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Solitaire/独行者
※Relationship：Ashin/Soul
※Rating：NC-17
※Warming：含有非自愿性行为情节。
※stating：战士们属於彼此，不属於我。
※Note：ABO世界，需者请自行google喔。长篇，可能OOC，架空背景设定参考PACIFIC RIM。
※Intro：
「基地里的人都知道的两件事：Soul不可能和任何人配对成功，以及没有第二台机甲能超越独行者。」
「不，请相信我。再试一次。」

1.2
事实上并没有等到独行者真正退役的那一天，Soul就提前见到了他即将教授的受训学员们。
彼时他正在装潢简陋的独立宿舍兼办公室里面整理独行者的各种测试档案，背后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嘿老兄！」
打开沈重的铁门，外面站著一身深蓝训练服的石头。石头和他同年应徵参加集训和选拔，曾经是第一代机甲的候补驾驶员，退役之后当过一段时间的地勤负责模拟战斗系统的维护，现在是基地的首席教练之一。
当然他们之所以还算得上相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如此，同期入伍的候选人多达上千人，最后只有他一人成为正式的驾驶员，即便是最后通过考核留在基地承担其他任务的成员也多达近百人，加上训练要求练习中的分组和配对都并不固定，成员之间相识甚至交好的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再加上他性喜独处到了几乎自闭的地步，仅仅是点头之交都寥寥无几。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石头的宿舍在他的正对门，从他们通过测试开始到现在的整整十三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是孤僻如Soul，也很难与对方完全保持著陌生人的关系。
「走走走带你去训练场，有批小鬼今天刚刚才送来我们基地，今后就是你的手下喽。」
「走啦，将军发话的。」
可能是看到Soul隐约皱了皱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在酝酿著拒绝，石头又补上一句。
等到下了跨区传送带，远远就听到将军低沈有力又充满穿透力的声音传来。走近一些，三号搏击场上整齐站著一个方阵的六十名新学员，所有人都换上了带有台北基地标识的深灰训练服，左手边的地上同样整齐地放著带有萤光条纹的黑色行李袋，将军则如往常一样穿著笔挺的西装在方阵前。
看到他们出现，将军伸手招呼两人上前，然后向学员介绍两位教官。
「石头，台北基地首席教练，你们的机甲维护指导基础驾驶指导。」
「Soul，第一代机甲驾驶员，你们的总教官兼近身搏击指导。」
一直到一声整齐划一的「是，长官」在耳边响起，六十人在几秒之中消失得一乾二净，Soul才如梦方醒一般回过神来。
空荡荡的搏击场上只剩下他、石头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教练Ming和Y。
从先前将军的介绍里面，Ming负责的是模拟战斗及战术指导，而Y负责神经联结测试的部分。
然而之后的内容，却因为听到「总教练」这三个字带来的震撼与随之而来的空白而一无察觉。
「将军！」
下意识地，Soul出言喊住和四人点头示意之后就准备离开的上司：
「我之前从未有过教学的经验，总教练这个职务实在难以胜任⋯」
「你不需要问为什麼，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将军意料之中地打断他。
「我有我的安排。明白吗？」
军令如山，於是再多困惑质疑他也只能立正敬礼回答「是，长官」。
然而他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天晚上，他查看这批学员身份档案的时候，就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六十个平均年龄十六岁的学员中，有三十个男性和三十名女性，而alpha与omega的比例，恰好也是一比一。
前者并不多见，但也不算太反常。基地成员中男女比例大约三比一，而驾驶员和往届的受训者中虽然男性居多，也不乏许多优秀的女性位列其中。但整个基地中，有超过99%的成员都是beta，只有很少量的alpha和屈指可数的omega，而驾驶员中，除了Soul之外则无一例外全部都是beta。
事实上，由於体质的特性beta比较不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干扰，最适合从事这类工作。但顶尖的alpha或者omega同样拥有参与战斗的权利，前提是他们必须定期接受激素调节剂的注射。对於omega，条件则比alpha更为苛刻，他们必须在第一次发情期之前接受手术植入缓释泵来持续不断地人工维持体内保幼激素的水平，或者必须与标记他们的alpha同时服务於基地。前者在手术后除了身体机能略受影响之外几乎与beta无异，而后者则更少之又少，目前基地里唯一的一对是石头和Y夫妇。
而Soul是一个alpha，机甲史上唯一一个非beta的驾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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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3
在陈列室尽头的研发中心裏面，Ming尽可能浅显地向Soul介绍了已经在进行最后一轮试验，即将投产的第五代机甲具备的特性。
这也是将与这一批六十名学员最终选拔的优胜者共同战斗的座驾。
事实上，从应徵受训到成为正式驾驶员的这十五年中，Soul的所有精力都用在竭尽所能的提高自己上，对除了独行者之外机甲本身的了解其实少之又少，不用说作为负责研发的总工程师Ming，就算是任何一个机甲维护的地勤，这方面的基础都比他要来得强得多。
然而即便如此，从刚才一路过来，他还是很快了解了这一次的突破点是在哪里。
代称为「始祖」的零代机甲，由於官方的原因，相关数据和驾驶员资料并没有记录在案。
以独行者为代表的第一代机甲引入了可以感知全身肌肉和神经动作电位的战服，实现驾驶员与机甲肢体之间的完全同步，而使机甲能共充分发挥驾驶员本身的近身格斗技巧。
从第二代开始，最重大的突破来自于双驾驶员系统的开发和应用。
第三代机甲在此基础之上开始全面使用混合核动力系统，使战斗的机甲本身成为一个巨大的反应堆，必要情况下可以进行引爆，而驾驶员通过返回舱逃生。而第四代则使用特殊的专用通讯网络来维持基地、机甲与驾驶员、驾驶员之间的联结，在战斗中的抗干扰上取得重大突破。
而第五代的突破点并不类似于以上的任何一种，它并非归属於对机甲本身性能的优化，而是将改进的重心转向驾驶员。
准确的说，是驾驶员之间的联结。
为了获得尽可能紧密的神经联结，需要驾驶员之间的记忆同步达到98%以上，因此绝大多数完成配对的驾驶员都是双胞胎，而剩下的部份不是青梅竹马的夫妻档，就是直系血亲。
譬如台北基地除了独行者之外现役的六台机甲中，驾驶员有两对男性的同卵双胞胎和一对三胞胎，一对龙凤胎，一对夫妇，还有一对父子。
作为万里挑一的机甲战士，他们的神经同步率均高达99%或以上，而不同的搭档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而在整个基地中，档案中参与过神经配对测试的搭档共有192对，而从这之中的统计数据看，双生子的同步率显著要优於其他搭档。
基因完全相同的同卵双生子固然在先天的记忆同步上相对拥有优势，默契配合并经过专业训练的的非双生搭档也可以达到相同水平，毕竟直接影响神经联结稳定性的因素不仅仅有搭档双方的同步程度，更关键的其实是神经链接率，而后者与同步程度的高低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换言之，神经同步程度可以通过彼此信任、人为训练和时间磨合来提高，而神经链接率则完全是非主观的，取决於驾驶员之间本身的特性。
最新的链接率测试中，现役的六对搭档结果都仅仅在60%上下，最高分反而是斐和米亚这对夫妇，但也仅仅是69%而已。
这样一来就算同步率接近百分之百，综合链接率计算出来的总评分也很难超过8.5。
然而最新的研究并没有办法弄清楚影响神经链接率的根本影响因素，仅仅是刚刚意识到，神经连接稳定性的评分除了受制于同步程度之外，真正的短板其实是链接率。
因此研发组重新对基地中所有曾参与过神经同步测试的成员进行了链接率的评估，结果意外发现，平均不到60%的统计结果之中，有一对搭档赫然获得了92%的高分。
是石头和Y夫妇。
这个离群点的意外发现，一下子将问题解释清楚。虽然并没有找到根源，但是至少研究的推进方向获得了一个可行的指示。
而接下来在基地外进行的随机测试，也证明了这个理论。
即对於完成标记的alpha和omega之间，神经链接率平均在90%以上。与此同时，双生子的数据大约在65%，训练有素的驾驶员搭档大约60%，而对於其他群体，则仅为50%。
高的神经链接率在神经同步率已经实现接近100%的当下成为稳定性评分决定因素，而神经联结稳定性则进一步影响驾驶员与机甲之间的连接，对於驾驶员本身的身体素质、机甲的机械强度和携带武器都已经达到理论极限的如今，神经联结稳定性的提高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能继续从本质上提高机甲战斗力的突破口。
就好比一台智能计算机的配置提高的上限根本上受制於核心处理器的等级一样。
而不同的alpha-omega搭档之间，神经链接率也存在2%-5%的波动，遗憾的是目前的技术水平只能检测而无法预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所有候选人都进行测试，然后由系统评估出得分最高的搭档。
因此这也是为什麽，这一批新学员中，并没有一名通常情况下最适合承担驾驶任务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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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2-2
他已经很少很少会再想起那个人。
虽然在事情发生之后，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饱受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似乎无止境的夜不能寐，对方温柔的总是带著笑意的脸时常会浮现在各个角落，像是慢镜头般被延长的、在消音器的作用下变得沉闷的枪声，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鲜红。
往日里总被紧紧握住的左手却同时也是持枪的惯用手，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仍然保持著一个最优秀的占时应有的平稳，而在那之后却再也无法寻回当时的镇定。
直到模拟测试的千万份记录之中最牢固的精神屏障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而摇摇欲坠，并且最终在一次战斗之中离崩解析成为碎片，而身心俱疲的他则无法控制疯狂流窜的潜意识，在独行者的驾驶舱之中如同一个训练不佳的新人一般开始Chase the rabbit。
而那段时间，也是基地有史以来最为艰难的时期。
当时正值怪兽出现的第一个大爆炸，怪兽出现的速度、数量和级别都不再符合当时的模型，而呈现指数的疯狂增长，而相应的机甲更新却远远跟不上怪兽的进化速度，时役的大部份是第一代机甲和双驾驶员系统技术还未完全成熟的第二代机甲，每一次战斗都伤亡惨重，胜利也愈来愈艰难。
加之另一方面，联盟上峰关於是继续胜算渺茫的机甲战略，还是转而进行沿著海岸线建造堤防的「生命之墙」工程这两个选项之间出现了分歧，资金供给因此被大幅削减，除了死撑著继续战斗的台北基地之外，全球其他三个机甲基地都已经弹尽粮绝的被迫解散，而仅存的台北基地显然也因为资金的困顿而雪上加霜。
而那时已经与独行者一同叱吒风云的Soul，最后接到的任务是将一枚核弹投进太平洋中的穿越口，彻底封死怪兽出现的通道。
