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Lu┃161104【原创】情不错付(勋鹿\/甜虐\/中长\/HE)

第一百一十七章

立秋那日,皇帝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亲临漠北驻京行馆,宣下平反的圣旨。鹿晗,邵阳,为奸人所诬,蒙冤数载。圣心感念,诏天下,正忠良之名,复鹿晗漠北主将军位,奉邵阳灵位入忠烈堂,御赐谥号恭肃,追为恭肃上将军,以尽哀荣。

圣心体察漠北诸将战功,特有恩旨,扩修供奉武官灵位的忠烈堂。与邵阳一齐被奉入忠烈堂的,还有当年战死北疆的冯歧,周成等一干将领。

大太监笑得恭敬,双手递出圣旨诏书之后,赶忙将鹿晗从地上扶了起来:“恭喜将军,沉冤得雪。云开见月,必然后福无穷。”

鹿晗手里掐着诏书,有些拘谨地向着大太监作了个揖:“公公厚望,鹿某不敢担当。”

“旁人不说,将军必是当得起的,”大太监难得没有打太极,眯着眼睛笑道,“将军劳苦功高,自有圣恩庇佑。”他轻声咳了一下,“皇上有句话要老奴说与将军,北疆刚刚平定,万事还要劳烦将军。皇上的意思呀,将军再辛苦几年,旧羌的领土正在建郡。等一切妥当,圣恩所指,旧羌和旧边城作为一郡,还要托付将军的。”

“真的?!”鹿晗身边的魏洪眼睛都放出光来。

想来也说得通,皇帝一向有些好大喜功,旧羌又乃极北之地,必然得划作郡属。皇帝吩咐心腹宦官早早地来说,也能给蒙冤数年的鹿晗和漠北军旧部喂一颗定心丸。

建郡之后,托付给鹿晗,这是个什么意思啊?即便不封郡王,也是掌盐铁大权的封疆大吏。北疆天高水远,兵权又归属鹿晗,这便是一方的土皇帝,富贵世代,荣华万年。

鹿晗手里紧紧攥着诏书,默默无语。

送走了大太监,好容易把道贺的秦放魏洪几个打发了,鹿晗捶了两下憋屈的胸口,冲着吴世勋挤出一丝笑意来。

吴世勋倒是笑得平和轻松,张开双臂,一把将鹿晗揽进怀里,端着得意的语气:“怎么样?我当初说了五年之内为你平反,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他顿下来,皱起眉头算了一算,轻咳了一声,“六...六年。”

鹿晗弯起眉眼,鼻尖在吴世勋鼻尖上蹭了一下:“傻相。”下一刻便被吴世勋衔住嘴唇,深吻香甜入舌。

进了屋子,盯着一只又一只的包袱,鹿晗好容易压下的憋屈情绪又翻涌上来。他强定下心神,状似轻松地扳着吴世勋的脖子撒娇:“行李不必都带着了吧,只带贴身的物件,其余的我直接带去漠北。等老太君身子骨好些了,你就直接去找我。”

吴世勋抱着鹿晗的手臂收紧:“好,等一切安稳了,我就去看你。”

“什么看我?”鹿晗嘴角微微勾着,一脸轻快,“说得就好像你去坐坐就走...似的...”话到尾音,鹿晗嘴角往下一撇,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哽咽。他猛地把脸死死埋进吴世勋怀里,不肯再说话了。

吴世勋红着眼睛调笑:“好啦,哭什么呀?还口口声声说比我大呢,嗯?鹿爷?鹿哥?诶呀!疼!”吴世勋揉着腰背,“你就打我能耐。”

鹿晗小孩子一样,倔强幼稚地埋在吴世勋怀里不抬头,伸手又捣了吴世勋一拳头。

吴世勋抬起手,抚摸过鹿晗柔软的头发:“阿晗,我答应你的都能做到。别离只在一时,将来必有重逢日。”他的嘴唇贴着鹿晗的耳廓,吐息间的暖意让鹿晗没由来地安心。

互解衣袍,浅诉衷肠,一室旖旎。

温存过后,吴世勋从身后拥着鹿晗,一下又一下亲吻着鹿晗细白的后颈和背脊,咬着鹿晗的耳朵说着羞话,激得鹿晗通红了脸颊,一个劲儿往被窝里缩。

两个人裹着一条被子,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吴世勋看着天色,问道:“都这个时辰了,饿了吧?”看鹿晗点头,吴世勋便轻推着鹿晗起来,“来,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鹿晗一脸诧异:“你去弄吧,干嘛推我起来?”

吴世勋眯着眼睛一笑,一把将鹿晗连着被子抱起来:“没良心的,使唤我使唤惯了是不是?啊?”他一厢说,一厢把微凉的手掌伸进被子里,去咯吱鹿晗的肋骨和后腰上的软肉。

鹿晗打滚着讨饶,胡乱喊着:“我去我去!不使唤你了!”

吴世勋这才停了手,笑着亲了亲鹿晗微红的脸颊:“穿衣裳,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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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陆续审完,圣旨一道一道地下来。

皇帝顾及后世贤名,念及吴世卿昔年功劳,饶过了吴世卿的性命,令重锁重枷囚于天牢,至死不得出。吴世卿的党羽则没有这份幸运,大多被诛杀,抄没三族。鹿晗遵着承诺,将陈枫的家眷早早送出了京城,免于祸事。

章京虽受重创,氏族却得以保全,也算万幸。老太君的病本由心起,竟也渐渐好起来,只是身子大不如前,再不操持府中事务,所幸吴世淼夫妇撑得起大局,倒也算不得忙乱。

吴世勋已经卸了官职军权,离京归乡只在早晚。商议之下,便要与鹿晗一道离京。鹿晗领着秦放魏洪胡叶蓁几个往北疆上任,吴世勋则回到章京,在老太君膝前尽些孝心。

京中无事,日子渐渐清闲下来。

别离渐近,吴世勋和鹿晗窝在行馆中,同桌膳同枕眠,整日身子贴身子地黏糊着,仿若不搂着抱着便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如此这般,自然动辄双双滚到床上去。一日里头,竟没有几个时辰是衣冠整齐的。

秦放早带着胡叶蓁躲到外头宅子里去了,陈五和阿六则带着行馆中的小兵卒和洒扫婆子躲得远远的,每日送水送膳往往是搁下就跑。只苦了魏洪一个冒冒失失的大老粗,隔几日便撞到一次,偏他还不长记性。鸳鸯戏水白鹤交颈也就罢了,魏洪头一次知道书房里矮树下花圃边都是办事的地界。可怜他一个三十老几的光棍儿,还没讨到婆娘,倒把人家的玩法瞧了个遍。有两次差点儿看着正戏,要不是他跑得快,眼睛怕都要给吴世勋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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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深夜,欢好之后,两个人抱在一起,都是汗流浃背一身泥泞,腻歪在一起便不想再动。

鹿晗枕着吴世勋的胳膊,窝在吴世勋怀里,手里把玩着刀穗子,这定情的穗子如今被他挂在短刀上,成日贴身带着。

吴世勋看着有趣,伸手轻轻拽了一把。鹿晗一抽手躲开了,道:“不给!送了还想拿回去怎么着?”

