢师傅赏罚!”
周围传来不少抽气的声音,这个刚刚因为称呼而挨了二十鞭的孩子,顶着犹在滴血的后背,倔强的又一次说出了那个名字!
柳毅微眯双眼,不但没有当场发作,甚至还称赞了句“还算懂些规矩!”然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就这样过去的时候,听到他接着说道“所有人回到各自住所打理好自己,一个时辰后,原地集合,而你……”转向栾殅“就跪在这里反省,一个时辰后,我会重新给你赐名!”
栾殅的背脊微微一僵,收紧的双拳指节发白,颤抖得回了句“是!”
事情,远还没完……
一个时辰,栾殅未被允许着衣,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突突的痛着,残欲被留下来监管,看栾殅姿势变形或是快要晕倒的时候,就会一桶盐水泼到他身上,起初栾殅还能因为疼痛而呻吟出声,后来,是真的没有力气,也渐渐麻木了。
所有人又都重新列队站好,柳毅来到栾殅身前,栾殅抬起茫然的眼睛,聚焦半晌才定格在柳毅身上,柳毅淡淡的问“归队么,残心?”
归队,便是妥协,没有接下来的惩罚,却永远都只能是残心了。他真的有一瞬间想过妥协,可终究只有一瞬“栾殅知错,请师傅责罚。”颤抖的声音,不只是害怕,还是寒冷。
还是如此倔强,柳毅一勾嘴角,在栾殅的身前慢悠悠来回踱着步“听说你两岁时便能数到一百?”
栾殅不明所以,回了句“是”。
“好,若你能清醒着数完一百鞭,我就允许你拥有自己的名字,如何?”那笑容像是魔鬼的诱惑。
栾殅惊恐抬头,一百鞭?刚刚的二十下他已经快要痛死了,一百鞭,他会死的吧,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父亲母亲了。妥协吧,不过是个名字,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谁不就好了。
“栾殅知错”他听着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回道“劳烦师傅执鞭。”微微的苦笑,还是,不甘心啊!
地罗里没有栾殅这样小的刑架,因此柳毅吩咐人将他吊了起来,又将他的双脚绑在一起拴在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上。栾殅始终微垂着头不喊不闹,但微微打抖的身体却昭示着,他并非不害怕。
一切准备就绪,柳毅拿着鞭子绕到栾殅身前,“啪啪”甩了两下“准备好了么?”
“是”栾殅轻轻闭眼,睫毛在眼帘下撒下一片抖动着的阴影。
“嗖啪”
“一”这场漫长的折磨,正式开始了……
十鞭过后,栾殅身上只有浅红色的鞭痕,丝毫不见血色,然而他却已经痛得不停打抖。柳毅的鞭子与残欲完全不同,无论是节奏还是轻重,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虽看着不重,却让人痛不欲生,仅仅十下,已经让栾殅觉得比刚刚的二十鞭更加难熬。
“嗖啪“
“呃!”栾殅不由叫了一声,又死死咬住,没来得及数数,下一鞭又打了过来“唔!”他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柳毅却慢条斯理的,一边继续挥鞭一边道“再不报数,这几鞭可就白挨了。”
“十……十一”栾殅艰难继续,倔强的看着柳毅,刚刚打了有四五下,他却只报十一,多余的施舍他不要,他要正大光明的留下自己的名字!
柳毅哈哈一笑,“好!继续!若是坚持不下去了,我特许你随时喊停!”
鞭子打得越来越急,栾殅的身上渐渐有血珠冒出,那些鞭子不再是只留下一条条浅浅的淤血痕迹,而是每一鞭打在身上,都有无数个鞭痕同时撕裂,犹如千刀万剐般!他经常痛得说不出话,总是错过好多鞭子,来来回回,身上纵横交错了不少鞭痕,可数字却仅仅过半。
身体越来越冷,眼前一晃一晃的模糊,好像所有感觉都被放大了数倍,快要昏过去了,昏过去就能解脱了吧,不可以!还没有到一百鞭,不能就这么放弃!
狠狠得咬了一下舌尖,“唔!七十…….二!”
看着栾殅的眼睛由迷蒙瞬间变得清醒,柳毅一惊,没想到栾殅竟然能做到强迫自己清醒!这家伙,果然有意思!