而他在这一战中，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迷失，不仅自身差点尸骨无存，还连累到为他护航的、当时基地仅剩的另外两台第二代机甲「诺亚方舟」和「冥王星」都因此毁於一旦。
而「诺亚方舟」的驾驶员之一，也是当时还是他的教练的、现任的将军。也是他，在Soul迷失之后继续驾驶著已经遭受重创的诺亚方舟完成了本该属於独行者的任务，并且最终带著昏迷的Soul和几乎算是完好无缺的独行者奇迹般生还。
而剩下的驾驶员，包括时任的将军，则不幸全数身亡。
后来他接受了精神屏障的修复和相关的治疗，这段可以称得上惨烈的记忆变得非常淡薄，但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自己为了独行者向那个人开的那一枪。
毕竟在这个二选一的问题之中，他选择了作为一个驾驶员继续战斗，而放弃了对方。
只不过讽刺的是，在这样大的牺牲之后，换来的却是一场接近毁灭的败绩。
归根结底，无论是那个人，还是他自己，其实都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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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3-1 假如有朝一日不幸罹难，请把我葬进那梦萦魂牵的海洋
晚上的核心组会，则无情地焚尽了关於目前局势最后一点的乐观期待。
台北基地现役七台第二代到第四代机甲，还有一台已经退役的二代机甲和独行者，而第一台第五代机甲则有把握在十天之内完成除了和驾驶员之间的神经校准之外所有的调试。
如果按照现有的战斗力预测，成功阻止第三次袭击的概率已经降到39%。
而如果加上已退役的两台机甲和未命名的第五代机甲，并假设它们和各自的驾驶员之间都达到完美配合，所有的情况都按最好的可能预测，才有微薄的可能撑到大爆炸结束，前提还是除了独行者之外另外两台非现役的机甲能够在这段时间之中找到条件合适、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并完成双驾驶员之间以及人机之间的充分同步。
并且，这些概率，都是把同归於尽的结果当作胜利计算所得的。
实验中心主任报告完这些坐下的时候，在场总共二十五名各自身怀绝技的基地高层或者万里挑一的驾驶员无一例外神色凝重地陷入压抑的沈默。
太艰难了。
饶是对这样一个共同出生入死、伤痕累累却始终难以击垮的世界顶尖团队，这一次的战斗，都无异于送死。
在上一次的大爆炸中，当时的穿越口连同一只当时最高级别的怪兽被核弹轰成碎末，象徵著死亡和毁灭的倒计时被终止，全人类共同庆贺海岸线恢复平静。充足的资金在瞬间涌入台北基地的账户，联盟高层里面支持「生命之墙」计划的领导人则被当作反对派统统削职。
然而很快，人们就意识到这并不是终结。
受当时的理论和技术水平所限，销毁穿越口已经是最根本的办法。然而事实证明，这样的战略其实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仅仅，就有理论物理学家预测太平洋之中将会出现新的穿越口，而这个预测背后的理论，则指向一个残酷的可能性——穿越口的出现规律与怪兽相同，即可以用「毁灭-升级」理论来概括。
即每当一定数量的n级怪兽被消灭，就预示著将有n+1级别的怪兽出现，同时出现的怪兽数量将逐级递增，间隔时间则越来越短。
同样， 大爆炸出现的间隔也将越来越短，每次大爆炸可能出现的怪兽级别跨度将越来越大，持续的时间则越来越长。
一定程度的怪兽积累成大爆炸，一定程度的大爆炸则进一步积累成穿越口数量和级别的增长。
而穿越口之上还有什麼，则无从而知。能知道的只是，在这个不知终点何在的巨大的轮盘之中，等待人类的将是越来越强大而不可预料的敌人。
末日也许很快就来，也许还有很久才来。抑或被困在这种苟延残喘看不到尽头的折磨之中，本身就已经是末日。
意料之内的，在第一次大爆炸之后的仅仅不到四个月，大西洋和太平洋底都陆续出现了空间场扭曲的信号。而在此之后的一年之间，信号逐渐集中和加强，并且最终在距离曾经的穿越口三千公里的海域出现了新的穿越口。
当时Soul二十四岁，已经从先前的变故之中恢复过来的他重新成为台北基地最重要的战斗力，超凡的实战击杀记录让独行者这个名字几乎被人们神化。
然而对於整个基地而言，一年半的时间并不足以从上一次沈重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除了Soul和将军之外所有有经验的驾驶员统统在大爆炸之中身亡，而将军则同时失去了他的座驾和并肩战斗的孪生兄弟，诺亚方舟的另一名驾驶员。新的机甲刚刚被建造出来，新的驾驶员也还在模拟测试的阶段，而他们要面对的未知敌人，却毫无悬念地更加难以战胜。
二十八年来，人类用尽全力来对抗这样来自地狱的力量，完全无法反抗而节节溃败的局面从第一头怪兽出现在太平洋深处到机甲「始祖」的出现，这其中是暗无天日的整整十年。之后局面开始扭转，然而每一战仍然艰险重重，每一个渺小的胜利，背后都是无数战士的鲜血和生命所铸。一直到第一级穿越口的毁灭，以为这一次终於迎来光明，结果却不过是为残酷轮回拧上刚刚开始的一个小螺钉。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要继续战斗，哪怕基地只剩下一个人，也只能倒在海岸线的最后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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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3-2
除了大厅里的倒计时牌，还有平静之下隐隐开始绷紧的某根弦之外，基地似乎并没有发生什麼变化。
在之前的决策之中，除了现役的六台机甲作为主战斗力之外，其余的三台则需要做好随时待命的准备。Soul和独行者重新开始日常训练，虚位以待的二代机甲「末日」则需要在六十名新人只中选出两人搭档驾驶，石头和Y则被决定为第五代机甲的驾驶员而开始进行相应的配对和人机同步测试。
因此相应的设备修葺和调试也随之紧锣密鼓地展开。
客观地说，石头远离一线已经超过十年，而Y则主攻神经链接的方向而根本毫无实战经验。选择他们显然是迫不得已之举，毕竟在短短三周之内从刚刚选进基地的新人之中找到一对驾驶员更加失妥，更何况标记之后双方还需要超过两周的时间来加固神经连结，而后者则作为第五代机甲的设计基础而成为驾驶员选拔的最根本条件之一。
而「末日」驾驶员，则在六十名新人之中经过预评估之后选出了三对进行测试，其中就包括五号和班长这一对。而最被看好的，则是一对Alpha的双生兄弟十三号和二十一号。
从一级警报拉响开始，所有的课程都被暂缓，只剩下实战演练和模拟测试相关的部分。而Soul本身，也再一次与所有的驾驶员一起参与例行训练。
作为总教练，他还必须继续参与新人教学和测试的相关事务，因此在三组候选人的神经配对测试开始前的十分钟，他和石头、Y、Ming四人一同坐在了总控台后面，而透过透明检视窗则能看到「末日」标志性的金红色的外壳。
末日在台北基地也算是半个名人，原因是它不像以独行者为代表的其他的机甲，一旦和驾驶员配对即会一直维持到退役，或是一同战死沙场。它从被建成到现在，曾经有过四任驾驶员，除了最后一任因驾驶员之一死於六级怪兽爪下而闲置至今之外，其余三任则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事故死於非命或者再不能继续战斗。
基地成员当然不信这样的邪，但是碰巧的次数多了，就变成了某种定律。
「驾驶员对接。」
驾驶员的脑部扫描图像和神经信号模拟数据闪烁在显示屏上，Y熟练地在面前的全息投影中审视操作，而正对著总控台则是位於末日胸口的驾驶舱，通过小小的透明视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全封闭头盔覆盖下的两张年轻的面孔。
而其中之一，在这个角度，则惊人地重合了记忆中的某张脸。在他睁开眼睛望向这边的时候，Soul竟然忍不住有心悸的感觉。
那样冷漠的、野心勃勃的、暗藏某种疯狂的歇斯底里因子的眼神，和那个人温和无害的目光，则毫无相似之处。
对於Soul来说，很多年前他也曾经进入过那个驾驶舱，坐在皱著眉头努力控制思绪的女孩子所处的那个位置，身边则是当时是后勤维护主管的对方。
「喂，死海绵，你这样私自带我上来，不怕被炒鱿鱼喔。」
被叫做海绵的男人身上是与驾驶员、教练和学员都略有不同的宝石蓝工作服，胸口工工整整别著身份牌。而一旁的青年则穿著代表驾驶员的黑色训练服，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眼睛却完全无法从期待已久却一直没机会接触的二代机甲操作台上移开。
「钢铁战士也会担心这个？」
调笑的语气，目光却带著某种无可奈何却又甘之如饴的的纵容。
与包括他自己的其他基地成员大相径庭的修长手指伸过来，帮他把草草套在手腕上的身份识别牌调正，露出上面的「Monster」几个字母。
「为甚麼会叫自己这个代号？」
来自于异时空的全人类的强大敌人，亦是每一战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手。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末日与独行者完全不同的系统上，听到问题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随便想的。况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麼。」
「wow⋯孙子兵法？你是中国人？」
熟悉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
「那以后，我叫你兽吧。」
Soul惊了一惊，男人淡淡笑著的脸一瞬间消失殆尽，眼前只剩下五号的面容远远隐藏在盔甲之下。「神经配对成功，开始校准左脑」的电子声正在耳边乾巴巴地响起。
Y绷紧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另一侧的石头和Ming则相互击掌庆贺第一个渺小的胜利。
他一根根展开僵硬的右手手指，慢慢松开左手腕上几乎被无意识揉成一团的身分识别牌。
上面已经变成了「Soul」四个字。
而他什麼都没有留下，包括那个人，甚至包括那个名字。
到最后，他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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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3-3
出乎意料地，神经配对最后的结果中，得分最高的竟然是五号和班长这一组。而先前被寄予最高期望的双生子，则屈居第二。
综合了各方面的考虑，教练组最后还是选定了这对双方都是Alpha的异性搭档成为末日的第五任驾驶员。
虽然他们在体型上差异过大而因此处於劣势，先天条件也并不尽如人意，模拟击杀的成绩总体并不突出，虽然五号的分数高得惊人，女生则毫无出彩之处而拉低了平均水平。两人关键胜在对於新人来说少见的高神经同步率，以及两人的神经频率和末日的操作系统之间难得的契合。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五号本身惯用左手，相较于两位惯用右手的驾驶员搭档，他们这一组则又拥有一个决定性的优势。
决定作出之后，相应针对性的训练计划也随之立刻跟进。在余下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面，他们需要在相互之间建立起更高程度的默契，充分熟悉末日擅长的战斗模式，并藉由教学和实战模拟来尽可能弥补经验缺失上的缺陷。
到了第一天训练结束，Y找到Soul，把两人维持神经链接状态和各自单独时的模拟测试录像拿给他看。
神经同步后的记录表面看并无什麼异常，五号个人的测试则显得有些奇怪。他惊人的高分并非来源於他的攻击动作本身的有效性，而在於他在惯用的战斗技巧上与Soul惊人的相似，几乎到了雷同而难以区分的地步。因为测试本身的数据库依据独行者的实战资料构建，於是这种相似的程度足以让不够智能的计算机判分系统给出常规情况下罕见的高分。