吴世勋失笑:“不抢你的啊,摸一下都不成?”

“东西是你的,这辈子都是你的,”他揉了揉鹿晗披散的头发,轻声许诺道,“你放心,分开多少年都不要紧,这一生一世,我只你一人,绝不娶妻。”

鹿晗心内汹涌,嘴上却啧啧了两下:“瞧你这词儿酸的。你是这般,我却不一定,若是你太久不去找我,保不准我便见异思迁。”

吴世勋眉头一皱,伸手向前捞去:“穗子给我拿过来!”

笑闹够了,鹿晗趴在吴世勋胸口上,探头亲了亲吴世勋的下巴,一面道:“我一直思量着送你个什么物件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吴世勋枕着双臂躺着笑,嘴上说着浑话:“瞧瞧咱家这媳妇,情肠不动则已,一动缠绵啊。”

“啧,同你正经讲话呢!”

吴世勋一伸手,从床边外裳里掏出一只药瓶来,在鹿晗眼前晃了晃:“不必你送,我一直带着这个便好了。”那是给鹿晗治腿伤的药油。

鹿晗盯着那瓶药油,神色猛地松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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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吴世勋还睡着,鹿晗便悄悄地爬了起来。

下了楼,前院里只有魏洪和阿六在练拳法。

见了穿着朝服的鹿晗,两个人都是一怔。魏洪率先上前抱了个拳,算作问礼:“将军起得早啊,这是要往宫里去?”

鹿晗点了下头:“秦放呢?”

“秦放还跟胡叶蓁在外头呢,就他在城东买下来的那个小院儿。”

鹿晗伸手正了正腰间玉带扣,叮嘱道:“我跟秦放进宫一趟,世勋若醒了,随你们怎么糊弄,别让他跟来便好。”

魏洪挠了挠脑袋:“将军...这是唱哪出啊?”

富贵荣华,功名利禄他都可以不要。至于大好前程,满腔壮志,也许要紧,却要紧不过手里这小小一枚穗子。

想起吴世勋昨夜掐在手里的药瓶,鹿晗攥紧了手里的刀穗子:“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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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2 23:21:00 +0800 CST  
封啦~晚安~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2 23:21:00 +0800 CST  
明天研究室有事儿~周五更新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2 23:23:00 +0800 CST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周末完结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2 23:23:00 +0800 CST  
完结之后应该会有一个齁甜的后记番外
有精力的话也许会码一篇吴世淼视角的番外【这个不一定啊】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2 23:25:00 +0800 CST  
今天同学来家里爽约一下~
明天多更~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4 21:17: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八章

跪在华贵冰冷的大殿砖地上,秦放满脸都憋出了冷汗,他把脑袋埋得极低,不敢抬眼看座上震怒的天子。

大清早的,鹿晗把他拽进了宫,赶在早朝之后面见圣上。鹿晗进了殿便开门见山,求皇帝收回封将的诏书,谢绝皇帝建郡奉爵的圣意。

可这天恩浩荡,岂不一介臣子说领受便领受,说不受便不受的?圣意一下,哪怕是赏赐,却也是命令,而非在问臣子的意见,做臣子的敢回绝,便是触怒龙颜了。

“鹿卿执意如此,便是因旧年诸事怼怨于朕了?建郡拜爵,竟也换不回鹿卿一颗丹心吗?”皇帝的声音冰凉凉的,恼怒的意味极其明显。皇帝这话说得极重,怨怼天子可是犯上的大罪。

秦放白着脸色,一个劲儿地磕头,一声都不敢吭。

却见鹿晗深深拜下,道:“微臣不敢,微臣永世效忠圣上。只是微臣旧年伤病缠身,苦苦捱了数年,北疆苦寒,军务繁重,微臣实在有心无力。至于建郡奉爵,微臣更是领受不起。微臣出身官奴,祖上乃是罪臣,终非清白之家。微臣卑贱之躯,能为圣上效力已是福分,不敢领受尊爵。如今北疆安稳,还求圣上允准微臣功成身退,只赐臣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准臣余生躲去清闲吧。”

鹿晗略略回头示意,一面向皇帝道:“秦放一直跟着微臣,在漠北驻守十年之久。资质才干绝不在微臣之下,有统领三军的将才。微臣愿为秦放,向圣上作保。至于羌郡,微臣实在有封王之姿,求圣上另做定夺。”秦放呆愣愣地抬起头,又惊又喜,他一无富贵出身,二无绝世之才,竟也有熬成一座大将的一日。

皇帝抿着嘴沉默良久,最终妥协道:“南地温暖,朕便替卿择一处地气养人的居所,封一个驻地都督吧。”

鹿晗微微抬眼:“南地一带驻地都督并无出缺,臣不敢争功夺位。章京刚被降为郡府,驻地未定,臣愿前往。”

话音刚落,皇帝的脸沉下来,圣怒威压又翻涌回来。天子身子后仰,靠在龙座上,怒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这样一道旨意,待朕当真耳聋眼瞎的时候,鹿卿再来求也不迟。”

鹿晗与章京两位公子皆有瓜葛,获罪贬作贱奴时更在藩府老太君手下当几年差事。削藩为郡本在挟制吴氏权势,下派盐铁官吏意在收回中央掌控钱财的权力,而下派驻地都督一在收归章京兵权,二在打压监视吴家。这二者,必得是皇上的人。若让章京吴家的自己人做上了驻地都督,这兵权收不收归,又有什么分别?