之后的鞭子,柳毅有意放了水,虽然对栾殅来说,仍旧难熬,每鞭之间却有了足够的喘息时间。栾殅能够一一报数,终于没再挨多余的鞭子。
“一百”,终于数完最后一个数,栾殅放任自己昏了过去,嘴角挂着丝浅笑,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母亲,殅儿留住了您给的名字,母亲…..您什么时候能过来看看殅儿?殅儿会乖乖的,不会给您添麻烦,殅儿五岁了,殅儿进了地罗还学了很多东西,殅儿……想您了……黑暗中,他偷偷的流下了一颗眼泪,划过脸颊,停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最终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进地罗的第一天,栾殅已经挨了近二百鞭,差点被活活打死,只为保住一个名字,一个……他并没能保住多久的名字……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21 20:21:00 +0800 CST  
【番外】犹记那天,少年初长成(三)【成长篇】(未完待续)
年仅五岁,初入地罗,身受百鞭。惊叹,好奇,嫉妒,怀疑,无论如何,栾殅成功引起了地罗里所有人的注意。
这样骄人的成绩,为栾殅换来的,是教习师傅的刻意刁难和同期学生的无情欺辱。在地罗毫不留情的恐怖训练与惩罚下,栾殅竟是没有一天不带着伤的,旧伤未好又填新伤,起初的几夜,他几乎疼的无法入睡,更多的时候,是直接昏了过去。晨训开始,没有人会叫栾殅起来,他总是迟到,然后因为迟到挨罚,拖着一身伤,再一次昏厥,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地罗里每个月会有一次对战训练,十二个人为一组,每个人依次上台随意挑选对手,最后,按照每个人的胜败情况,选出最后一名。排名最后的那个人将会在地罗的刑室里度过整整一天的时间!
栾殅连龄最小,功夫最弱,力气小又带着伤,所有人上去都可以随意挑选对手,所有人,都毫无疑问的选择了栾殅。十二个人,最多的一个人只需要战两场,而栾殅,要不间断的打十二场比试。
他从没求过饶,没抱怨过这不公平的规矩,他虽然害怕,却从没退缩。一次次走上擂台,他紧抿着嘴唇,认真的对待每一场比赛。几乎是单方面的挨打,毫无悬念的比赛结果,可那又如何?第一次他赢不了,第二次他赢不了,但总有一天,他能赢过他们!
那时的栾殅太过锋芒毕露,也太倔强,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来,最后带着一身伤,再被拖到刑室!
那段日子里负责惩戒的是柳毅,也是栾殅见得最多的教习师傅了,柳毅从不放水,甚至对栾殅尤为严苛,所有对战中针对失败和错处的惩罚,柳毅都为栾殅定了最重的。栾殅什么都不会问,也从不抱怨,只是默默的脱了衣服走上刑架。刑罚结束,柳毅会赶走所有人,独留下栾殅。所有人都猜测,是因为栾殅刚进地罗时的忤逆让柳师傅失了面子,因此才借机整治于他。
地罗里未出师的人没有反抗的权利,他们若不听听教习师傅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地罗里最不缺的,便是冷漠,因此大家对栾殅的经历不感兴趣,也从不过问。
每每刑罚结束,柳毅都会继续罚栾殅重物垂臂,一吊便是一个晚上,另外还要扎着马步,应对柳毅随时打过来的木棍。栾殅因为体力透支,很难躲过柳毅的棍子,柳毅又毫不留情,让他吃尽了苦头。带着一身刑伤棍伤,第二天依旧要照常操练不得落下,那段日子,格外难熬。起初栾殅并不明白柳毅的用意,但他却能隐约分辨出柳毅与贾诩的不同,几次后,栾殅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臂力和基本功夫都扎实了不少。他比别人来的稍晚,又年龄太小,大部分原因是输在力气和基础上,时间久了,即使没有柳毅的吩咐,栾殅也会乖乖留下。
刑室里的日子其实并不是最苦的,因为地罗里,还有一个以他为乐的师傅。贾诩最喜欢的,便是折磨栾殅,或者看着别人折磨栾殅,心灵上的,肉体上的,每每看到栾殅因为那些折磨,倔强的小眼睛里渗出的一丝丝无助和痛苦,他就会兴奋不已。日子对栾殅来说过得尤其漫长,但同时,他又不得不感谢这个有贾诩在的地罗。他的师父,在等着他长大,就像看着青苹果熟透,然后在最美味的时候吃掉。因此,在这天到来之前,栾殅想,他是死不了的。
每次对战赛前的分组都是随机而成,十二个人每月在换,栾殅的境况却并无不同,但就因为如此,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引起了栾殅的注意。那是个中间插进来的孩子,被赐名残念,据说是个狼孩儿,不久前被宫主捡了回来,已经五岁了,却连话都不会说,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人,满身戒备,到真像是个野兽一般。
同样五岁进地罗,与栾殅不同的是,他大概是从小生活在狼群的缘故,虽然武功术路差了些,却有着一股子狠劲,因此那些人更愿意选择看似稍弱些的栾殅。他也曾几次分到与栾殅一组,之所以会引起栾殅的注意,是因为他从不刻意的选择栾殅,无论输赢,他似乎更多的凭的是直觉跟心情,或许是因为他还不懂的人心的阴暗丑陋,栾殅倒觉得他与其他人相比真实得多。
栾殅如今七岁,已经在地罗里生活了两年,每月的对战训练,栾殅一次都没有赢过,这一次也一样。挨完了刑罚,栾殅依旧被柳毅单独留下。
“以你现在的身手,即使不能轻松取胜,也决不会输得这么惨,说吧,为什么?”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柳毅缓缓问道。
栾殅轻松挣脱身上绑赴的绳索,一边晃动着有些酸涩的肩膀,一边走到衣服旁,完全不顾一身伤口,淡淡回“没有赢的必要。”
“赢了便不用受这些多余刑罚,怎么会没有必要?”