那种近乎刻意模仿的感觉，就好像获取了模拟战斗系统的「题库」，从而有意识抓住所有得分点，用投机取巧的方式获取最后的高分一样。
而回头再看双人测试记录，则不难发现五号的战斗动作之中，很多细节的特点都带著Soul的典型标签。
而这又完全无法用模仿来解释。因为他的搭档显然如她自己所说一般，从小就是Soul的铁杆粉丝。她的很多战斗技巧，显然也来源於长期的模仿和学习，然而最后表现出来的这种程度的相似，则有很明显的模仿痕迹而略显生硬，完全不同於五号的那种全然融会贯通而达到神似的境界。
一直到站在前往搏击场的传送带上，Soul都还在大脑里面反覆思考这件事。
前一天晚上他和Y经过反覆讨论之后，达成的共识还是五号曾经用了很大时间和精力钻研模仿Soul的战斗特点，甚至极力收集了所有或者大部分独行者的实战记录来进行学习。而对於模拟测试系统，无论五号这种行为本身是刻意还是碰巧，都完全迎合了评分标准而能够轻易获取高分成绩。
当然Soul本人倾向后者。毕竟摸清评分规律获取高分对基地学员本身并没有任何裨益，模拟系统就只是模拟系统，得分再高也完全不同於实战，况且他自己虽然保持著极高的击杀记录，关键也还是经验而非某一类战斗技巧。如果生搬硬套这一套去面对真正的怪兽，估计只有不战而败的份。
然而等到他的课程开始，亲自站在搏击场上面前站著的对手是五号时，几个回合的交手下来他才猛然意识到，这种可怕的相似的感觉，就好像对方碰巧有著与你完全相同习惯和思维方式，绝不是通过学习和模仿所能达到的。他想起第一次注意到五号的那节近身搏击课上，两人的那次不算交手的交手，还有五号最后给出的那个他心目中的最佳答案。Soul甚至觉得，显然五号了解他要比他了解自己来得多得多，毕竟他无论他经历过多麼强大的对手，在面对近乎他自己的一个复制体的时候，也毫无经验可言。
而五号，则显然深谙此道。
一直到两个钟头之后下了课，石头到训练场上接手了两个学员，而他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又下意识地重新打开对方的资料，都没能给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合理答案。
AE07组五号，陈信宏，代号Ashin。档案清白，亦没有任何关於超能力侦测相的记录。
不管怎麼说都没有任何理由发生这种情况，除非他根本就是藏在世界某个角落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自己的复制体，而后者比用巧合来解释显得更为荒谬。
他瞪著全息投影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直到隔著厚重的铁门都能隐隐听到走廊上传来刺耳的噪声才终於回过神来。
他从工作台前站起来，关了终端，走到出入口猛地打开门。
动作太大以至於生锈的门轴发出了更为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让门外毫无准备的三人一惊之下呆立在原地。而Soul看到那两台手动拖车和上面堆著的生活杂物，猛然想起来在配对结束的组会里面大家也一致通过让两位新驾驶员搬出四人间的新人宿舍而分配给他们更高级别单人宿舍的决定。
「教练！」
小个子的女生看到Soul，从那一堆对她来说几乎像是一座小山的杂物之中挺直了腰向他问好，而五号则跟著行了一个军礼。
「hi,Soul.」
石头走在两个人的斜后方，手上拿著一叠公寓办的入住文件。
「我看离午饭还有点时间，就先带他们来搬宿舍。以后这两个小鬼就是我们的邻居啦。」
他用权限卡打开自己和Soul隔壁同样也是对门的两间宿舍，转头招呼两个新人搬东西进去。
太久没有人住过的房间显然积了不少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瞬间隔著好几米远都能看到扬起的粉尘。他只不过一晃神，那张年轻得多的脸就和记忆中的容颜轻轻悄悄重合起来。
「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代号叫海绵。」
那个人有著一张和五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猫嘴，然而因为总带著微笑而隐隐上挑出更加柔和的弧线。
「今后就请多指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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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4-2
他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张太过相似的脸在潜意识之中开启了微小的缝隙，於是一瞬间所有的熟悉场景便都轻而易举带上往事的痕迹。
原本以为是早已尘封的记忆再重新翻滚绞痛起来，威力竟然并不亚於当年。
而加上刻意遗忘的部分，就彷佛在数位影像之中突然加入了几帧黑白默片，来回切换的错综感觉，竟然有某种不真实的意味。
当然另一个更残酷的可能其实是，第二次大爆炸就要开始了。
关於曾经那个人所有的事情终结在上一次的大爆炸的完结之时，而如今的局面，就彷佛某种意义上的轮回。
他和他，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和不可能，就如同从大洋深处出现袭击地球然后被消灭的那些巨大的敌人一样，沿著时间轴慢慢圈成一个断不开的死循环。
当倒计时牌跳到个位数的时候，基地进入了一级战备的状态。
而事实上对於Soul来说，在全员戒备的此刻，他却进入了几乎是从他成为任役机甲队伍主力开始最轻松的时期。
教学任务已经全部移交给不需要执行战斗任务的低一级别教练团队，而独行者作为替补力量，除了日常训练之外他也并不需要像那些正式的驾驶员一样时刻准备著投身战斗。换句话说，现役的六台机甲之中至少要有三台或以上发生短期内不可逆的损毁，或驾驶员负伤，独行者和另外两台替补才会被排入战斗计画之中。
而根据预测，按基地现有的战斗力，独行者至少要到第三次穿越口活动才需要参与到战斗之中。而对於这次不到十二天的大爆炸之中，因为怪兽出现间隔呈现加速性缩短的特性，最艰难的时期其实出现在第十天之后，也就是说，超过半数的高级别怪兽将会在最后两天时间以极其密集的形式爆发性地来袭。
大爆炸正式开始之后的十九个小时，系统检测到穿越口出现强烈活动信号。六台现役机甲中的「三角」「恶灵」「格鲁米」和「荒原绿洲」受命前往穿越口所在的海域，「末日」负责距离穿越口最近海岸线的巡逻。
在此之后的两个半小时，第一只六级怪兽出现在穿越口。紧接著第二只和第三只六级怪兽相继出现，一小时之后第四只怪兽，也是历史上首次出现的七级怪兽离开穿越口并加入了战局。
这次战斗以「恶灵」的一只机械臂完全断离主体并右脑驾驶员对侧手臂粉碎性骨折，以及其余三台机甲不同程度轻度到中度受损告终。除此之外这一战整体而言算是胜得圆满，毕竟无人重伤或身亡，也没有机甲发生不可逆损毁。
一百五十小时的时候，第二次强烈活动信号出现。根据预测模型和活动信号的监测，此次将会出现五只六级怪兽和两只七级怪兽。除了驾驶员负伤的「恶灵」之外，修复完成的另外三台现役机甲连同剩下的「火神」和「路西法」一同前往穿越口，独行者和五代则负责守护海岸线。
战斗在开始的前五个小时都顺利得不太正常，几乎每一只怪兽都在下一只出现之前被剿灭或已经奄奄一息。然而这一次，预测却出了可怕的岔子。最后一只七级怪兽脱离穿越口之后，穿越口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信号——强烈的程度绝非完全超出监测范围的高谱峰，而是整个遥感系统都承受不了这样的信号冲击而出现了长达二十秒的完全瘫痪。
十八分钟之后，一只八级怪兽出现在了穿越口，而迎战它的，是仓促毫无准备，并在之前的战斗中精疲力竭且严重缺乏火力储备的五台机甲。
雪上加霜的是，对手还在持续不断地发出高能量的次声波，能量波除了造成对驶员内脏和大脑的损伤之外，亦干扰了机甲的整个交互系统和信号传输系统，这也是为什麼初期的活动信号之中并未检测出相应频段的原因。加之理论模型原本就不完全适用于大爆炸时期高密度及高变异穿越口活动的预测，八级怪兽还未完全脱离穿越口的时候，它释放的能量波即导致共振频率最接近的「三角」完全失去控制，而其余的四台机甲则同样有不同程度的战斗力下降。
八号怪兽出现的当下，巡逻中的独行者和Soul即刻被派往战斗中心增援。这场恶战持续了整整九个小时，包括独行者在内的五台机甲的围剿之下才终於在距离海岸线仅仅十三公里的位置杀死这个恶魔。而战斗结束之后，除了独行者和格鲁米之外，其余机甲都遭受了短期内难以修复的不可逆损伤，其中受创最严重的荒原绿洲完全损毁，仅有携带著驾驶员的救生舱被救援直升机带回基地。而三角则不幸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即当场殉职。
最糟糕的是，所有参战的驾驶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脑部损伤，加上神经交互系统本身在能量波下不稳定的反馈，亦有中枢神经受损的现象发生。
而换作简单粗暴的说法是，生还的所有驾驶员在接下来的袭击之中将无法继续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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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5-3
在Soul醒来之后的第四十个小时，十二天的隔离期告满，他随之被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观察和复健。
离开隔离病房的时候，他透过落地玻璃看到了隔壁房间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驾驶员，身体上连著各式监控装置和维生装置的管线，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平躺著，散发著令人绝望的气息，而他甚至看不清面罩下那个人是谁，护士就推著他的轮椅经过了那间病房。
接下来又是一间。
又是一间。
到接近走廊末尾的电梯间时，终於有一些变化出现。病床前的全息投影上是一条条直线，而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被盖上了灰绿色的布单，两个护士正在忙著把各种电极和管道从他的身上拆卸下来。他的手从被单低下微微露出一些，上面挂著一个显然是刚刚被扣上的小小合金牌。
Soul伸出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里蝶形胶纸的覆盖之下，气管切开的伤口正在愈合之中。
而那些人，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却终於连容貌都难以在脑海之中拼凑完整的战友，却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走出这间病房了。
就算如今的基地已经不再需要面对资金危机，普通病房还是维持著类似於战地病房这种最简易的形式。
轮椅停了下来，Soul伸手把腕上的磁牌靠近感应区，於是看起来完整一体的墙壁上随即出现一个矩形，随即落下来展成一张多功能病床。轮椅可以卡进床位的槽位，床头则筑有与床面凝成一体的置物台和全息投影仪。长时间的昏迷让他活动有些困难，终於在护士帮助之下把自己在病床上安置好，他才看到半掩著帘子后面隔壁床上靠坐的人。
五号。
「Soul？」
似乎意识到他的注视，对方转过头来打了个招呼。显然「教官」才是更自然而合理的称呼，但听到那声问候出口，Soul也并不觉得有什麼不妥，反而有隐隐内疚涌上来。
也许关乎他对於这群他带领的学生本能的漠视，除了五号之外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甚至於那个与他最为亲近的女孩子，又是和他这个不称职的总教练交集最多的班长，直到她如今生死未卜，直到噩耗传来，他才终於把里面的「小奇」和曾经在饭桌上聒噪的、说自己多崇拜他的、为了好友来向他求情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而如今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请求他在海报上签名，再也不会有人替她青梅竹马的寡言同伴向他求情，说教官阿信他不是故意的，您别和他计较。
