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不练？”好半天真田才挤出这一句。
“练。”不愿多废话，我拿起球拍到球场的另一边。
“来场比赛吧！”真田隔着一个球场那么说。
“三盘两胜。”
“好。”
比赛的结果，我2比1赢了。我知道这种心态不健康，但是我当下真有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真田默默地坐到场地边去，一句话也不说。我 也没期望他会说什么，反正他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还以为国三那年的比赛，我总算是超越了你。”正当我准备坐下来喝口水时，他冷不防开口。
“……”他应该还有下文的。
“昨天看到你和不二的那场比赛，我甚至认为，现在的我还可以跟你一较长短，毕竟不久前我还打败过不二。”
“你确实很强。”我毫不讳言。
“但是已经不足以威胁你了吧。还是说，昨天你对不二的比赛并没有尽全力？”
“怎么可能。”对手可是不二周助，我被迹部、真田、甚至越前都打败过。但如果说要我认定一个人是我最强劲的对手，那绝对非不二莫属 。
“是吗。那精市真的说对了，你真的是不二前进的最大的阻碍。”
“？”你不是应该说，我是不二前进的最大的动力吗？唯有与我对决，不二才能够发挥他最深层的潜力。也唯有我，才能将不二的争胜心拉 出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真田看了我一眼，说
“精市一直认为，要打败你，只要在球技方面下功夫就行了，但是要打败不二，就只能在精神上摧毁他。”我耐着性子听下去。“不二是个 摸不透的葫芦，你以为已经掌握住了，他却在最后关头出乎你的意料。九州的千岁也是这么说的吧。”我点点头，全国大赛结束后，千岁确 实对我说过。“因为他的实力还没有见底，而压抑他实力的是他自己的精神。”这我知道，不二害怕面对具有竞争意识的自己。“造成这个 他这个心理的，是对手冢你的愧疚感。”
“？？？？？？”对我的愧疚感？真田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不二时常把我耍得团团转所以他对我有愧疚感？会吗……？我觉得如果这个是幸 村的判断，那么幸村实在错得很离谱呢。
“不二大概一直以为，当年是他向你提出比赛的要求，所以才导致你的手肘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他一直怀抱着这种愧疚感站在你的身后，甘 愿成为青学的第二。”
我默默不出声，其实关于这点，我隐约有察觉到。
“因此能够打败不二的最佳人选，就是能够模仿你的仁王。但是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不二还是超出了精市的预料。”真田长吁一声，“真 的是败给你们了。”
“不过至少立海大现在还是全国的强队。”不像青学，自从海堂和桃城毕业以后，越前独木难支，团体赛几乎都只靠越前在单打三拿下一分 ，然后连都大赛都突破不了，早早就打道回府了。
“职业选手的网球比赛和学生的网球比赛，你觉得有什么不同吗？”真田问我。我知道他似乎有修禅的嗜好，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具体的 问我问题，还是在打什么禅机。
“对我而言是一样的。都是必须全力以赴的比赛。”不同的只有水准而已。
“是吗？但对于精市来说，从学生网球进入职业网球，是一种解脱。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打属于自己的网球，不需要为谁负责任。”
“怎么说？”不是应该学生网球比职业网球轻松许多吧。大部分的人都是那么觉得的吧。
“精市是理事长的孙子，从小就是学校的模范生，不管在哪一个领域都是第一名。久而久之，大家就会认为，他得到第一名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没有得到第一，那就是他没有尽力。第一年得到全国冠军之后，大也家理所当然的认为三连冠是理所当然的，不单是学生，就连理事会 的理事们，包括精市的爷爷也那么认为。从此以后，精市的网球就变了。”
“这我看得出。”小学的时候，幸村的网球没有那么凌厉的杀气。但是中学再见到时，他的网球变得咄咄逼人，而且不仅要在球场上打败对 手，甚至要让对手永远惧怕网球。这种将对手逼下场后还赶尽杀绝的风格，是在升上中学以后才演变出来的。
“本来我还想，如果在精市住院期间我们得到全国冠军，那我就可以帮他分担一点压力。却没想到两次都被你们破坏了。不过精市败给越前 之后，我总觉得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再也不用背负不败的名号。”说起来幸村和名号真是够响亮的，不二是天才，越前是王子，迹部 是王，真田是皇帝，他居然是神之子！
“我觉得你也变了。”我发自肺腑。
“我变了？怎么变了？”真田问。
“变得话比较多。”难道他自己没察觉到吗？我觉得他今天说的话，比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讲的话还多。
“哼，你倒是变得很爱说笑。”
我和真田不阴不阳的谈话就到这里结束了。不久后，不二和幸村也结束了他们的对打，但他们并没有像我们这样计分进行比赛，从不二和幸 村一贯轻松自若的脸上，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一个星期日，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度过了。

星期一早晨的特别节目是要让我和我未来10年的经纪人签约。唉，真希望不要是什么麻烦的家伙才好。抵达约定的地点，幸村和迹部已经等 在那里，却不见那个经纪人的踪影。
“经纪人呢？”我问迹部。迹部反而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那样的看着我
“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难道今天的见面被取消了却没有通知到我？
迹部偏过头看了不二一眼，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又是你啊不二，你没告诉他吗？”
“？”难道是我没接到的电话不二没告诉我？
“手冢先生，”不二朝我伸出右爪，“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和幸村先生的合约经纪人。”！！“以后你们的广告代言、形象管理、公共活 动都由我来安排。”他笑得天真无邪，我则愣在当场。
“不二，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无法接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耍弄的事实。
“嗯……正确来说是上个星期五，我通过陪练员测试后顺道决定的。”
“那幸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准确来说是决定后的第一时间。”幸村代不二回答。
“……”我，为什么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我想，我真的是太不了解不二。关于他的生活，他的决定，哪怕与我密切相关，我总是被延迟通知。我知道有些东西叫做惊喜，是恋人情侣 间的情趣，但我想这些日子以来，不二所做的已经不只是惊喜。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其实，已经有一点超出我可以忍受 的范围。
由于有旁人在场，我不便发作，我默默地签了字，然后转身拿起球拍到球场去练球。我庆幸今天没有与陪练员对打的练习，我的情绪不适合 ，我需要沉淀。
练习结束后，我和不二一起走回宿舍。今天和往常不一样，自从我们成为恋人以后，我就再也不曾走在他的身前，但今天，愠怒使我加快了 脚步。他被我抛在后头，却紧跟着，没有落下。打开门，我头也不回的直走上楼，门板在我身后沉沉的关上，我没有听见不二的脚步声。
他停下来了吗？纵使我再生气，也忍不住下意识的回头望。不二没有在屋子里，他在哪里？门外吗？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好现象，随即转身 走下楼梯去开门。
不二果然在门外。
他笔直地站着，脸上没有像平时一样挂着微笑。冰蓝色的眼睛毫不闪躲的望着我。
“你，这是在生气吗？”他问，口气严肃。
“是。”我也毫不讳言。
“你觉得今天的事值得你生气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值得不值得。但我确实感觉很不好。”
“因为我没有事先通知你？”
“你甚至没有跟我商量过。”
不二的表情似乎有些软化
“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你想怎样？”不二原本有些软化的表情再次僵硬起来。
“……”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我们在一起这么些年，除了上次因为越前的事情闹过一次别扭以外，我们甚至连意见不合的分 歧都没发生过。当下我其实是有点手足无措的，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我没有半点经验可以依循。
“你不说话那就算了。”不二毫不留恋的转头就走，我心里一急，伸手去拉他，只拉到他的衣角。
“你去哪里？”
“我自有地方可去，你可以把门关上了。”他稍一用力，我就再也抓不住。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下也没有犹豫，碰一 声就把门关上了。
接下来，我食不知味的吃晚餐，胡乱的洗了个澡，然后早早就躺在床上瞪天花板发呆。静止的天花板没有告诉我时间怎么流逝，当我再也无 法忍受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窗外早已经万籁俱寂。
“已经凌晨一点了啊……”我喃喃自语。
不二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想打个电话给他，吵架归吵架，总要确定他的落脚处。如果他在外面溜达，被黑熊袭击了怎么办。平时我们戏称他 是棕熊那只是开玩笑，如果碰上真的熊，他怎么可能招架得住呢？
他没有接电话，而且我知道他并不是没有接到电话，而是把电话挂了。当下我虽然觉得很气闷，但至少确定了他是安全的。只是，他有地方 可去吗？他离开的时候，回东京的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他不可能回东京自己的家里去，如果是去住民宿的话，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带上足够 的现金。还是，他去了越前还是迹部或者幸村那里。

