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包策 黑白 之似是故人

第一次在贴吧发帖,要是有格式或者什么问题的话请大家指出然后多包涵,鞠躬~
最近才萌上这一对,虽然晚了但是昏天黑地,于是有了这文。
续写,推理,应该很清水,以及不坑。
以上喂度娘~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2:00 +0800 CST  

楔子
孟春时节,宫墙里的柳枝已见了绿意,天气却还没真正转暖,在丹樨上站个片刻,便会觉得丝丝寒意透过衣衫往骨头里钻。
延福宫侧殿里却又是另一番情形,燎炉之中炭火忽明忽暗,暖得人手心须臾间便能沁出汗来,赵祯捻了一只白子在棋枰前沉吟不语,半晌也不见落子。
棋枰另一端的那人轻笑一声,将手中黑子尽数弃了,端起了茶盏,全然没有伴在君王身侧的恭顺与拘谨,一袭锦袍颜色虽素淡,却掩不住剑眉凤目间那股天生的雍容贵气,正是中州王庞统。
“圣上……”眼见得中州王手里一盏茶见了底,上首赭黄团龙袍的天子却仍旧神游,在旁侍立的小太监终于低低唤了一声。
赵祯含混应了,有些失神,一抬眼却先望见悬在半空的称漏,眉头微皱:“也不知道公孙策他们这会儿走到哪了。”
“侍郎大人卯时启程,这会儿应该已出闾阖门,往西北官道去了,”小太监敛容,垂首作答。
赵祯渐渐回神,发觉手里还拈着粒圆圆的棋子,略略思忖将棋子落下,眼前不禁浮出一个人影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便是一袭淡白长衫,眉目清隽,宠辱不惊,像极了这白玉琢磨的棋子,温润无暇。
“庐州公孙策,以布衣之身,三载之内再入尚书省,拜礼部侍郎,代天子与西夏军前议和,”庞统低头看着棋枰,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世人皆谓,他一介书生,真是圣眷空前,殊不知当日他那一招不要命的围魏救赵,若论起罪来可是私通敌国,诛去九族都不嫌多。”
此言一出,赵祯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最终还是未置一言,只顾在棋坪上落子。
庞统抬眼看了看赵祯,半晌,忽然大笑出声:“只可惜,圣上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不然臣真是很有兴趣看看那个人可以装死多久。”
说罢,手起子落,而棋枰之上,那演出千百种变幻的——
不过是,黑与白相遇。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3:00 +0800 CST  

(一)
黄昏暮色,官道之上,六人六骑赶了一阵路之后渐渐缓下速度。
公孙策在马上微微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虽然千里之外的汴梁已是初春,西北边陲仍是冰雪未融,同行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正在不远处喝着在沿途酒肆里买的烧酒取暖。
公孙策此次离京再赴西北边陲,是奉旨到军前与西夏议和。自三年前宋辽议和之后,大宋虽然每年要送给辽国银茶绢帛,边境却也安宁下来,百姓少受颠沛流离之苦。宋军不用首尾两顾,与西夏时断时续的战事也渐渐有了起色,去岁末一战大胜,直逼西夏都城兴庆府,朝廷也在这场胜利后有了议和的打算。
至于人选最终又选定了公孙策,那个极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是三年前宋辽议和便是经过他手,加上他又精通西夏文,实在是议和的不二人选。
但事实上,稍谙局势的人都知道这个差事是一块相当烫手的山芋:西夏向大宋称臣的代价,与三年前的辽国如出一辙,仍是每年数量巨大的银茶绢帛。边关征战多年的将士,眼睁睁看着只是一步之遥的胜利因朝廷的苟且偷安化为乌有,激愤之情也可想而知……
公孙策微微一带缰绳,回头望去,片刻之前经过的市镇已经湮没在薄雾之中,那即是说永兴军的大营也不太远了。
这一次公孙策仍是轻装简从,也不惊动沿路官府,日夜兼程直奔西北,随行之人除了皇帝派给他的这四个旧识,就是展昭。
展昭仿佛不经意的打马走在公孙策身边,看着他裹了厚重冬衣仍旧单薄的身影,不禁有些担忧他耐不住一路上越来越寒冷的天气。
正这时候,赵虎递了个酒囊过来,公孙策笑着摇摇头。大约是因为名字里有个“虎”字,赵虎说起话来便有些虎性:“先生……不是,大人,天这么冷,你一个娇娇弱弱的读书人,又不比我们这些走惯江湖的,难道还真要住到永兴军大营里面去?”
公孙策仍是淡淡一笑:“赵大哥,圣旨言明‘军前议和’,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妥吧?”
展昭知道赵虎的性子,怕他再说下去会有什么更不妥的话,正欲插言,殊不知心直的人往往口快,就听赵虎竹筒倒豆子似的:“话是一点没错,只不过现在哪个官不是阳奉阴违,何必这么较真,咱们刚刚过的那个什么双喜镇也是好大一个市镇,必定有驿馆,还不如去镇上驿馆住了,议和的时候再去大营不就结了。”
听到“双喜镇”三个字,展昭心里就跟着一沉,他们和王朝四人分别了五年有余,再聚首便匆匆赶往西北边陲,很多事还不及细说也不能细说,可是……
没想到的是,他的公孙大哥,那个本该最为伤怀的人,却是意外的波澜不惊,无论接下圣旨的当时,或赵虎说出“双喜镇”三个字的此刻。一路上,展昭一直想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给他宽心,最后却是每每看着他眉目间的温和恬淡,心里格外的定。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4:00 +0800 CST  