“这些么?”栾殅看了眼身上的伤口,一撇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轻松穿上了衣服。
柳毅的眼中闪过丝赞扬,继续不动声色的问到“他们欺负了你这般久,如今你有了本事,难道不想讨回来?”
栾殅转过身,微微一笑“想。”
柳毅微皱眉“那……”
“所以更要输!”栾殅起步,一点点走向柳毅,“只赢一次?不!”他摇了摇头“我宁愿他们永远认为自己技高一筹!”
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但眼中却盛满了冰冷,柳毅不由得一惊,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上头顶。月光下,栾殅笑得颇美,在柳毅眼中,却像恶魔般可怖,这孩子,当真与众不同!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感情是弱点,但还有另外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自负!一旦估计错了自己与目标的实力,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有时候,甚至连死都是奢求!这孩子,早便看清了这一点,他不是不报复,而是在每个人的身体中都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精准而可怕!
可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会有这般的城府与心机?柳毅的心中闪过丝不安,这孩子,就这样放任他发展,究竟是对?还是错?
“柳师傅?柳师傅?”栾殅浅浅的唤声换回了柳毅的思绪,眼前的孩子嘴角还留有一丝浅笑,却与刚才判若两人,让柳毅几度怀疑刚刚是自己多了心。
见柳毅回了神,栾殅后退一步,摆好进攻的姿势“柳师傅,今天起,用双手吧!”
早在入刑房一年后,栾殅的额外训练已经不是单纯的垂吊和躲闪,而是与柳毅的实战训练。柳毅已经不惑之年,功夫自然比栾殅高上数倍,起初只用一只手便能轻松招架,如今,栾殅要求再加一只,柳毅只得微微苦笑,这孩子,确实天纵奇才!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21 20:21:00 +0800 CST  
这是一个系列的番外,前两章之前发过,怕有人没看过我就又发了一遍,第三章为更新~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21 20:23:00 +0800 CST  
〔翻外〕得子如此
“殅儿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中年男子略显急切,又关心的问。
“我明明说了他不能久站,你还放他一个人呆着,就他这性子,不逼到自己的极限誓不罢休!”另一个声音回道。
隔了片刻,那人低低的回“我……不想限制他自由。”
“不想限制他自由?”另一个声音不屑道“他如今连自由的本钱都没有又是谁害的!”
“我……. ”
“唔”司马少荣刚要说话,听到床上的动静,赶紧住了口,急急走到床边,“殅儿,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萧冥淡淡瞥了眼床上的人,继续整理手中的药箱。
“头,有些痛,其他无妨”刚醒的人,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安慰着别人“害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昏迷一日了,想吃点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准备。”
萧冥冷笑一声,司马少荣突然想起,栾殅他什么都吃不了,赶紧改口道“我,我吩咐他们给你熬点粥过来。”说完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待人走后,屋子里一阵寂静,萧冥收拾好东西,又走回床边,帮栾殅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自己也坐在床边,啐了句“你醒的到及时!”
栾殅淡淡一笑,对着突如其来的问题未置可否。
萧冥接着道“都想起来了?”