鹿晗却是直截了当:“微臣不敢求半点儿权势。若圣上恩准,微臣愿交章京军虎符,只在驻地安养生息。章京若有异动,臣必自裁谢罪。”鹿晗抬起头,目光坦荡,规规矩矩地说了句心里话,“皇上抬举微臣,微臣不敢居功自傲。但这么些年,臣到底劳苦了半生。唯今,微臣什么都不求,只求圣心宽仁,能赐章京一个安稳,留吴家些许颜面。”

若是驻地都督另派他人,定会与盐铁官吏搅合在一处,狠狠打压折辱吴家,作践吴氏这有名无实的郡王氏族。落了难的主子,被奴才骑到头上去,如何能得长久?吴家会永远活在监视和欺压之下,直到整个氏族渐渐没落。但若驻地都督是鹿晗,却能保住郡府的平安尊贵。现下,鹿晗是要舍下掌军务盐铁的一方霸主位置,甘愿委身在一个早已失了圣心的郡地,交了虎符,做一个手中没有调兵权力的都督。

皇帝坐在龙座上,手指紧紧攥着扶手。他记得,几年前,吴世勋也在这个大殿上,这样跪着,什么都不要,只要鹿晗平安。而今,换作鹿晗,也是一样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吴世勋和吴世勋的家人氏族能留些尊严,平安百年。宗室大族,男女情爱尚且不能刻骨,更勿论这男人与男人间的背德事。可这背德事情做到了这样的田地,皇帝能笑它荒唐,却不能不为这样的荒唐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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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秦放有些闷闷的,跟着鹿晗一声不吭地走出一程,抬头问道:“将军若真要求安生,何不择一处江南小城随随便便做个驻地?章京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又早失圣心,将军何必去那风雨飘摇的地界搅混水?”

“正因为章京已然风雨飘摇,我才不能不管。”鹿晗轻声道,“大厦将倾,总要有人襄助才能得安宁。用一个无权无势的都督官位,换一块北疆天高地远的封地,皇帝稳赢不亏,故而定不会回绝。”

“可是将军,”秦放的声音满是落寞,“将军在漠北十几年了,旧年的部将都是将军一点一点带出来的。将军就这么骤然把漠北军给了末将了,将军舍得,末将却怕自己没这个本事。军中那么多能人,将军为何偏偏选了末将?”

鹿晗踩着皇宫汉白玉的台阶走下去,一面徐徐说道:“魏洪骁勇善战,带出来的兵也个个敢拼命,但他是个一根筋的人,需得有人给他指路才能打好仗。胡叶蓁聪明,谋略阵法学得通透,但她的战力到底弱些,更不大会训兵。他们的资历都足够,也都是不可多得的部将,但都不是能统领全军的人。”鹿晗顿了一下,看向秦放,“你才是,你取诸将的长处,不畏死也懂权衡,没有太大的长处,却也没有弱点,敢做龙翔于高云之上,也甘为蛇委于洞穴之内。”

“阿六我会带走,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戍边。他这些年在北疆一直担惊受怕的,,也该过几年安生日子了。魏洪和胡叶蓁,便由着他们留在漠北襄助你吧,”鹿晗道出心下安排,叹息道,“更何况,我身上足有两桩冤案,就算如今尽数推到吴世卿身上,却到底也撇不开皇上的过错。但天子是没有过错的,我若还做骁勇沙场的战将功臣,便是时时向世人提点天子的过错,便是我的罪过。只有百姓不再传颂我的功绩不再感慨我的冤屈,天子的过错才会被忘却。我...是时候放手漠北了。”

漠北驻营军,是他半生心血,是他重获自由的新生之所,是他和旧年战友结识的地方,是他立功酬志的地方。北疆大陆,茫茫荒原,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罢了,若能换吴世勋平安,换吴家平安,回不去便回不去吧。万世功名,千秋富贵,也不过尔尔。

“哭什么?”鹿晗拍了拍秦放的背脊,笑道,“我年岁也不小了,好好过些安稳日子·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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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5 19:50:00 +0800 CST  
暂封~有二更~
不出意外的话~二更为最终章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5 19:51:00 +0800 CST  
另外哈~本来以为这篇文可以写到4/20的~结果完结得比较早

大家点梗吧~我在4/20挑一个梗写篇贺文 庆祝鹿晗生日加上择天记播~

勋鹿的 谢绝纯开车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5 20:07: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终章

曲雨烟探手把女儿紧紧护在怀里,戒备地望着面前双眼噙泪的俊朗男人。

面对着她的鹿晗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含着泪水盯着董念君细细看了半晌,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董卫,当真是个闺女,生得甚好。眉眼浓密有神,与你很像,其他的地方像娘,标致得紧。

魏洪轻轻推了鹿晗一下,一厢对着曲雨烟露出憨厚的笑意来:“董夫人,我们...将军是董卫的旧友,此厢是专程来瞧一瞧夫人和小小姐的。”他也不是极会说话的,挠着脑袋支吾了半天,才傻笑着道,“小小姐生得真俏,咱们营里有个姑娘,现在都做得女将了,生得那叫一个白净,人人都道美,却没有小小姐这么水灵。”他结巴了一下,才道,“董夫人,这...这是鹿晗鹿将军,夫人和小小姐近日的住处用度,都是将军吩咐办的。”

“鹿晗...鹿晗...”曲雨烟咀嚼着这个久远记忆里的名字,脸色骤地变了。她扑了上来,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任由她死命掐住了鹿晗的脖颈。鹿晗一动不动的,红着眼睛呆愣愣瞧着,直到两个兵卒回过神来,冲上来把曲雨烟拖拽开。

一口温热的唾沫啐在鹿晗的脸上,被拉开的女人哭红了眼,破口骂起来:“**!卖屁股的**!你害得我...害得...卫哥...卫哥呢?董卫呢?!”一旁的小念君从未见过一向温柔的娘亲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吓得小脸煞白,憋着哭腔一声都不敢吭。

兵卒们不敢狠命拉扯曲雨烟,被她一使劲儿便挣开了。曲雨烟走上前,指着鹿晗的面门喝道:“我问你!董卫呢?”

鹿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通红的眉眼垂了下去:“董大哥...从羌国带回密报,重伤不治,为国捐躯。”

虽然心下早有准备,亲耳听到的时候,曲雨烟灰白了脸色,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魏洪慌慌张张地上前扶了,才没叫她直接倒下去。

鹿晗几步上前,缓缓矮下身去,在女人和孩子面前双膝跪了,叩下一个响头:“鹿某自知亏欠夫人一家太多,如今不能为董大哥平反,反吞了他的功绩...”