公孙策拢了拢斗篷,望一眼通往永兴军大营的去路:“赵大哥这就是偏见了,我朝重文轻武,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不少文臣得以接触军务,当中也不乏有所建树者,像这永兴军的主帅经略安抚使范熙便是先帝咸平初年的进士出身,早年间曾建言延庆两关之间地域开阔易被西夏趁虚而入应再建新关,因而被派往西北边陲。西夏来犯主将轻敌领兵出境结果大败,范熙竟然只带几百兵马死守三关誓死不降,结果那夜忽降大雪异常寒冷,西夏大军只能撤兵,城关得以保全,范熙自此名扬天下。”
展昭点点头:“这位范熙范大人有点意思。”
“那是,”公孙策有些得意的看他一眼,“其实这位范大人的过人之处并不在领兵,而是宽以待人。我朝重文轻武,戍边将士的境遇并不很好,有这样一位温厚君子为帅,上下齐心,自然无往不利。更难得的是范熙其人极惜才,从不吝惜举荐,其中也不乏如今官至公卿的。”
展昭仿佛很不以为然:“我还是觉得你们读书人就该老老实实做文官,有闲暇提提诗做做画就好了,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上什么战场啊。”
“你这根本是偏见,《周礼》说儒生须贯五经而通六艺,这‘六艺’指的乃是礼、乐、射、御、书、数六项,其中射与御讲得便是射箭和驾车,能射弩箭能架战车,怎么就手无缚鸡之力了?”公孙策说起典籍掌故顿时来了兴致,侃侃而谈,一改这些天的沉默寡言,“三国时一代奸雄曹操,父子三人那都是建安文坛领袖;唐代书生从军乃是一种风气,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边塞诗人,还有诗仙李白,更是师从大唐第一高手裴旻学习剑术,和你一样是个侠客;还有……”
一抬眼,展昭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没有半点要分辩的意思,登时明白他是刻意扯些话题出来排遣旅途艰辛的,心中不禁一暖。
想来展昭少年行侠,本就是属于江湖的。这一两年在江南一带行走,每每扶危济困,更是得了“南侠”之誉。他行踪左右不离江南的缘故虽从未言明,公孙策却了然于心,无非是记挂着自己和包大娘才不肯走远。
淡淡的夕阳给眼前年轻侠客英气的眉目镀上一层金色,公孙策看着当年那个一碟豆腐就能糊弄的戒色小师傅不知不觉就成了如今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晃神。
展昭见公孙策忽又沉默,正想着再说些什么,视线却被官道上促然腾起的细尘吸引过去。片刻后那阵烟尘之中现出几骑人影,转瞬便欺至眼前。展昭微微一带缰绳,不动声色的挡在公孙策之前。
那几骑在展昭面前猛然勒马,为首一人扬了扬手中铜牌:“前方已至永兴军驻营之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请各位报上来历。”
展昭回头与公孙策对视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递了过去。那人看了文书上的礼部印鉴,翻身下马施礼:“永兴军越骑校尉奉经略安抚使范大人军令,迎候钦差多时。前方便是大营,安抚使在中军恭候大人。”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5:00 +0800 CST  

说罢遣人快马回报,然后亲自在前面带路。有人带路,路仿佛变得好走起来,不多时,远处寒风中隐隐可见旌旗飘飞,偶闻兵戈马嘶之声,军规肃整可见一斑。
行至辕门,按军中之例主帅无故不得擅离大帐,却早有两名偏将率人迎候。公孙策六人下马,看那两名偏将品阶虽高年纪却都不大。左首那人四十上下,身材魁梧,脸膛黝黑,不怒自威,一望便知是久经杀伐之人。右首那位应该还未及而立之年,身长玉立,若不是甲胄在身,说是个儒生只怕也有人信。见公孙策一行人到来,众将人行了礼,年纪较轻的那位偏将笑着道:“末将师仲桓,这位是王邵,我二人俱在安抚使麾下任偏将。大人一路辛苦,范大人已在中军大帐备下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请!”
公孙策便先行一步,展昭抱了长剑跟在后面,视线始终锁在公孙策心背,听他与那位师将军一来一往的寒暄,不禁想起途中公孙策说过朝中不少文臣担任武职,看这位师将军的谈吐举止,英武中透着儒雅,也许便是如此也未可知。
正这么想着,冷不防却被一列卫兵拦住,展昭身形一顿,对挡在面前的刀枪毫不介怀,又硬生生往前跨出一步,好在万一之时可以抢到公孙策身前。
公孙策听到身后的声响也回过头来,便听王邵冷冷道:“非我营中之人,须脱甲卸兵方能入营!”
此言一出,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后面王朝四人见展昭被截,永兴军人人面色不善,也都仓啷一声长刀出鞘,与眼前兵士针锋相对。
展昭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向身后四人道:“四位大哥,即是军令我们自当遵守,此地是我大宋军营,又不是辽营夏营,如此剑拔弩张岂不让人笑话?”
他这番话语气虽缓,却是绵里藏针意带讥讽,一旁王朝也是个心思灵巧细密之人,哪听不出展昭的弦外之音,不禁默然一笑。
公孙策闻言却忍不住皱眉,不动声色的向展昭摇了摇头。
展昭赶忙敛起神色,从怀中取出一面金牌:“王将军,此乃圣上所赐,执此牌者可御前带刀,可调四品以下州府县衙官吏便宜行事,请验过。”
王邵一言不发地看过金牌,待卫兵收去王朝四人的长刀,众人才复往中军大帐而去。
经此一节,展昭也不像之前中规中矩的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公孙策左右。虽然公孙策言语之间对这位范熙范大人颇有推崇之意,能让骨子里心高气傲的公孙策推崇的人,其实也足以让展昭心生好感。可是入永兴军大营以来,展昭感到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他没那么多盘算计较,只知道此番再赴边陲若护不了公孙大哥周全,无论是对包大娘或自己都没法交待。因此上,不管公孙策怎么暗示,他只一律当没看见,公孙策也只能在心中苦笑一声,任由他去了。
中军大帐转眼便到,正是掌灯十分,帐内亮如白昼,人影憧憧,师仲桓遣人通报,少顷有亲兵出帐相请,却不见范熙亲自迎接。
展昭忍不住皱眉,心道这位温厚君子范大人还真是好大军威。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6:00 +0800 CST  