我厚着脸皮打电话给可能性最高的迹部。所谓厚着脸皮可不是说笑的，和恋人吵架，恋人离家出走，而且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钟，此时就算迹 部拿起电话狂轰我30分钟的粗话我也觉得情有可原。
“他不在我这里。你们怎么吵架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必须得佩服迹部的家教修养。从他的语气，我可以听出他极度的疲累，而且 刚从熟睡中醒来，但他居然还可以那样好声好气的对我这个打扰他睡觉的人说话。
“起了一点口角。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我正想挂电话然后打给越前，迹部说的话却阻止了我。
“越前在我这里，你不用打给他了。不二家有栋别墅在轻井泽，我看他多半是到那里去了。”
“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迹部似乎有点惊讶。“我告诉你地址，离这里有点远，你如果要过去，我派个司机载你去吧。”迹部还很热心。
“不了，你告诉我地址吧。”已经用电话扰人清梦了，我不想再麻烦可怜的司机先生。抄下地址后，我匆匆出门。
那个地方确实有点远，毕竟网球俱乐部的占地面积本身就不小，从我住的地方走到门口也要半个小时左右。然后从门口再往不二家的别墅， 又是一段不短的距离。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太匆忙，连手表手机都没带。
终于走到不二家的别墅，可是刚靠近我就发现自己是个大笨蛋。如果不二睡了，我难道这个时候去按门铃叫醒他吗？如果他还没睡，我又要 怎样？是继续吵架还是要向他道歉言和？我连这个都没想好就跑出来了，真是考虑不周全到极点。
结果，楼上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我总算松了口气，不二没有在外面溜达，他好好的在房子里面。灯开着，但窗帘是拉上的，我看到不二的影 子，他坐在窗台，一动不动。
我知道他有这个习性，当他希望沉静的时候，他喜欢在窗前坐着发呆。有时候，他并不是想看外面的什么景色，只是纯粹的坐着。有很多个 晚上，我经过他家的时候，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窗前。而且渐渐的，我似乎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有时候替母亲到商店买东西，或因为什么 事情而晚归，我会特意绕路经过他家。不知怎么的，不二坐在窗前的身影对我来说是一个慰藉，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心里的不安就会消失。
去德国的那天，我没让他来送机。虽然说是不想让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如果他来了，我就会舍不得走。离开前的 那个晚上，在河村家和青学的正选们叙别以后，深夜我又一个人走到他家楼下，在对街的阴影中凝视他的房间。那一晚，也像今晚这样沉默 ，他也是这样坐在窗前，我也是这样呆呆的站着……
值得我生气吗？在这样的晚上，这个问题是徒然的。根本不值得。
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这段感情蒙上尘埃，没有。我独自陷入回忆之中，直到窗前的身影有了动静，他或许想睡了。我于是度步离开。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下意识的转过身，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朝我而来，一团实在的体温就撞进我的怀里。
是不二！他发现我了！
他激烈喘息着，有点不太寻常。他才跑没几步，对他来讲，应该连第一口气都还没换上。我尝试要将他拉离我的胸膛看他的脸，他却死命将 脸埋在我的胸口，不肯就范。
“哭了吗？”我索性将他整个人紧紧抱着。
“手冢我……”他想说话，却被我打断。
“不要说对不起。”因为你已经说过了，“是我应该道歉。”我们都太幼稚，只懂得争取自己想要的，却不懂得退让。“对不起，不二。”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我心中的重担立即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看我，夜晚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伸手摸上我的脸颊，我感觉到一阵滚烫。“你发烧了不二。”怎么搞的？是不是在外面受凉感冒了？我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不，不是我，是你的身体在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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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句我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想不起来。总之我是在一个很雅致的、纯白的房间里睁开眼睛的，醒来的时候是白天，由于窗帘是拉上的，我 不知道外面天色如何，希望不要比我平时起来的时间要晚。尽管昨晚没睡好，我还是希望今天可以正常练习。
这应该就是不二家的别墅吧，我想我昨晚昨晚是在这里睡着了。我想伸手去探一探身旁，一移动身体却感觉全身酸软无力，霎时间发现我连 举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不二……”张开嘴想叫不二，发出的声音沙哑得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到底是怎么了？我重新闭上眼睛重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 多久，有人开门进来，我以为是不二，急忙睁开眼睛，却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身裙，我从未见过的女人。
“手冢君，你醒了？感觉如何？”我脑筋一时没转过来，只好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
“很难受。”还有，不二呢。
“那我帮你叫医生。”她丢下这句话以后就出去了，我有点懵懵懂懂，医生？难道这是医院？我入院了？是生病了吗？那么不二呢？
医生立刻就来了，给我量了体温，问了我几个问题，我老实的一一回答。此时我已经确定，我确实是身在医院，而且病得不轻。医生告诉我 ，我是重感冒引起的慢性肺炎，已经整整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病情虽然不是太严重，估计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但是如果没有根治，就会 留下后遗症，影响心肺系统。
原来是肺炎，我想大概是昨天晚上我在外面穿得太单薄所以着凉了。我出门的时候一心只想尽快到不二那里去，居然连外面冷热都没有察觉 。这还真是我人生中最粗心大意的一次。我病倒了，那不二呢？我记得他从别墅冲出来的时候身上也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他会不会也跟我 一样病倒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没有办法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
“护士小姐，送我入院的那个人呢？”我最后的记忆是在不二的别墅附近跟他见面，所以想当然尔如果我是昏倒了被送进医院的话，肯定是 不二送我进来的。
“他刚刚还在的，可能走开一下，应该待会儿就回来了。”从护士说的话看来，不二应该没事。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护士离开以后，我又等了好一段时间，才见到不二开门进来。
“不二。”他换了件衣服，但是精神萎靡，似乎没发现我已经醒来了。听见我的声音，他陡地一振，快步冲到我的床边。
“手冢……”看到他眼中满是忧虑，我胸口一紧，伸手摸摸他的头，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的样子说
“医生说我没事了。”他抓着被单的拳头紧了一紧，说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半夜三更的跑出来，而且连件外套也不披。你知道轻井泽的晚上有多冷吗？”
我有点哑口无言，因为老实说，我真的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你可能赶不及参加上海公开赛了你知道吗？”他把头捂在被单里，闷闷地说道。
“那真是对不起迹部。”前天他还说全员参赛呢。这下可惨了，出院以后非得向他赔罪不可。
“你还有心情理别人，如果没弄好，留下后遗症，你可是连球员都当不成了。”从不二的语气听来，他有点害怕。国中时候，我三番四次的 受伤，恐怕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
“没那么严重。慢性肺炎不会留下后遗症的。而且，你一定会把我照顾好的不是吗？”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我发现我每次这么做的时候， 他都会放松下来，因此我觉得这是安抚他最好的身体语言。他肯定的点一下头，然后顿了顿，说
“我刚才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伯母。”我心里一惊，如果母亲知道，那不二就糟糕了。
“不。”我果断的判断，而且我觉得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一来我不想母亲操心，二来我不想家里人认为我住院是不二的责任。
“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是我害的，我却不敢告诉你的家人。因为我怕你家人会责怪我……”
“那就不要告诉他们。”我将手掌覆盖在他几乎要将自己捏碎的拳头上。“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所以这样的小事，就不用让他们担心 了。”从小，我跟家里人的关系就比较疏远，可能是我自己个性的关系。我认为虽然是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但同时也是独自生存在这 个世界上的个体，如果自己可以承担，就不应该连累旁人，这是我的想法。是所以当年学长、迹部和真田先后让我受伤的事情，我并没有将 实情告诉家里。更何况，这其中也有我咎由自取的因素，我没有理由去怨恨别人。而这次的事情，就根本是我自讨苦吃。

“我明明答应了伯父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说出了这一句。我有点不是太明白，但是刚刚从昏睡中醒来，我的脑袋也不 是很清醒，当下也没有多问，没过多久，我又再度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在医院里百无聊赖，体重增加了几公斤，出院后又在家里静养了一个星期，等待开始进行恢复练习。上海公开赛已经 开始了。我理所当然的错过了这次的比赛，所以当其他三个人到上海去的时候，我只得一个人留在日本。不二由于是幸村的经纪人，幸村的 出道之战，他一定得随时在旁应付各种各样的状况。
上海公开赛是ATP世界巡回赛的其中一站，本来并不是太受瞩目的赛事。但这次的奖金十分丰厚，所以世界排名靠前的有名选手，几乎都全参 赛了。
“不要在意，美网开打的时候，你状态正好赶上。”前田教练这么安慰我。
其实我也没闲着，在上海公开赛期间，我把小五郎接到轻井泽来了，爷爷对于小五郎的离开似乎是由衷的感到高兴，但母亲和弟弟却流露出 一点的不舍得。
“现在连小五郎都走了……”
其实，母亲对小五郎的不舍得，或许是认为这个屋子里，让我有所依恋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吧。我并不是有意脱离这个家庭，只是爷爷已经好 多年不曾种植他最喜爱的盆栽，把小五郎带走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其实并不想和小五郎住在一起。
“哥哥，你教我打网球好不好？”第一次到轻井泽来的弟弟很兴奋。
“好啊。”我也想知道他网球打得怎么样。
在我教弟弟打球的时候，妈妈在一旁看着。弟弟或许真的没有什么网球的天分，可是他却拥有一种很单纯的热忱，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妈妈在我的宿舍里显得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她的不安来自何处，因为这房子里就只有我和弟弟，并没有什么外人。
“妈，你怎么了？”母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
“我看这个屋子房间也不多，如果你朋友来找你，都睡哪里？”我心里一沉，我知道母亲所说的朋友并不是其他人。
“河村他们的话，睡其他的房间，人太多的时候，也睡客厅。”我出院的时候，青学的正选们都来了，房间里睡不下，结果海棠和桃城就睡 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不二君呢？”母亲嘴角有些颤抖，我在考虑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
“不二他，跟我同房。”
母亲的脸色煞地惨白，她努力想要掩饰却无法掩饰的样子，让我于心不忍。
“母亲。”我垂手肃立。我知道我无法对她说抱歉，因为我如果说了对不起，那就表示我和不二的关系是错误的。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母亲勉强地说出这句话。我无话可说，只能继续呆站着。这时，弟弟从楼上下来，化解了这场尴尬。
“哥哥，你住的地方好漂亮哦！”弟弟很是兴奋。“以后我可以常来吗？”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接着，弟弟又在楼下搜索了一轮，翻出不少不二带来的游戏和漫画，我趁机到厨房为母亲和弟弟泡茶。再次 回到客厅的时候，我和母亲都想把刚才的对话忘掉，所以就没有再提起。送母亲和弟弟到车站以后，我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是我知道 这是一场长远的拉锯，未来的日子，我得无数次的面对这样的情况。而且，战争还没有全面爆发，不二家的那颗计时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 候会爆炸。