耳光“啪”地一下甩在鹿晗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女人哆嗦着身子狠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鹿晗哽着嗓子,低声道:“是我该死,可我...当真想...哪怕弥补一二也好。董大哥已经捐躯,皇上松了口,当年的案底会销去。夫人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吧,找一个好地方,过几年安稳日子...”

又一个耳光抽在鹿晗脸上,打得他一只耳朵嗡鸣起来。他听到曲雨烟的话:“端这幅仁义斯文样子给谁看?旁人不知道,我却最知道你这样的人暗地里有多脏!你获罪被游街贩卖的时候我心里痛快得紧,可惜老天不开眼,又让你翻过身来了,这次是靠着那个吴将军吧?”

“你这么说话呢?!”魏洪粗声粗气地上前,“跪也给你跪了,将军也说会尽心补偿。论理董卫也是将军兄弟,你心里难受,也不该拿将军撒气。”

“补偿?”曲雨烟又哭又笑地道,“因为他,因为他和他自家主子闹翻,我的夫君赔进了一辈子,我的婆婆赔进了性命!董家一家子,只因为他一个人,尽数毁了。他要如何补偿?便是他要以死谢罪,不过也只有这一条命,如何能偿我们这一家子?!”曲雨烟一厢哭,一厢嚷道,“鹿晗,你手里的钱物都脏透了,我和孩子不会要,不必你们接济!”

她说罢,扯着小念君便出了院子。

阿六赶忙上前想去扶鹿晗起来,被鹿晗一把甩开手。鹿晗低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命令:“去追...”

“将军...董大哥这事儿真的不好管的,看他夫人那个样子...”

“我让你去追!人不肯跟你回来便暗中护送接济着,带着人去!”

魏洪扳着脸看阿六跑出去,才探手把鹿晗扶起来,一面劝慰:“将军,董夫人骤然听闻丈夫战死,心绪必定不稳,尽说些不走心肠的气话罢了。董夫人不要钱,可念君那么小一个孩子,董夫人总不忍心让闺女受苦。将军遣人常常送些吃穿物件去,日子久了,董夫人自会开解体谅的。”

“她说得对,”鹿晗苦笑,“当年确是为着我和吴世卿闹翻,让董卫一家子都遭了难。即便我自戕谢罪,也偿不了他们一家子的祸难。我也确是给吴世卿伺候床笫卖屁股的。我今天能翻身,也确是靠着世勋。她说的,哪里有不对?”

“将军...”魏洪支吾了一阵子,慢慢扶着鹿晗往外走,“将军先回去吧,吴麾下还在行馆里,今儿可是瞒着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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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七年中秋,漠北五城收复满了一年。圣旨宣召,御提二座副将秦放为漠北驻营大将,提三座副将魏洪为二座副将。鹿晗为秦放和胡叶蓁请旨,帝应允赐婚,令翌年春完婚,御提胡叶蓁为骑兵上尉,赐六品诰命。一时之间,漠北驻营风光无限。

同时,天子另下诏书,调鹿晗为章京郡驻地都督,与盐铁使一道于翌年元月上任,收虎符,收发兵调兵权力,无诏妄动即视作谋逆,周边郡城皆可出兵,得而诛杀。这道诏书一下,朝堂民间皆是议论纷纷,这风向怎的突然就变了?这万众瞩目的新贵鹿晗,原想着即便不能封王,来日也必能做个封疆大吏,怎的就被圣上调到那失了圣心的章京去,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郡属驻地?

吴世勋一直被鹿晗蒙在鼓里,直到圣旨昭告天下的时候。他还是改不了那股急脾气,得了信儿便暴跳起来,求天告地地想办法,可调令已下,哪里是说改就改的?于是他便要生气,他跟鹿晗生起气来往往是狂轰乱炸的,却没一点儿当真的威力。鹿晗哄着劝着,没耐烦了便一挽袖子,一抡拳头,把吴世勋治一个服帖。小两口子闹闹腾腾的,日子却也不算难过。

忠烈堂被重新建起,终日香火缭绕,只盼牺牲战将能早登极乐。

鹿晗去求皇帝允准,在忠烈堂内立一块牌位,只追谥,不书名讳,下头藏下董卫的骨灰。鹿晗对皇帝说,愿舍一身功名,为董卫做一个好名声。后世史书工笔,只有董卫,却不会有鹿晗的一字一句。鹿晗今日占着董卫的战功,百年之后,鹿晗的战功,都会归附到董卫身上。鹿晗出身不好,皇帝又好大喜功想图后世贤名,自然不会反对用董卫的名来换鹿晗的名。

这段文卷上的所谓正史到底与坊间传闻太不相同,后来渐渐变得扑朔迷离。有人说大嘉永顺年有董卫,举世骁勇,出身禁军,后请愿戍北,为漠北大将,戍边十数年,平乱北境,灭敌国,战死沙场。还有人说董卫并非死在沙场,而是死在旧羌国,被羌王活活俘虏,生生折磨至死。还有人说董卫原本并非一人,而是两人,一个是出身禁军却犯过大罪的军奴,一个是出身官奴少年时为男子伺候过床笫的上将,总之身份都不大体面。只因元德帝喜好讲究这功名脸面的事情,才将这两人不好看的事迹都抹了去,将功绩凑在一处,索性当作一人作史。

这些乱纷纷的传闻都是后话了。千百年后,坊间再议论起这漠北驻营,议论起大嘉永顺元德年间,都只知漠北军的骁勇战绩,只知漠北将军们平羌国蛮人,擒叛臣吴世卿,为大嘉解内忧平外患,却不知当年那朝堂民间军中的浩劫动荡,不知其中坎坷艰难辛酸困苦,不知善恶不可分,真假亦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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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堂已是冬日里,几个人搁几日便去瞧一眼,拜一拜旧友。启程上任的日子都定在元月,此后天各一方,一方漠北,一方章京,如此一寻思,这个年便越过越不是滋味儿了。

除夕酒席,漠北旧将像商议好了一般,个个编出幌子早早逃了宫宴。年节下的,老百姓都在家中守岁,街上路人少之又少。弟兄几个钻进一家酒铺子,揽下了店里最好的金茎露和竹叶青,一会儿庆秦大将军升迁婚喜,一会儿悲别离苦痛,一会儿怀昔年沙场旧友,敬酒的由头五花八门,互相灌了个酩酊大醉。

时过三更,窗外家家户户的爆竹声都响起来。店家着急打烊,没个好语气地将几个酒鬼赶将出去。一行人提着酒壶拎着酒坛,三三两两靠坐在河岸边,迷迷糊糊说着醉话。

秦放已有十成醉了,方才还搂着胡叶蓁哈哈地笑,没头没脸地乱亲,这时却瞧着月亮感怀,大着舌头抱怨道:“你们说...这老百姓啊,这不打仗的时候吧,怪咱当兵的吃空饷。打了仗,输了,诶呦把你那一顿骂呦,卖国呦,窝囊呦。过上几年你赢了吧,再把你捧上天,神将天兵!嘿!人家都不记得前几年骂的是个谁...”