「⋯我很抱歉。」
阿信看了他一会，脸上有什麼一闪而过。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张年轻的、缺乏感情的脸变得生动却同时陌生了起来，无论刹那之间得那道光，是泪水还是别的什麼复杂内容。
最后对方挑了挑嘴角转回头，於是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一般闪逝而去。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Soul以为对方不会回应而躺在新换的病床上几乎昏昏欲睡了，才又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却拉得很长。
「都是命。」
Soul一惊，再转头看过去，只见隔壁的病床几乎完全被血浸透而成为暗红色，液体饱和了纺织物便顺著被角滴落在地面上蓄成一小滩血泊。那个人就半躺在一片红色之中，似乎是倦极了一般伸出一只手盖住双眼，而所有红色的来源似乎正在此之下。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对方动了动就要拿开手，露出眉心的贯穿伤口。
他只觉得胃一阵抽搐，下意识地整个人从床上一打挺跳起来，再看的时候那惊心动魄的血渍已经褪了个乾净。躺在床上的仍然是面无表情的阿信，微阖著眼睛似乎陷入了浅眠。
再靠回床头的时候Soul才感觉到身上的病服不知何时已经浸透了冷汗，安静的病房只剩下他自己猛烈的砰砰心跳声。
他又再转过头去，临床的新病友正好翻了个身，面朝他这边蜷了起来，於是他能看到对方因为放松睡著而显得柔和得多的、七分熟悉三分陌生的面容。然而即便如此，也仍然很难很难让人能轻易把这张脸和另外那个总是温和的、嘴角上扬的面孔重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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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6-3
「machine」第一次现身之后，后勤组立即著手对防护系统进行充分的排查和修补，然而结果并未发现被入侵而遭损坏的明显痕迹。
这不能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它很有可能说明，入侵者来自基地内部，并通过对主服务器的直接操作来控制基地的整个数据库，才能轻而易举绕过系统中最严密的防火墙而直接达到反入侵能力相对薄弱的部分。
因此一场内部调查随即不动声色地在暗地中展开。
重生日之后的第六十一天，调查仍未出现眉目，而基地的武装燃料完成重装填。
除了亲自进入到辐射区，没有人会发现，反应堆的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5」。
与此同时，一条震惊世界的消息被上载到全球各大媒体的数据库中。
名为「Foreordination」的秘密项目，包括全球各处的十五个布设在沙漠腹地或是极地、荒岛这些无人区的实验中心，目的是突破人体的极限，获得在某一方面身体素质异乎寻常的改造人。
由於项目直接受控于首都，其保密级别非常之高，而下属的分支项目和机构亦数不胜数，触角几乎遍及世界各国的各个角落和领域。大量的分支机构被伪装成提供医疗、生物工程相关服务的公司，并凭藉这层掩护为项目提供大量的种群基因数据和组织样本。
而项目的最终产品，则被安插进各种地方，包括军事机要、政府高层、尖端科技等等，从而为首都提供必要信息，最终实现监控的目的。
短短数字的新闻尽於此，便足够让舆论炸开锅。自然也有人稍微动动脑筋质疑如此之大的阴谋为何首都还能毫无动作——对於基地的核心组而言，答案再明显不过。
机器控制反应堆的目的，其实在於以此为要控制首都，让「Foreordination」项目得以顺利曝光。如果继续往前追溯，第二次大爆炸也是一个关键的契机，密集出现的怪兽导致的武装能源大量消耗才能让伪造反应堆数量成为可能。
显然对机器来讲，这是一个漫长的蓄谋。
从某种角度来说，在这场对抗之中，基地其实已经被迫站了队伍，成为机器一方的武力后援——即使后者似乎除了把控制那五个反应堆当作要挟来保证自己能顺利完成计划之外，并不打算多用基地做些什麼，而首都的那群贪生怕死的人渣，则显然愿意舍弃任何东西来免於让纸醉金迷的伊甸园化为废墟。
但是客观来说，首都和基地之间原本就不是什麼盟友的关系，「生命之墙」项目失败加之海绵暴露之后基地清扫了一大批来自首都的内线，随即是第一次大爆炸、新的资金来源和新的成员、新的机甲，大换血之后基地和首都即几乎完全脱离了干系，相互不再对抗也不再干涉。如今首都有了新的敌手，说到底还是罪有应得，基地如果选择旁观，也绝对是仁尽义至。
况且他们真正的当务之急，是彻底清扫内部，尽快发现危机的根本来源。
消息放出之后的当天，一份涉案名单被发送到各大媒体负责人的邮箱。根据名单上的内容，全球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区域、总数超过两千的七级及以上保密级别的机构已有「Foreordination」项目的改造人植入。
接著，有民间力量介入调查，F项目随即被曝出对改造人进行脑部控制的非人道行为。
而所有「Foreordination」的分支项目之中，包括对容貌、敏捷度、力量、速度、抗干扰能力、数据识别、超感知等等不同方面的改造计划，其中超过半数，都涉及伦理方面的问题。以研发时间最长、应用范围也最大的支项目为例，即主要目标在人於电子信息的结合，而项目的产品本质上相当于具象化的、拥有完整感情和肉体的一个AI系统，他们的大脑即一个可随意增删信息的数据库，而神经系统则犹如处理器之中可人为改变的无数焊点。
这个项目本身，可以说另辟蹊径完美解决了人工智能发展至今无法突破的一个难关，即缺乏充分的感情认知能力而无法完全模拟人类的思维方式。然而另一方面来说，这种方法显然侵犯了作为实验品的那些对象的人权，以及失败产品或者多余原料的处理方式都足够让人质疑——即使这些「人」本身，也只是通过各种来源的组织和基因通过工程手段拼接重组培养出的本不该存在的人造人。
机器很有可能，就是这样一个逃离了管控的项目产品。它与生俱来的那些被赋予的优势让他在入侵信息系统上易如反掌，而首都因此受到的致命威胁则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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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7-2
基地外面正对著生活区出口就是一片沙滩。
和曾经游客云集的JR码头完全不同，这片无名的沙滩既没有天然的美景又和任何一个港口都距离太远，在基地入驻之前一直无人问津。反而是基地建成之后，不时会有难得有闲情逸致的基地成员出来这里散步，这几乎算是他们与世隔绝的高压生活中唯一的室外娱乐项目了。
甚至於久而久之，这项消遣的活动慢慢变成刚刚配对的驾驶员第一次模拟测试或者第一次初战之前要一起来参与的某种惯例，类似於某种标志著把后背就此交付对方的默认仪式，从今以后一同出生入死、荣辱与共，并给予对方完全的信任。
对於Soul来说，从他进入基地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他来这片海滩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
海绵死之前，他还曾经想像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某个未知而注定的战士成为搭档，通过那些复杂的神经交互测试，然后一起驾驶某台为他们量身设计的机甲，从此成为彼此并肩的每一场战役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后来他成为了独行者的正式驾驶员，再后来他一次次杀死凶恶的对手又一次次死里逃生，他立下赫赫战功，又最终成为一个传奇，一个由「Soul」和「独行者」这两个名字共同组成的无法超越的圣战。然而曾经想像之中的有朝一日，却终於永远只能遗留在昨日。
那个人终於还是从他身上带走了一些东西。
对方的爱情，他的梦想。
他再也不能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大脑，无数次神经交互测试难堪的低分，即便他是人们口中「无法超越的Soul」也无济於事。
而最讽刺的是他选择牺牲了那个人的生命换来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某个人一起来到这里，也许只是聊聊即将到来的某场模拟测试，或是憧憬一下并肩战斗的未来。然而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自己会来到这里，和一个刚刚进入基地两个多月却已经经历了一场及其惨烈的战役并且失去了搭档的新人，听对方讲一个似乎完全脱离了他所了解的世界的故事。
关於那个计划，那个隐藏了首都的那群疯狗和联盟上峰的不少右派最终极野心和肮脏秘密的庞大工程，和里面最最微不足道的某颗螺钉。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在关注这个新闻，我说不是。事实上。我就是这个项目中的一部分。」
「准确地说，是「foreordination」中的一个残次品。」
阿信是这样开头的。
「foreordination」的所有项目在试验成功开始正式培育改造人的阶段，都会设置三个平行样品，分别是原祖、备份一和备份二。三个样品被同时同地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培养，植入相同的信息并进行完全一样的特定改造，但只有原祖会被植入代孕母体内直到足月，备份则被人为抑制在胚胎中期，一旦原祖在妊娠或者成长过程之中出现意外，或者没有实现相应的身体素质要求，备份才会被重新启用取代原祖的位置直到培育出符合要求的成体为止。而另一种可能，就是原祖顺利出世并成功投入使用，此时两份备份则都会被进行销毁，以防原祖伪装身分的意外暴露。
阿信曾经就是实验室之中的一个备份。
他的原祖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才终於彻底完成改造并通过所有测试，离开实验中心去执行任务，而当时已经维持一个胚胎形态同样长时间的他，则面临被销毁。然而他的改造者之一，因为同在项目组中的妻子数月之前遭遇意外流产，这对仍然无法走出悲痛的夫妇对即将消失的他动了恻隐之心，冒险将胚胎盗出并植入妻子的子宫中，对外则伪造出胚胎已经被人道销毁的假象，而阿信因此幸免於难而得以足月出生到人世。
然而不幸的是，首都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显然比任何项目成员意料之中的程度都要高得多。於是在阿信出生仅仅一个月的时候，陈氏夫妇即连同所有知情的实验员一起殒命上级派出的清扫者手中。而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他不知是恰好成为幸运的漏网之鱼，还是清扫者尚有良知而有意放水，才得以逃过一劫，被送进当地的孤儿院。
他在那里慢慢长大，遇见了小奇，接著又在后者的耳濡目染之下把成为一个机甲驾驶员当作人生目标并开始为之努力。
后来他们两个人终於都有幸在万里挑一的选拔之中脱颖而出进入台北基地，在这里他第一次接触了模拟训练，而这也是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那层不可告人的改造人身分到底与众不同在什麼地方。
他可以和这些由0和1组成的复杂代码直接交流。或者说不同於专业的人类程序员，他和这些代码之间的关系来得更为自然而亲密，似乎他自己本身的神经系统也是由同样的方式编写而成。因为这种极度的相似性，某种意义上他和这样一个虚拟系统之间的交流甚至比他和真正的人类面对面交流来得更加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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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7-3