栾殅点点头“果然瞒不过萧大哥。”
“既然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那个样子,他怕是还当你什么都不知呢。”
“这件事,还请萧大哥替殅儿瞒着。”
萧冥一愣“为什么?”
栾殅轻轻一笑,“就拜托萧大哥了。”
“你就是太心慈手软!”萧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栾殅,埋怨道。
“大哥你呀。”栾殅无奈的摇头笑笑,“不但骗了我父亲,连殅儿也一并骗了,倒是不心慈手软,却是坑蒙拐骗。”
萧冥眨眨眼,装作不知“你说哪一桩?”
“我这腿虽不能久站,却是因为药效的缘故,暂时如此。还有我这一身功夫,也不过是为了解毒一时散去。”栾殅略显埋怨的看向萧冥,“萧伯父若是知道了药王谷的大少爷在外面胡乱诊病,不知会如何。”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失忆时可爱。”萧冥一脸哀怨“再说了,你那些病症我可没有乱说。”
“只是故意删减,避重就轻。”栾殅接了过来。
萧冥望向别处,不置可否,忽听栾殅道“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
“无论是我的身体状况,还是我已经恢复记忆这件事,都先如此吧。”
萧冥看向栾殅,在他的眼中只看了平淡,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你不会又想做什么傻事吧?”。
栾殅但笑不语。
“真是,怎么就叫你恢复记忆了呢!”萧冥不由再次感慨。这人就是这样,一旦什么都记起来了,便又把万般情绪都掩藏在心中,叫人猜不着,摸不透,偏又知道他想干些什么,真是不爽到极点。
“你们聊了什么?”司马少荣端了碗粥走进来。
“没什么。”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回。
司马少荣一怔,有些尴尬的笑笑,走到栾殅床边,“这粥刚熬出来,还有些烫,要不等等……”
“您来喂我吧”
栾殅似乎很自然的说道,让司马少荣有些反应不过来。自进府以来,这孩子就一直毕恭毕敬,乖巧懂事,甚少说话,从不要求什么,甚至还会不着痕迹的拒绝自己的好意,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司马少荣有些惊愕,却也有些受宠若惊。
担心栾殅只是客气,或是一时说错,司马少荣试探性的说了句“要不,让萧神医来吧。”
栾殅并未反驳,只是淡淡看向萧冥,萧冥一翻白眼,实相的赶紧走开,一作揖“药王谷还有事急着等我回去处理,小弟就交给司马大人照顾了!”
栾殅微一勾嘴角,看向司马少容,“看来只能麻烦您了。”明明嘴里说着莫可奈何的话,眼中却一丝勉强也无。
“哦哦,好!“司马少荣自然是巴不得这事落到自己身上,赶紧做到栾殅床边,舀了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
这时萧冥已经拿好东西准备出门,栾殅冲着他的方向提醒道“大哥可不要忘记答应殅儿的事哟。”
萧冥看了眼里面的场景,一撇嘴“知道了”,挥挥手便出了门。
司马少荣将勺子递到栾殅嘴边,有些好奇的问“他答应了你什么?”
栾殅喝下口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叫大哥有空多来看看殅儿。”
————————————————————————————————————————
栾殅发现,自从上次知道自己不能习武之后,父亲便很少在他面前练武,甚至有意吩咐了府中众人,都不要在他面前显露武功。有时无意间被他撞见了,还会躲躲藏藏很是尴尬。
今日果然也是如此。栾殅竟然在主院的廊前碰到习武的司马少荣,从演武场躲到这里,诺大一个尊王府的主人,竟然为了自己这般遮掩小心,叫他如何忍心。
见了有些局促不安的父亲,栾殅轻叹口气,走上前来,明知故问道“您为何不在演武场,而是在这边晨练了呢?”
司马少荣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道“不过随便比划比划,在哪里都一样。”
栾殅也不揭穿他,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道“那,怎么不再继续了?”
“也,也差不多了,这就结束了,准备回呢。”
看着父亲连汗都没出,想来是热身都没结束,偏说要回了,栾殅略低了头,心下又是一阵叹息,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明快的笑“殅儿见您练得好看,能打给殅儿看看吗?”
司马少荣一愣“你想看?”