“秦大将军喝醉喽,嘴上没了把门儿喽,”吴世勋也醉了,跟着起哄架秧子,“快!胡丫头,快堵了你家相公的嘴,狠狠捶他两下子,叫他胡说!”

“啥叫胡丫头呀?”魏洪哈哈笑起来,“吴麾下,那可已经是秦家媳妇了。”

胡叶蓁一拳头捣在秦放背脊上,啐了一口:“呸!灌几口马尿都不知道南北了,你忘了谁给咱们开的赤城门?”

“哈哈哈,”魏洪比划了两下,“老秦家还是媳妇明理啊,看这个...那咋说来着,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儿啊,是也没有绝对的黑和白。”

“瞧瞧!”秦放仰着下巴乐,“这酒一上头啊,魏老头儿也开始有文化了。诶!魏老头儿,还记得刚当兵那会儿不?诶呦,还照着兵书念白字儿,亏鹿将军能耐下心烦,教你把大字儿认全喽。”

“你他娘的!”魏洪挽起袖子扑了过去,胡叶蓁一闪身逃开,由着两个三十好几的老爷们儿在脏兮兮的地上打成一团儿。几个兵拥上去拍手笑,格外幼稚。

鹿晗脑袋晕乎乎的,动作言语也被醉意弄得迟钝了。他的脑袋靠在吴世勋的肩膀上,瞧着魏洪他们傻兮兮地笑了一会儿,便嘟囔着冷,裹着大氅扳着吴世勋的脖子往吴世勋的怀里钻。

吴世勋也害怕他冻着再犯了腿病,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鹿晗抬着湿漉漉的圆圆亮亮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家去吧,家去。”他把脑袋往吴世勋怀里拱了拱,吃吃笑起来。

吴世勋拉着他起身,他却坐在地上不肯动了,嘴上念叨:“背着,要背着。”他的腿脚甩了两下,无赖地嚷,“不背不走。”

吴世勋笑了,蹲下身摸了摸鹿晗的脸颊:“喝多了还是小孩子一样。”说罢,他转过身子认命地俯低了背脊,由着鹿晗爬了上来。

除夕的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吴世勋的脚步声在街巷里回响。鹿晗缩在厚重的大氅里,把脸颊贴在吴世勋温暖的后颈上,睡得香甜。

吴世勋听着背后鹿晗均匀的呼吸声,心跳慢慢快起来。四下无人,他竟红了脸,动情地说起酸话:“阿晗,咱俩就这么走一辈子吧。”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肯定地重复道,“走一辈子。”

鹿晗在吴世勋背上拱了拱,突然迷糊着在吴世勋裸露的后颈上亲了一口,嘟囔道:“就是看你俊,要糟蹋你。”

吴世勋双手托着鹿晗的身子,嘴角忍不住弯上去,脚下飘忽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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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00:18:00 +0800 CST  
封~
全文完~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00:22:00 +0800 CST  
《情不错付》正文部分到这里就要跟大家说再见啦~明天会有甜甜的后记番外~日常向 交代主配角们几年后的日子~大家可以期待一下的呀
然后就是吴世淼视角番外和4/20的点梗~


这篇文写的时候没有具体的大纲 其实当时一拍脑袋想写个替身梗就开始写了 后来主线越铺越开 还是没摆脱我的中二英雄主义风格哈哈哈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陪伴~每一条留言都让我很开心~爱你们~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00:30:00 +0800 CST  
这篇文收尾结束之后我可能要神隐一段时间了 哈哈哈 大四进了研究室 要准备考研~这个夏天大概会是我的修罗期吧

等九月份左右应该会回归~《忠臣》九月份大概可以恢复更新~存了点儿脑洞 到时候也许还会开勋鹿新文~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00:33:00 +0800 CST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祝《择天记》收视长虹!!!
希望现实中的勋鹿平安顺遂 事业蒸蒸日上 顶峰重逢~

晚安~明天见~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00:35:00 +0800 CST  
虽然还是没谱的事儿~
九月份如果勋鹿开新的话要艾特的甜心在这层里留一下名~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13:05:00 +0800 CST  
忠臣恢复更新的时候要艾特的甜心留这层~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13:06:00 +0800 CST  
番外 甜甜的小日常(一)

吴世勋和鹿晗吵架了。

事实上这两个人常起争执,什么吴世勋把屋子弄乱啦衣裳扔出来不知道收啦,什么鹿晗大晚上去酒肆应酬不回家啦又有小姑娘给鹿晗暗送秋波啦,逮住屁大点儿事情就能吵起来。

有时闹到要掀屋顶的程度,闹得半座章京郡府都不安宁。每每鹿晗气急了就抡拳头把吴世勋揍个鼻青眼肿,然后摔门就走,去章京驻营里过夜。吴世勋则追在他屁股后头大声喊这日子不要过啦,明儿就要招个漂亮婆娘娶回家。可你瞧着吧,不出两天功夫,这两人保准又黏糊到一块儿去,搂脖子抱腰的,叫人看着就起腻。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

至少吴世勋觉得,这次的事情绝不能轻易囫囵过去。

“你自己说,”吴世勋抱着胳膊站在地下,“给你自己说的机会。”一厢说着,他一厢把手里的信抖得刷刷响。那信纸上的浓重香气扑在鹿晗脸上,好似花楼姑娘手里的香帕子。

啊不,这大概就是迎凤楼的花魁香帕上的味道。

“拿远点儿,”鹿晗坐在榻沿上一甩手,“这香味儿呛得我头疼。”

吴世勋一把将信纸摔在地上:“你他妈装什么柳下惠呀?信都送到家里来了,你自己瞧瞧,这写的都是什么?绮罗裙红绡帐的,你要是没睡过她,老子躺下来让你上!”

鹿晗腾地一下站起来,吓得吴世勋倒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喊:“怎么着?你自己做下这样的事情,现下还想跟我动手啊?”