从海滩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Soul阖上沈重的铁门就一头倒在床上。身体明明因为一天的忙碌累到快散架，大脑却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而让人辗转难以入眠。
在之前的这短短几个小时，他接收到太多各种各样前所未闻的信息，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也不过是对方长年来从各种渠道收集所得而非亲身经历，对於半生都困守在基地一心专注于训练和战斗而几乎成为井底之蛙的他来说，也都相当震惊听闻。
他相信阿信所说的关於他自己的那些过去都确有其事，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这些细节也反而确定了他先前关於machine的某些怀疑。比如说阿信身上的那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人为改造，与生俱来而非刻意训练所能获得的和电子信息系统交互的能力，全球最顶尖的工程师团队所精心编制的模拟测试数据库在他面前犹如一张最原始的可以靠死记硬背获得满分的纸质试卷，这其中的任何一条，和machine悄无声息的入侵都如出一辙。
阿信当然不可能就是machine，即使他真的还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阅历和能力离一己之力对峙首都也毫无胜算，更不可能独自策划揭露「foreordination」项目这样大的棋局。然而在Soul看来，至少现在他掌握的信息都指向阿信和那个神出鬼没的入侵者必然有某些脱不了的干系。
也许事情的关键，就是弄清他那天在陈列室看到的那个畅通无阻进入核心区的「阿信」背后到底有什麼。
看来要先著手从这里查起。
他这样想著，竟然不知不觉就睡著了。
然而他没睡一会儿，就被一阵由远及近越来越刺耳的摇铃声吵醒了。
大脑在叫嚣著让那噪音停止，身体却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皮重得像是有千万斤一般。
「我数到三，你就完全清醒了。」
一个声音飘忽著从某个远方在一片嘈杂之中钻进耳朵。
「一⋯二⋯」
有人靠近了，他的左手下意识攥起，战士的本能让他在对方到达他控制范围之内的时候猛地出手，一勾一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威胁来源的喉咙，然后将对方按到地上。
「Mon⋯Soul！松手！」
将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著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全身一震睁开眼，看到面前被他扣住脖颈的是基地的首席治疗师，眼镜歪到一边，白大挂被扯开了两个扣子，脸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
他慢慢松开手，对方即滚到一边开始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把试图从地上站起身却整个人失去平衡晃了晃的人拉起来。
「欢迎回来⋯Soul。」
而后者皱紧眉头，等待那一阵眩晕过去。破碎的梦境慢慢被包裹起来潜进意识深处，眼前是基地的某间治疗室的浅色墙面。
将军那张冷峻却掩饰不住关切的脸映入眼帘，突然之间胸腔中有什麼又隐隐要翻搅起来。
枪声，震到虎口发麻的后坐力，那个人慢慢倒下去的身影，独行者，愤怒的穿越口，满是裂痕的精神屏障，Chase the rabbit，轻而易举穿越驾驶室外壁的巨大而尖利的兽爪。
所有的一切在接近爆炸的时候突然被一团雾气柔和地缠绕住，然后逐渐平息下来，相互聚集得越来越紧密，最后成为一个坚硬的核。
而无边无际的荒原之中，就只剩下一块没有墓志铭的石碑。
「他在海滩那边的橡树林裏。⋯基地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代号叫海绵的成员，而你⋯也从来没有开枪杀过人。」
他吸了一口气，扫除了一切的心脏只剩下空荡荡的闷痛。
「Hey！哥们儿醒一醒！」
有人在哐当哐当地摇他的铁架床。治疗室绘著开出米白小花灌木的窗帘和浅灰的矮墙连同将军的脸一齐在瞬间散去，Soul睁开眼，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
「快快快！老大说让你赶紧去做神经交互测试！」
石头的脸出现在视野中，一边拿著毛巾胡乱擦著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顺手扯过搭在椅背上Soul的训练服丢到坐在床上的人头上。
「⋯噶？」
他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动手扯下衣服往往身上套。
「我就传个话，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状况。看将军的样子胸有成竹，估计老兄你的真命天子终於要慢吞吞降临啦！」
「⋯滚。」
他伸手在石头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在对方的惨叫声中边往夹克上别ID识别牌边出了宿舍，径直往神经交互评估中心而去。
然后他看到了已经在那边等候的将军和坐在控制台后面调试的Y，还有站在将军旁边已经换上战服的人。
听到他下了传送带的声音，三人齐齐转过头来，於是他得以看到那个神秘的准搭档半掩在神经交互头盔后面的正脸。
是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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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8-3
脱离支撑整个基地日常运作电子信息系统显然不是一件易事，然而真正执行起来，才会发现难度仍然远远超出想像。
甚至可以说，这几乎是一份无法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先前从未有过类似的紧急备案，一切尝试都是全新而不确定的，唯有艰难而别无选择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基地从上到下所有级别的成员都被动员起来，尽可能合理充分地统筹，用极其有限的人力资源来逐步取代完全自动化的系统，保证在所有设备离线之后基础维生设备还能够正常运行，电力、供水、燃料系统和中控设备都尽量保持原样而全面防范任何不可控情况。
每一步的进展都缓慢而阻碍重重，一直到决策公布并开始执行之后的第五天，这项浩大工程才终於取得一个重大的阶段性突破，史上首次成功实现全手动操作基地核心的中控设备。
跨越过这个关卡之后，接下来的工作难度会稍微降低一些，然而这仅仅才是整个计划进度大概百分之六十的地方。
即使基地上下都在竭尽全力加快将基地信息系统离线的速度，在离彻底完成还有不小一段距离的时候，坏消息即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传来。
被machine和舆论逼到退无可退的首都翻出最后底牌，开始惨无人道的「大清洗」。
所谓清洗，即通过对统一进行过脑部控制的项目相关人员通过控制芯片强行清除所有被标记为「相关」的神经记忆信息。所有参与「foreordination」项目的成员和投入使用的项目产品均植有脑部控制芯片，原意本是更好操控和管理被植入的对象，方便快速清除失控或叛逃者，清除记忆并非预设的功能之一。然而「foreordination」项目时间太长而范围太大，涉案人数超过全球总人口的千分之一，简单的杀人灭口显然目标太大反而得不偿失，丧心病狂如首都也不愿犯此杀戒。
作为替代，他们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即以脑部控制芯片为媒介，侵入所有受控涉案人的大脑，人为删除可作为证据的相关信息。
人的大脑当然不像任何一个数据库，选中删除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人脑神经之间的复杂关系让记忆本身形成环环相扣彼此紧密相联的整体，想要彻底清除其中的一部分，直接结果就是整个「系统」的崩溃——没有人知道，在首都秘密核心机房中按下「delete」的瞬间，所有以记忆形式保存在无数人类大脑之中的「相关信息」被硬生生剜出血肉，这些人有的承受不了这样的神经冲击而当场暴毙，有的暂时还有一口气却不幸脑死亡，有的陷入不同程度的昏迷，稍好一些则因为神经系统失调而出现了失忆和精神错乱各种症状。
绝对算不上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并不在乎被任何人知道，然而毕竟轻而易举，这样一个可怕而庞大的项目曾经存在的铁证就统统消失殆尽。
对於基地来说，所有的人都知道，最后的钟声已经敲响，不论万事具备与否，彻底离线都已经迫在眉睫，再多不利因素，终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清洗」新闻发布之后的当即，基地以最快的速度全员到位开始执行原定计划，开始将整个系统离线。
预计完全离线需要一百七十九分钟时间，其中燃料库的离线需要七十三分钟，这是基地整个工程队伍和现有硬件设备能够达到速度的极限。事实上最危险的其实也就是这开始的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毕竟对手是一个在基地的防火墙面前完全不受任何阻碍的入侵者，更何况离线开始之后就无法再人为介入以避免意外的数据丢失。如果它想要在这段时间里操纵燃料库，基地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最可怕的是，机器已经失去了它想保护的所有对象，即便曾经它尚有理智而不愿伤及无辜，如今完全很有可能不顾一切试图与它所对抗的罪犯同归於尽，无法排除它不再顾及无关民众而疯狂开火的可能性。
所有的人都随著将军宣布开始的命令绷紧了神经，随时待命准备解决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
不幸中的万幸是，第一步同时也是决定性的环节燃料库离线一切顺利，机器并没有在此期间现身干涉，暂时也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代表燃料库彻底离线的第一盏指示灯熄灭的瞬间，操作台前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著是支持系统，中控设备，最后一步是整个核心服务器。
然而在胜利在望的时候，机器终於还是出现了。
对方发来了一个转播的视讯，上面是航拍影像中的「首都」，随著一声讯号这头听不到却势必震耳欲聋的巨响，画面之中随之山崩地裂土崩石散，空中腾起巨大的蘑菇云。
接著是又一朵。
又一朵。
再一朵。
整整四次爆炸之后，画面被大量的灰烬和粉尘所淹没，视讯被关闭，随即是一条来自机器的信息。
「如你们所见，首都已经被他们自己储备的反应堆连环引爆摧毁，显然我用不上你们的那些了。无论如何，你们也已经关闭了燃料库，基地不再具有任何威胁性，停止继续离线吧。」
已经完全熄灭了所有电源指示的总控台前，基地高层管理员彼此面面相觑。
机器的讯息闪动在全息投影上，在此之上弹出的是询问是否确认关闭核心服务器的提示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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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9-1 要如何制造替身 死心时微笑还会活生生
Soul皱眉看著那条短短数字的消息，直觉有什麼关键的线索似乎就要破茧而出。
究竟是哪里不太寻常？
反应堆。基地。首都。
Machine。
「停止继续离线吧。」
停止继续离线吧。
尚未完成的最后一步是⋯核心服务器。