没有多久，他们都从上海回来了。这次的赛果比我们之前预想的都要好，但是高手环绕，只有幸村打入第四圈，越前和迹部都在第三圈的时 候落败。
“真可惜呢，如果幸村打赢了那一场，下一个对手就是摩里斯了。”
说不可惜那是骗人的，摩里斯这个人不要说是网球选手或网球爱好者，基本上有看新闻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无须细数他的冠军头衔， 简单一句话，这五年来，他是所有网球选手恨得牙痒痒的人物。而且今年他似乎状态大勇，每场比赛都以直落盘数打倒对手。就连被公认最 有可能把他拉下王座的罗森都认为今年的摩里斯势不可挡。
“你还说呢不二，你居然冒充手冢，在赛前跟他打了一场。”幸村佯装吃味的说。
“不二前辈真是太狡猾了！”越前似乎还在生气。
“不二？”这是怎么回事？
“嗯……是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这点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不二做出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迹部、幸村和越前都不约而同的点头。“他 说他曾经也是温布顿青少年组的冠军，所以想看看今年新出炉的冠军实力如何。”
我皱了皱眉头，我不知道在西方国家这样的举动是否符合礼貌，但对我而言，这已经足以构成冒犯。
“啊~~，当然你临时缺阵了，他又不太懂得分辨亚洲人的脸孔，看在他那么热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得跟他打了一场。”
“结果如何？”我很想知道。
“我们只打了一盘，而且他还放弃发球权，也就是说，每一局都是我发球。”不二顿了一下，“但我还是6比2输了。”
我默不作声，不二又补了一句
“手冢，这次，我有尽全力。”这句话自然不是不二要向我表示什么歉意，而是表示，即使是不二，即使他放弃了发球权，他还是可以压倒 性的打败不二。这个就是目前的世界排名第一、十五次大满贯得主摩里斯的实力。
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在这个网坛上，我们都像是一群雏鸟，而盘旋在天上的，都是久经沙场的雄鹰。我并不天真的认为，在短期内就能 飞上天空。我们至少得在地面上匍匐前进好长一段时间。
在美网公开赛的前几个星期，我集中精神的锻炼，但是不二和摩里斯的那场比赛一直盘旋在我的脑袋里面。摩里斯的比赛，我从国中就开始 追看，我甚至在德国还亲眼看过他的现场比赛。但是选手的真正实力，只有在赛场上才可以亲身体会到。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和他的距 离到底相差多远。
这次，我比他们三个都要提前出发，因为在本战之前，我要打三场的资格赛，迹部和幸村因为上海公开赛和之后西部银行锦标赛所累积的积 分，可以直接进入本战。而越前经过上海公开赛之后，在我们和南次郎先生商量以后，还是给他报名了青少年组的比赛。随同我的，是不二 、前田教练和乾。
我们住在迹部安排的地方，不是酒店，而是迹部在纽约的网球俱乐部。说实在的，迹部集团的势力范围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迹部的公司只是生产运动器材。”
“10年前确实是这样。不过因为迹部极力争取的关系，现在开始营运网球俱乐部。而且美国的这家俱乐部要比日本的早设立呢！怎么，你很 惊讶吗？”不二笑眯眯的说。
准确来说，当你知道跟你同龄的小孩已经在管理一个跨国公司，我想没有什么人会不惊讶的吧。
资格入选赛几乎没有观众，但是观众席上零星可见一些别有目的的人们。不二说那是记者们和经纪公司的人。前者是来采集备用的资料，以 免资格赛的选手在进入本赛时毫无参考资料可供现场评论员所用；后者是来看看能否发掘到价格便宜而且具有潜力的选手。
波澜不惊，我顺利打赢了首两场资格赛。只要赢了今天这一场比赛，我就能确定的进入本赛。不二坐在观众席上，老神在在，而乾则是手持 笔记本和笔，蓄势待发。原本以为这场比赛也会悄悄地开始，然后悄悄地结束，没想到在热身结束，比赛就要开始之前，观众席上突然传来 一阵惊呼。
“是摩里斯！”所有人都望向同一个方向，我也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望去。是摩里斯没有错。他站在高高的观众席上，如君王一般地俯视 我们，阳光从他背后照射下来，颇有神灵一般的光彩。身为一个参赛选手，出现在赛场上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是。他的出现之所以引起旁 人的疑惑和不解，在于他为什么会在没有比赛的日子里，出现在一个一点都不重要的入选资格赛的赛场。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这场比赛里 面有他在意的选手。我仔细观察我对手的长相，嗯……他好像跟摩里斯长得有点像，或许是摩里斯的兄弟或亲戚之类的吧。

“手冢国光先生，加油！”
“……”正当现场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如君王如神灵一般的光照之时，他突然用半咸不淡的日语喊了一句。愣得所有人一头雾水。
我望向不二，心想我是不是听错了，他刚才是用日语喊了我的名字对吗？不二朝我苦笑了一下，我再望向摩里斯，他咧着一个不符合他世界 冠军身份的傻笑，我立即明白，我确实没有听错。只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资格赛的现场，又突然对素未谋面的我喊这一番话，或许就只 能等到比赛结束后才能搞清楚了。
我抖擞精神，发球。
比赛结果，我三盘直落打败了那位选手。工作人员告诉我，等所有比赛结束后，要进行抽签，确定我们在本赛的比赛顺序。
我收拾东西准备退场回到休息室，摩里斯似乎动用了他十五次大满贯得主的特权和工作人员对他的崇拜，本来应该只有比赛选手和陪同人员 可以进出的休息室，他居然大咧咧的端坐在那里。
“……”我应该叫警卫吗？我犹豫着。
“来来来，坐，别客气。”摩里斯恬不知耻的拍拍他对面的凳子，反客为主的叫我坐下。眼下如果我真的叫警卫，情况应该会立刻变得很尴 尬。为了顾全大局，也确信他没有伤害我的理由，我默默地走到他面前坐下。
“你知道吗，我在上海见过你的经纪人不二周助。”他开宗明义，我嗯了一声表示知情。“当时我以为他是你，哎呀你不要见怪，亚洲人的 样貌我总是不太能够分辨。”这种状况是不是就像我只能依靠帽子上的品牌标志来分辨你和罗森一样。“我觉得他网球打得真不错，但是他 却对我说，你比他打得要好得多，所以我特地提前到纽约看你的比赛。看是不是如他所说的，你真的打得那么好。”
我应该感到荣幸还是被冒犯？对于我自己的网球实力，我坚信不移。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伟大的球员的质疑，目前的我实在没有立场感到生气 。他凭什么不能质疑一个只参加过一次国际比赛，而且还只是青少年组比赛的新秀的实力？
“……”我选择保持沉默。他兴致勃勃的高谈阔论一番以后，发现我的沉默，让他有点尴尬，他干笑几声，继续说
“嗯……看你刚才那场比赛，真的看不出你是今年温布顿青少年组的冠军哩！”
我的眉毛往中央靠拢0.2公分。他这话什么意思？我知道他也是温布顿青少年组的冠军出身，他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我比不上当年的他吗？我还 理不清他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所以也就无法做任何反应，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不二进到休息室来了。显然的，他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 。
“看不出？是哪方面让你看不出啊？”他笑容可掬的坐到我身边，因为不二在场，我原本紧绷的情绪有些放松。
“hai，不二！啊……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看不出他只有17岁呢。”
“哈哈哈哈！”不二无法遏止的笑了起来。我则是一脸阴霾的坐在原地。
其实……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个。人家说，白种人长得比较显老，所以我一直认为，在东方人里面，我或许就是比较显老。但我实在没 想过，在西方人看来，我也并不显得年轻。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我希望有人可以出言化解这场尴尬，但目前看来，笑得正欢畅的我的经理人，还有无端出言不逊引起这场尴尬的肇事者都显然没有 这个自觉。
大概是两个世纪（在我感觉里）以后，不二才止住笑声，对摩里斯说道：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亲自跑一趟，看来你把我的话当真了。”显然这是他们承接上次见面的谈话。我没有参与过他们的那次会面，所以，也 就继续保持沉默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哈！说老实的，当时我真的有点不相信。好歹我的头衔看起来也挺吓人的，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居然有实力可以打败我？但想想我自己 的职业生涯，就觉得也未尝不可能。所以就来了。”
“你觉得手冢像你？”此时不二的语气变得有点认真起来。
“不。”摩里斯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认真回答。“他不像我，他很淡定。我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的时候，紧张到频频双发失误。当然， 现在还言之过早。目前他还没见过大场面也没有对垒过名手。一个球员的价值，就由他在临场比赛上的表现来决定的。我只能说，他是一个 挺不错的新人。至于进入本赛以后会怎么样，可能会和所有人的预期都完全相反。”