鹿晗压着怒火,一弯腰从地上捞起那封香喷喷的信来,披了大氅就走。

吴世勋一把拽住了人:“你干嘛去?鹿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去找这娘们儿,咱俩这日子就真不过了。不过了!听懂没有?!”

鹿晗一把推开吴世勋:“你不是要说法吗?”鹿晗抖了抖手里的信,“我去给你找说法!”

吴世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只听鹿晗又道:“吴世勋,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等我拿来说法了,”他一顿,冷声一笑,“你躺在我身下的时候可得把我伺候舒坦了。”

这是小年夜发生的事情。起因便是这叫弦月的姑娘给鹿晗写了封信,直接着人送到了鹿晗常住的章京吴氏郡府。这弦月姑娘可是章京迎凤楼的头牌名妓,出了名的一夜千金,这可就戳了吴世勋的肺管子了。弦月还在信里写了些不着五六的话,打眼儿瞧去便让人觉得鹿晗定是她的榻上风流客。一想到鹿晗有这么一个烟花相好,吴世勋脑子里的血管都要爆起来。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任你长得多俊身材多好在床上把他伺候得多服帖,日子一长他都要在外头寻新鲜。吴世勋如此感慨着,蹲在地上捧着脆弱的心窝子嘤嘤嘤起来。

一转眼正月初五了,鹿晗只在除夕夜回了趟郡府,给府中长辈拜了年送了年礼就走了,连年夜饭都不曾用。他嘴上说着营里有急事,可大过年的驻地军都歇假了能有什么急事情?

这些日子鹿晗愁得直掉头发。

说起来这个弦月的确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那都是在应酬的酒席上。常有人把弦月请出来唱个小曲儿跳个舞的,原也有往鹿晗床上送的打算,奈何鹿晗对女人一向疏离得很,这事情便也就作罢了。按理说弦月连鹿晗是谁都不知道,这封信来得实在莫名。

鹿晗原想把这弦月叫出来,把事情与吴世勋讲明便罢了。奈何年节下迎凤楼生意红火,楼中姑娘们都忙着应酬客人,根本不收拜帖,更勿论出来见人了。鹿晗一个章京驻地都督,堂堂朝廷命官,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花楼正门走进去。

“将军,”驻营里,阿六堆着满脸的笑,搁下一盏普洱,“用茶。”

鹿晗正坐在椅上翻兵书,端起茶盏便往嘴里送,险些烫掉了舌头。

他心里本就有火,当下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斥道:“你自己试试,看这茶能不能烫掉你嘴里的皮。年岁越大越冒失,倒出来也不知道晾一会子。”他说着,轻轻踢了踢脚下的炭火盆,“炭盆也不知道好好烧,炭火一股脑儿堆进去,不暖和,烟气还重。”

阿六有些委屈:“茶水从来都不晾的呀,炭火也一向是这样烧的,将军今儿是怎么了?”

听阿六这样一说,鹿晗才想到,往日里都是吴世勋晚上把暖阁仔细烧热了,再抱个汤婆子给鹿晗塞进被窝里头。茶水也是吴世勋叮嘱着下人晾到七八分烫,端上来自己试一口才搁在鹿晗手边上。平日驻营里日子过得就这般囫囵,鹿晗只把白日凑合过去,晚上便能回到郡府里舒舒坦坦的。

“罢了。”鹿晗摆了摆手,示意阿六下去。

阿六却还立在原地,赔着笑瞧鹿晗。

“你有事儿?”鹿晗搁下书卷问了一句。

阿六笑着挠了挠脑袋:“大过年的,大将军就打算一直在营里辛苦啊?”

鹿晗又拿起书卷来,敷衍道:“不辛苦,左右歇着假呢,营里也没什么事儿,将士们不也在营里头过年吗?”

“是了,驻地军家在章京的还能回趟家,家远的就只能在营里过这个年了,”阿六干笑了两嗓子,“这不好容易过个年嘛,兄弟们都想乐呵乐呵。将军...您说呢?”

鹿晗抬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您看,”阿六搓了搓手,“这假从小年歇到十五,一年到头就这么些天不用拉练不禁酒的,弟兄们都想松口气儿,找点儿乐子。”

“那就去找乐子呗,”鹿晗莫名,“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给你们的俸禄足够过年了。”

“可...将军在这儿呢,咱们怎么敢放肆啊?”阿六咽着唾沫傻笑,“这山中无老虎,猴子才敢称大王嘛。”

鹿晗深吸了口气,叹道:“俗语不是这么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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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22:43:00 +0800 CST  
番外 甜甜的小日常(二)

正月十四午后,章京郡府主院。

“叫吃。”鹿晗落下一子,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吴世淼一赌气把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笥,“当真没意思。”

鹿晗伸手捡着棋子,一面笑道:“不让着大哥,大哥就输不起啦?”

吴世勋啧了一下,手指点了点鹿晗:“你小子现在愈发放肆了啊。”

鹿晗只抿着嘴巴笑,也不辩驳。

看着鹿晗把黑白子都挑拣进笥里,吴世淼才道:“你就打算一直在我这儿住下去?”

“大哥又没纳妾,西屋空着,大嫂说了我一直住着也不打紧。”

吴世淼无奈道:“可你也不能就这么在我院里混下去啊。”

“过完年我就回驻地大营住,”鹿晗招呼着下人将棋盘撤下炕桌去,一面道,“现下年节里歇着假,营里弟兄都嫌我拘着他们了,拐着弯儿地把我往外撵。”

吴世淼探过身给鹿晗斟了杯茶递过去:“你和五弟见好就收吧,我可给你提个醒儿,老祖宗总厌恶年节下晚辈在府里闹事,当心她听到风声来教训你。”

鹿晗最怕老太君,当下变了变脸色,烦躁地应了一句:“再看吧。”

正说着,吴世淼最小的闺女蹦跶着跑进来,歪着脑袋甜甜地唤鹿晗:“阿叔过年好。”

“再拜一次年阿叔也不给你新封红包了,来,上爹这儿来,”吴世淼招呼着小女儿,伸手把闺女外袄的扣子都系上,把手里的暖炉塞进闺女手里,“乳母也不看着你点儿,由着你敞着衣裳满院子疯跑,看一会儿冻出病来。”

小郡主一厢小声嚷着热,一厢爬上了暖炕,踩着吴世淼的腿肚一屁股坐在吴世淼怀里。

“小姑奶奶,”吴世淼揉着腿抱怨,“这是你亲爹的腿。”

小女儿不大爱理会他,只招呼着跟着的丫鬟把笔墨呈上来,一面软糯糯地对着鹿晗撒娇:“阿叔给英儿画个小老虎好不好?”