栾殅点点头。
没有道理拒绝,也不认为自己还有权利拒绝栾殅的任何要求,司马少荣说了句“好”,退到场地中央便开始耍起了少林拳。
栾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从前很少能看到父亲练武,这个时间各房会有许多活计等着他去做,未满的水缸,堆积成山的柴火,还有侍卫们无处发泄的起床气。少有的几次侍候,他都被要求伏跪在地,只能偷偷的抬头瞟上几眼。之所以会想到这些,并不是怨恨或是不满,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能够这般看着父亲习武,原来是如此开心的一件事情。
司马少荣起初几式还有些拘禁,到了后来,却行云流水畅快淋漓的打了下来,直到结束,看到栾殅,想到他之前与一众护城君比试时的潇洒,想到他战场上的敏捷从容,不由眼中又是一暗,却强笑着走到栾殅面前,问道“如何?”
“果然很厉害。” 没有忽略父亲眼中的几许变化,栾殅只却装作没看到,略带请求的看向司马少荣“您愿意教殅儿武功吗?”
“你不是……”司马少荣有些担忧的看向栾殅的腿。
“殅儿虽然腿脚不便,却并不影响内功修习,听说有一种吐纳之法,只要盘膝而坐即可,您可会?”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对啊,殅儿只是双腿不便,却可以修习内功,殅儿这般聪明,想必不久便会小成,对他的身体也是大有益处!栾殅的几句话让司马少荣如醍醐灌顶一般,对于刚刚升起的想法既高兴又有些兴奋。
“会会,你真的想学?”
这是栾殅早便猜中的结局,或者说是他故意为之,淡淡一笑“那便麻烦您了”。这样,父亲便不用躲着自己,连练个武都束手束脚了吧。
于是第二日起,栾殅便和司马少荣一起约见在演武场,司马少荣练练拳脚兵器,而他则坐在一旁打坐吐息。
二人见面的机会变得多了起来,虽然栾殅话仍不多,却不会刻意避着他,甚至偶尔还会要求自己做一些事情,这样的认知让司马少荣很是开心,他想,大概是时日久了,殅儿少了起初的拘禁,也开始慢慢接受他了,这样,他便多了些信心,也稍稍的感觉到自己被救赎。
这日,萧冥又来到府中复诊,一个月中他总会过来几次,司马少荣也没太在意,只是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他知道萧冥讨厌自己,也就尽量避开萧冥来的时候,更何况,看诊时的栾殅常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因此也就逃避似的甚少参与。
整理书房时无意间找到了几本兵书,想起殅儿曾说过要自己找些书给他看,司马少荣便拿着这几本书来到了栾殅寝房,来到房门前不远处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没想到这次子清也来了,栾殅平日说话甚少,他们时而来陪殅儿聊聊天也未尝不是好事,司马少荣欣慰一笑,他自幼习武,落步之时比一般人轻得多,已经走到门前,几人还未曾发觉他的存在,正待敲门之际,忽然听里面一人道“这么说,你已经记起来了?”欲敲门的手就这样顿住,然后慢慢的放了下来。
听到子清的疑问,栾殅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子清接着问道。
“一月之前。”
子清算了算日子“岂不是你回来不久后便恢复了?”
“嗯。”
“奇怪,王爷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事,你没有告诉他?”转向萧冥“你不会也是刚知道的吧?”
知道子清是明知故问,栾殅替萧冥答道“是我让萧大哥瞒着的。”
“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痊愈,为何还瞒着王爷,让他仍旧沉浸在后悔和自责中,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栾殅低头不语,萧冥见状轻哼一声“因为他蠢!天底下没有一个比他再蠢的人了!”
子清皱着眉头看向栾殅,等着他解释,栾殅轻叹口气“子清,你该懂我。”
子清一愣,听栾殅接着道“最后悔的并不是做过什么事,而是……”他顿了一下,轻声道“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萧冥依旧冷哼一声,子清却已经恍然大悟,与他一同明白的,还有门外的人。
司马少荣拿着书的手紧紧攒紧,他最终没有敲门进去,而是缓缓的迈出了离开的脚步,那远离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沧桑。没想到,直到此刻,仍旧是殅儿在守护着他,这个愚蠢、无能、混蛋的自己!怪不得殅儿会要自己喂粥给他喝,怪不得会让自己教他习武、替他找书,在他沾沾自喜时,原来,只是殅儿将补偿的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老天,你何故给了司马少荣如此聪颖乖顺的儿子?又为何让他一次次犯错,一次次伤害践踏那孩子的孝心?