摩里斯言下之意，是说作为一个新人，我只有不怯场这点是可取的？我不能说我当下没有任何一点的不爽快。
“但我真庆幸今天我有来看这场比赛。种子球员的参赛编号都是预定的，第一场比赛都是对垒资格赛选手。所以，我们很有可能在第一圈就 碰头。”说这句话的时候，摩里斯面转向我。他的眼神变了。
“手冢，你觉得，如果我们在这次的比赛中碰头，你有机会打败我吗？”我知道，这是他，以一个顶上选手的身份欢迎我向他挑战的宣言。
两届奥运金牌，十五次大满贯冠军，近六十个单打冠军头衔，立于网球史上最顶端的这个男人，现在向我宣战。我想我必定在脸上露出了充 满斗志的微笑，就像和不二对决之前，我独自在部活室中准备比赛时那种亢奋的情绪。
“摩里斯先生，你一直是我很敬重的选手，也是我长久以来的目标。”我不自觉的站起身。“但，我并不觉得你这个目标如此遥不可及。”
下一秒，我看见他脸上也露出相同的微笑。
“是吗？我好久没有听见这种话了。那我们拭目以待。”
摩里斯站起身，我们和他握手言别。在他走后，不二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背
“口出狂言，你不怕到时下不了台吗？”我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一下
“还说，第一个口出狂言的难道是我吗？”他轻笑起来，然后正色道
“喂，我可不是为了争面子才说的那些话。但我也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所有入选赛结束以后，我们到了抽签现场。我从箱子抽出了自己的号码牌，看见号码牌上写的数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你可以说无巧不成 书，但是我此时的号码牌上写着2。我们都知道淘汰赛的编号方式，排名第一的选手编号是1。也就是说，我和摩里斯正是在第一圈就碰头。
“算是好签运吗？”不二问。
“当然！”我回答得毫不犹豫。正式出道的第一场比赛，对手就是这么一号人物。这是一种光荣。
越前、迹部、幸村到了，陪同的还有真田和忍足。当天晚上，他们也看见了对战表。每个人都无法顾及彼此被分派在那个区域，到第几圈才 会碰上自己人，因为我们都知道，淘汰赛就是一个严酷的战场，只能专注于眼前的对手。
“需要帮你订机票吗手冢？”由于气氛太过凝重，忍足居然恶劣的开我的玩笑。
“……”我不知道如何反应。虽然很恶劣，但显然对缓解气氛很有效果，幸村第一个笑出声来。
“手冢，离开日本之前，你没有到神社去进香吗？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差呢！”
“你要怎么办呢手冢？对手是摩里斯。”迹部这个时候一点都没有身为我俱乐部老板的自觉。他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罢了。
“嗯，我也觉得运气真是背到极点了。”不二开始帮腔“就像国三关东大赛的时候，第一圈就碰上冰帝的感觉一样呢。”
越前眉毛一挑，不改其嚣张本色
“那有什么。就像冰帝一样，早点碰到就早点解决不就行了吗？”
迹部脸色一沉，忍足也尴尬得连连苦笑，我过意不去，以为迹部还在为弄伤我肩膀的事情而介怀，于是出声想打个圆场。
“迹部你别介意，反正到最后我们青学也得到全国冠军了。”
这时轮到幸村脸黑了。真田由于一直都是黑的，所以我看不出来。我再次意识到，我并不是一个伶牙俐齿，能言善道的人。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幸村和真田由于时差，要早点回房休息，其他人有的想出去散散步，有的要吃宵夜各自散开，于是起居室就剩下我和迹 部两个人。
“手冢，我知道你是个无所畏惧的人。但，摩里斯并不是立海大。”迹部脸色凝重。我知道他隐藏在嘴里没有说出的下一句“这次，你只怕 会输。”
“我当然知道。”我喝了口水，“但在职业网球的路上，这是迟早要面对的。我早就有所觉悟。”而且我又不是没输过，也不是输不起。难 道在你们眼中，我就那么脆弱吗？
“其实我一直有点嫉妒你，”迹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看了他一眼，他接着说“包括这次。”我一愣之后，忍不住开口笑了。没想到一向 眼高于顶的迹部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我想或许就是这些年来，我们的确都已经长大了。懂得接受失败，懂得面对不完美的自己。
后天的比赛，我斗志昂扬。

我的比赛被安排在主球场Auther Ashe，时间是当地时间8点半，这就是摩里斯所应得的待遇。第一圈的比赛，对手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 ，明明下午还有空档的时间，也还有其他没有被使用的球场，可是他就可以被安排在可以容纳两万多人的主球场，占用电视台最宝贵的黄金 时段。
进入会场的时候，观众欢声雷动。我自然知道这欢呼声不是为我而来，观众席上两万多名观众想看的，是这个刚收获了第十五座大满贯冠军 ，创下历史新章的球王摩里斯。虽然是初赛，可是观众席还是坐满了。幸好我是选手，所以可以得到六张赠票，否则要看他的一场比赛，我 们搞不好还真的得出动迹部的关系不可。
热身结束以后，我回到座位的那短暂的几十秒中 ，不知道是我太紧张还是我的听觉就是那么灵敏，我听见观众席上有人在收赌注。
“摩里斯赢吗？赔率是1赔1.1哦。好，下50……摩里斯赢，下20……摩里斯赢，下100 ……摩里斯赢，下150……下500”真是一面倒呢，我 在心里苦笑。
“嘿！这位先生，你收支票吗？”突然听见迹部用他道地的伦敦腔大声说：“我下1万，赌那日本人赢！”观众席立即一片哗然。
我乌云盖顶。亏我前天晚上还认为迹部长大了，但我忘了人的有些特性，比如DNA是不会改变的。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做这种华丽又丢脸的 事情的大爷啊！
快步离开远离观众席，我回到球场，等裁判制止了观众的喧哗之后，我闭目凝神，深呼吸——发球。
观众全体起立鼓掌，摩里斯示意我站在球场中央向观众回礼致意。我知道我打了场好球，
虽然，我输了。
我向迹部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我加入他的俱乐部好几个月了，没帮他赚到钱，倒是先让他输了1万美金。他一贯地哼笑一声，回了个无所谓的 表情。或许吧，1万元美金，他赌的不是这场比赛的输赢，而是一口气。不二站在迹部身边，他表情淡定眼神温柔，我知道他想说的每一句话 。我真的觉得骄傲，可以让不二以我为荣。幸村眉头紧蹙，应该是在想像如果他碰上摩里斯应该要怎么应对。越前的嘴紧紧抿着，抓着栏杆 的手有些泛白，他应该是不甘心的吧。说实在的，我也有些不甘心啊……
“手冢，”摩里斯叫我，“我真的很庆幸第一场比赛就碰上你，你今天真的让我吃足了苦头。”
“谢谢夸奖，今天这场比赛对我大有助益。”
“接下来我会休整状态，明年的澳洲公开赛，我在墨尔本等你。”临走前，他丢下这句话。
我回到赛后的休息室，那里有完备的沐浴设备，我衣服没脱，在沐浴间扭开水就往头上冲。水哗啦哗啦的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流，让我睁不开 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刚才那场比赛的回放。
我清楚记得每一球的来回，那球拍击中球的刹那沉重的感觉还在掌心隐隐作痛。今天我打得很好，没有犯下任何一个低级失误，也没有错误 估计对手的能耐，在场上没有分心，我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手肘和肩膀的旧伤早就已经痊愈，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没有任何压力，在体 力分配上也没有任何过失，进入第五局的抢七时我还是体力充沛。我会输，只是对手比我强而已。
就只是他比我强，只是这样而已。
反省完毕，我开始洗澡。数据分析什么的乾会帮我弄好，我没有必要再去回想。我只要洗完澡，和迹部他们坐同一部车子会俱乐部就行了。 明天醒来以后，要搭飞机回日本还是留下来看他们比赛就到时再决定吧。这场比赛已经过去了，我没有什么留恋什么好不甘心的。
走出沐浴间，我看见不二靠在墙上等我。他看我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我情绪濒临崩溃。
“还是很不甘心吗？”他问了一句。
肩膀一松，毛巾什么的全都散了一地。他一个大步上前，将我抱个满怀。此时这个空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没有必要故作坚强。
“我不甘心……”我将头深深的埋入他的发间。真的不甘心。我不是没有输过球，以前输给迹部输给越前输给真田输给谁睡谁。唯独这一次 ，就差那么一点点。原来只差一点点的失败是那么令人不甘心。