公孙策却丝毫不以为意,在帐门口除了斗篷,郑重其事的整了整衣冠,走进帐中。
一个文弱书生走进中军大帐,就好似两军阵前敲红牙雕板以壮军威,实在是要多不和谐有多不和谐。更何况这走进来的文弱书生还要拿着他们无数人马革裹尸刀头饮血才得来的胜利去换一张纸回来,一时间,各种各样意味复杂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公孙策仍是淡淡一笑,从这些目光中旁若无人的穿过去,向大帐尽头帅案前的人抬手一揖:“范大人!”
帅案之前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也几乎是和他同时一抱拳:“公孙大人,一路辛苦!”
眼前的光景,让展昭不禁想起三年前在耶律俊才营帐中的情形,可眼下这分明是在大宋军营之中啊。
军中禁酒,这所谓的接风便十分简单,也许是久在军旅的缘故,范熙没有文人虚与应酬的习气,只是简略问了几句途中的情况,便直入正题,说起当下大宋与西夏军前的情势。
所以这顿本该很简短的饭吃到更鼓响起时才散,众将见这位京城里来的钦差居然对西北军事如此谙熟,言谈间的态度稍稍缓了一缓。范熙看着公孙策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略带歉意的赶忙遣人安顿他们休息了。
寝帐中,展昭四处探查一番没什么异常反身回来,却发现公孙策还像片刻之前一样坐在案前微微出神。
公孙策有些漫不经心的抬眼看看展昭:“明天还有的忙,早些休息吧。”
展昭应了一声,却没动地方。
“有事?”
“没事。”
“没事早些休息吧。”
“好,”展昭又答应了一声,却在公孙策旁边坐下,从暖笼中取出茶壶给一人倒了一杯茶,看着公孙策微微讶异的神色,笑道,“今晚我跟公孙大哥你一处休息,大营内人人看我们都跟看辽人夏人似的,还是警醒些好。”
公孙策笑着抿了口茶:“打仗可不是儿戏,一战功成万骨枯,现在却要赔钱赔东西的和谈,换做是你,你能不能给我好脸?”
“那你……”展昭还要继续问,却被帐外的一阵响动打断,原来是范熙又遣人来送了炭火饮食,末了还有一壶新茶。
展昭取了新杯子来倒新茶,才喝了一口就全吐出来:“这什么茶,味道可真怪。”
公孙策拿茶壶来闻了闻,不禁一皱眉,取了斗篷便往外走:“展昭,我们去见见范大人!”
展昭忙跟出来:“公孙大哥,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不能等天亮了再说吗?”
公孙策拢着斗篷一路疾走:“这么冷你以为我愿意出来,但是有些事只有晚上才能验得明。”
说话间,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竟然是王朝四人在接风宴上与几个军官聊得投缘,宴后就出来切磋武艺了。公孙策看他们虽形容勇悍却并无戾气,知道王朝所言非虚,向众人点点头便打算离开。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6:00 +0800 CST  

谁知赵虎见了展昭忽然眼睛一亮,一把将他拉到人前,向那几个军官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我们那点功夫跟他一比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展昭冷不防被他这么一说,不禁面色微红:“赵大哥你乱说什么!”
那几个军官早就知道钦差大人身边有个高手,年纪轻轻便御赐带刀,现在听赵虎这么一说更是好奇心大盛,一个个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展昭只好以目光向公孙策求救,不想公孙策居然在一旁跟着添油加醋:“赵虎怎么是乱说,我们展少侠的名声在中原江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南侠’之号那也不是白来的!”
展昭大窘,一把将公孙策拉到旁边:“公孙大哥,你干什么!”
公孙策又把他拉回人前,一本正经道:“不干什么,让展少侠露一两手给他们瞧瞧!”见展昭一脸为难,才忍笑低声道:“我怕他们几个没分寸,这里有劳展少侠了。”
展昭问:“那你怎么办?”
公孙策一拍展昭:“放心,这里还是宋营,我还是宋臣,他们就算看我再不顺眼,也不能太乱来。”
说罢,把展昭推给赵虎,独自往范熙寝帐去了。
入夜已经有些时候,经略安抚使的寝帐外一片寂静,但从大帐缝隙溢出的微弱光亮却还是可以知道里面的人并未歇息。公孙策还走没到帐前,自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闪出两道人影拦住他的去路。
安抚使寝帐前的戍卫甫一看清独自而来的竟然是钦差大人,也有些意外,先是一板一眼的见了礼,又立刻恢复了之前的警戒状态:“大人,奉安抚使军令,非紧急军务,入更之后外客一律不得进入,大人有什么事明天请早吧。”
公孙策看两个戍卫进退行止不卑不亢的态度,不禁有些赞赏:“那么是我唐突了,不知安抚使大人这道军令是何时开始的?”
两名戍卫没想到他有如此一问,看了看彼此,其中一人才道:“这我们就不清楚了,但自我二人去岁末调任此间戍卫以来便一直如此。”
公孙策点点头:“我此来虽不为军务,却也算得上紧急,劳烦二位借纸笔一用,范大人见字便会见我。”
两名戍卫迟疑片刻,还是依公孙策之言取来纸笔,一人俯下身以心背充作书案,公孙策搓搓有些发僵的双手,提笔在纸上只寥寥几笔,便让戍卫拿着去通传了。
纸上一共只得五字,连识字不多的戍卫也全认得,写的是“寒风入三关”,横看竖看也不像有什么玄机的样子。
然而片刻之后,进去通传的戍卫匆匆出来,向公孙策一抱拳:“大人随我来,安抚使有请。”
公孙策笑着说了句“有劳”,跟在戍卫身后往范熙寝帐而去。

-第一章 完-
先贴这么多试试,鞠躬~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2-24 10:38:00 +0800 CST  
故事是顺着3的结尾写下去的~但是想尽量整合123的故事,四大门柱在2里面是出来了的,只不过3里没提,我想应该也还是存在的啊~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07 23:52:00 +0800 CST  