有什麼一闪而过，他整个人一震，从操作台前一跃而起，推开椅子就冲出了机甲区的控制室。
机器并非利用内应或与系统彼此交互进行入侵，也不仅仅是根植于基地电子信息系统的一部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最根本的目的，不是「入侵」，而是「寄生」。
再强大的电子作品，没有相应硬件的支持显然也只是无米之炊。而基地这次所面对的对手，真正需要的，其实是利用基地所拥有的全球最强大的核心服务器来运行他的或许是某种惊世之作的程序。
基地会选择整体离线作为危机方案是误打误撞，然而如果服务器真的被彻底关闭，那麼机器再多本事，也再无用武之地。
Soul边往传送口跑，边在手中最原始的对讲机上按下总控室的编号。
「千 万 不要停止！！机器目的就是核心服务器！请务必关掉⋯」
他脚步一顿，迅速矮身往后用力一撞，不意外正中对方柔软的腹部。
背后有人在靠近，虽然几乎毫无声息，却还是难以逃过来源於战士的本能警惕。
他紧接著往下，整个人低到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就势转身把作为防卫漏洞的背部脱离对手的攻击范围。
回过头的瞬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让他忍不住顿了顿攻击的动作。
近身格斗很多时候胜败的关键不过就是决定在这零点几秒中，这是他上课的时候常常对新人讲的内容。
而这一次，他的短暂停顿显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随即是颈窝上一阵锐痛，细小的针头刺穿薄薄的皮肤扎进静脉，把一管液体尽数推入血管之中。
身体不受控制地萎顿下来，眼前如慢镜头重放一般停格了画面，接著静止的图像也化成越来越，多的小小色块，然后逐渐扩散开来。
「⋯海绵？」
他闭上眼睛，放任意识追逐那个模糊的影像，原本只是淡淡虚影的渐渐清晰立体起来，最后终於从画面之中走到他面前。
「嗯，我在这里。」
男人从面前咻地消失，随即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背后靠上他的颈窝。
Soul微微转头，看著散在自己肩上暗金色的短发和发顶小小的旋，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
对方在他的耳边蹭了蹭，仿佛某种犬类一般把下巴轻轻放在他肩头，又伸手环抱住他。
然而不知为何而来的不安却丝丝缕缕蔓延开来，最终聚成浓重的雾霾。他越来越坐立不安，终於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地面晃动了一下，又一下，逐渐变成剧烈的震荡。
他久久得不到对方回复，心中不安更甚，忍不住向后转头。
什麼都没有。
然而拥抱的触感还真实而清晰地停留著，深色的针织工作衫上还藏著一根金色的发丝，肩上的温度也仍未散去。
他呆立半晌，伸手抚上几分钟之前还被另一个人体温熨烫过的肩膀，接著慢慢环抱住自己。
画面在越来越频繁而剧烈的震动之中终於崩落开来，耳边断断续续有怪兽的怒吼，混合了血液和酸液的海水带著浓重的腥气窜进呼吸，四肢都仿佛被碾轧过一般无法动弹。
「⋯收到请回复。」
「独行者。」
「独行者请迅速回复！」
「请报告方位。」
「请报告驾驶员情况。」
「请立即回复！」
聒噪的系统音持续不断地响著，他大概可以想像得出此时基地总控台后将是如何的一片焦虑和混乱不安，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一声copy，然而整个身体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接著是老将军的声音代替了乾巴巴的电子声，对方似乎说了什麼，他却一点也听不清。
接著是此时此刻正在与他同一战场的另一台机甲上总教练的吼声，开始也只有几个破碎的音节，接下来则渐渐连贯起来。
「⋯他追小兔了⋯Monster！你他X的醒一醒好哇？」
他动动嘴唇，发现知觉开始逐渐回到了身体。
「Co⋯Copy。」
喉咙火烧火燎地乾著，连发出最简单的两个音节也变的艰涩无比。
视线慢慢重新聚焦在面前的全息投影上，一阵剧痛却在此刻狠狠劈裂在脊椎上。
红色指示灯一盏盏亮满大半个面板，一同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警报。
「机甲背部受损。」
「脊椎鞘断开链接，请重新连接。」
「燃料流失，燃料剩余47%」
「氧气流失，氧气剩余23%」
痛觉在几秒之后才慢一步传达到大脑，一瞬间叠加的神经压力让脑干不堪重负，原本规则的心跳失去了控制而被紊乱的室颤所取代，无数毛细血管爆裂开来，在脆弱的脑组织间弥漫开一片红雾。
又一盏红灯亮起，在机甲驾驶室内陷入半昏迷的人散开的瞳孔裏只是多了一个反射的小小光圈。
「驾驶员生理指标异常，请确认。」
而头盔下张著嘴艰难呼吸的脸孔上，却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似乎如释重负一般带著愉悦神情，口中无意识小声呢喃著。
「⋯那麼，请等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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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0-1表面复制於爱你这个人 他承诺才得以继续完成
在神经交互系统问世之前， 拥有稳定基因纽结的Alpha和Omega之间的联系无疑是两个独立智慧个体之间能达到亲密的极限。相比最原始的血缘关系，思维的连结通常更为直接而显著，因此人为介入而达到的神经同步能使两个机甲驾驶员的大脑真正意义上合二为一，而将战斗力成倍提升。对於自然产生的精神联系，除了通过标记产生的基因纽结之外，还有一种，则是同卵双胞胎所拥有的与生俱来的相互作用。虽然二者都不可避免建立在某种生理同步的基础上，但双生子之间的精神联系往往会随著年龄增长或是空间隔离逐渐减弱，Alpha和Omega之间的联结却不受任何外力影响，相反会随著时间推移越来越紧密，其中任何一方的情绪和精神都会顺著联结反馈给另一方，相互作用直到生理和思维都达到一致。如果标记之后双方没有足够的接触，甚至被迫长期分离，纽结的双方都会收到包括激素和精神波动的一系列负面警示。
唯一断离这种联系的方法，就是联结两端的任何一方死亡，基因纽结会因此从形成的地方彻底断裂。而即便如此，留下的那一方也无法回到标记前的状态，断端附近会永远残留著上一次标记留下的痕迹，那些原本属於前任伴侣的基因信息，则会伴随著幸存者一生，即使再次和新的对象形成纽结，也不会因此消失。
基因纽结断裂的痛苦大多时候并非常人所能想承受。它远超过失去至亲或者肉体受到重创的程度，而更近乎於二者重叠放大之后的结果。如果非要作出一个比喻，那麼那种感受大概相当于共用某些脏器的连体婴儿在分离手术之中一方死去时另一方所承受的痛楚。尤其是对於受纽结对方影响本就较大的Omega，如果不幸失去Alpha，随之而来精神和生理的双重打击往往更为剧烈。
然而这还仅仅是由於意外事故或自然死亡所导致的扭结断裂。由於纽结双方自身行为导致断裂的后果则严重到异乎想像。事实上后一类的案例几乎屈指可数，通常情况下标记双方都是彼此挚爱的伴侣，他们对於形成纽结这件事自然求之不得，绝对不会想到要主动去破坏它。更何况扭结形成之后双方的精神和默契会逐渐趋於同一，让分歧产生的可能随之越来越小。
而对於曾经的Soul来说，情况则完全不同。长期使用的受体阻断剂让他对於标记他的Alpha依赖程度几乎为零，他的身体已经在这样持续的骗局之下逐渐调整到近似标记前的代谢水平和生理状态，对於来自联结另一端干扰的适应力已经降到最低，更不必说扭结被迫断开的强烈冲击了。那种力量，连受过专业训练精神力最为强悍的特工都无法承受，更何况受体阻断剂在屏蔽日常激素波动和精神影响的同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把这些能量都压制蓄积起来，直到扭结断裂的瞬间一同释放出来。
时至今日他不再回忆得起当时的感受具体如何，亦难以说清是什麼支撑自己在向本该最亲密的对方开出那一枪之后还能强忍著随后而来的精神和生理打击继续投入战斗。从大爆炸中侥幸死里逃生之后的那些治疗毕竟是显而有效的，即便记忆和所有惨痛细节都仍完整留存，却从此难再感受曾经的切肤之痛。
然而此刻，身体对新纽结的产生做出的准备显然在某种程度上复苏了尘封的旧感知。与即将重组的基因段一同被唤起的还有来自上一任伴侣的生理记忆，多年之前扭结断裂所遗留下的每一个磷酸键和碱基对都在叫嚣著提醒他想起关於那个死去Alpha的点点滴滴。
越来越多的黏液被分泌出来，和Alpha的前液交融在一起，为基因交换建立通道，对方也藉此更深地把自己送进Omega体内的第二道入口。越来越多的片段随著体液交换被拼接到重新被激活的断端上，本能的记忆因为接收到完全吻合的基因信息而欢呼雀跃，它们沸腾著，尖叫著，冲出牢笼，把所有的阀门都推到最大，直至呼吸和脉搏的频率都达到生理的极限高度。
意识飘离了躯体，悬在半空以局外人的视角看著此刻正在上演的疯狂媾合的画面。迸溅的体液，戳刺的水声，完全占据上峰的本能，还有浓重的交错的信息素的气息。标记已经接近尾声，埋在Omega体内的硬物慢慢在顶端膨起一个结，直到完全填满甬道而紧紧卡住第二道入口，而胸口那个微微渗著血的牙印被反覆舔舐也带来无穷无尽的快感。
随之而来的痛楚在更强烈的满足面前几乎微不足道，无论Soul再如何痛恨这一点，他都无法控制自己此刻贪婪需索著想要更多。
牢固的屏障慢慢变的透明，熔化直至消弭，短暂的虚空外是铺天盖地弥漫的夜色，闪烁的星光很美，给地面都镀上一层沙金。年轻的Alpha戴著黑框眼镜，身上穿著大T恤和旧沙滩裤，艰难半拖半抱著深陷在第一次发情之中难以自控的少年Omega走在午夜的金色大街。
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却仍然无法获得足够的氧气。对於肢体的感知逐渐变得遥远，窒息却把欲望推向新的几乎不可能的高潮。Soul张开嘴，喘息著徒劳想要维持呼吸，唾液却随之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拉出一条淫靡的银丝。视野之中慢慢只剩下模糊的色块，接著又渐渐失去了色彩，短暂的漆黑之后，就只剩下刺目的惨白。
一整片过曝的、似乎闪著眩光又无论如何都看不分明的、无从逃离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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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0-2
隐隐有人声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仿佛笼罩著雾气一般，聒噪却怎麼也听不分明。
知觉慢慢顺著神经从大脑回到四肢百骸，Soul挣扎著想要恢复清醒，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撑起沈重的眼皮。
血氧监控夹被套上手指，尖利针头则同时刺穿腕部的静脉被胶纸固定住。金属探头带著冰凉的凝胶贴上他赤裸的腹部，被控制著缓慢来回滑动数次，又被移开。
残留在腹部的导电凝胶黏腻得让人不舒服，更难以忍受的则是由此被提醒的来源於身体内部乾涸的体液，还有反覆汗湿又晾乾之后满身残留的那种糟糕触感，与一例外都驱使床上的人难受地试图挣动起来。
「⋯没有什麼大碍，主要是长时间没有进食所以血糖非常之低，同时过量使用激素调节剂导致的后遗症让血压也偏低，发情期的高代谢率更加剧了这个情况。另外在断裂的纽结上进行二次标记也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应激反应，至於这位先生是不是这种情况，要等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确诊。」
医生的声音隔著那层逐渐变浅淡的雾气传进耳中，数秒之后才隐约有熟悉的感觉漫上来。
Soul脑中一闪，终於勉强睁开眼睛，只看见穿著白大褂的背影和金发的Alpha并肩往外走去。
前者微微偏了偏头摘下口罩，又把乳胶手套也脱下来，於是他得以藉这个瞬间认出微卷的中长发下基地实验中心主任的侧脸。