“他不是一次次就可以打败的对手，手冢。”不二摸摸我的后脑勺，像安慰孩子一样的安慰我。“我们会打败他的，一定来得及，赶在他退 役之前。”
“不二……”我叫了他的名字，没有意义，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可以就得到一些慰藉。
“你听见那掌声了吗？”他问。我低沉了嗯了一声。“那你知道你今天打得有多好吗？”
“嗯，我知道。”虽然不甘心但我并不气馁，他是史上最了不起的网球员，我差点就可以抓到他了。我知道，我可以打得这样好。“就是因 为我可以打得这样好，所以我不能停在这里。”在明年开春的澳洲公开赛之前，我必须参加更多的国际赛事，与更多的好手比赛，澳洲公开 赛的时候，我必须爬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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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如忍足所说的，在被淘汰以后就立即搭飞机回日本。难得来到美国参加公开赛，又有选手的赠票，当然要好好的观摩接下来的比赛 。而且幸村、迹部和越前也顺利的前进。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每天固定要进行的轻度训练，我和不二就是吃饭、研究各个选手的比赛还有**。有次不二还笑着问我，会不会庆幸第一圈就被淘汰，否则哪里来那么多的闲情雅致。
但我知道不二其实并不是真的空闲，他是我们的经纪人，已经陆续有一些厂商找他进行洽谈，他为了不打扰选手比赛，没让我们知道洽谈的 内容。当然我和幸村也信任他，没有多余地过问。
“幸村接到第一支广告代言了。”比赛进行到第三圈的时候忍足对我说。我哦了一声表示关心。“上海公开赛他打入第四圈，美网他也打入 第三圈，如果能打入16强，那就是日本网坛近年来最好的成绩了。”确实如此。日本网坛除了南次郎先生在一年内36场不败纪录的神话以外 ，几乎没有什么知名的选手。但偏偏南次郎先生就没参加过大满贯的比赛，据说是因为当年要参加大满贯比赛必须有网球协会的委员推荐才 行。
“你不问是什么广告吗？”忍足对我的沉默表示不满。但是在我看来是他想让我知道多于我想知道。
“什么广告？”我顺水推舟的询问。
“Yonex，从球拍到球鞋和服装。”这很合理。我很庆幸不二在工作的时候是认真的，否则他很可能给我们找麦当劳炸鸡块的代言。“Yonex 也想寻找下一个大满贯得主的代言人，幸村这下负担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一种交易。厂商付钱，我们背负义务和期望，双方各取所需也都各自付出代价，交易的双方都是你情我愿，并没有 谁吃亏。而且不二非常贴心，幸村本来就习惯用Yonex的球拍，服装什么的反倒没有什么计较。不二签下Yonex的合约，正是避免幸村为了尽 代言人的责任而被迫使用自己不习惯的球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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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进行到16强，先是我，接着是迹部，我们的同伴陆续被淘汰。但就如忍足所预言的那样，幸村以非种子兼大黑马的姿态杀入美网16强。 其中被他拉下马的有三个是经验老到的种子球员。虽然在比赛期间我基本没有留意媒体的报导，但是幸村确实在美网造成了轰动。至少与初 赛时我们可以旁若无人的下车、进入休息室、热身的那个时候相比，现在幸村抵达会场时，都有一堆摄影机等候着。我甚至还知道美国记者 开始简称呼他作Yuki，为此幸村还在饭桌上上摆了小小的黑脸。
也许应该有人提醒这些老美，他们这样简称幸村的名字，会使他的名字听起来像女生。
“手冢，下午我们去看女子组的比赛好吗？”就在幸村16强比赛之前的那个午后，不二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今天下午有罗森的比赛不是吗？”罗森也是一个我和不二都很喜欢的选手。目前世界排名第3，也是最后一个打败摩里斯的人。
“可是今天安娜.帕夫洛娃也有比赛呢！”
“我不知道你对帕夫洛娃也有兴趣。”说奇怪我当然觉得奇怪。不是说我同在网坛却不关心这个领域里面的名人，只是男单选手实在太多， 身为选手我们又得时常研究对手的打法。因此除了这个名字我如雷贯耳，知道她战绩彪炳也有很多广告代言之外，对她打球的风格什么的， 我并不清楚。
“我昨天在餐厅里遇见她，她一个人吃饭，我也是一个人，餐厅里人又多，为了占到一张桌子，所以就坐在一起了。”
“……”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啊。话说我不过昨天一晚因为他说有事于是没办法和他一起吃饭，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有本事搞出那么多花样来。
“我说我是你的经纪人，她立刻给了我两张赠票，而且还是家属席位哦~~”
“？”我眉毛上挑。
“她看了你和摩里斯的那场比赛，她说她喜欢你。”
“！”热狗面包的黄芥末沾了我一脸，我手忙脚乱。不二呵呵笑了起来，用手绢帮我擦掉脸上的黄芥末。一面说着：
“她是个大美女，没上妆也漂亮，身材又好，还很亲切，球也打得好，还是球星中的球星。去看她的比赛不是比看罗森的比赛更好吗？”
“可是……”我们已经买了那场比赛的门票，岂不是浪费了？
“没问题，看我的！”不二飞快的从我口袋中淘出那两张门票，站在Louis Armstrong球场的门口，两手持票放在胸前，标准的黄牛姿势。
我认为没有那么容易就把票卖出去，今天不是周休日，还是下午时段，本来票就没有卖光，想要买票的人大可到票台去买，还可以挑位子， 虽然说我们的位子视野也不错，但没有满堂的情况下卖二手票，我总觉得不乐观。不过也好，比起女子组的比赛，我更想看男子组种子球员 的比赛。
但或许往往事与愿违，也或许我总是低估了不二的能力。不到两分钟，就有人上前来问价钱。不到二十秒，不二拿着钞票笑吟吟的回来了。
“你看，我还赚了二十块。”不二得意洋洋的对我说着。
“你怎么做到的？”我佩服的同时感到疑惑。
“我说，买两张门票送帕夫洛娃的签名网球。”
“你……”不怕遭天谴吗？那个签名网球想必是昨天他们吃饭的时候他趁机向人家要的，结果不到24小时就转手卖出去。等于我们平白赚到 了两张帕夫洛娃的比赛门票外加二十元美金的午餐费。
“反正我们都见到她真人了嘛！谁在乎那个签名网球呢。”不二好不惭愧的说道，我真是服了他了。
我们进到Auther Ashe主场，我必须得说，帕夫洛娃在纽约真的不是一般的受欢迎。虽然是下午时段的比赛，但主场的座位除了最上层的座位 ，基本上都坐满了，她的对手是来自法国的名将，但从观众的反应可以得知，他们都是来看帕夫洛娃的。走到家属席位的时候，一个看起来 是帕夫洛娃母亲的中年妇女向我们招手，不二上前，热络的与她拥抱，亲吻她的脸颊，我怀疑他们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个就是手冢国光。手冢，这位是帕夫洛娃小姐的母亲还有经纪人，帕夫洛娃夫人。”
“你好。”我木讷的握了夫人伸出的手，简单却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帕夫洛娃夫人仅以微笑示意。

“手冢先生吗？我是帕夫洛娃的教练，我看了你和摩里斯的那场比赛，真是太精彩了！”另一个30几岁的男人也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我连 忙回握。“报章媒体都太偏爱摩里斯了，他们都是大外行！我们都知道那天并不是摩里斯状态不好，而是你把他的攻击压制住了。我看好你 ，你会是明日之星！”帕夫洛娃的教练是个美国人，说起话来豪气干云不拘小节。
“谢谢你的夸奖。”在说这话的时候我瞄了不二一眼。不二只是微笑，并没多说什么。其实那天比赛结束后，我并没有去追看第二天的体育 版怎么报导这场比赛。对我而言，只有场上的一切才是有意义的，历经那场比赛的选手自己才知道比赛的真实状况。至于媒体报道和球评什 么的，不二说过，这些交给他就行了。
比赛开始之后，不二让我和教练坐在后排，他自己和夫人坐在前排。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高水平比赛，尽管最后帕夫洛娃直落两盘淘汰对手 ，但双方都互相熟知对方的球路，也交手了不止一次，几乎每一球都拉锯了十几个来回。美国的观众好恶十分明显，每当帕夫洛娃得分时， 观众席就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若是对方得分，则是零零落落的几下。不二和夫人看得十分投入，反倒是帕夫洛娃的教练，从头到尾都很冷 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像他那样不拘小节的人，应该会在比赛的过程中表现得很激动才对。
“日本小伙子，你很奇怪我的反应吗？”对于他在初次见面五分钟后就给我取的匿称我佯装不介意。但明显的他看出了我的疑惑。我毫不掩 饰的点头。“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教练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观察自己选手的优点和缺点，不管是在平时训练的时候还是正式比赛的时候。 赢球时为她庆祝为她高兴输球时为她难过给她安慰的大有人在，这些不是教练的责任。当然，也有人主张教练和球员应该做朋友，但这不是 我的风格。你知道，指导一个人和陪伴一个人的平衡点是很难拿捏的，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而言，最好只扮演一个角色。”
我再次确认，这个教练是个多话的人。
“那个小朋友看起来很年轻，他是你的助理吗？”他问。
“他是我的经纪人。”我把我们的关系交代得简单一点。如果他知道不二还是我的陪练员，同时还是我的恋人，他或许又要絮絮叨叨上好一 阵子。
“看不出来呢！经纪人的工作很不简单，他做得好吗？”
“当然。他很能干。”不二虽然都做得不着痕迹，但是我总能察觉出来。比如，在比赛之前，他假托为幸村打造形象给他添购了新的运动装 ，其实是事先将运动装上的品牌标志用针线挑掉，让幸村每天都穿着不同品牌的衣服出场亮相，以此表示幸村尚未给任何一家厂商代言。但 眼尖的厂商代表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厂家出品的运动服装，于是立刻联络了经纪公司洽谈合约。在几家厂商竞相出价的局面下，他则以此抬 高幸村的合约金。
不二的精明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忍足这么告诉我。我本想感念他的称赞，但总觉得他这句话中有某种警告的意味，所以当下就吞了口唾 液，假装没听懂。
比赛结束后，由于不久后就有幸村的比赛，我们婉拒了帕夫洛娃夫人的晚餐邀请。而幸村的比赛之所以会比预期早开始，都是因为摩里斯太 早结束比赛的关系。又是三盘直落，我心中默默惦记着。这个就是摩里斯的实力，在强敌环伺的美网，他居然可以一路直落三盘抵达8强。
幸村今晚的比赛是16强，如果幸村要遇到摩里斯，他必须打入半决赛才行。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幸村对上摩里斯，结果会是什么呢？这 会是怎样的一场比赛？