(二)
寒夜之中,寒光乍起,两团灰色的身影倒看不真切了。
赵虎在风中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把眼前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一些。
展昭的身手他是很有底气的,即便几年之前,那几个军官从他身上也绝对占不到便宜。于是习武之人好胜心一起,非拉人再比,只是没想到拉来的居然是总在范熙跟前的,那个一身斯文的师将军。
正所谓棋逢对手,才能见真章。
一时之间,众人目之所及只有银光烂漫的剑影,寒似霜雪,飒若流星,映在月光下更是优美。
行军打仗,少有短兵相接,是以王朝四人都没想到永兴军中会有剑术如此高明之人。而那几个军官更是几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越看不懂门道瞧着就越玄,结果不待比剑之人如何,旁边看热闹的倒先一人看出一头汗来。
约莫半柱香的光景,银色的剑光陡然一分,两团灰影各自落地,还剑入鞘,却不约而同的向稍远的地方看去,众人才发现范熙与公孙策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师仲桓疾走几步到范熙面前,微微惊讶:“大人,您……”
范熙向他摆摆手,转身笑望展昭:“老夫久在塞下也曾听过‘南侠’之名,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展昭得了范熙如此郑重其事的夸赞,面上一红,走到公孙策旁边,向师仲桓一抱拳:“师将军,承让了。”
师仲桓摇摇头,指指比剑的空地:“我输了。”
荒原之上入夜骤寒,不过多久便会在地面上凝一层霜,借着月光,两人比剑时的脚印清晰可见。但是展昭除了有双落地时的脚印,其他的几乎淡不可见,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07 23:55:00 +0800 CST  

这个当口展昭却也借着月色看公孙策不过一往一返之间,眉间已难掩倦色,眼下人多不便开口,只能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
公孙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让他不用担心。
范熙仿佛看穿了展昭的心思,说句“天色已晚”,示意大家散去,自己却执意要送公孙策回帐,于是师仲桓也留下作陪,边走边聊,才知道他是范熙自战乱中救下并抚养长大的孤儿,十几岁入永兴军,却隐去了主帅养子的身份,一点一点由兵卒升到偏将。
范熙笑望着比师仲桓还要年轻的公孙策:“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公孙大人一到,老夫两桩心愿都已了结,自此可以无牵无挂了。”
公孙策一愣,旋即笑笑:“不知范大人的另一桩心愿是什么?”
范熙哈哈一笑,见旁边堆了几罐不知道要漆什么用的彩漆,拿起半碗调漆的胶倒入一个漆桶中。
公孙策略一沉吟:“古诗有‘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的句子,比喻难舍难分的儿女之情,这是……有喜事将近了?”
范熙笑而不语,身边的师仲桓满脸通红:“待议和事罢,还要请大人和展少侠赏脸来喝一杯喜酒。”
一夜无话。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07 23:55:00 +0800 CST  

翌日清晨,大宋西夏两国使臣交换国书,双方都知道这只是议和的开始,后面还会有漫长的讨价还价,因此场面虽隆重,却并不繁复。
西夏由兵马大元帅安子罗统军,负责议和事宜的则是飞龙院副使苏努,年纪意外的轻。
交换国书的空档,展昭碰碰身边一袭绛紫袍服正襟危坐的二品大员:“公孙大哥,那个什么飞龙院副使,看着也就跟你差不多大,西夏那个李元昊怎么派这么个人来议和啊?”
公孙策并不动声色,看看神情倨傲的苏努:“飞龙院在西夏专司宫城防护,都是由权贵亲信掌控,年纪轻也没什么稀奇的。”
“还有,”展昭又碰碰他,“永兴军中很多人为什么腰间都只挂半个玉璧?”
公孙策被问的一头雾水,细细看了,有些没好气的偏过头:“什么半个玉璧,璧是礼器,规制极严格,须为圆形,还须半径是内径的三倍,不符合这两点的都不是玉璧。”
展昭不以为然:“我是不知道这些啊,我要是知道我就是大宋最年轻的礼部侍郎了。”
公孙策横他一眼:“这种形状的玉叫‘璜’,《周礼》中说,‘以玄璜礼北方’,就是用来祭祀北方之神玄武的。先帝天禧年间,据说玄武神君曾在军中显身,引灵泉治愈了当时肆虐的疫症,此后先帝还特意下诏在灵泉涌出的地方修了一座祥源观。此后军中祭玄武之风日盛,征战沙场的将士随身佩戴玉璜,显然就是求个平安罢了。”
“什么显然,我又不是官家少爷,怎么会知道玉的那些名堂,”展昭目光环视帐中一周,瞥见苏努腰间所悬短剑,剑鞘竟然是黄金打制,上嵌宝石无数,极尽奢华,随手一指,“像苏努那柄短剑,有什么名堂你你知道吗?”
公孙策微微皱眉:“有什么名堂?”
展昭满脸玄虚,忽而一笑:“逗你的,可你也不是照样不知道我在逗你嘛。”
公孙策不及答言,两国互换的国书送至,只等公孙策和苏努各自接下装着国书的木匣,今日的事情就算完毕。
谁知苏努却不伸手去接,而是抽出腰间短剑,寒光一凛后,木匣的盖子“当啷”落地,露出里面赭黄绣龙纹的帛卷。
苏努哈哈一笑,伸手要去抓木匣中的国书,此举极尽羞辱之能事,许多宋军将士忍不住就要拔刀,却被范熙一道强势的目光压了回去,范熙转身看向公孙策。
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人影已经闪电般弹出,向苏努腰间袭来,苏努赶忙举剑抵挡,却觉得手里一空,展昭笑吟吟的立在他面前,竟然不知何时摘了他腰上剑鞘,送剑入了鞘中。
展昭回头,完全不把苏努放在眼里:“公孙大哥,这剑还真有名堂,是西域特有的寒铁锻造,剑身薄如纸,所以特别锋利,据说伤人时几乎不会有血流出来,也就让人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似含有怜悯之情,故名含情。”
苏努佯作镇定,抬起下巴上下打量展昭:“你倒是个识货的。”
不想范熙身后王邵冷笑一声:“夺人性命的东西,还谈什么情意,真是虚伪!”
展昭双手将含情剑递还苏努,回到公孙策身边,公孙策目光淡淡扫过在场的所有西夏人,却又没落在任何人身上:“王将军所言有理,两国既已议和,西夏向大宋称臣,不宜刀兵,现在国书也换了,各自还要回去仔细斟酌,就到这吧,五日后复议时见!”
说罢,理一下官服扬长而去。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07 23:56:00 +0800 CST  