囚室的四壁又慢慢变得不透明，他还来不及收回视线稍稍打量一下室外的情形，仅仅几秒之内晶体就重新恢复了原先的灰绿色。
医生似乎很快就被送走了。数分钟之后，通道再次打开，来人端著一盘食物出现他面前。
室内在他昏迷期间已经被彻底清扫过，甚至原本的薄毯连同他的训练服全都无影无踪，所幸原先的手铐也没有再回到双腕上，而先前的伤口也被仿生敷料包裹起来。从他醒来就意识到自己完全维持着昏迷时候的状态一丝不挂地躺在原地，而如今来看对方显然并没有要提供任何形式蔽体衣物的打算。
托盘被放到面前，说是食物其实里面只有一杯饮料、一碗糊状的东西以及一小罐看起来像是药水的橘黄色糖浆。
「你自己吃，嗯？」
Soul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伸手先拿起那一小罐药水一口灌进嘴里，接著转向看起来味道显然不尽如人意的半流质食物。好在前者只是特别普通的药品添加剂的合成甜味，而后者吃起来整体淡而无味，里面依稀可以尝出药粉之类的东西没有完全溶解带来的呛人口感，却不至於难以下咽。他努力压制住长时间空荡荡而从绞痛到麻木的胃强烈抗议所带来的呕吐感，尽可能快地把那一碗东西倒进肚子。
最后的饮料则显得不那麼尽如人意。来自於配方蛋白质粉特有的甜腥几乎令人作呕，半透明的乳白色和黏腻液体则让人产生某些不太愉悦的联想。他皱著眉头勉强灌了一口，还来不及咽下去，整个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翻搅起来，他迅速放下杯子，伸手用力捂住腹部，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不马上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站在一边一直冷眼旁观的Alpha终於大发慈悲上前一步，伸手搭上他布满冷汗的肩膀。信息素随著体液悄无声息地开始交换，刚刚被标记过的身体则迅速对联结另一头的对方产生本能的依赖反应，而这此刻在某种程度上帮了Soul一个大忙，Alpha的触摸和信息素对发情期Omega的安抚作用奇迹般把胃裏面翻滚著的感觉平息了下去。
他吸了一口气，随手抹掉脸上的汗，同时退后一些把肩上的手甩了下去。
「不论你之后想做什麼，即使你标记了我，我也不会因此支持你。」
Soul抬头直视对方，尽可能平静地陈述事实般开口。
「又是两个问题，韦恩先生。不过我想我可以两个都回答你。首先，如你所见「foreordination」项目已彻底销毁，受害者也无可挽回，所以短期内我暂时还并没有什麼别的计划。另外，我不需要你支持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待著不妨碍我就可以了。」
「别叫我那个。」
他又吸了一口气，带著怒意或者别的更复杂的感觉没什麼力量地反驳道。
胸口一阵烦闷伴著胃的抽搐，脸色很不好的Omega全身猛地绷紧，接著就是压抑的猛烈的一阵咳嗽。他不顾虚软的身体翻身站起来，捂著嘴就要冲向房间角落的洗漱池，却在经过Alpha的瞬间被拦腰一带，整个人重重摔回没有任何寝具的床上。
而后者随即一步上前，跨上床压制住他的行为，同时伸手拂掉他捂著嘴的手，接著掐著下颌强迫他松开牙关。
「噢？那你想怎麼称呼？」
漫不经心的回应慢吞吞的通过鼓膜传进大脑，下一秒带著浓烈费洛蒙气味的热烫器官就粗暴塞进被迫张开的嘴里，一举顶到喉咙最深的位置。
某个瞬间Soul以为他会直接吐得昏天暗地，或者乾脆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然而没有，Alpha特有的信息素已经达到饱和的浓度，所有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Omega的本能占据了完全的上峰，它们欢呼著庆贺纽结的进一步加固，而暂时遗忘了肉体对於其他痛苦的感知。
对方顶送了几下就把自己抽了出来，随即翻过不断呛咳著的、狼狈的、满脸都是汗水和各种不明体液的Omega，草草扩张之后就撞进对方体内，不断深入直到到达早已打开的第二道入口。
「Cham'ee Wayen，首都的核心数据库裏面你的ID上就是这麼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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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1-1猜 下个步伐 什麼方向或花样 下个新郎 什麼模样和衣装 换个剧场 你对他开枪。
时间漫长到早已陌生的JR码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Soul正在无聊地慢慢转动方向盘开著蛇形路线，一会踩刹车一会踩油门一副势必要弄坏巡逻车的架势。
一路上经过的风景都已经毫无印象，无论是看起来很具有标志性的石柱群，还是不远处淹没在风沙之下已经辨不出色泽的千万只彼此紧扣的同心锁，都没能让他在那个上面镌刻著巨大地名的雕塑映入眼帘之前想起这个很早之前的某个清晨曾来过的荒芜海滩。
虽然开车出来的初衷只不过是「吃完晚饭应该出去走走」，Soul也不太清楚他是如何开著巡逻车就来到这个地方的。
将军放了他一个星期的假休整，没有了日常训练的密集排程，他又几乎没有什麼娱乐或爱好可言，大把的时间空出来无处挥霍，才刚刚开始假期第一天就几乎闲到让人发狂。
完全陌生的、并不怎麼自在舒适的无所事事的感觉，让不久之前所发生的截然相反的一切都变的不真实起来。
风云突变的政局，毁於一旦的首都，惨烈收场的「foreordination」项目，神出鬼没的入侵者和危机之中的基地。
还有之后他不愿回想的作为囚徒的那些天，和身体每一个新生的细胞裏对方所遗留的，药物抑制之下依然蠢蠢欲动的牢固纽结。
不知道是那个人灵魂深处某一部分终究还是带著关於他的甜美曾经写进复杂代码的化身之中，还是属於短暂朝夕相处的五号学员那一部分自我意识裏面某些微妙的悸动所带来的影响，Machine毕竟没有想将他逼入绝境的意思，所以他尚且得以完好无损且衣著完整地出现在营救队员的面前，血液中受体阻断剂的浓度亦恢复到安全水平。
他尚不清楚之后要何去何从，而事实上从他从隔离病房醒来看到Joe而对方告诉他独行者已经不复存在的那一刻起，他对於未来就已经毫无计划可言。
所以在他停下车试图找到记忆中隐约留存的地下广场离岸入口的某一刻，恍惚著双脚就自发带著他踏进夜晚平静的海水之中，一步一步往前，直到水面过了膝盖，攀上腰际，又漫到胸口。
而这一次，战士的本能终於还是占了上峰。
即便他有多生无可恋，他的骄傲和尊严，都不允许他像一个真正的败者一样，用最软弱的方式逃避未知而无望的将来。
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光线，黑暗之间只有暗潮涌动的涛声，在海水即将没顶之前，Soul停住了脚步，然后踩著水慢慢浮出了水面。
他浑身湿透地走回沙滩上，也不管滴著水的头发和制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呆了半晌，终於还是发动了巡逻车。
几个小时之前，他才拒绝了治疗师关於重新进行记忆修复的建议，而选择让神经系统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把那些人为制造的碎片清扫乾净再拼合完整。
失而复得的记忆他不愿意再遗忘，即使那些过往惨烈难看，而自我修复的过程本身又漫长而痛苦——就好像海绵死后他不愿意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大脑中一样。疼痛是如今唯一让他感觉活著的内容，而他已经没有更多这样的感觉可以失去了。那些真实的、有血有肉可以被反覆感知的纪录片，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勇气第二次按下删除键。
然而选择铭记，却并不代表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准备好应对这种持续的内源冲击。
频繁而剧烈的头痛和眩晕，阵发性的短暂失明，记忆力的大幅下降，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时常在一段新的记忆被挖掘或者整合完成的时候陷入近似于追小兔的恍惚状态，这些所有的并发反应，都时时让Soul感觉自己有如一个废人一般而陷入自我厌弃之中。
而更大的打击其实来自于复苏的记忆本身。
即便鲜少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产生内疚之类的感情，道德感薄弱如他，Soul也不得不承认，在他和海绵的关系之中，背叛者一直都是自己而非对方。然而如今回头再看更早之前的那个以某种自我牺牲的藉口进入基地的少年，母亲的病重与他而言与其说是被迫承受的重担，不如说是一个求之不得的难得机遇，能带他从此逃离金色大街的珍贵契机。
他实在太厌恶曾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自己，也因此太需要一个理想，一个能够为此付出所有力气值得他去飞蛾赴火的目标，来让自己感觉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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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2-1你是真的 或是我的幻觉。
即使每个夜晚的梦境都被不请自来的访客所完全占领，破晓时分还是会一丝不苟地在故事结尾的时候到来，然后他会睁开眼睛看到头上方全息投影的时钟，然后起床洗漱开始新的一天。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有的时候他会在那之前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听到某段不算太熟悉却深深刻在潜意识之中的旋律，还是那个早夭的出身於金色大街的乐团，总是带著病容的主音，和他难得不那麼歇斯底里的唱腔。
每个孤单天亮 我都一个人唱 默默让这旋律 和我心交响。
然后他会下意识多停留一会儿，让那段从沈睡到清醒的渐变稍微地拉长，直到足够那段旋律结束，然后他会在结尾的高音裏面睁开眼睛，迎接稍稍与众不同的一日之晨。
餐厅，训练场，宿舍，三点一线，除了早饭的炼乳和昨天相比似乎变了配方之外，每一天的内容都大相径庭，甚至分毫无差。
近乎於按下replay的放录机。
就好像沈在某张循环播放的胶片之中，一丝不苟的重复，唯一感觉真实的，反而是在半日的无所事事之后，早早洗漱上床而进入的那个一期一会的梦境。
他不再失眠，昏睡的时间则越来越长。承认与否，他都逐渐开始依赖那样不知何来的幻景，与记忆其实不太重合起来的那个人，完整的停留在原地，只等他每天入眠相会——近乎某种依赖和被依赖著的甜美错觉，让他从拥抱的热度之中感觉自己还被需要著，而能够暂时逃离失去目的与意义的外部世界，心甘情愿沈溺其中。
直到某堂再普通不过的搏击课上，他在新人的方阵里面，重新看到那个空了感觉有有一世纪那麼久的五号位置上，站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一副跩到不行让人不爽的样子，缺乏表情的扑克脸，按照要求剪得很短几乎能看到头皮的黑发，看到Soul盯著自己看才勉强撇了撇嘴算作打过招呼。
某个瞬间Soul甚至产生了类似于自我怀疑的困惑，就好像期间发生的那麼多事情，其实都来源於大脑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源源不断的高级别怪兽，在大洋深处化为齑粉的独行者，在同一场惨烈战斗裏定格了生命的小奇，来去无踪的Machine，关闭服务器的瞬间攻击他的偷袭者和后来的一切他不愿回想的情节，事实上并不存在一般。
然而这当然不可能。毋需任何怀疑，离开基地前的最后一秒，直至安全屋裏度秒如年的那几天，另一个主角的面容，都完整而清晰地重合了眼前这张脸。
下课之后Soul去找了Ming。他不在的时候，后者负责暂时代班总教练的职务。
「今天看到阿信归队了？」
Soul状似无意提到。
「啊⋯忘了跟你说。」
Ming推了推眼镜，打开随身投影给他看一份资料。
「阿信之前不是升到一级候补了吗，然后前一阵子又给找到神经配对吻合不错的新搭档，目前看很有希望成为第一对正式的第五代机甲驾驶员，所以他现在属於驾驶员组，日常训练主要跟著那边，新生课程的话就只会继续参加部分。」