子纾,你会怪我的吧,司马少荣对不起你!得你、得子如此,是司马少荣之幸,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儿子一生平安,在我有生之年,倾其所有,补偿于他,待有一天我身死,定找你负荆请罪!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6-30 22:42:00 +0800 CST  
【番外】犹记那天,少年初长成(四)
七岁那年,栾殅终于如愿以偿的再次见到了母亲。
据说宫主要来查验他们这一批的孩子功课,栾殅兴奋的一整夜都没睡,早上早早起来便打理好自己,身上一直有没来得及上药的伤口,担心母亲会嫌弃,又不管不顾的淋了几桶水,直到确定没有酸臭的汗味和腐味,才穿好衣服。
晨练的时候,因为总是神游,栾殅挨了好些鞭子,一直从日出等盼到日落都没见到母亲的身影,盼了一天的人终于有些气馁了,刚要失望,却听到门口通报“宫主驾到!”
失望的小脸瞬间变得神采奕奕,眼睛直直看向门口,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终于,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得身影款款走了进来!
是母亲!母亲还是这么美,即使隔着面纱也挡不住!母亲,您是不是特意来看殅儿的呢?即使知道不可能,栾殅仍旧存了些希望开心的想着。母亲,您看,殅儿长大了,殅儿学了好些本事,能保护您了!殅儿很想您,这么长时间,母亲,您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点点……也想殅儿了呢?
他们所有人被勒令伏地低头,看不到母亲的脸,栾殅便带着些激动与不安偷偷瞄着母亲的脚,近了!近了!母亲会不会为自己停下?会不会叫他的名字呢?小小的身体为不可察的发着抖,然后在那双玉足毫无停顿的走过时变得微微僵硬,低下失望的眸子,栾殅告诉自己没关系,一定是因为人太多所以母亲才没有注意到自己,对!他要让母亲发现自己,他要向母亲证明他已经长大了!
栾殅忘记了他的计划,忘记了他苦苦忍受了两年的折磨,这一次的对战训练中,他赢了,赢得干脆漂亮,震惊了几乎地罗里的所有人,只除了柳毅和残念。残念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而柳毅,虽然一早知道栾殅有这实力,却仍旧深深的皱了眉头,现在的栾殅虽然已经足够优秀,可,还不是时候!如此展露自己,这孩子以后的日子怕是会难上加难,不,这孩子……还会有以后么?
栾殅一连赢了七人,并不轻松,也受了一身得伤,有些微微气喘,他却顾不得管自己,只带着点不安和小小的期待看向坐在主座上的那个人。只见沈璃面色冷淡,一眼扫过栾殅,眼中带了点栾殅不愿承认的厌恶,而后看向那些被栾殅打败的人,“地罗里养出来的都是些饭桶么,多吃了几年米,却这般不济事,留你们何用。”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懒散,却让在场的人尽数惶恐跪下,地罗的师傅们无一不领罚请罪,那输了的三人更是抖得如风中落叶。贾诩一直跟在沈璃身边,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同那些人一起跪下,余光却不自觉瞥向栾殅。
寂静得场地上全是些低下去得头颅,唯有栾殅呆呆得站立在中间,有些恍恍惚惚,回不过神,直到沈璃轻飘飘得吐出一句“不懂规矩。”,栾殅的眼睛晃了晃,好似才找到焦距,他不敢再看沈璃,微微的低了头,酸涩的感觉自胸口蔓延到眼底,他紧紧咬着牙,仍旧不见跪下请罪。
柳毅见状,硬着头皮撺到栾殅身边,一把将它拉跪了下来,在他耳边轻喝“给我请罪!”
“请罪?”栾殅喃喃的低语。
“对!快点!”
柳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顾不得多想,只压低声音皱眉催促,然而,他却看见栾殅茫然的笑了,然后带着点天真的问自己,“可是柳师傅,我错在哪里呢?”
柳毅一惊,暗道“糟糕”,刚要再说几句,却发现栾殅已经低低的拜了下去,声音如常,只是少了些起伏,平淡得像是人偶“栾殅知错,请宫主责罚。”
在听到“栾殅”二字时,沈璃的眼中闪过丝狠戾,又快速的被冰冷掩盖。她起身走到栾殅身前,一根手指挑起栾殅的下颚,“栾殅,孪生,你可是在讽刺于我?”