我们是最后一个赶到席位上的。越前、迹部、真田还有幸村的教练已经坐好了。现在本应该是晚餐时间，但观众仍然没有离开反而陆续涌进 。因为接下来比赛的俩人，一个是来自东洋的大黑马新人¬——我们的同伴幸村精市；一个是东道主选手，世界排名第4，同时也是美国 网坛的领军人物——保罗汉特。
俩人无论是国际比赛的经验和资历的对比悬殊都不比我和摩里斯的那场比赛有丝毫的逊色。
不二坐在后座，从入场前不二就用无线电收听电视台直播的评述，不二虽然年轻没有经验，却非常有作为经纪人的自觉。幸村已经引起了媒 体的注意，那么不二就要留意媒体怎么来报导幸村。他比我们辛苦，我们只要专心比赛就行，他还得兼顾那么多的事务。把那么繁重的工作 的丢给他一人，我开始不忍。
选手入场的时候，保罗汉特和幸村都受到观众的掌声欢呼。但随着比赛的进行，幸村得到的掌声和欢呼就逐渐减少。
因为保罗已经失掉两局，而且第四局开始后被幸村连续破发，观众的主场意识盖过了对网球的喜爱，开始希望幸村主动犯错丢分。
“怎么可能，保罗今天是怎么了？”“那日本人听说今年才17岁……”“17岁？那不是青少年组的年龄级别吗？”“他是今年温布顿的少年 冠军吗？”“不是，是另一个。初赛差点打败摩里斯的那个……”。随着比赛越来越接近赛末点，我就越来越紧张，耳朵也开始不由自主的 收听到四方八面的窃窃私语。
抵达赛末点。当幸村的一个穿越球准确的落在边界线上，边线员的双手往下一指，我们六人倏一声全部立起。体育场随即爆炸开一万多人的 惊呼！
“YA——！”越前握紧双拳爆出一声胜利的欢呼。我在他肩膀上一拍，想提醒他不要太过兴奋而失态，却无法控制力道，啪！发出好大一声 。
“好啊幸村！”迹部毫不吝啬的鼓掌。
“真不愧是我们的幸村……，8强，这是日本在美网历史上的最佳战绩……”不二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转头看他，他紧紧抿着嘴唇，唇色已经 有些死白，
“不二。”我张开双臂，此时他没有避讳，回我一个拥抱。我这时才发现，由始至终，不二都没有摘掉无线电的耳机，在我们全情投入的观 看比赛的时候，他却独自谨守他经纪人的责任，隐忍激情。
几乎是同时，我们所有人转头去看真田的反应。真田直直的站着，半晌，他拉下帽檐，我们识趣的移开视线。
观众席上原本还有一些哀嚎，惋惜保罗汉特输掉了这场比赛，但当幸村向观众挥手致意时，观众还是恢复应有的风度，给与他祝贺的掌声。 当幸村转向我们这边时，我看见他笑得很灿烂。这是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他那么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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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们都以为美好的事情会一直持续。但或许我们都太年轻，不知道世界是残酷的；或许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复杂得容纳不下我们 的纯粹。
第二天早上，我们大家都是被越前的连续2分钟不断的英语脏话给吵醒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们立即冲到他房里，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床上摆着手提电脑，地上是被砸烂早餐盘。
“你怎么啦？”迹部有点不高兴。越前怒气尚未消除，指着电脑开口道：
“你们看！这个网站……”
“越前！”不二突如其来的喝止了越前的陈述。“你一大早就无理取闹还砸烂东西，有什么事情等你自己把东西打扫干净了再说。”
“不二前辈先不要管这些，这个网站说……”
“越前！”不二再次阻止了越前。“去把打扫工具拿来！”不二背对着我们，我们看不见不二的表情，但看着越前盯着不二惊愕的样子，想 必不二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越前的表情除了惊愕还有不解，半张着嘴好半天以后，眉头一皱，跳下床将我们撞开不知往什么地方去了。
“我叫人来处理。龙马今天是怎么了？无端端发那么大脾气。”迹部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大概是网站上的什么东西惹毛他了吧，看看就知道了。”幸村说着就要上前，不二却抢先一步将手提电脑合上。

“……”房间里的空气开始僵硬。
“不二，不能给我看吗？”幸村问，语气低沉，似乎察觉了什么。
“幸村。别看。”不二的语气决绝。
“……”幸村没有离去，俩人僵持在同样的位置，大约五分钟以后“让我看吧，我没有那么脆弱。”
不二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让步。幸村走向电脑，打开刚才的网页。我们这个时候都已经相当靠近那个位置。
“汉特状态欠佳，日本同性恋选手侥幸进入八强。”幸村冷冷的念出文章标题。我一个箭步上前，我要看个仔细，是哪个没教养混账王八蛋 的博文。
但是，不是博文。是当地某著名体育频道的新闻网站。这篇新闻与其说报导了昨晚的比赛，还不如说是报导了幸村和真田的感情传闻，还有 一些道听途说的不实的小道消息，包括去年某企业打算赞助幸村的传闻都被写成该企业小开包养幸村的荒谬结论。字里行间还影射幸村以性 倾向炒作新闻。更过分的是，对于幸村的球技仅以运气出奇的好一笔带过，仿佛幸村可以连续拉下四名种子球员都是对手食物中毒导致下吐 下泻似的。
我有点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是一个拥有良好信誉的体育媒体。况且，美国不是最开放宽容的社会吗？不是最能够接纳少数族群的国家吗 ？这个网球中心场地的命名，不就包含了尊重和包容弱势族群的价值观吗？为什么一个专业的体育媒体，还会做出如此龌龊不入流的事情呢 ？
“我打个电话。”迹部冷冷的说了一声，他没说要打什么电话，但我们都知道。
“迹部，不要。”幸村冷静的关闭网页。“不需要闹大，这只是一件小事。况且我们的关系已经公开很久了，在日本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这 篇文章对我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你不需要让自己的立场变得那么艰难。”
“幸村，你知道你有这个权利。”迹部说。
“我知道我有追诉的权利。但我也知道你刚接手俱乐部，这是我们俱乐部第一次参加大满贯比赛，我们不能够为其他事情伤神，不是吗？”
“……”迹部沉默。被幸村说中了，他有来自集团的压力。
“好了，我们去吃早餐吧。顺便向越前道谢，为了我的事他发那么大脾气，我很感动呢。”幸村向我们微微一笑。
但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对它微笑了，就回给你一个微笑。
隔天的比赛，幸村出场的时候，有观众吹了声轻蔑的口哨，然后用不堪的言语对幸村喊话。那个观众被裁判驱逐出场，但是整场比赛的气氛 明显变了。我宁愿相信观众是在记恨幸村前田淘汰了他们最喜爱的选手。幸村今天的对手同样也是非种子球员，但已经不算新人。我们都对 他印象模糊，乾的记录表明这场比赛也是他在大满贯比赛中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决定谁先发球的时候，幸村和对手有近距离的接触。我听见对手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幸村说了一句话，幸村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说了什么迹部？”我问。那选手是来自某个欧洲国家，我记得迹部最拿手的科目就是这个国家的语言。
“我没听见，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迹部反问我。
“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到？”那句话说短也不短，而且还是我完全不懂的语言，我怎么可能只听一次就记得十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肯定是不好的话，你看幸村脸色都变了。我们要投诉吗？”不二问迹部。
“这只有在场上的选手才有权力。但幸村看起来没打算那么做。”
场上的幸村已经站定了位置准备接球。但随即我们立刻发现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他确确实实受到了影响。这场比赛，幸村打得浑然 不在状况，连续的非强迫性失误，甚至到第二局的时候还出现了他从未犯过的双发失误，观众发出不满的嘘声，他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 休息的时候，我们看见他用力掐自己的大腿肌，他急切的想进入状况，但是他这么做只会越来越糟。幸村尽管曾经输球，曾经遭遇过各种不 同出乎意料的对局，甚至经历过重病差点无法再打网球的危机，但却从未遭遇过如此心绪不宁的状况。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不忍目睹。第三 局终了，幸村遭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局love game。