回到永兴军营中,用罢晚饭,公孙策照例是看书打发时间,展昭却发现他这一次还借了地图在桌案上摊开,一手拿着书卷两厢比对,不知在参详什么,一时好奇,探手从桌上拿起本书刚要看,没想到公孙策反应出奇快:“放下放下,别这么毛手毛脚的。”
展昭就更好奇了:“公孙大哥,你这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啊,碰都不能碰一下?”
“你还真说对了,这是范熙范大人自己整理的西北边陲的地理风貌风俗人情,”公孙策说起那几本薄薄的书册本是眉目飞扬,却不知怎么神情忽然一黯,“若不是在西北多年又怎么能得来如此详尽的记录,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套来,还不是举世无双么?”
正说着,展昭忽然在唇边压了一根手指,低声道:“公孙大哥,帐外有人,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公孙策点点头,他其实没听到半点声响,心知即便有什么事自己也奈何不得,索性挑了挑灯,继续看书。又看了没几页,展昭居然撩开帐篷走进来:“公孙大哥,有个人要见你。”
夜色苍茫。
古道旁那一点火光看上去就格外的暖。
小老头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心里不禁纳闷今天怎么这时候还有客人上门,而且一个两个看上去都那么弱不禁风。
他的小酒馆在驿道上开了多年,全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白日里招待过路的商旅。即使是宋辽停战的这几年太平日子里,驿道沿途也免不了盗匪野兽出没,旅客们无论如何得在天黑之前赶去前面的双喜镇投宿。
今天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邪门,天擦黑的时候来了个读书人模样的公子,只要了一坛酒,便开始坐在窗边呜咦呜咦的吹笛子,吹得小老头直担心把狼招来。
要不是看他一出手就是小银锭子,说什么也要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了事,小老头正这么想着,一转身,门口居然又多了两个人,有一个文绉绉的竟和里面那主儿有八分相似,只是更要清秀些,简直就像撞鬼一样。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07 23:56:00 +0800 CST  

公孙策渐渐看清窗边的人影,不由得楞了。
耶律文才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却并未停下曲子,只用目光一掠桌上还未动过的酒。
展昭见他吹奏的乐器不过盈尺,却是两根竹管所制,显见得不是中原之物,可那一腔一调吹出来的轻灵悠扬,正是一支寻常的江南小调。
一曲终了,耶律文才放下手中竹管:“公孙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公孙策淡淡一笑:“耶律兄别来无恙。”
耶律文才执酒坛将三只碗斟满:“自宋辽边境安定之后,我们想见上一面还真是很难。”
公孙策闻言不禁皱眉,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这位书生打扮的辽国重臣。
耶律文才也知道是自己刚才那句意义不明的话让公孙策起了戒备,笑着将酒递给他:“我此来是奉王命处理一些事务,听人说公孙兄也来了,特意与故友一聚,今夜只叙离情,不谈国事。”
公孙策看看粗瓷碗中寡淡的酒浆,待展昭也端起碗,三人略略一让,饮下头杯。
粗瓷碗空了又斟满,要叙离情的两人却无言。
展昭看他们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指了指桌上的竹管:“耶律公子,这是什么乐器啊?方才听你吹奏音色很像笛子,这么一看比笛子短了许多,还是竖着吹的。”
耶律文才拿起桌上竹管:“这是羌笛,确实不是中原之物,我也是听人吹过,才相信西域的乐器也能才奏出江南味道来。”
展昭不禁摇头称奇:“怎么还有西域人喜欢江南小调的?”
公孙策一挑眉:“音乐又不是人,还分什么胡汉夷狄,凡有所成者,技巧都在其次,其实全在情真意切,可称当世第一琴师的萧彬先生,便是辽人。”
耶律文才眼中忽现惊喜之色:“公孙兄知道家师?”
公孙策眼中亦现出惊喜之色:“耶律兄原来是萧大师高足?”
耶律文才自嘲的摇摇头:“哪敢称高足,只是蒙萧师不弃,略窥得些皮毛罢了。那么公孙兄也该知道萧师自十年之前中原大家林遇白先生过世,便就此封琴,自言技艺始终逊林大师一筹,天下第一的名号他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
公孙策也摇摇头,眉间尽是惋惜之情:“略有耳闻,实在是萧师过谦了。”
展昭看两人谈起琴事,倒都不约而同的一脸痴迷,自己却于此技一窍不通,开了话头,此刻反而无法插嘴了。入夜以来冷的滴水成冰,小老头一刻不停的往火里添柴,索性到小酒馆另一端帮忙劈柴去了。
不知不觉间,一坛淡酒喝空,耶律文才怅怅然起身:“公孙兄,我不能久呆,这就要走了。今日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请保重!”
迟疑片刻,才又问道:“包拯……仍旧下落不明?”
展昭忽然间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来,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公孙策,见他面色如常,但身子还是微微一僵。
两年多之前包拯的纵身一跳,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之后宫墙里的那个人显然也施加了微妙的力量,于是不久之后坊间便开始传言包拯在天芒事件之后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了,传得比真的还真。
在悬崖上放手的公孙策,那以后也平静的让展昭有些无法接受。没有怨,没有忿,甚至没有去找过,只是像包拯第一次失踪时那样,继续替他照顾包大娘,闲来无事,还做起了教书先生。
直到有一天展昭终于耐不住了,问他:“公孙大哥,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哪怕是去找找包大哥?”
得来的却是一句依然平静的回问:“包拯的话,如果没死,怎会不回来找我们?”
这话让展昭想了很久,仿佛很对,仿佛很不对,却分辩不出哪里不对,或许只是自己心里还有一份不甘吧,从此深埋。
此时此刻,眼前的公孙策被火光映得看不清神色,只见他微微摇头。
耶律文才沉默着走到门口,眼见要跨出门去,最终还是停下脚步,不知是笑了一声还是叹了一声:“她很好,此生都不会再回大宋了……”
说罢,趁着夜色扬长而去。
她,很好,原来很好。
那个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的人,大概,也很好吧。
哪怕只是片刻血热,一生之中,能想要与之共赴黄泉的,可得几人?
终究还是,各自珍重。
公孙策心中茫然,不知悲喜,恍然间看到展昭一脸关切的立在身边,终于还是轻轻勾起了嘴角。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火光中的干柴偶尔发出一声噼啪。
不知过去多久,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得火边打盹的小老头直接跌下了矮凳。
竟是王朝十万火急的闯进来:“大人,可找到您了!范熙范大人在双喜镇街头被人一剑穿喉,杀他的是……是……西夏飞龙院副使苏努……”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07 23:57:00 +0800 CST  