尖利的指尖刮擦着栾殅的下颚,微微的刺痛,现如今,自己仅仅是叫着娘亲给的名字,便是讽刺了么?娘亲,殅儿做错了什么,您能不能告诉殅儿?无论是什么殅儿都会改,只是……只是您能不能不要不要殅儿,能不能……不要给了殅儿希望,却又狠狠的……将它们碾碎。
“地罗里什么时候起可以胡乱起名字了?”好听的声音微微扬起,却是带了薄怒。
柳毅心下一沉,栾殅的倔强早在第一次入地罗时他便知晓,两年时间,远不足以将这倔强磨平,自己也着实喜欢这劲,竟是忍了心,没舍得下手纠正,未曾想,现在怕是害了这孩子!咬牙,刚想将这罪名揽到自己头上,却听身边淡淡的声音清浅流出。
“是残心私自篡改,与人无咎,残心愿领任何责罚,请宫主降罪。”
话语一出,柳毅震惊的竟是忘了场合,直直的看向身旁被迫微抬着头的少年,垂了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撒下一片阴影,下颚处点点血迹流出。这是柳毅第一次觉得,他似乎并不大了解这个孩子,有时执着的可怕,有时又随意得满不在乎,有时聪明,有时却又傻得可以。
当初几乎拼了性命才留下的名字,柳毅原以为那该是无比重要的东西,而如今,却被当初护着的人这般轻易的舍弃了,不用威胁刑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质问,究竟为了什么?
沈璃脸色一凛“好哇,学会呈英雄了!这么喜欢挨罚,不如我就成全你!”
沈璃并不傻,虽然栾殅将罪名揽在了自己身上,但柳毅却跟着受了连责,毕竟是未央宫里得老人了,沈璃罚得不重,只让他永远留在了未央宫的刑堂,做了刑伯。而栾殅,比其他孩子提早三年接触到了一项新的训练,便是熬刑!
从此以后,地罗里再没有一个叫栾殅的孩子,未央宫却多了一个叫残心的杀手。
柳毅虽做了刑伯,与栾殅见面的机会却反而多了,看着那个愈渐沉默,总是一身伤的人儿,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再没听过那孩子叫自己的名字,仿佛自始至终,他都只叫过残心一样。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7-01 17:56:00 +0800 CST  
【番外】犹记那天,少年初长成(五)【出师篇】(未完待续)
七岁到九岁,栾殅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便拥有了出师的资格。两年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可再多的血也没有他杀的人多吧,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麻木,从哭着跟每具尸体说对不起,到冷淡的听着所有人的谩骂,诅咒。
这时起,地罗里再无一人敢轻视栾殅,可栾殅的日子却并没有因此好过。
看着这颗青涩的苹果初露锋芒,最兴奋的不是柳毅或是栾殅,而是贾诩。然而不幸的是,他不但是个变态,还是个强到过分的变态!所有地罗的师傅,虽彼此不服,但都不得不承认,贾诩,是他们中最出色的一个。栾殅从七岁起的熬刑训练,便权全由贾诩一人负责,他不愿旁人染指栾殅,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对栾殅做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两年时间里,栾殅无数次想要杀了他!
地罗里的暗杀与挑战都是被允许甚至宣扬的,当然也可以暗杀师傅们,只是代价,是双倍的惩罚。没人想要承担这后果,当然,也没人会如此自不量力,只除了栾殅,他不向任何人挑战,不会主动暗杀地罗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有贾诩,仿佛对彼此的执着和深深藏在股子里恨意,至死方休!
九岁,栾殅出师的日子,比所有孩子提早了六年,然而却是相同要求,甚至更为严苛,他早就被传为第一,并且,是地罗里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第一名!
出师的考核本是一月之期,一月之内必须通过包括暗杀,兵器,布阵,奇门遁甲之术等近二十项科目,至于熬刑,在未通过所有科目前,必须每日承受,然后,作为考核的最后一项,在所有科目通过的后一天,挺过,才算出师!
栾殅仅用了半月时间便通过了其他所有科目,只有熬刑……他在刑室里呆了整整三天,没有人敢去打断贾诩,直到三日后,栾殅独自一人,满身浴血的从刑室里走出来,手里提着贾诩的人头,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他走了好远,走得很慢,周围无数的人,同期的弟子,教习师傅,竟是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直到走出了地罗的大门,然后终于体力不支,一下栽倒在了来人的怀里。
这是穆阳与栾殅的初见,迟了九年的见面,迟了九年的真相。落日城一战,他从未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唯有栾殅,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他并不意外沈璃会骗他,甚至是有些自欺欺人的相信了那些探子们汇报的情况,他隐约猜到这孩子定过的不好,却没想到,岂止是不好,而是非常糟糕!父辈们的恩怨情仇,至少与孩子无关,不是吗?