“对不起，我先走开一下。”不二落下这句话后立即从观众席上离开。我知道他哭了，却不想让幸村看见他哭。这是一场很残忍的对决，在 幸村的精神上。对于不二来说也是如此。我没有追上去，这个位子需要人，等幸村转身的时候可以看见。
坐在迹部的休旅车内，迹部吩咐司机暂时避开。我们六个人，静静的，面对面的坐着。我们已经回忆不起前天晚上，这车厢里的气氛有多么 热烈。
“……对不起……”此时没有什么话比对不起更沉重。
“不要说对不起，幸村。”迹部伸出手压在幸村的手上。“是你为我们承担了这些。”迹部的嗓音紧了一紧“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我可以赢的，原本可以赢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办法接到球……明明就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球为什么会出界， 为什么不像平常那样受我控制……我不知道……”
我没见过幸村这个样子。原本在我们面前一直都保持矜持的真田终于没有顾忌，张臂将幸村紧紧抱住。
“没事了。比赛已经过去了。”幸村滞了几秒，然后在他臂弯里崩溃。
那一夜，我们大家都没睡，吃过饭后坐在俱乐部的网球场上看星星。迹部从酒窖里拿来了各种各样的酒。我们胡乱喝了一通，最后东歪西倒 的躺在地上。
“去他妈的少年法令，本大爷今年17岁，什么酒没喝过！”迹部对着天空咒骂，他已经带了三分醉意。
“去他妈的少年法令，老子已经做过爱了！还怕喝酒吗！”越前有样学样，不二立刻捂住他的嘴。我们面面相觑，然后爆笑。
“越前，你醉了，开始胡说了。”不二有点责怪的意思。
“我才没胡说！不信你问那家伙！才不久前的事。”越前只怕醉得不轻，居然开始发疯，连这种秘密都说出来了。
“我知道，你没必要那么大声。”不二喝了不少，但似乎不受酒精影响。
“不二前辈，你和部长难道还没做吗？不然这几天部长没有比赛你们躲在房间干什么？”不二脸上出现一丝羞赧，哼一声别过头去。越前见 不得要领，翻个身到我面前，正面盯着我问
“部长，你们第一次是在毕业旅行的时候对吗？那天本来要去看红叶，不二前辈说感冒了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去，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你们做了 吧。”越前这死小孩，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机灵。
我静静的回瞪他好几秒，然后说
“但那不是第一次。”
越前挺惊讶的啊了一声，迹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幸村咯咯咯笑个不停，就连黑面神真田也有了一点动静，我转头看不二，他涨红着脸，又 羞又恼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
“幸村，你们是什么时候？”刚才是越前问我，现在轮到我问幸村了。
“比你们早一点吧，14岁，呵呵，地点你们绝对想不到。”幸村百无禁忌的畅谈起来。
“手冢，连你也喝多了。”不二伸手过来摸摸我的脸，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我一把抓着不放。
“不二，我爱你。”这些年积压的心里的千百句难以启齿，居然因为那么一点酒精就轻易说出来了。“我爱你不二。”再确认一次，“我爱 你不二……我爱你不二……我爱你……”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后总共说了多少句，隔天醒来我问不二，他只是笑，说是个吉祥的数字，却没说清楚。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闹，幸村终于 都恢复正常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在苦闷的时候就喝酒。酒精并不见得有减轻烦恼的功能，但却可以人尽情发泄。把所有负面的情 绪都宣泄出去以后，留下正面的，心情就会比较舒畅。

还没有结束比赛的就剩越前一人。由于幸村的关系，越前显得分外的有干劲，于是我们全员留下为他护航。青少年组的比赛都被安排在白天 的日程。今早，越前突破了半决赛进入决赛，大大提振了我们的士气，将之前被那衰人所带来的低迷气氛一扫而空。下午，不二提议要去看 成人组的男子半决赛。
“今天是摩里斯对布拉特。”布莱特就是那无耻的衰人。因为他赢了幸村，所以在半决赛和摩里斯碰头。
“他是摩里斯十连败俱乐部的会员呢，待会儿送张卡替他庆祝吧。”不二恶劣的开着玩笑。
“嗯，而且摩里斯跟他对战的记录从未输过一局，胜率是百分之百。”乾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驰。
“我不觉得他打得很好。”搞不好他就是一路靠着靠着用言语刺激对手来赢球的。后来我们问了幸村，终于弄懂了比赛开始前他对幸村说的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
“Yuki小姐，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是在跟帕夫洛娃比赛呢！”迹部在听幸村转述那句话之后，立即敲碎了一瓶上好的轩尼斯，越前更囔着要去 海扁那衰人。他很用心，查到幸村在大学里修的第二外语，而且全场几乎只有他和幸村听得懂，让幸村要投诉也没有门。这是处心积虑准备 好的台词，他应该在家里想了很久吧。这卑鄙无耻下流丢尽网球选手的脸的大衰人！
“我记得他去年代言了Casio手表，对吗不二？”迹部在手指在他的膝盖上不怀好意的敲打着。
“没错，应该是他合约金最高的代言产品。不过Casio说话词典的公关刚刚联络过我们公司，说想找越前给他们代言。我顺便提议越前也可以 顺便代言他们的手表，两个广告一起，价格我可以算便宜一点。”
“结果呢？谈成了吗？”迹部面带微笑的问。
“嗯……他们说这下一季度的广告预算有限，而且考虑到主要消费者的年龄层和市场的区域分布，觉得越前比较合适，所以，就把原来的代 言人给撤了。”
“这样我们的经纪公司就又多了一单生意了是吗。”
“对啊，开张大吉呢！”
迹部和不二一唱一和地聊着生意经，我和忍足在旁边不停的打着冷颤。
“手冢啊~我宁可得罪你也不敢得罪不二。”忍足悄悄在我耳边说，我默默点了点头。但是我想真田未必会同意忍足你的话。（详情请参见《 部长的心理独白》）
果不其然，布拉特狼狈的输给摩里斯。从来我都秉持要为双方选手加油的原则，但是这次，我真是的打从心里崇拜摩里斯。摩里斯又创造了 一项历史记录，连续六年杀入美网决赛，连续41场不败纪录。
他站在场地中央向观众挥手，媒体一拥而上，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站在原地接受媒体访问，反而转身走到我们的座位前。因为不是关系人， 所以这次我们没有办法坐在家属席位，而是坐在最前排的观众席。摩里斯来到我们的面前向幸村伸出手，我们、媒体和其他的观众都错愕不 已。
“今天真是不尽兴。”摩里斯对幸村说。“我以为今天的对手会是你。在上海已经错过了一次，还以为这次可以得到成全呢。”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幸村抱以微笑，同时伸出手。
俩人握手的那一刻，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耀着。摩里斯向我和迹部打了招呼后就离开，记者和摄影机立刻涌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是媒体中心 。随后摩里斯会在那里召开记者招待会。几个眼尖的记者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将麦克风递到幸村面前。