资料上是一份调任通知和完整的培养计划表，陈信宏三个字在开头刺眼亮著。Soul咽了一口水，只觉得头一阵的抽痛，嗓子也难受乾涩著。
他觉得哪里不对。准确说，有好多地方都不太对，不管是「他非法入侵过核心区」还是「那天袭击我的就是他」，甚至「他和海绵是同源改造人」然而他如今却不知为何平安无事成为一名驾驶员——有一万种可能的困惑，然而事实上他的注意力与以上任何一条都完全无关，而是完全聚集在某个字眼上。
「⋯新搭档？」
他指了指文档上的几行字。
「噢⋯⋯是这位⋯」
Ming开了新的档案，指著上面相貌平平的Omega。
「三十七号。神经同步率96.3%。」
Soul盯著档案里的全息照片，只觉得头更痛了。
「抱歉⋯你意思说这是已经完成标记的测试结果？」
Ming关掉投影，转过来正面对著他。
「Soul⋯这是成为一个战士必要的牺牲。想必你能理解，虽然这样做并不太周全，但是已经是目前技术支持下最好的方案，他们自己也必定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这条路。能像石头和Y那样情投意合的搭档当然最完美不过，然而这样的选择毕竟太少。即便穿越口延时装置能带来些许喘息的时间，我们面对的仍然是升级速度远超想像的可怕敌手，无论如何从大局考虑，选择最强的驾驶员并通过标记来加深神经连结进而提高战斗力都是必然⋯⋯」
「⋯⋯停。」
Soul最后还是抬手阻止了他繁文缛节的说教。
「我明白。」
但你并不明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被寄予厚望的新任驾驶员，还是为自己。
你不明白他其实和我们任何人都不一样。每一个投身基地选择为保卫海岸线而鞠躬尽瘁的成员，几乎都背负了各式各样的重担，无法逃避的责任，难以面对的残酷过往，或是关於某个时期自我的厌弃。而正是这些重压，才让他们选择这一条更加艰险的路来自我放逐。然而对於阿信而言，他是个例外。他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只不过是因为青梅竹马的夥伴对那个被神化的钢铁战士一厢情愿的崇拜，或许还有那个只手翻云覆雨又与这一切都脱不开干系的Machine从中作梗——不同於他们任何人的是，这并非阿信唯一的选择。
他本该带著他的原祖、养父母、小奇还有Soul所不知道的无数为他直接或间接做出牺牲的人，他们所安放在他身上的祈愿和期冀，作为一个最平凡的人碌碌而快活地过一生。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承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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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2-2
Soul回归之后的第一次例会上，玛莎展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新技术。
即便除他之外的高层对此都已经早有耳闻，亲眼所见的冲击还是远远超出想像——全息影像真正出现在会议室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更不必说缺席了上一次例会而毫无心理准备的Soul，眼前太过逼真的景象几乎让他遗忘了从会议开始就让他如鲠在喉的，圆桌对面熟悉又陌生的某张新成员的脸。
「您好。我是斐瑞，您的日常事务助理。请问有什麼需要吗？」
穿著笔挺西装的人从影像之中走出来，到桌边向著玛莎鞠了一躬。
「天啊⋯!」
「是怎麼⋯」
「噢这太⋯⋯」
会议室里小小骚动起来。
「这是首都被剿灭之后被公布的技术之一。很大程度是因为「foreordination」项目所提供实验数据的支持，他们目前在人工智能上的进展已经远超我们所想像。如你们所见，斐瑞是已经量产的全息管家，基於室内设施的同步在线，进一步通过对投影设备的改造，成为与建筑合为一体的智能系统，主要用於住宅和办公空间的自动管理。」
他转过身向虚拟的身影略微颔首示意，后者则再次弯腰行礼，同时将相关的资料传送到会议室中心的投影设备上。
「我们对此进行稍微的改进，让斐瑞俱有更高级别数据处理的能力，来协助日常事务的管理，进一步促进基地运营的自动化以节约人力，并大幅度降低不必要失误发生的可能。由於全息助理需要特殊基础设备的支持，并基於建筑配置整体的智能化运行，所以需要对现有的设施进行改造。目前改造试行的区域主要在研究中心内部，以及部分闲置的生活区。」
跟著玛莎速度调整著投影的资料内容，到介绍完毕，斐瑞即关闭了投影设备，退回会议室角落，正襟站直著待命。
「很精彩⋯谢谢研究中心。各位有什麼问题吗？」
将军示意玛莎坐下，然后环视一周。
Soul转头左右扫视了一番，意外却没有发现任何反对的声音出现，反而只见意犹未尽的惊叹。
不可思议的一片看好。
「反对。」
视线聚拢过来，有讶异的，有不解的，投在脸上身上带来一种如坐针毡的错觉。
「自动化程度太高，安保系统就越脆弱，一个病毒都有可能是灾难。Machine的教训还不够吗？」
「Soul总教练，请允许我向你说明几点。首先，改造决定是基於管理组的投票决议产生的，十五票赞同，三票弃权，无反对票。其次，上一次系统遭入侵的内线已被抓获，目前扣押在基地的安全屋之一等待裁决，被改动过的数据也完成修复，危机已经解除。」
Soul震惊地转过头，看斐瑞再次上前向他展示前一次例会表决的记录，以及被关押在世界某个角落严格看守起来的罪犯监控影像。
他一挥手，原本以为会打落的对方所执的终端，却只穿过一片空气。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Soul难以置信地摇头：
「就是这样？！你们就让这样一个投影来代表发言？来管理基地？！甚至掌握所有的数据？！以后是不是还能智能到代替驾驶员去战斗？」
他撑著桌面站起来，环顾全场。
「没有一个人反对？！蛤？抓到了嫌疑犯？！都不需要让我这个和他一整个星期朝夕相处共度良宵的人质来指认一下吗？！」
看著满场从不解到惊异到复杂而让人不舒服的各异神情，将军则抿紧嘴皱起眉头，他只觉得一阵邪火控制不住地从胸腔一直燃烧到大脑，最后在瞥到斜对方的阿信无辜带著惊讶的脸和他身边低著头仿佛全然置身事外的Omega搭档的一刻终於完全爆发出来。
「好⋯⋯全他妈的都疯了！」
他被陡然冲上头顶的怒气激得全身发抖，瞬间安静下来得室内只剩下一次性电子文件摔在桌上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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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14-3
Soul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完全看似无害的记忆也会在多年前的治疗之中被抹去。
记忆修复的原理其实类似于抗病毒药物的功效一样，它并不是直接对抗那些让你生病的元素，而是激活并加强身体的自我防御屏障，并促使后者主动完成治疗过程。
所以其实留下什么记忆和封锁什么记忆本质还是由修复主体自身决定，治疗师在此之中的角色更多的是引导而非辅助，甚至大部分时候，治疗师并不会知道所重塑的精神屏障和之前相比缺失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所以在激活机体自身的修复机制之后，其实治疗师的工作至此已经大部分完成，剩下的主要是精神的「免疫系统」治愈自己的过程，因为涉及逻辑性问题，因此和不论是直接相关或是间接相关的记忆都会受到不同程度影响。
然而那些几乎毫不相关的、甜美又愚不可及的部分，理应被完整保留，结果却截然相反，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的Soul的潜意识之中，这些都是困扰和预期痛苦的一部分而必须加以摒除。
於是修复系统尽职尽责地替他锁上那一扇扇房门，把满室绮丽深深隔绝在厚重的铁索之后，就好像一丝不苟剪除漫长双链之上错配核苷酸的连接酶一样，在回忆的牢笼之上新建明日高墙。
他并没有如他所自以为的那样全然无情无欲，即使只是短暂的缱绻，也带著长相厮守的幻境而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寂静沼泽，诱人沈迷直到溺毙前一秒。
就好像隐没在海雾裏勾魂夺魄的歌声，故事开始之前出现在爱丽丝眼前的小兔，藏匿在魔盒底层的最后光明，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绑架人心的神力。
他毕竟困扰了，於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才给所有的温情错觉最后下定无期判决。
而他竟然以为，忘掉那场手术，忘掉他杀害的那个无辜的生命，忘掉三年之中所有的甜美曾经，就能拍拍手毫无负担地向未来启程。
最后只不过是他也一同忘掉自己曾经付出了无数努力和代价所换回的珍贵结果，大梦一场，所有的记忆回归预设，唯一不同的是新的ID上他的名字叫Soul，而那些鲜血、尘埃、不择手段、撕心裂肺和温情脉脉全都被扫除得一乾二净，新人生之中他战果累累却在意识深处仍然认为自己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悲Omega，到头来一切不过是重蹈覆辙。
而这一次，换他爱上某个人。
曾经邻床的唯一的病友，那个先前并不自知是某个改造人备份的学员，相差接近二十岁的年龄却已经足够看出和海绵几乎如出一辙的容貌。在千万被人道销毁的备份之中，他的出生原本就无异于上天的馈赠，更何况他还幸运拥有一个让他完全摆脱改造人身份的新ID。他本该有完全不同於他们任何人的人生，就像每一个存在这个危险世界却无力拯救整个人类的小小个体，也因此不必忧心末日到来的可能性，平凡碌碌地过完一辈子。
他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同样优秀的小奇，即使是在孤儿院长大也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多少的负面影响。因为她的理想，他们参与了遴选并最终成为基地的一分子。不知道这是否是所有变故的最开始，抑或这一切本身都属於命运之中不可抗力的注定。
那些藉口，破碎记忆拼凑出的假象，他以为存在其实却不可能的无形纽结，强大而无所不知却意图不明的对手，其实说到底，不过帮他认清了这个原本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事实。
他假装那些情绪波动和牵制都来自于不可抗力的生理基础，而事实不过是，他是真的纯情绪性的在崩溃⋯⋯和嫉妒。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命中注定，而Soul宁愿相信，错误的开始是他从切术手术的麻醉之中醒来的那一瞬间。
某种意义上的新生，第一次杀人，从此不再为身分泄露担惊受怕，他和海绵之间最接近「relationship」的关系开始。
后腰上的枪被抽出来扔到一旁，而他跨坐在对方腰间，低下头去吻那双时常抿著的，像猫一样薄唇。
「⋯⋯别问⋯别问任何事情。干我。」
嘴里说著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话，直到对方棕色的瞳孔之中慢慢烧起火焰，然后翻身把他掀倒在下面，开始更加激烈地回吻。
而他抱紧对方光裸的背，为自己手背上几个钟头之前不小心溅到而没注意直到乾涸的一星血迹不由得恍神。
他大概选对了方法，因为从扣下扳机开始就一直难以控制的持续颤抖的双手，在这一刻竟然慢慢平息了下来。
那时候的他大概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悄然转动，而在下一个开始，此刻的一切之於以后的角色逆转有如那一只蝴蝶搧动的翅膀。
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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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