(三)
公孙策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趁着月色踏着更鼓回到双喜镇,原以为淡了的过往支离破碎的涌上来,却被空街深巷里此起彼伏的犬吠冲散,恍然如梦。
而双喜镇上那条白日里最热闹的路,早被西夏骑兵围得水泄不通。
公孙策的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一沉。
一路上,王朝已讲了大致情形:当晚无事,范熙和师仲桓便装去了双喜镇的风月楼,而苏努则是风月楼的常客,只不过这一晚早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被堂倌搭去格子间休息。离去之时,范熙先行一步,师仲桓因为去地窖取酒耽搁了片刻,再出门时便是巡街路过的捕快王七当场抓住正将那柄含情剑刺入范熙咽喉的苏努。不只王七,不远处负责看马车的风月楼小厮,对面茶馆卖醒酒汤的范婆婆,甚至客栈二楼还未就寝的书生吕宏也都看了个真切。
案子看来极简单,公孙策却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一面听王朝的叙述,一面迅速在脑海中整理着各种头绪,心情越发沉重。如果按照王朝所说,苏努杀害范熙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无论是不是事实,对眼下的和谈都是致命打击。甚至西夏可能趁机挑衅,宋军可能因为范熙之死而失控,但在骤失主帅的情况下开战,则可能会让原本对大宋有利的局面完全翻转。
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尽快赶到,然后尽量稳住局面,早一时便有一时的主动,却没想到西夏人来的这么快,快的就仿佛……仿佛早有预谋一样……
人群中依稀可见西夏主帅安子罗以长刀抵着一人,不等公孙策开口,展昭已腾空而起,越过重重人影,长剑一荡,将安子罗逼退几步,在那人旁边稳稳落地。
公孙策由王朝护着走进人群,才发现永兴军原来也已经赶到,只是人数远不如西夏骑兵,因此悉数被围在当中,神色间却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枪尖雪亮也围成一个小圈,长短纵横交错牢牢锁住的,正是已经被王七打晕、人事不省的苏努。
旁边被展昭救下之人着七品文官服色,高不过五尺,鹰钩鼻子金鱼眼,一张脸实在有点不堪入目。他身后是十几个双喜镇的捕快,死死守住一个街角,为首的正是三年前便任职双喜镇铺头的钟政,钟政看到公孙策,赶忙一抱拳。
马汉张龙赵虎听到公孙策的声音从钟政的身后闪出,就像见到救星一般,马汉道:“大人,您终于来了!您要不要先来看看……”
公孙策摆摆手,从缝隙中看到呆立街角的身影:“你们陪好师将军。”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29 21:51:00 +0800 CST  

得展昭解围的文官偏头扫了扫身边的小小骚动,隔着展昭又对上安子罗的目光:“这位西夏什么将军,本官还是刚才那句话,这是我大宋境内双喜镇治下的命案,死者是我大宋子民,须按我大宋律治,旁人无权插手!”
他本就矮小,要和高大英武的安子罗对话还得仰起头来,不想一开口却是破锣嗓子,方圆一里内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安子罗丝毫不把这小官放在眼里,越过他看向微寒的月色下换了便装的公孙策,嗤笑一声:“公孙大人,不是说两国议和期间不宜刀兵,这里你官最大,下令放人吧。”
他话音未落,西夏骑兵里便是一阵躁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放人,立时见血。
展昭暗暗握紧手中长剑,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那名七品文官偏头看了看公孙策,朝廷派礼部侍郎与西夏议和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不过军前议和不涉地方,虽只相距数里却全无关联。七品文官挺了挺腰杆,对着这位官阶不知高出自己多少的年轻侍郎投出来的目光显然没什么逢迎的意思。
钟政赶忙介绍:“公孙大人,这位是安大人之后我县县令陆纡陆大人。”
公孙策向陆纡礼节性的点点头,上司主动打招呼,那位陆大人仍旧毫不领情,伸伸袖子把公孙策换到前面:“侍郎大人,事涉两国就是你的活了。”
公孙策也不介怀,来到安子罗面前,神色从容:“安将军,我要说的这位陆大人都说过了,我并无补充。”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没人能想到如此情势之下,一个文弱书生竟然如此云淡风轻的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又分毫不让,倒是那些永兴军将士听到公孙策如此说,一个个不禁面现振奋之色。
安子罗将手中长刀一横:“公孙策,那个丑八怪脑袋不好使也就罢了,你这是怎么了,居然也敢口出狂言!”
他这番话里的讥刺再明显不过,周围西夏骑兵立时有恃无恐的哄笑起来。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29 21:52:00 +0800 CST  

公孙策抬手按回展昭已半出鞘的长剑,迎着刀光淡淡一笑:“安将军,我敢如此说,自然是因为陆大人所言句句在理。”
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正在哄笑的西夏兵,又回到安子罗眉心。安子罗见他清澈如水的眸中只一味温和冲淡,却不知怎么看得心中一凛。
“安将军,命案出在双喜镇,陆纡治下,他身为父母官查清此事责无旁贷,”公孙策看看身边的陆纡,又望了一眼被永兴军用长枪锁住的苏努,“至于苏大人,无论他有没有杀人,将军今天只要把他带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杀害我大宋经略安抚使的罪名也就坐实了。公孙策一介书生,不懂兵法谋略,也听过‘哀兵必胜’的道理。范大人统西北军务多年,朝中军中威望都无人能及,于两国议和期间为西夏飞龙院副使所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安将军统一国之兵,一定比公孙策明白。”
他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安子罗的脸色却变了好几变,最后冷哼一声:“公孙策,你有什么打算直接说出来听听。不过你最好给我小心点,本帅可是随时都能将双喜镇夷为平地!”
公孙策定定看着安子罗:“退兵。事情查清楚之前,请安将军苏大人留在双喜镇配合查案,大宋当以上宾相待。”
还不等安子罗回答,就听人群中有人喊:“范大人就是西夏狗贼杀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查的!凶手还要奉为上宾,范大人一生为国,真是死不瞑目!”
语声悲愤,正是永兴军中一人,这一声就像点燃引信的火星,双方顿时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安子罗笑指公孙策身后:“公孙策,看见了吧,且不说我答不答应,连你们自己人都不买你的账。”
公孙策转身穿过人群,向捕快守卫的街角走去。经过那名永兴军将士身边,忽然停步:“范大人一生戎马,最明白连年征战数十万将士埋骨他乡为的是什么,他若在天有灵,知道你们今天要为一时的冲动白白牺牲,甚至会连累双喜镇的无辜百姓,才死不瞑目。”
他声音不高,因此也只有附近的几个人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都被他说的一愣。而公孙策早已走进钟政率人把守的街角,只一会儿工夫,与师仲桓一前一后走出来。
师仲桓走到永兴军将士面前,沉默片刻,满是悲戚的脸上渐渐凝出坚毅之色:“列队!”
永兴军众人闻言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师仲桓,甚至有几人将目光投向公孙策,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但这种僵持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们还是在师仲桓的沉默中撤回兵刃,将苏努交给安子罗的侍卫。
公孙策转向安子罗:“安将军?”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29 21:52:00 +0800 CST  