“幸村先生，和摩里斯很熟吗？之前就认识吗？”幸村摇了摇头说不。“听起来摩里斯很期待和你的比赛，你会不会觉得可惜呢？上一场比 赛没有发挥出水准，很多人都看好你呢！”
“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准是我的心理素质还不够好，以后我会加强这个部分。我也很期待跟摩里斯的比赛。”幸村回答得体。
“已经有球迷替你设立网站了，你在美国已经成名了。以后出门可能要带保镖，你有想过吗？”
“非常谢谢支持和喜欢我的朋友。目前我只想专心在打球这件事上，以后的变化我想我会慢慢适应。”
“听说你接到了Yonex的代言，网球选手里面代言Yonex的很少啊！你和帕夫洛娃见过面了吗？”
“还没。一切等经纪公司安排。”本来只有几家媒体留下，但因为幸村开口回答了记者的提问，于是那些已经离开的记者又重新回过头来访 问幸村。对于这个生面孔，媒体表现出强烈的好奇。一时间观众席俨然变成了幸村的媒体发布会。
只是代言Yonex跟帕夫洛娃有什么关系，我搞不懂。或许我的表情太过明显，迹部长吁一声，对我说
“手冢，你该不是不知道Yonex最重要的代言人是帕夫洛娃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知道Yonex的网球拍不错，但是我更习惯用另一个牌子。世界上的选手和品牌那么多，谁有这个功夫去记得这些 琐碎事。
“哼~，让不二做你的经纪人果然是我英明的决定。”
继媒体之后，又有观众拿着网球过来让幸村签名，我们只好暂时离开，留下不二和幸村去应付媒体和群众。由于幸村忙着替观众签名，就由 不二来回答媒体的发问。面对媒体时，不二简直老练得像当了几十年的经纪人似的。我试想如果换成是我，或许要发呆个老半天。我不由得 相信，不二果真是上帝派来保护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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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网结束以后，我们回日本。摩里斯得到美网冠军，越前也是，不过是青少年组的。在飞机上，越前一直投诉为什么迹部和不二给他接的第 一个广告是casio而不是Fanta和麦当劳。但迹部没办法理会他的投诉，我们在飞机上只管埋头大睡，迹部和不二却一直在着手准备记者会的 事物。这次没有办法像我得温网冠军的时候那样蒙混过去，为了集团和俱乐部着想，我们必须面对媒体了。
记者会在隔天召开，其实不二的学校已经开学了，但为了经纪人的工作他向学校请了假。看到他忙得焦头烂额，我有点担心。迹部安慰我说 刚开始的时候会比较忙，很多事要亲力亲为，过一阵子之后就不会了。
记者会是一种煎熬，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小时，但我觉得呆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就只是给记者们拍照，然后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真是麻 烦死了。有些记者的问题还很奇怪，譬如问我是不是喜欢白色，因为我的球拍和球鞋都是白色的。我喜欢什么颜色跟我作为一个网球选手有 什么关系呢？而且买球拍和球鞋不是看颜色的吧。还有问我对于今年青学连关东大赛的资格都没拿到有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就是实 力不如人呗。最瞎的还有问我戴眼镜打球不会影响视野吗？拜托，如果我不戴眼镜，连视线都没了啊！每当我头脑放空的时候，不二就在旁 边给我提示。迹部和幸村看到我招架不住的样子，显露出人性最可恶的一面就是袖手旁观外加落井下石。在美国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同袍情 义，我觉得仿佛是我梦了一场。
好不容易记者会结束了，也确定了我们接下来的比赛，有Yonex邀请赛、Lexus大奖赛好几个在亚洲举行的小型比赛。总之，在澳洲公开赛之 前，多的是比赛，缺少的是时间。
记者会后手机开机，发现弟弟的留言。让我尽快回家一趟，说是爷爷想找我下棋。
“我陪你回家好吗？”不二小声地问。
“你不怕为难吗？”这次是爷爷召我回家，我记得爷爷上次可是没给不二留面子。
“不怕。”他浅浅一笑。那就一起吧，再试一次。
爷爷对我带不二回来没有表现得像上次那样强硬，不二跟他鞠躬打招呼的时候，他有点尴尬，支支吾吾了几下，但态度是友善的。我奇怪， 距离我上次回来并没有多久，爷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爸爸自顾自地挺着大肚子看电视，自从上次不二告诉我爸爸的用心过后，我开始对爸爸怀有戒心。我真是从来不知道爸爸还有那么深的城府 。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会把皮鞋放到冰格里面然后第二天早上吵醒全家人帮他找皮鞋的糊涂老爸。妈妈没有拒绝不二的主动帮忙，但妈妈 对不二似乎有点过于客气了，明明不二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妈妈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我和不二是恋人而且已经睡同房的事情。我有点 后悔上次选择诚实而不是善意地欺骗她。但是当晚餐端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桌子上有几道不二喜欢的菜。
“淑子说这是周助爱吃的。”妈妈的表情有点腼腆。或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和爷爷下围棋是我从小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做的事情。一方面我自己喜欢下棋，一方面我也是爷爷在家里唯一的对手。和家人吃过晚饭后，我 和不二跟着爷爷到和室去，棋盘和棋子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我担心不二会觉得闷，想让他先回自己家，他却说想在旁边看我们下棋。
“很久没有跟你下棋了，今天姑且就让你五子吧。”说得好像施恩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是好几个头衔的拥有者，对我一个业余的普通人却只 让五子。这种假大方就好像我对爷爷说，第一次跟你打网球，我就姑且用右手跟你打一样。
到中盘……
“周助会下围棋吗？”爷爷端坐在棋盘前，两手捧着茶杯，眼睛半眯着，语气不阴不阳。他刚下的那手钉在我的要害，我知道他觉得很得意 ，正故作悠闲，想给我心理压力。
“我不会下围棋，手冢爷爷要添茶吗？”不二真是百变面孔，下午在记者会上那样精明犀利此时却换上乖巧的小孙子摸样，连我这个出名难 搞的爷爷都摆不起黑脸孔来对他。亏我从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都在担心爷爷不知道会给不二怎么样的难堪，心思都没在棋盘上，结果却是白 担心一场。
“嗯~~我想换茶，帮我换那个中国龙井。这茶可是我去杭州对局的时候带回来的，周助，你去过杭州吗？”可恶的爷爷，趁着我绞尽脑汁的 时候，他居然跟不二打起哈哈来了。
“我没去过杭州，前不久去过上海一次，那是去工作，没有机会到处走走。”不二手脚麻利的洗杯烧水更换茶具换上新茶叶，我都不知道平 时饮食那么西化的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茶道，而且居然连中式的茶艺也学会了。
“周助这孩子，泡茶起来挺秀气的。”爷爷微笑着赞许不二，回头却——“国光！这么简单一个死活你居然想那么久，你打网球的时候都不 用脑子的吗？棋力都退步了！”换上另一副语气教训我，我隐隐觉得额头上的情绪保险丝就要啪一声断线。
对于我打网球的事情爷爷一直耿耿于怀，从小到大有事没事就会拿来借题发挥。我生病发烧，他就说是打球晒病的；我近视，他就说是盯着 球弄坏眼睛的；我钱包掉了，他就说是因为我老是背着网球袋弄丢的……
但我真正因为网球而受伤的那几次，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爷爷，你让他慢慢想，手冢很久没下棋了，难免生疏。”
“都是他去打那个什么鬼网球，千里迢迢跑去德国。结果？哼！第一场比赛就输球，哪像我，成为职业棋士后可是26场连胜。”我感觉我的 手开始有点不受控制的想要打翻棋盘，少拿那些半个世纪以前的辉煌纪录来炫耀。“一出道就输球，证明他没有才能，还是快点放弃的好。 ”
“怎么会呢？手冢打得很好啊，那场比赛我看了很感动呢。”不二为我说情。
“有什么感动？最关键的几球都没撑住，那些观众也是的，一场烂比赛，鼓掌什么。”我想如果人类有尾巴，我的尾巴此时一定被爷爷踩着 ，他倒真了解我的痛处在哪里。但不二听了这话后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说，
“爷爷知道得真清楚呢，就像从头到尾看了直播似的。”
“呃……”爷爷一时为之语塞，“我是听棋院里的小孩说的。哼，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像话，有时间不好好下棋，崇拜什么网球选手。网球什 么东西，洋玩意儿！”爷爷又开始絮絮叨叨，而我在这时总算看出了棋盘上的死活。

“到你了爷爷。”虽然我已经当上了职业选手，但偶尔我还是会上网下下棋，说我棋力退步，这话说得太早了爷爷。
“我看看……这个……呃……”爷爷把夹在手上的棋子又放回盒子里。我心中暗暗得意，看吧，这就是你轻敌的下场。别以为我在德国训练 就没有留意你的棋谱，你每一场比赛的棋谱我都有打印出来留着呢。对付棋院里的那些职业棋士你当然不会犯下这种失误，但是对付我的时 候你总是下得很草率，这我早就知道了。
“你别得意，还早着呢！”爷爷放下茶杯双手抱胸，我知道这是他开始认真起来时的习惯动作。我直了直背脊，胜负从现在开始。
爷爷果真拿出他的职业水平来对付我，终盘数目，加上贴目我还是输了3目半。真是扼腕！
“哈哈哈哈，想赢我你还早得很呢！”逃过一劫的爷爷居然嘲笑起我来了。我满肚子窝囊气，还得收拾棋盘和茶具。
把茶具拿去厨房的时候，在厨房偷吃雪糕的弟弟看见我出来，问了一句
“哥哥又输啦，这次输多少？”真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家伙，我额头上方的保险丝正式烧断。
“我记得妈妈说你今天数学小测验考卷派回来了，去拿来我看。”成功迁怒，我看见弟弟的脸瞬间发青。
************************************我在厨房里弄了一些简单的宵夜，正打算回和室叫爷爷和不二来吃，却让我无意间听见了他们俩的对话。
“我知道我有点一厢情愿，可是在他的手受伤之前，我真的一直希望他可以成为棋士。周助，我不是夸耀自己的孙子，国光有围棋的才能， 我从他小时候就看出来了。”
“……爷爷有对手冢说过吗？”他才没说过呢！不过从小到大爷爷唯一买给我的玩具就是一套棋具，现在还放在我房里。
“没有。他是很自主的孩子，如果真的想成为棋士，不需要我推一把，他自己会朝这方面努力。他开始打网球的时候，我以为就跟其他的小 孩玩游戏一样，只是好玩而已。直到那天他带着伤回家，我问他怎么受伤他却一句话也不说，我就知道，完了，他是真的爱上这玩意儿了。 我知道爱上一个东西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东西带给你痛苦你却不想放弃。我说对了吗，周助。”
“嗯，手冢他……就是这点很让人担心呢。”不二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的样子。其实，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而已。
“是啊，你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连续几年一个人进出医院，最后还一个人飞到德国去医病。德国多远啊~~,现在的大学生不过在东京上个大 学，报道那天还有父母陪着呢。”第一次听到爷爷用这种苍老的语气说话，我不由得心里一窒，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冲到鼻腔，难受极了 。
“周助，你知道吗，昨天棋院里有两个小孩被开除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对啊，棋院不会随便开除棋士的。
“两个小孩，一个四段一个二段，比你和国光都小，才16岁。他们可都是前辈们看好的，未来日本围棋的栋梁啊……”爷爷的声音变得有点 沙哑，“连五冠王的面子都保不住他们，棋院一点都不爱惜他们的才能，因为他们就像你和国光一样，两个男孩，却要在一起……”
是他们俩……，今年年头，才刚刚代表日本把北斗杯从韩国赢回来。却因为这样被日本棋院驱逐。什么混账王八蛋的日本棋院！
“他们棋下得很好，人品也很好，只要他们否认，棋院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选择承认，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承认……因为人如 果真的爱上一个东西，就算那东西会给你带来痛苦，你还是不会放弃。我不明白这种关系，但我明白这种心情。”
爷爷……。是这样吗？是因为这样，所以爷爷的态度才改变了吗？
“周助，我不懂网球，你老实告诉我，国光可以在网球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吗？他会像那两个孩子一样吗？”
“爷爷。”我听见仿佛是不二从坐垫上站起来的声音。“如果手冢的围棋才能可以让他成为日本最优秀的棋士，那么手冢的网球才能，可以 让他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网球选手！或许有权力可以从一个棋士的身上夺走棋士的身份，但是没有权力可以从一个棋士身上夺走围棋。”不 二停了一停，接着他用一种我所听过的最坚毅的语气说
“爷爷，我绝对不会让手冢有必须在我和网球之间二择一的一天。我保证！”我极少见到不二如此认真严肃的时候。他的这番说辞，尽管我 也曾在心中默念了几千几百次，却没有一次感到如此确定，好像在神前的宣誓那么神圣。
我送不二回家。夜有点深，不二的家就在前面的转角处了，我刻意放慢脚步。
“手冢，以后常回家好吗？”不二呐呐地说了一句。
“嗯。我会。”
“我会陪你一起。今天我觉得爷爷好像渐渐可以接受我了。”
“嗯。我看得出。”
“我家到了。”
“那么，再见。”
“再见。”不二向我招手，转身走向屋子。我终于按捺不住，
“不二！”他停下脚步回头，我深深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的用心，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愿意努力接近我的家人，谢谢你保护我单纯的世界……
谢谢你，让我拥有这段感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