吴世淼搂着女儿笑嘻嘻的:“爹给英儿画个小老虎吧,爹画得比阿叔好。”

“不要,”吴舜英嘟着嘴摇头,“爹画得难看。”

没得到闺女青眼的吴世淼怨念地瞄了鹿晗一眼。府里的小女孩儿们都愿意围着鹿晗转,把这些当爹的羡慕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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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秦放魏洪和胡叶蓁到了章京。三个人早先便同吴世勋和鹿晗下了拜帖,四个人约在章京的漱玉酒楼,进了三楼的上座包间。

这顿饭吃得不可谓不别扭,两对爱人都要隔开坐着,说不了两句嘴里便要呛出火来。魏洪也不是有耐性会说话的,夹在中间尴尬非常。

用过晚饭,魏洪赔笑着问要不要去街上逛一逛。鹿晗拉着胡叶蓁走在前头,吴世勋秦放和魏洪便远远地在后头跟着。

“怎么了?”鹿晗背着手瞧胡叶蓁,“和秦放吵架了?”

胡叶蓁咬着嘴唇皮点点头,伸手拉上鹿晗的胳膊:“哥,我有身孕了。”

鹿晗一愣,转即笑起来:“这是喜事啊。”

“可是阿放想让我暂且辞了军职,回他的老家养胎。他说等生产时会去看我,他母亲也会好生照看我和孩子,”胡叶蓁丧着脸,“可我不愿去。我一个女人,军职本就来得不易,哪有说辞去便辞去的。我又不是第一个在漠北生孩子的,我娘就在漠北军营里生的我啊。”

“可你娘生产之后落了一身的毛病,”鹿晗道,“女人生产是凶险事情,漠北到底太苦寒了些。”

“哥也觉得我该听阿放的?”

“我不知道,”鹿晗摇了摇头,“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得你们俩自己思量。”

胡叶蓁扁着嘴走了一会儿,又问:“那哥呢?哥为什么和吴麾下那般别扭?”

鹿晗胡乱搪塞:“小事儿。”

在驿馆作别三个人,吴世勋和鹿晗别别扭扭地往回走。

半途,吴世勋终于开了口:“你今晚还要在大哥院里住?”

“怎的?”鹿晗偏头看过去,“终于要跟我好生讲话了?”

吴世勋脸色一变,扭过头去。

“诶!”鹿晗伸手碰了碰吴世勋的胳膊,“行了啊,我今晚就回去住。这些天我也闹得过了,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那封信怎么说?”

“我和那姑娘只是萍水相逢,”鹿晗耐着性子解释,“我会遣人去把她叫出来,同你说明白的。”

吴世勋一甩胳膊恢复了冷脸色:“先把她叫出来再说吧。”

“吴世勋,”鹿晗一肚子窝囊气蹭蹭地往上窜,“大老爷们儿的别没完没了啊!”

“理亏的是你,”吴世勋也暴跳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满章京都是你的风流事情,驻地大将军,俊朗温和,军功赫赫,大半座的姑娘又朝着你抛香帕子,就好似全城就你一人没娶妻似的。这也就罢了,现在青楼里的花魁都把淫词艳调递到我眼根儿底下了。我给你机会解释,可二十几天了你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你还敢说没在外头招惹人?”

“是她给我写的信,你来怪我?”

“不怪你,怪我,”吴世勋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地说起浑话来,“怪我没把你关起来,拿链子拴着手脚,省得你出去招惹蜂蝶。”

这话可触到鹿晗的霉头了。平常爱人占有欲作崇的时候说说这类气话没什么,可鹿晗少年时到底有过那么一段儿被囚的绝望日子,最忌讳这个话,当下便冷了脸色,转身就走。

吴世勋这才回过神,也顾不得再生闷气了,追着鹿晗一叠声地唤:“阿晗,是我的错,我不是成心的,阿晗。”

“滚蛋!”鹿晗厉声喊了一句,一把推开吴世勋。

“阿晗,”吴世勋急得额头冒汗,“我给你赔罪好不好?大晚上的你往哪儿去啊,明儿就是元宵了,咱们回府好不好?”

闹市里人来人往,推搡间,鹿晗一回身撞上了街边小吃铺子备着的水桶。那水桶从架子上滚下来,寒冬腊月的,一桶冷水直接淋在鹿晗腿上,把鹿晗的衣裳下襟都打透了。

吴世勋一把扯过鹿晗的身子,没让滚落的水桶砸到他。

“衣裳全湿了,”吴世勋伸手按了按鹿晗的衣裳,“你腿上不能受凉,咱们去楼上客栈落个脚,我去回府让人送衣裳过来。”

“不用。”

“那咱们现下回府去?”吴世勋完全妥协下来,“或者咱俩把衣裳换了,我穿了湿的没事儿。”

鹿晗冷冷瞥了吴世勋一眼:“不敢劳烦。”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吴世勋不敢再造次,只在人屁股后头紧紧跟着。有好几次吴世勋想把自己盖过腿脚的大氅换给鹿晗,都被鹿晗推开了。

走到河边,鹿晗还是闷闷的。他径自在河提上坐下,任由着湿透的腿脚在风里晾着。吴世勋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鹿晗腿上。鹿晗扔开,吴世勋便又盖上去。

两个人在河提上并肩坐了好一会儿,吴世勋才说道:“回家吧,怪冷的。”他把温热的手掌搁在鹿晗的右腿上,隔着两层大氅都能感觉到里头的湿冷气。

最后鹿晗到底被吴世勋拽着回了郡府,却仍然拗着脾气住在主院里。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22:46:00 +0800 CST  
第二天便是元宵节,府里从早上便闹哄哄的。

鹿晗昨儿在寒风里湿着腿捱了一个多时辰,晨起便觉得右腿骨又疼起来。自打来了章京,事无巨细有吴世勋叮嘱着,府里人照料着,这老毛病已有好几年没犯了,他手里也不曾备药。他寻思着索性不大严重,或许捱过这一天便好了。

行过祭祀,家宴之后,孙辈的闲人便聚在花厅里抛骰子行酒令,老太君和二爷二夫人并着吴世淼则在里屋用些元宵,说说话。曾孙辈的大孩子们都规矩地在里屋陪着长辈,小孩子们坐不住,便由乳母带着玩闹,满屋子地乱跑。

行酒令是风雅事情,吴世勋一向不擅,阖家子又知道他酒量好,便也习惯逗弄他。往日里鹿晗帮他拦着还好,今日鹿晗也不管他,由着吴家几个兄弟姊妹灌他。

吴世勋本就郁郁,吃多了酒,一股子的火气又憋不住了,冲着鹿晗便有些恶言恶语起来。鹿晗身子本就不舒坦,语言上便更顾不上体统了。两个人眼看就要拍桌子对骂起来,吴世枫几个人拦都拦不住。

“干什么呢?”一声喝骂让喧闹的花厅安静下来,只见吴世淼扶着老太君,扳着脸站在门口,喝道,“大过年的都发了疯了不成?没完了是不是?当着小辈儿的面像什么样子?!”