安子罗抬手长刀入鞘,翻身上马,俯下身子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公孙策一阵:“行,我信你一次,反正还有五天时间,五天之后阁下是要带着国书来议和,还是兵戎相见,悉听尊便。”
说罢,一挥马鞭,西夏骑兵迅速集结,由副将带领陆陆续续离城而去。
展昭来到公孙策身边,见他望着西夏骑兵出城的方向微微出神,微寒的月光下,一座青墙红瓦的楼阁格外打眼——
风月楼,如今双喜镇上最出名的酒楼。
公孙策听到脚步声回身,却迎上展昭关切的的目光,温和一笑:“我们去看看范大人吧。”
范熙的尸体扑倒在双喜镇最宽阔的那条大街和一条南北小巷交叉的街角,从巷口顺着大街往西行不过百步便是风月楼。风月楼后身还有一条和大路平行的小巷,客人喝酒吃饭自然都从大街上的正门进来,但后厨杂役进进出出走的却是小巷上的后门。后门小巷与南北小巷的交叉口停着范熙的马车,由风月楼的杂役小马专门看着,是以苏努行凶的时候,他也是目击者之一。
公孙策先大致看了附近的情况,才往街角转去。双喜镇的捕快衙差已经在陆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王朝四人也穿梭其中,有专人带安子罗等人先往驿馆安置,有捕快在细细勘察附近的情况,有衙差解送人证回县衙,县令陆纡、捕头钟政、仵作以及师仲桓等在范熙尸首旁,钟政看见公孙策,忙紧走几步:“大人,这边请。”
公孙策没说话,只郑重其事的向师仲桓一抱拳,然后除掉厚重的斗篷,刚俯下身去,却被陆纡拦住:“侍郎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验尸,”公孙策头也不抬的扔下两个字,从仵作的工具箱中抽出器具,展昭则在一旁侍立。
“那么大人究竟是朝廷派来议和的钦差呢?还是本县仵作?”陆纡的破锣嗓子仍是一开口响彻半条街,弄得不少差役回过头来,“依大宋律,县衙须由县尉司仵作之职验尸,县尉缺,依次由主簿、县丞、县令负责,大人身为大宋第一才子,不会连我朝律例都记不熟吧?”
公孙策皱眉看他一眼,将验尸器物交还仵作,重新穿好斗篷,理理衣冠,冷眼看着仵作在范熙尸首前忙碌,一面在各种细微疑难之处出言提点,抬头目光与陆纡交汇:“陆大人,事涉两国和谈,钦差有权督检一切相关事宜,您对大宋律那么熟悉,不会不知道这一条吧?”
陆纡翻翻白眼没吭声,公孙策便继续指点仵作,自头顶至脚踝,细细验过,一面看着捕快将细节一一记录清楚,然后衙差裹起范熙的尸首,在尸首所在的位置打好石灰印,留下专人看守,眼看到了四更天,才告一段落。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29 21:52:00 +0800 CST  

初验的结果毫无意外,范熙身上的致命伤正是被含情剑从后颈一剑贯穿咽喉,伤口宽不过寸许,十分平滑,正合上含情剑窄而薄的剑身。捕快王七赶到跟前的时候,苏努已经将短剑抽出,但从剑身所沾血迹的位置来看,短剑至少应该穿出咽喉三寸有余,却真如那日展昭所言,从伤口流出的血并不多,范熙的表情也很平静,没有一丝痛苦的样子。
所以几乎可以断定范熙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从身后刺中致命,因此连一点争斗的痕迹都找不到。但范熙右手手指和手掌边缘有几处细小的伤痕,与含情的剑刃比对过也正吻合,伤得很是蹊跷。
回县衙的一路上,公孙策拿着捕快绘制的图样沉吟不语,展昭见他双眉紧蹙,忍不住问:“公孙大哥,有什么新发现吗?”
公孙策摇摇头:“只是这几处伤口很奇怪,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如果是被杀时有所争斗,总该留下其他痕迹。”
展昭看看那张图样,握着自己的长剑想了片刻:“看这几个伤口的位置,有没有可能是握住穿喉而过的剑刃呢?”
公孙策又摇摇头:“也不太可能,且不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用手握住剑刃的话手掌上也应该有伤口,可是范大人的手掌却很干净,连血迹都没有。”
“说不定是什么巧合而已,但也不妨碍苏努行凶的事实啊。”
“那么他的动机呢?两国议和期间,他身为西夏使臣为什么要杀大宋主帅?”
“苏努是西夏飞龙院副使,就算那是一个权贵才能当的官,负责皇宫防务武功也得不错吧,”展昭怀抱长剑走在公孙策身边,“范大人后颈中得那一剑也不是什么人都刺得出的。”
公孙策一愣:“什么叫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刺得出的?”
展昭笑笑:“含情虽是难得利器,剑刃却太短了,想要一剑穿喉伤口还那么直那么整齐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至少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肯定不行。”
公孙策被他噎的无语,半晌才几乎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展昭见他有些低落,敛起调侃的神色,拍拍他:“公孙大哥,这可不像你,你平常老跟我说欲速则不达,这一次你怎么先沉不住气了。”
彼时众人已行至县衙门口,公孙策在台阶上停步,等所有人都进了大门,才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展昭,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苏努,但凶手不可以是苏努。”
展昭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公孙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策看着县衙内攒动的人影:“你想没想过,死的是大宋重臣,凶手是西夏权贵,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会和谈不成,也许战祸重开,西夏有能力几天之内大兵压境,而按照大宋律例没有主帅将令我们都调不动附近州府的军队!”
门口的穿堂风将二人衣袍卷得翻飞,展昭拉起公孙策疾走两步到了廊中才停下,十分认认真的看了他片刻,又不禁失笑:“公孙大哥,我只知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每一次我们齐心协力,总能闯过来。谁让你是公孙策呢,大宋第一才子,能者只好多担些责任了,至于我展昭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说完这番话,也不等公孙策有什么反应,若无其事的拉着他走进县衙。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29 21:53:00 +0800 CST  