与沈璃的争吵,他从来没有取胜过,要么直接说出真相,要么永远闭口不言,他,选择了后者。
沈璃从来不怕他与栾殅见面,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背叛她!大哥,你我都是输在同一个女人手里,又,有什么不同?
栾殅醒来的时候,身边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你是谁?”
“莫言,新来的教习师傅,以后便由我代替贾诩教导你功课”。
被子里的手轻轻攒紧,又一个贾诩吗?即使做到如此境地,他仍旧什么都改变不了!攒紧的手缓缓放开,栾殅的声音沙哑而又疲惫“是,残心知道了。”
“以后在我面前,你可以自称栾殅。”
栾殅惊愕的抬头,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却正好看到莫言淡淡的一笑“其他师傅如何我不管,我自有我的习惯,怎么,不满意吗?”
刚醒的人仍旧有些迷迷糊糊,他一定是还没醒,所以在做梦呢吧。正想着,脑袋上挨了一个爆栗。
“傻小子,你醒着呢,别瞎想些有的没的!”莫言好笑的看着栾殅。
栾殅眨了眨眼“你真的是教习师傅么?”
“怎么?非要我打你一顿你才相信?”
栾殅半垂了眸,声音有些小“你与他们,不太一样。”
“是谁规定了教习师傅都要一样的?”莫言反问道。
栾殅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
“恭喜你出师!”莫言起身,背对着栾殅,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不用高兴得太早,你杀了贾诩,宫主还是要追究的。因此,你将作为未央宫的特例,熬刑训练永不通过!”
话落,身后半晌无声,莫言有些担心的回头,却发现栾殅正微闭着眼,享受着从窗缝处射进来的一缕阳光,面容平和。
刑罚虽重,可,值得了!
看着这样的栾殅,莫言突然有些不忍,回过头,接着道“我没时间研究那些熬刑技巧,以后每个月自己去刑伯那里领罚。”听说刑伯待这小子不错,到时候,应该会放些水吧。
栾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睁眼,嘴角微微上翘,回道“是。”
缠绕了他数年的噩梦,还有“一百”,栾殅,终于替你报仇了!
贾诩从没想过让栾殅活着走下刑架,即使宫主吩咐过要留活口,仍是抵不住他施虐的欲望。他想要将栾殅留在他认为最美丽的时刻,成熟的苹果若是不亲自摘下来,等到落地之时,会少了多少乐趣!只是他没想到,栾殅静静的等了三天,竟只是为了在刑架上磨出一个半寸的豁口,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后悔吗?不,直到最后,贾诩都在笑,“殅儿,你会记得我一辈子!”。当时的栾殅还太小,他以为斩断噩梦的源头便是结束,可事实上,你越是在意,便记得越深,从四岁到九岁的记忆,又岂能一朝抹去!贾诩说的没错,他本有机会成为栾殅一辈子的噩梦,若是——莫言没有出现的话。
他教他中庸五道,礼教政法,这些任务上根本用不到的东西;他问他的伤口痛不痛,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他罚他跪立站桩,不是因为课业没有完成,而是因为他不好好照顾自己;他半夜搂他入睡,只因他噩梦难醒,常常抓伤自己。未央宫里禁止私自用药,他却偷偷将上好的金创药塞给他,跟他说要懂得变通;挨饿受罚之时,他会支开所有人,然后将馒头塞给自己,告诉他不许说话,快点吃;杀手们禁止饮酒,说是会影响思维判断,他却说那些狗屁不通,时不时藏些上好女儿红给他。
这个师傅总是让栾殅哭笑不得,甚至有些头疼,却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潇洒惬意。他叫了母亲给他的名字,虽然不够正大光明,却足以提醒着他自己是谁。即便母亲不在乎,可那是他仅存的,也唯一愿意回想的记忆。
那个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人儿,栾殅想着,总有一天,他会让她骄傲。母亲有原因,有苦衷,没有关系,他可以等,这并不影响自己护着她、孝顺她。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直到十岁那年……
噩梦,再临!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7-05 18:26:00 +0800 CST  
本来今天想更新的,可是学校突然临时窜课,只能等晚上回家再更了,大家明天起来看吧,周末愉快~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5-07-17 19:56:00 +0800 CST  

楼主:梦语清浅

字数:72475

发表时间:2014-09-22 02:5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31 17:59:09 +0800 CST

评论数:150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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