吴世勋和鹿晗站起来,被长兄骂得低眉顺眼的。

“老祖宗进屋吧,”吴世淼回身劝道,“他俩我来训诫。”

“不必,”老太君瞄着两个垂着脑袋的人,“你带着你二叔二婶出来坐。老五,鹿晗,跟我进屋。”

鹿晗怕老太君就跟耗子怕猫似的,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打了个小哆嗦。

老太君是何等人物,这几年身子虽不如从前,却还是耳聪目明的,当下在椅上坐了,打眼儿瞧过去,合着这些日所见所闻,心下已有七八分定夺,扳起脸来:“原也不该我来管,可这大过年的,阖家都跟着你们不得安生,从前哪个屋子也没胆子这般折腾。今儿便在这里把话说分明了,若得过便过了,若不得过,早散了早安生。”

鹿晗因着受凉腿伤复发,疼得厉害,身上又稳稳地不舒坦,只觉头重脚轻,当下只能勉强站稳,却无力再仔细回老太君的话。

吴世勋一听却着急了,连忙上前去拉老太君的手,赔笑道:“自然是得过便过的小事情,原是孙儿不好,总要挑拣是非。如此闹得老太君都出面来,是孙儿的不是。”

老太君斜了他一眼:“你莫以为这样便能囫囵过去,我可知道你是个护短的。”说着,她一抬手刚要招呼鹿晗说话,一眼瞧见鹿晗煞白的脸色,唬了一跳,一厢推着吴世勋,一厢慌张地起身过去,“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鹿晗的身子晃悠了一下,刚要说不打紧,膝上便是一软,一步跌将下去,被吴世勋架在怀里,按着剧痛的腿骨软坐在地上。他顶着满脸的冷汗,剧痛中,他能感觉到吴世勋紧紧揽着他的身子,手忙脚乱地擦去他脸上的冷汗。

老太君急急地吩咐:“快,扶羽快出去请大夫,要城西那个,旧年常给鹿晗医腿病的陈大夫。同他说,这个复发得严重,让他多备些药材来。还有给我诊脉的袁大夫,也一并请过来,我瞧着这孩子有些发了热了。”

内室和外间都乱起来,扶羽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二夫人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手炉递进来,给鹿晗暂且敷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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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概是前些日子都受了湿冷凉气,又有些心火,实在劳累了。服些药将烧热退了,好生安养便可。”

老太君瞥了一眼坐在塌沿上的吴世勋,又细细打量了榻上已经睡下的鹿晗,低声问道:“可他的腿病如何?怎的突然疼得这般厉害?”

陈大夫摆了摆手:“公子腿骨上的伤本就是落下的病根,这次虽是复发,却也不打紧。想是公子近年养尊处优惯了,这往日受得起的苦痛反倒受不得了,才闹成这般严重模样。”

“说的叫什么混账话?”老太君一听这话,当下便冷了脸色,“咱们家的孩子原该娇养些,问你如何保养,却怪起孩子受不得苦了。这苦痛与了你,你便能受得不成?”

陈大夫连忙打着嘴巴告罪,一面又仔细加了些方子,交代了日常调养的法子。老太君和二夫人都不放心,定要袁大夫再给瞧一瞧,方宽解了些。

鹿晗被灌了些安神的汤药,翌日晌午才醒。老太君见人无碍,反而冷淡下来,扳着脸问了两句便走了。倒是二夫人细细嘱咐关切了好些,临走还说过几日再来瞧。

吴世勋将母亲走出门,回身端了熬好的汤药进来。鹿晗裹着条兔毛坎肩倚着软枕坐在床上,左脚正暗戳戳地踢开盖在下身的厚重被子。

“干什么呢?”吴世勋上前搁下药碗来,斥道,“回头再走风受了凉。”一厢说,他一厢探手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鹿晗扁了扁嘴巴:“屋里炭火烧得太热了,你还给我在被子里头笼汤婆子,都闷出汗来了。”

“烧热刚退,不许瞎折腾。”吴世勋递过药碗去,扶着鹿晗喝下。

吴世勋伺候着鹿晗洗漱过,又一同用了些膳食,这才坐下来,搓热了双手探进被子里,拿着药油在鹿晗的腿骨上慢慢地推按。

鹿晗团起身子窝着,看着吴世勋低着脑袋专心致志的模样,弯着眉眼笑道:“相信我了?不气了?”

“本也没有不信你,”吴世勋不假思索,“但气还是气的,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总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是是是,”鹿晗被伺候得舒坦,笑嘻嘻地回道,“赶明儿有了说法,你可得好生给我作揖赔罪。”正说着,他又想起了旁的事情,问道,“老太君不曾生我气吧?按规矩正月里头本是忌讳医药进门的,偏我平白招惹晦气。”

“哪来那么多穷讲究?”吴世勋宽慰道,“便是有规矩,也要紧不过你的病去。两位大夫还是老太君着人去请的。”

鹿晗听过,略略安心了些,复又靠回枕上养神。

午后吴世勋遣了人去驻地营里为鹿晗告假,阿六听闻了鹿晗腿伤复发,招呼着秦放几个一起来探病。都是旧相识,府里也不曾郑重款待,只奉茶闲话了一会子,一道摆了晚膳。

旁人如常,倒是阿六,席间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终究惹得鹿晗去问缘由。

阿六小心翼翼地试探:“将军近日可收过什么书信?”

吴世勋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只听鹿晗疑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阿六端着赔笑,讨好地给鹿晗盛了碗鱼汤奉了过去:“将...将军能把那信还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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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22:47:00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kudoshinici  发布于 2017-04-16 22:48:00 +0800 CST  

楼主:kudoshinici

字数:252945

发表时间:2016-11-05 04: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06 12:59:43 +0800 CST

评论数:635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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