堂上捕头钟政正附在陆纡身边说这些什么,见公孙策和展昭进来连忙收声,陆纡一瞪眼:“我管他上司下司,我就是看那小白脸侍郎不顺眼,写写诗弹弹琴哄得圣上开心就一步登天,朝廷还开科取士干什么?”
展昭听到“小白脸侍郎”几个字,忍不住笑出声来。陆纡听到笑声斜眼瞥见公孙策站在县衙门口,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站起来迎接,钟政更是满脸尴尬。
公孙策被让到首座,看展昭仍旧乐不可支,眉头一簇:“笑什么笑,我记得陆纡陆大人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景佑年间进士出身,只因为生了那副相貌才到这边陲小县来做县令……”
“朝廷取士怎么还看相貌?”展昭努力拉平脸上的表情,“有才学不就行了。”
“官员关乎一国之国体,举止风度当然重要,要是朝堂上站的都是……”公孙策淡淡一撇陆纡,抬手理了理衣衫,“这个不提也罢,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陆纡冷哼一声,也不等衙差摆好茶水,装模作样的向上司一抱拳:“大人,现下当如何计议,还请示下。”
公孙策端起茶杯,皱眉反问:“要依着陆大人的意思,此刻该当如何?”
陆纡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空茶杯往手边一放:“自然是连夜过堂,趁那些人证种种细节还记得清楚,也没有时间捏造串供。”
公孙策不置可否,环视屋中一圈,见一边展昭和师仲桓默然而立,而另一边陆纡身后的衙差也都跟自家县令一样眼巴巴等着自己的示下,抬手取纸笔先写了封信,在信封上加好钦差印鉴,略带歉意的走到师仲桓面前:“师将军……”
师仲桓脸色仍有些苍白,神情间却平静:“公孙大人,形势紧急,末将自当一切以大局为重,请大人不必有所顾忌,尽管吩咐。”
公孙策知道他和范熙情同父子,是所有人中最应该悲痛的,此刻却镇定自若,不禁有些动容,点点头:“师将军,从永兴军大营到汴梁,最快要几天?”
“快马昼夜兼程需要三天。”
公孙策将加了钦差印鉴的书信递给师仲桓:“这封信中写了当前情势,请将军即刻遣人入京面呈圣上,请圣上火速裁夺吧。”
“大人是怕西夏借机终止和谈犯我边疆,我们眼下的三千兵马应付不来?”师仲桓接了书信收好,有些不解,“大宋军中是有明令,没有主帅谕令不能调兵,除非请到圣旨,可就算京城里当机立断,圣旨送到双喜镇最快也要六天,实在是远水解不得近渴啊。”
公孙策淡淡一笑,笑容中更多的却是无奈:“我这只是先做做最坏的准备,如果五天之后开战,也只好看双喜镇造化如何了。三千人虽不多,却是眼下我们唯一可以调遣的兵马,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还请将军务要稳定军心,拜托了!”
师仲桓向公孙策一抱拳:“这一点请大人放心,永兴军深知职责所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自乱分寸,我这就回营去安排。”
公孙策目送师仲桓的背影出门离去,转向另一边的陆纡:“陆大人刚才不是说要连夜过堂?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3-29 21:53:00 +0800 CST  

(四)
要过堂的人证一共六人,除去暂时回永兴军料理事务的师仲桓,其余五人片刻后就都带到。让公孙策和展昭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位便是他们在风月楼的一位故人,夏桑。
“啪!”陆纡的惊堂木拍得山响,让已经熬了半夜的众人一激灵,都醒了不少:“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夏桑向陆纡微微一福,韶华已过仍难掩明艳的颜色:“民女风月楼掌柜夏桑,见过县令大人。”
本来流丽的目光猛然停在陆纡身侧:“见过……侍郎大人……”
“此案由本官主审,他一个听审的不用见礼,”陆纡又一拍惊堂木,“夏桑,昨晚苏努可是去了风月楼?可是你送永兴军范熙范大人和师仲桓师将军出的风月楼?你能把昨晚的情形再仔细描述一遍吗?”
夏桑将目光从公孙策身上抽回,低头想了片刻:“大人,昨晚苏努应该是酉时到戌时之间到的风月楼,总之是客人最多的那段时候,具体时刻民女也记不太清楚了。范大人和师将军比要他晚些,来了之后直接进了雅间,民女亥时进去作陪,记得那时苏努已经喝醉了被人搭去了格子间。两位大人离去的时刻应该是亥时二刻上下,师将军照例都是要带两坛酒回去,就到酒窖取酒,范大人先出去了。那会儿倒是晃过一眼,苏努还在格子间躺着,片刻之后,师将军出门时就不在了,然后外面王捕快就在喊人了。”
“哦?”陆纡见她停住才又开口,“你们风月楼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客人也能占一个雅间,还是说你们一早就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了?”

楼主 柚子s  发布于 2012-04-11 18:10:00 +0800 CST  

楼主:柚子s

字数:83571

发表时间:2012-02-24 18: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07 18:02:06 +0800 CST

评论数:20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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